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的侦探室友[福尔摩斯]/作者:孤岛小鲸鱼』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阿德莉亚曾是兢兢业业的急诊社畜,现在她成为了赫德森太太的远房“侄子”,不再当医生而成为了一名研究员。本来日子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直到她遇见了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阿德莉亚:要不我还是当医生吧?侦探的搭档不都应该是医生吗?她想啊想,才想...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你还记得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么?”赫德森太太将早餐放在桌上。   “或许是四年前?”阿德莉亚为赫德森太太拖开椅子,展开餐巾,“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不过我并未直接见到过他。”   她自己落座后,微微抿唇:“我很遗憾那时候因为刚进入实验组而没能同您一道度过难关——”   “不不不,阿德莉亚,”赫德森太太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呢,即便你不忙,我也不会让你帮忙的,这个话题我觉得早就不该再提到了。”   阿德莉亚还想再开口说什么,但这个话题实在提过太多次,再说就有些没有意义,她微微垂下眼,执起刀叉:“那我们该提另外一个,婶婶,我觉得你还是应当习惯称呼我为阿德里安。”   赫德森小声地笑了起来:“我可不会在外人面前掉链子。”   贝克街221b的早晨,似乎和伦敦各处没有任何不同,马蹄声裹挟清晨尚算新鲜的空气从窗户跃入这间不大的出租屋。这是十九世纪的伦敦,光明与繁荣之下,处处是阴暗与污秽。   阿德莉亚来到这里已经十二年,仍会在浓厚油腻的雾气下感觉到迷惘。   ——她难以判定自己是否属于此间,又难以割舍她初至此处便给予她温暖怀抱的人。   不等阿德莉亚开口,赫德森太太又补了一句:“好啦好啦,我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不忘记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有些忐忑:“我其实是想说,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有意租下这套房子……他也说自己囊中羞涩或许可以合租,我想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阿德莉亚有些惊讶,毕竟除了她住校的时间,赫德森太太之前都是招徕一些女租客,为此甚至愿意亏损一些房租,赫德森太太在保护阿德莉亚的小秘密一事上,可从未松懈。   “是长租么?”她略作斟酌。   “我想是,他愿意预付三年租期的定金,”赫德森太太的语气有了些小骄傲,“贝克街上,没有比221b更好的出租房了,他之前来看过一次——你还在学校的时候——当时就说过他有意向搬过来呢。”   “只不过你……”赫德森太太试探地看向她。   再招徕一个租客是阿德莉亚的主意,她的工作已经稳定,以后在这里住的就更少,赫德森太太年龄也大了,没理由为了她的特殊情况而少一份收入。更何况阿德莉亚早已习惯了以男性面貌生活,在学校宿舍都未曾露馅,更不用说这种有套间的房子。她眼神沉稳,似乎是丝毫不受赫德森太太提问的影响,这本对她就算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过往在现代的生活,也足以让她学会保护自己。   如果是个长租客,如果足够靠谱的话,阿德莉亚心想,或许她能更加安心不带遗憾地离开此处。   “婶婶,我想你并不需要顾虑我,”阿德莉亚温声安慰,“只要您不喊错我的名字,我想我不会有任何问题。”   赫德森太太听她这么说,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再不喊喊你阿德莉亚的话,我怕我哪天忘记了你是个女孩儿——放心,如果有客人在,我绝对不会喊错的,我可还没有老糊涂呢。”   她边笑着,边敲着鸡蛋杯上的鸡蛋,再一低头才想起来,原来她早已敲过了。她张望了一下四周,以为阿德莉亚没有看见自己的窘态,这才自顾自地继续絮叨了起来。   “倒是你,我可真担心你,当个男人没有办法拥有女性地生活我到也不说了,你平常连个朋友、同学都不带回来,除了楼下的裁缝匠之外我都不知道你认识谁……”   阿德莉亚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开始考虑这位新租客的事情。   歇洛克·福尔摩斯,她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四年前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总觉得有些,若有若无的,抓着她耳朵的,那种奇妙的熟悉感。可是阿德莉亚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是否在哪里听过,想的多了甚至觉得那种熟悉感是一种薛定谔的熟悉感,在她想起来之前,她是没办法判定自己到底是否知道这个名字的。   一种诡异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早餐之后,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想了想用自己的熟悉的语言写下:“新房客观察记录”。   对着空白的本子发了会儿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开了桌子的抽屉,里面有本日历——现在是5月17日,距离她计划离开贝克街的日子还有一个半月不到。   应当是到了午间,尽管正午的阳光也没办法穿透浓雾,阿德莉亚揉了揉额角,她已经对这扇窗外面的景色厌倦——又或者说她对这个地方的风景都已经厌倦了。   日历第七页上的标注被划去,日历本的主人在八月重新折了角。日历本被收到房间去,客厅里书架、书桌上均是空空荡荡,只有衣帽架上剩一顶棕色的帽子。   这里似乎收拾得很好,随时可以迎接一名新的租客。   >>>>>>>>   “所以你确定要合租?”麦考夫·福尔摩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小官.员,他皱着眉头,忍耐着马车颠簸带来的不适感,心里暗暗盘算自己还有多久能够摆脱受束缚的局面。   “我相信赫德森太太那里会是个好去处。”歇洛克·福尔摩斯对这马车容忍度倒是颇高,他大学期间就喜欢四处奔波,上蹿下跳到处找事儿做的时候,再破的路都经历过,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想在兄长面前有所示弱。   “她的远方侄子和她感情很好,既然她侄子也在住那套房子,想必也不会亏待什么……更何况赫德森太太本来就是一位非常和善的女士,”歇洛克对自己的哥哥有些无奈,“你总觉得我受不了这那,倒是你自己,我看你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   麦考夫强制自己眉头皱的不要那么紧绷,但脸上还是有些不愉:“我很快就会摆脱这个局面——比你赚到自己的租金要快很多。”   马车停下,歇洛克率先下了车。   “从你那骗来的,难道不算我赚到的吗?”他嘴角带笑,压了压帽子,“感谢兄长带我一程,祝您一路顺风。”   马车门被关上,歇洛克环顾四周,伦敦的雾气影影绰绰的,有些乞讨者的身影。他有时候会玩这种观察的小游戏,谁是真的窘迫,而谁又是好吃懒做仅靠施舍生活。   抬起头,可以看见几扇小小的方窗,窗户半开着,可以看见里面的印花窗帘,在这条街上显得再平常不过,那是他之后要居住的地方。   再次整理自己的衣领、袖口,歇洛克自觉身上应当不会有什么不妥当了,他终于抬手敲门。   贝克街221b的大门,为这位年轻的先生敞开了。   作者有话说:   想了好久第一章要说什么,但是感觉说太多的话有点容易被人看轻。   总之是最后一本了,希望能给自己,也给陪我很久的朋友们一个句号。   那么我们开始贝克街的奇妙旅途吧。? 第2章第2章   “我想他应该在午休,他的作息总是这么颠倒——”   赫德森太太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模糊,阿德莉亚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昏昏沉沉,好像和她睡前比较没有多少变化。   睡了多久?   她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掌控。   “是我冒昧打扰了,”温文的男声带着笑意,“实在是剑桥大学的宿舍马上就要收回,我又恰巧只在这个周末才方便前来。”   啊……还算是校友。   阿德莉亚想坐起来,可是身体沉沉的,有些动弹不得,头也开始痛,一跳一跳的,像是定时炸.弹在脑海里读秒。谈话的声音声音虽然只隔了一扇门,却又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而来。   ——福尔摩斯。   她在疼痛中捕捉到这个名字,琢磨着这个名字,似乎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印象有了根据。   门外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正试图应用自己新开拓的演绎法揣摩自己的室友——此刻的观察可在即刻得到验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练习了。年轻人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了整个屋子,很轻易地将房间布局纳入眼底。   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想必我的这位未来室友很少居住于此。”   “少?倒也不算少的,除了他的那些试验要加班的时候——我可不了解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但他确实每天都回来,”赫德森太太倒是能理解这位先生得出的结论,“就算是他读书的时候,基本上每个周末也都会回来的。”   歇洛克愣了愣,他再次打量屋内陈设,这回还没等他张口,赫德森太太又解释道:“阿德里安平常喜欢窝在自己房间里,外头一般是我在打理——当然打理起来并不费事就是了。”   明明应该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亲戚,那么每周回来,至少吃饭的时候会有所交流,这间屋子的布局也很明晰,卧室亦并不大,只要这位阿德里安·赫德森有一些生活情趣,总不至于不在客厅、餐厅里留下些痕迹?还是说卧室里有别的什么?   歇洛克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卧室的门打开了——他的这位未来室友显然前一刻尚在睡梦中,此刻的状态不是太好,眼下青黑,身体的动作透着一种疲倦的缓慢、迟滞感。尽管如此,他这位室友还算注意礼节,顶着困倦将睡衣换为稍显正式的白色衬衫,并搭配了一件偏休闲款的深灰色大衣,大衣看上去十分合身,像是定制款。这些细节构成了他身边沉稳的气氛。而之所以说是“还算”注意礼节,则是因为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   歇洛克很快判断出这位先生的卧室里一定是有试衣镜和一些护理用品的,他一定是稍稍打理了自己才开的门,并不像一些糊涂蛋单身汉,有一些翻不好衬衫领、掖不好衣服的皱褶等细节,就连头发说是凌乱,也不难看出他试图简单地梳理过。   阿德莉亚嘴里有点发苦,眼睛也有些酸胀,她有些想揉眼睛,但是艰难地忍住了:“您好,我是赫德森太太的远房侄子,也是这里的租客,阿德里安·赫德森。”   “我是未来的租客,歇洛克·福尔摩斯,”歇洛克伸手,微微点头致意,“打扰您休息了。”   阿德莉亚短暂地同他握手,这位租客的右手十分有利,带着奇怪的茧,在虎口位置,应当不完全是锻炼出来的。   此刻她非常希望拥有一个搜索引擎可以查一下。   “是我的作息太过混乱了,”阿德莉亚示意对方落座沙发,“不过您放心,即便我夜间才回来,动静也很小,绝对不会吵到您。”   赫德森太太笑着补了一句:“每次阿德里安加班回来就像幽灵飘进来一样,我都根本发觉不了。”   这下反倒是歇洛克稍有些迟疑,他立刻切入正题询问对方对室友的容忍程度:“不知道您是否介意小提琴?”   “……还行?”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不是锯木头,也不要午夜演奏就行。”   “抽烟呢?”   “不要对着我的脸抽?”   “偶尔可能会做一些化学实验。”   “不要用我的杯子。”   “有的时候我或许会有一些客人——”   “不要在午夜到来,即便到来不要敲我的房间门——福尔摩斯先生。”   阿德莉亚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虽然在入住之前交代自己的缺点提前磨合也还行但是这人化学实验都出来了是什么玩意儿啊。   歇洛克倒是对这个人好奇了起来,这位阿德里安·赫德森先生看上去温和却隐隐透露出疏离感,倒是没想到包容性这么强——他的每一句回答都不似作伪,甚至连皱眉都没有,而他提出来的要求简直简单的有些好笑。歇洛克感觉自己还没住进来,这位阿德里安先生已经决定把除了他那个小房间的所有面积都让给了他。   ——这让歇洛克甚至觉得良心有点隐隐作痛了。   他就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猫一样,嘴角微微勾起一些弧度:“亲爱的朋友,我们未来就会成为合租的室友,我想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生疏,你可以叫我歇洛克。”   这位在每个条件后面都退让的、温和的不行的先生却在此刻似乎停顿了一瞬。   “那么,您可以称呼我为阿德里安——称呼为赫德森的话,容易与婶婶混淆。”   “看样子你们协商的很愉快,”赫德森太太笑开了花,拍了拍手,“这样我就不用担心阿德里安没有朋友了。”   “婶婶!”阿德莉亚不赞同地看向她,“我并非没有朋友,不用为我担心这些。”   赫德森太太却像没听到似的:“你们先聊,我下去拿些曲奇上来,我想这位端方的福尔摩斯先生能让你有些与人交流的想法,阿德里安,不要让婶婶担心你——”   脸蛋圆圆的太太又有些期许地看了一眼歇洛克,又拍了拍阿德莉亚的手,步履匆匆地下楼去了。   待到她的脚步声渐远,阿德莉亚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才叹了出来,她示意歇洛克坐在沙发上:“自在些休息就好,未来这也算是你的家,希望你会喜欢这里。”   “我确信我会喜欢这里,”歇洛克怡然自得地倚在沙发背,已是自发自觉地找了自己喜欢的舒适姿势,“赫德森太太是位和善的太太,至于您,阿德里安,我相信您也十分好相处。”   他的这位未来室友恐怕处于某种瓶颈期,并无多少社交欲望——浅尝辄止地轻轻握手,每一句都可以终结的聊天,比正常社交距离更疏远一些的座位;他也并没有主动提及要让自己多留,喝杯茶或者吃点心,但是他并不违反赫德森太太的意思,即便反驳语气也很轻和。   好相处?确实算是好相处吧,阿德里安迟疑了一下,倒是没有否认:“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吗?”   她本想挑起剑桥的话题,但又觉得显得自己有偷偷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仿佛有些不合时宜。   “我才从剑桥大学毕业,准备在这长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虽说是在“找工作”的状态,但他似乎并无忧愁,光是这一点就能勾起阿德莉亚隐隐的羡慕了。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活力四射了呀。好像从上辈子开始,就早早定型成了社畜的样子,再来一次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上辈子?是的,阿德莉亚上辈子就是社畜的样子了。她本科毕业之后就对升学了无兴趣,在老师的推荐下顺利应聘到一家医院的急诊工作,长期不规律的生活以及临床上繁冗的工作迅速地将没有多少工作激情的她压垮——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死去的了,等她意识再度回笼,她成为了异国、异时代的一个八岁小孩,稀里糊涂地跟着赫德森太太回了家。   当时的赫德森先生已经离家,突然被“寡妇”的赫德森太太的日子并不好过,阿德莉亚主动提出自己要当个男孩,而某一角度来说心特别大的赫德森太太竟然也就如此答应了。   “阿德里安你呢?你现在是从事哪一行业?”歇洛克从他的观察里判断这位先生从事文书工作,他的手上还有些小小的墨印,中指远端关节处还有茧。但他又判断这位先生似乎也有一些锻炼的习惯、又或者从事一些体力劳动,他的身姿格外挺拔,休闲的着装下能隐隐看见一些肌肉的痕迹。   “做一些医学相关的研究。”她沉默了一会儿,本想补一句不是医生,又觉得在这个场合有些奇怪。   “也是做实验的类型吗?”歇洛克顺着往下问,虽然说起来有些莫名,他见到眼前这个人之后总觉得生出了好些好奇心。   “你是做实验的吗?”阿德莉亚反过来问他。   “是的,我在剑桥大学就读化学专业。”   阿德莉亚默默地把话题转移回歇洛克身上:“化学专业?那你就业考虑做哪方面呢?这附近好像并没有什么专业特别对口的……”   “实际上化学只是我一点小小的爱好罢了,或者说,我的知识版图中的一块,”歇洛克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至于更多的,等我住进来你就知道了,阿德里安。”   被除了赫德森太太以外的人称呼阿德里安的阿德莉亚有点不习惯,她还想接着追问,可是又觉得再问下去似乎就有些冒犯了,外加她自我感觉今日社交能量接近耗尽,倏然沉默了下来。好在坐在她对面的客人倒也并不在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气氛说是尴尬,又不算尴尬。   阿德里安在沉静中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在门外。   阿德莉亚稍打起精神,主动迎到门口,结束了这段沉默。歇洛克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同时目测了一下这位舍友的身高,比自己矮了五英寸的样子。   “我猜你们一定聊到一半就会冷场,”赫德森太太絮絮叨叨的,她端着盘子横了一眼阿德莉亚,“阿德里安他总是这样,就像块木头。”   阿德莉亚有些想否认,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否认的,沉默地收敛自己的眼神。   “不,我倒是觉得阿德里安是一位有趣的绅士,我想我们一定能在合租的生活中找到乐趣,”歇洛克·福尔摩斯嘴角上扬,“你说对吧,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愣了愣,不知他这结论从何而来,却也只能含糊道:“或许是吧。”   作者有话说:   还在复健阶段,写的慢点。我努力试试。   居然还有人,感动了。谢谢各位宝贝们,过几天空一点再回复评论;)   老福的身高是接近一米九,阿德莉亚大概是七六?配合鞋跟的话接近一米八的类型。(本来想写最萌身高差,但是写身高差女扮男装就有点违和了)? 第3章第3章   和合租室友短暂见过之后,阿德莉亚也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她决心考察一下这位室友的生活习惯以及人品,适逢毕业季,新来的研究员培训完很快就能上岗,她自己目前只有一个实验,也算不得忙——正是偷懒,或者说观察室友的好时候。   对于这一点,赫德森太太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每天中餐的时候能有人陪她,担忧的是本来阿德莉亚的社交就很匮乏,天天呆在家里,岂不是真的要变成孤僻自闭的木头?   当然,这个担忧在阿德莉亚眼里显得有些滑稽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她在忙碌的、看惯生死闹剧的急诊里掌握的最牢固的技能——她并非不懂社交,只是觉得对现在的她全无必要而已。   完成一天的工作,阿德莉亚在伦敦的巷子里穿梭,她的生活简单乏味,上下班都从同一条路线,步速亦差不多,在她自己看来都算是一种刻板的重复动作,但她对探索此路以外的世界也并没有很大兴趣。   只是今天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小心!”   “汪!”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提醒,一坨庞然大物坠到了她身后,阿德莉亚本想直接离开,但她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发现是才见过几天的人。她没有出声,只是慢吞吞地思索对方是否认出自己。   歇洛克·福尔摩斯闷哼一声,拎着手中贵宾犬的后颈长出一口气,小狗显然是在外面胡跑已经沾了一身灰,不过从项圈和灰尘斑驳之间的白毛来看,应当是一只被好好关怀照料的宠物。   阿德莉亚站在他面前三步左右的位置,但她并不打算靠近,或者伸手搀扶一把这位未来室友。   歇洛克本来是不介意的,一手拎着狗拍拍身上的灰就准备站起来了。   ——可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好巧啊阿德里安,没想到我们会现在这种场合相遇。”   他似乎是想起身却又起不来,就坐着将手中的牵引绳套到小狗的项圈上。   啊,认出来了。   阿德莉亚打量着面前头发已经有几绺耷拉下来的男士,他看上去好像跑了一段路,面上还带着些微红的蒸腾的热气,衣服也并没有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么整洁,更别说此刻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还拽着一条小狗。   “确实是意想不到,”她微微点头,不管是这个场合还是这副模样都很意外,“福尔摩斯,你这是在?”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伸手搀一下。   “嘶……我的脚腕好像扭到了……“他伸手按住左小腿接近脚腕的部分,略微有些苦恼。   或许是既往作为医生的本能,阿德莉亚下意识蹲下来就要查看他脚腕的情况。那只一直很安静的狗狗突然“汪呜“了一声,阿德莉亚微微侧目,歇洛克似乎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牢牢地将狗控在自己手中。   他似乎对面前这位其实只见过一次的人十分信任,任由阿德莉亚撩开他的裤腿。   “不疼?“她在他的脚腕上按了几下,又托着他的鞋跟在掌心,活动了一下他的脚腕。   “就是有些酸痛,“歇洛克不大确定地说,”或许是刚才撞麻了,现在好像缓过劲了。“   阿德莉亚有些狐疑,但终究没表现出来:“我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   手上很自然的,就轻轻把他的裤腿拽了下来顺了一下,她自己或许都没注意到过这个动作。   歇洛克看在眼里,倒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活动活动脚腕:“现在可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单手一撑很是洒脱地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稍稍理了理衣服的皱褶。此刻他看上去是两人中狼狈的那个,但他浑然未觉似的,从口袋里用掏出一张干净手帕便要递给刚刚用手触碰过他鞋跟的人:“抱歉,可能弄脏你的手了。”   “这个没有关系——”   这位先生看起来可能得有一米九,阿德莉亚感觉他咻的一下拉得好长,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抬头活动活动颈椎。此时她又觉得好像站得有点近了,微微向后退一点。发觉到福尔摩斯仍然在看她,她迟疑着找了个理由:“抱歉,我有点怕狗。”   歇洛克的手仍伸着要把手帕给她,阿德莉亚想找托词拒绝,又有些懒得说太多,到底还是接过了,稍稍擦拭了自己的掌心。   和刚刚她所看到的,能控制住一只小型犬只的歇洛克的双手相比,她的手显得有些过分小了。   歇洛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脚边那只被套上牵引绳后显得有些乖巧又安静的白色小狗,小狗甚至可说是有一些端庄地坐在它自己的后腿上,根本看不出是一只从富人区能差点跑到伦敦东区的狗狗。   只不过——一位近六英尺的绅士害怕一只不到他小腿一半的狗,他还能承认的如此坦然又仿佛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这一点令歇洛克觉得有些好笑。   “放心,我不会把它带到贝克街去,”歇洛克贴心道,“我只是受了委托帮一位女士找她的宠物,这并不是我养的狗。”   帮忙找宠物?这是什么工种的活儿?阿德莉亚觉得自己脑门上冒出了几个问号。剑桥大学的学生现在都这么特立独行吗?她是不是得回去打听一下?   她的面上好似无波无澜,但正观察着她的歇洛克没有错过她的眉头微微一跳、欲言又止抿住嘴唇的动作。她的疑惑取悦了歇洛克,他唇边的笑意也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这也不全算是我的工作,只是一点小小的实践,”歇洛克解释了一句,又突然觉得自己解释太多并无必要,“你现在是要回到贝克街吗?”   阿德莉亚点了点头。她此刻就觉得了解室友的事情可以拖一拖,今天工作很累了,她特别想回到221B好好躺下休息会儿。   “看来我和你暂时不是一个方向,”歇洛克指了指和贝克街相反的一边,“我得赶紧把狗给她的主人家送回去。”   这次阿德莉亚的回应很快:“那……再见?”   微妙体会到阿德莉亚想要告别的迫切心情,歇洛克的笑意确实忍不住有些外泄了,但他并没有顺着阿德莉亚的话告别:“我的手帕?”   “……好像弄脏了,我洗洗再还给你。”   “没有关系,我现在比这张手帕狼狈的多。”   歇洛克还是获取了他的手帕,他发现阿德里安确实是一位有意思的人:阿德里安似乎从不与自己就同一件事交流超过三个回合,即便他好像觉得一件事情不合适,只要自己再重复一遍,他就妥协了。   至于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   歇洛克琢磨了一下,他完全能感知到对方想道别的情绪,倒是也不急于试探对方得底线:“那么,再见了?”   阿德莉亚微微松了口气,脱帽致意,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没走几步,那位绅士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对了,阿德里安,我明天就会搬到贝克街,明天见!”   阿德莉亚停下,转身:“欢迎来到贝克街。”   等阿德莉亚离开,歇洛克也牵着那只安静的小狗往另一个方向走,只是不知为何,他想到这位未来室友,就总有些想笑——这位阿德里安·赫德森,他似乎不喜欢社交,但是又强迫着自己对外界产生回应,细微处流露出的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感觉是歇洛克新发现的玩具——被叫住的瞬间整个人都好像停顿了一下,又礼貌地来了句“欢迎”……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好笑。   并且他感觉得出,阿德里安并不太适应别人叫他阿德里安(除了赫德森太太),几次他刻意喊他阿德里安的时候都表现出一种别扭,尽管这样称呼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他仍旧唤自己为“福尔摩斯”而非“歇洛克”。   可是,如果单纯不喜欢社交,他又做的十分周全——那些微末处的表现若非歇洛克·福尔摩斯特有的观察力,可能也很难察觉。   所以,这算是什么呢?   转身过后,阿德莉亚的表情渐渐变得淡漠,恢复了原来的步伐,今天和往时不同,她没有直接回到221b,而是拐了个弯去到楼下三百米处的史密斯裁缝铺。   “赫德森先生……”一声小小的惊呼。   阿德莉亚再次摆上了温和的面容,嘴角勾出些笑:“叨扰了,泰勒小姐。”   女工有一些腼腆,微圆的脸蛋泛出些粉意:“史密斯先生还在画图,他说如果你来的话自己拿就行,不要进去烦——不用进去找他。”   阿德莉亚的笑容这回多了些真心实意,史密斯说话才不会这么委婉,她甚至能想象他暴躁的语气:“好的,多谢,你接着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史密斯的小店外间看起来整整齐齐,可稍微推开他工作间的门就能看到一团凌乱,阿德莉亚扫了一眼,史密斯人都要埋在一堆画稿之下,确实不适宜打扰,又体贴地轻轻将门合上,转身走到了他另一个待客的小房间,从抽屉里拿到了她想要的信。   “亲爱的赫德森,许久没收到你的信息,颇有些惦念,此前你询问我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消息,我向周边同学打听,他似乎是个有些古怪兴趣爱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艰难复健ing,码字好难   原创案件的构思也好难,头痛感谢在2021-08-2122:53:18~2021-09-2023: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人打酱油279瓶;云一雅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第4章   收到那封来自同学的信之后,阿德莉亚对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产生了些有趣的印象。在信的描述中,他似乎也不常在宿舍里住,经常到处乱跑,他喜欢去别的专业蹭课,而有些本专业的课程并不常去,部分文学通识的课程甚至差点在教授面前挂上号、要令他不及格。有人在校外遇见过他,有时觉得他似乎十分阔绰,可有时候又看起来有些潦倒。他似乎在一些小圈子里很受欢迎,可又不被一些老师、学生喜欢……   一个不符合当下时代常规的人——但这在阿德莉亚眼里倒也称不上奇怪。   这一天阿德莉亚本来是没有太多工作的,按照她平常的习惯可能就不去了。可是想到今天福尔摩斯先生就要搬进来,收拾房间肯定就是个大阵仗,光想想就头皮发麻,她勉强战胜了自己的怠惰,爬去上了半天班,实在磨洋工磨不出东西来了,她就跑去她在实验室边上租的小屋锻炼身体。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扮男装本来就困难,她本身就算是纤瘦,而且力气也不大,为了更好地当一名男性,尽管觉得锻炼很无聊,她还是不得不坚持这个习惯。   这个年代已经有一些简易的健身器材了,但是于她而言有些贵重且不太适宜,她只弄了些哑铃和杠铃片,还有沙袋拳击套,她甚至考虑过弄个木桩试试武术,但是并没有在伦敦找到合适的老师,也就作罢。   和往常一样,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终于穿上宽松的衣服锻炼,因为这个时代绅士、淑女们即便锻炼,都得穿着厚厚的羊绒大衣,这对于现代来的她简直无法忍耐,再加上她不是男性,也不可能光着膀子,所以她目前只能选择躲在这小屋里像做贼一般锻炼。   练到最后,阿德莉亚感觉自己像是从被水里捞出来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澡换衣服。   上辈子想减肥都没这么拼过,这一世呢,每周两三次的锻炼照常吃喝,也没见胖起来。   想了想还是英国菜太难吃。   与此同时,歇洛克终于把最后一箱书翻出来摆到书架上。   在重活儿上赫德森太太帮不上什么忙,她拿着小布适时帮忙拂去灰尘——说来其实她作为房东倒也不必如此热心,只能说她一直是一位好心肠的太太。   “这样看来,这个屋子倒是有一些人气了,”赫德森太太额头上冒了点微汗,但她还挺开心的,“只有阿德里安一个人在的时候我总感觉这里没有什么生气,像一间空屋。”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或许只是他习惯于把东西都收纳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洛克温和地宽慰她,“或许他也是为了减轻您的工作量。”   赫德森太太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得先说好,我可不是管家——所以东西多了你必须得自己多收拾着点。”   “那是自然,”歇洛克微笑道,“我可不忍心把这么好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   ——事实上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个时候就是还年轻,预见不了这幢房子的墙上布满木仓眼、又加了两根排气管的未来。   “说起来,阿德里安他是医生吗?”歇洛克不经意间问。   “不是,”赫德森太太摇了摇头,“他是医学院出来的,我也劝过他要不要试着当医生,他好像不太感兴趣,现在是天天猫在实验室里,我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玩意。”   这和他的印象有些冲突,歇洛克本还想追问,可脚步声已经响起。   “我回来了,婶婶,”阿德莉亚推开门,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另外一位住客,“福尔摩斯先生,你来了。”   “太好了,正好我去准备晚餐。”   赫德森太太含着笑,帮阿德莉亚把外套脱下,阿德莉亚也没有推辞,微微欠身方便赫德森太太的动作,并将帽子摘了下来,挂在了福尔摩斯的灰色大衣旁。   糟糕……她突然想起刚刚锻炼完,头发梳的有些不齐,这让她感觉有些微焦躁。   发觉福尔摩斯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的头发,她随意地伸手捋了一把:“今天在办公室睡着了,可能有些乱。”   “这是在家里,放松些无可厚非。”歇洛克几乎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说了谎,就昨日遇见的时候也是他忙完一天下班,他的背头还整整齐齐,尽管一天下来头发蓬乱,也不至于发胶都不剩一点,恐怕是在外面洗过头又忘记打理了——至于为什么要说谎呢?他没有直接问,而是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当作一个疑点,亟待在未来通过自己的观察解决。   这边赫德森太太拍了拍阿德莉亚的肩:“好好和室友相处。”   阿德莉亚有点无奈又好笑:“婶婶,我可不是小孩子。”   目送着赫德森太太下楼,阿德莉亚转过头:“抱歉,她有时候对我有些过度的担心,你大可不必介意。”   “我不会介意的,毕竟这也算是长辈的关怀,”歇洛克这回已经算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不需要人示意便自己找了个喜欢的位置坐下,是一张单人沙发,微微偏头便能看见窗户,“倒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东西太多。”   是有些多,至少阿德莉亚独居时显得空空当当的书架塞满了,黑木的抽屉里放没放东西不知道,桌上反正堆了好一些乱七八糟的信件。   “没事的。”   歇洛克的目光随着她的目光落在书架上:“书架上的书没什么特别的,你大可任意取阅。”   “谢谢,挺好的,谢谢。”   才说到这里,居然就有些冷场了。   阿德莉亚想直接回房间去,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就抓起手边的泰晤士报,可拿起来看之后却发现并非今日的报纸。   “啊,抱歉,今天的报纸在我这里,”歇洛克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刚才本来想看的,无意间压住了。”他直起身子从腰后抽出了报纸要给阿德里安。   “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新鲜事。”   阿德莉亚眼看着他大大咧咧抽出报纸,稍微掸了掸就把这份看上去被压得有些磕碜的报纸递给自己,她甚至想——幸好不是从屁股下面拿出来的,她或许应该庆幸?   “好的,谢谢。”   太阳底下本就没有新鲜事,她拿报纸也只是不想和他尬聊罢了。   可惜某人偏要与她尬聊。   “我看你还买了不少伦敦新闻报?”歇洛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呼啦呼啦弄出一堆报纸,“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   “没事,摆在外面就是给人看的。”   伦敦新闻报图多字少,印刷质量不错,就是稍贵,她买来放着,赫德森太太多少会看一眼,她有的时候去裁缝铺,如果想起来了就带过去,女工们有的时候也会看看,也算是发挥一份报纸的价值了。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阿德莉亚,阿德莉亚却若无所觉,这令歇洛克有些想弄点什么动静出来打破他的表情,并且他很快就发现了契机。   阿德莉亚并不喜欢这个年代的报纸,他们总以猎奇为主要目的,用大幅文字去描述一些令人不适的场景,她有时候心情尚可,也会当看故事会或网络上的猎奇发言一般大致读一读,今天倒是没有什么心情,一目十行地扫了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份报纸就翻到了底。可她没有放下报纸——因为她感觉自己一旦放下报纸,那个一直在打量她的人就要和她聊天。   奇怪,明明是她要观察他的,为什么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观察的对象?   阿德莉亚在心里戴上了痛苦面具。   “有很感兴趣的新闻吗?”歇洛克自然也发现阿德莉亚翻页的动作停滞了,“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重要新闻了。”   阿德莉亚看看他,又看看报纸。   “那你再看看?”   “倒也不必,我只是挺惊讶你能看那么久寡淡无趣的上下院辩论。”歇洛克想起他兄长的抱怨。麦考夫最喜欢、也最厌烦两堆无聊人群的辩论,他能看到自己发挥作用的契机,又厌烦乌合之众被情绪控制大脑后的喁喁。而对于报纸对这些无趣辩论的报导,这位大英政|府的小官|员,更是懒得给予眼神,即便是真正重要的辩题,无知而只想填充报纸版面的记者也抓不到其中重点。   “我在看驻外记者来信,”阿德莉亚停了停,“文笔还行?”   像是戳中了歇洛克的笑点,他低低地笑出声:“至少他还写了点阿富汗的饮食习惯,事实上比起伦敦这些餐厅,我更喜欢尝试些别的味道。”   “你最好不要跟婶婶说这个,”阿德莉亚认输般放下报纸,“也希望你不要不喜欢她的手艺。”   “自然不会,我期待已久,”歇洛克道,“说起来,赫德森太太跟我说你也是剑桥毕业的?”   “是的,我比你高一届。”   “那看来没错了,我在去年的优秀毕业生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当时我的同学还说感觉没怎么听说你。”   “需要作报告演讲的课基本没选,只不过是纸面成绩比较好看而已,”曾经的卷王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奖学金,成绩平平顺利毕业才是最要紧的,“不值一提。”   “你选了哪些课?”   阿德莉亚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这才一年过去,她居然想不太起来?她选了什么课来着?她皱了皱眉,只记得当时选的都是书面考试为主的课程,最后完全是靠着应试混过去,对课程本身并不上心……想到这里,她有些微妙的赧意:“生物、细胞学、生理这些必修课……还有什么来着?好像考完就忘了。”   歇洛克微微一愣。   阿德莉亚的表情终于显得有些生动起来:“真的忘了,不是不想告诉你……可能就是,考完就记不得了。”   其实也没全忘,还有几门要做报告的必修课简直比其他所有课加起来都耗神,最后分数也不算如意,不过这些就不必在此刻提及了。   “优秀毕业生?”   歇洛克想到自己从同学那打听来的,阿德里安从必修到选修清一色接近满分的成绩,看着他真诚的表情离谱的回答,一时竟然不知作何表情。   “可能是同名同姓吧。”   ——阿德莉亚一脸纯真。   ——她想起那段刷分的日子,有的时候都开始考试了她才知道要考的是哪门。   作者有话说:   看到好多老朋友留言好开心,我嘴好笨哦,说不出好听的话,提前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我继续搞搞老福日常。? 第5章第5章   在歇洛克搬入贝克街之前,阿德莉亚也并非总是窝在卧室里。她不习惯在客厅里留下生活痕迹,但她的饮食以及一部分阅读都在客厅的壁炉旁完成,故而歇洛克搬过来之后两人总免不了在客厅里相遇。   阿德莉亚不免对这个人有一些好奇——他的作息并不怎么规律,有时睡得很早,有时睡得很晚,起床呢,有的时候七点就能听见他的小提琴声,有的时候阿德莉亚都已经吃完午餐了他才起身,此外,婶婶也说福尔摩斯好像有次夜不归宿。   所以这算是在做什么工作呢,如此没有规律却足以支付一整年的房租?这个人之后能不能长久停留于此呢?阿德莉亚免不了如此胡思乱想。   两个人因为时常一道吃饭,慢慢地熟悉了起来,也终于摆脱了硬聊的尴尬,自然起来。   “我有时候确实不明白人们对火星的热情缘何而来,”歇洛克哗啦啦翻着报纸,略过那几页对火星的狂热幻想,皱着眉头,“这么大个国家竟没有别的有趣的事情吗?”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1]。”阿德莉亚咽下口中的牛排,用一句康德的名言回复。   “即便我对哲学没有太多了解,我也知道这句话想强调的是道德而非星空。”歇洛克忍俊不禁。   “唔,确实,”阿德莉亚并不否认,“我只是想肯定人对自然的探索欲望而已,尽管我认为火星上有运河实属荒谬之谈,报纸上的传言不过是火星版‘皇帝的新衣’罢了[2]。”   对于一个后世穿越而来的人而言,火星上确实有点什么,但是没有生命,也没有运河。她过往对天文学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也不妨碍在报纸新闻上看了那么多新奇幻想甚至于妄想之后发出感叹,既感叹想象力的极限,又感叹人类自欺欺人的极限。   歇洛克琢磨了一下他的室友的比喻,觉出一些有趣——这种有趣仅限于阿德里安的想法,而和天文学无半分关系。   “你很喜欢天文学吗?”歇洛克把报纸往沙发上一甩,终于肯好好吃饭了。   “并不。”阿德莉亚眼看着报纸飞出去,没有按照歇洛克的想法落在沙发上,而是半道折戟落在地上,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福尔摩斯好像总踩着她忍耐的边缘线。   “我也一样,”歇洛克故作没看见室友的皱眉,“我们是绕着太阳转还是月亮转,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至少应该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希望今晚哥白尼不要到你梦里找你。”   “好吧,你有一种奇怪的执着,”歇洛克耸了耸肩,“总认为某些东西一定要作为常识。”   “这些本来就是常识,福尔摩斯。”   歇洛克的这位室友很少有很激烈的语气,但是歇洛克知道,他的话语里并非毫无波澜,至少他每次在喊自己“福尔摩斯”的时候,是带着一点小小的情绪的。   故而他也回他一句:“好的,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微微点点头,大概算是满意了,今天的牛排还算合她胃口,她吃得快了些。她没有等福尔摩斯吃完才离座的习惯,刀叉一放便起身,“顺便”捡起了那份她看不太顺眼的、躺在地上的报纸。   “对了,你有一封信,我早上回来帮你放桌上了。”歇洛克故作不见,轻描淡写地开启了新话题。   她的信?寄到221b?   阿德莉亚从桌上拿起那封信,果然收信写的是阿德里安·赫德森,寄信者是威尔逊,名字耳熟。阿德莉亚在脑海里掏了掏,终于想起他是自己在剑桥的同学,毕业后开了诊所,还邀请她去过,好像还有点什么事来着,但是没有很多印象了。   [我知道你生性喜静,十分抱歉不得不打扰你,我也不确定这封信能不能寄到你的手上,我最近生活中遇见了一些古怪的事情,需要找一名侦探帮忙,恰巧发现报纸上一位叫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侦探刊记的地址与你留在学校的资料上的地址一样,想询问你是否知道他的情况?……]   后附一些案情介绍,阿德莉亚没有看完,抬眼看了歇洛克一眼,歇洛克好像对她的信件并不关心。   “你是私人侦探?”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歇洛克,又看了眼信。   “怎么了?”歇洛克侧目,“倒也不全算是,目前来说有一部分工作的内容和侦探有些重合罢了。”   阿德莉亚在心中稍稍权衡,随手从抽屉里拿了张信纸——自从歇洛克搬过来之后,信纸充裕的有些过分了——简单地写了几句。   “你是在化验室工作吗?”歇洛克吃完饭,拉了拉铃——这样的话赫德森太太一会儿就会上来收拾餐具。   “实验室,不过我们和化验室联系比较紧密,”阿德莉亚写下落款,把笔放回原处,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轻微磕碰的声音,“我们可以看到病人的病历资料,符合要求的病人的血液或者别的相关资料我们可以共享。”   “唔,说起来,我倒是想找个机会去化验室呆一呆,我觉得我的专业也还算对口,”歇洛克从餐桌移动到了他喜欢的那张单人沙发,慵懒靠着,抱着他的小提琴,轻轻拨弄琴弦,“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帮忙引荐?”   弦乐被玩成了弹拨乐,但好在也不难听,阿德莉亚对这种程度的声音接受程度良好——值得一提的是某天歇洛克不知道为何心情不好,在客厅里大锯了一番木头,把躺在床上偷懒发呆的阿德莉亚生生逼得,头痛到差点起来吃止痛片。   即便好脾气如阿德莉亚都受不了,她虽然当时懒到不想起床发飙,也在第二天再次在餐厅一起吃饭的时候面色严峻地批评了歇洛克。   引荐?去化验室?   阿德莉亚下意识就要拒绝,虽说是合租室友,把摸不清底细的人贸然介绍到自己的工作场合,极其容易引火上身,更何况她并不想在那里建立什么社交关系。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能够为彼此介绍工作的程度。”   “那我再想想办法,”歇洛克倒也不以为意,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顿,“我想想看,或许我应聘的时候能直接说,我是可靠的阿德里安的朋友——”   他恶作剧般拉长腔调,视线好像看着窗外,又好像落在阿德莉亚身上。   “毕竟给你来信的这位朋友,不正是因为你,所以决定试着相信素未蒙面的我么?”   阿德莉亚对于歇洛克能猜出信件内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也并未做遮掩,福尔摩斯从餐桌到沙发的过程中能看见她写的内容也不一定——   “我的视力还没有好到能看清你写的字的程度。”就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歇洛克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即便没看见信的内容,她刚刚还问了他是不是私家侦探——   “虽然你的提问肯定了我的想法,但我的结论并不由此而来。”   不知为何,此刻的歇洛克在阿德莉亚眼里脑袋上都冒着小泡泡,泡泡里写着“问我,快问我”。   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但又不是很想满足他令他得意。   阿德莉亚吹了吹行将风干的字迹,将信件叠起来,装入信封中,慢条斯理地用火漆印封上。这过程中,歇洛克的眼光似乎从窗外回落在她身上。   好在阿德莉亚一贯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决定给这位朋友也给展现自己的机会——尽管她已然把信封封上了,不管这位朋友说了什么她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答复。   “好吧,福尔摩斯,”她微微笑了笑,“我承认我对你的思考过程有一些好奇。”   弹拨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把往常十分被宠爱的小提琴被它的主人随手搁在的沙发脚。   “我们对这个信封都很熟悉,或许这也算是我们学校的特产之一,只要我经手我就能摸出来这种纸的质感,当然更容易辨认的是这家信封店独有的、在封口处的印记,”他微微昂头,使他带上了些骄傲的神采,“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新买的,可能是这位寄信者长期放在家里突然翻出来的,信封都有些泛黄了——没有人会闲着把这普通的信封收纳这么久,或许他和你不算太熟,但他知道你并不好管闲事,想用这些微末细节勾起你一些情绪。”   阿德莉亚看了看桌上的信封,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说法。   “你我已经同住接近一个月了,我很少,或者说从未在221b见到你的来信,但是我敢肯定,你有给人回信,”他微微一笑,眼睛里透着光,“邮票和信封、信纸我都摆在外面公用,尽管你偶尔拿去用了很快还回来,但我也注意到了——我并不觉得你会认真给一个不回信的人频繁写信,做出这样行为一般背后都有很多含义——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我现在并不详细解释了,我相信你能够领会我能在一瞬间抓到结论这件事情。”   “姑且当作你的天赋?”阿德莉亚难得有些兴致了,她侧身面对他坐着。   “虽然没有直接见到过你拿着信回来,但我肯定你在外有个其他收信的地方,或许就是那些过期报纸最后去往的地方——我说的没错吧,阿德里安?”他的眉头轻轻一挑,眼睛反倒半闭了起来,显得很是闲适,“此外,根据赫德森太太的说法,你从未有朋友寄信来此,也没有过同学上门,我推测你从不将221b的地址告知别人,至于动机,我姑且认为你并不想给赫德森太太添麻烦。”   “唔,是对的。”她不吝啬自己的肯定。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是她并没有和任何人熟到能接受对方上门接待的程度。   “至于为何说你会同意他来拜访我——”歇洛克猛然睁眼,语调却像是戏剧演员般拉长,“因为你对我有好奇心。”   面对阿德莉亚微微有些怔愣的面容,歇洛克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般笑了出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好奇我的工作不是吗?”   “我打赌你不会对我有肯定的、夸奖的描述,但你一定会让他试试。”   骤然与这样一双鹰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阿德莉亚几乎下意识就想移开视线,但鬼使神差的,她定定地看着他深灰蓝的眼。   蓦地,她轻轻地笑了笑,这才移开了眼。   “你是对的。”   “显然。”他又闭上了眼,眉眼间有些倨傲神色,却并不惹人讨厌。   是的,他能感觉出阿德里安对他的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可比这强得多。   作者有话说:   搞点日常,马上要进案子了,很慌。虽然都是老朋友,但万一有新朋友呢?所以要说清楚我是日常写手,案子也是日常流,可能不是跌宕起伏爽文型……多多包涵。   祝大家节日快乐!节日期间稍微多搞一点(搓手),冷题材太害怕了。一边为爱发电一边害怕扑街gāi。我什么时候能勇敢点(   两个标号的前者是康德名言,后者这个比喻也不是我想的,是某次游玩的时候看到的,大意是有个天文学家说看见了火星上的运河,于是人们争先恐后声称自己看到了运河,还看到了运河旁工作的人什么什么的。   感谢在2021-09-2023:52:50~2021-09-2322: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楚20瓶;猫七姑娘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第6章   阿德里安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歇洛克分析过,这种气质接近于忧郁与淡漠之间,但是他又不是冷漠的——且不说阿德里安对待赫德森太太的关怀,就说对待他自己,一个并不算多么熟悉的室友,尽管阿德里安并不认可他的作息,但如果他晚上没有回到221b,走廊间必定会有一盏小灯。   歇洛克敢发誓,即便是翻遍整个伦敦,也再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了。   对待自己很欣赏的室友,歇洛克在生活起居上自然也做了些退让,比如说尽量避免阿德里安在屋内的时候“锯木头”,就算偶尔忍不住了,也一定会稍稍控制时长。   而阿德莉亚对歇洛克的观察似乎也有了些进展。   这位室友的艺术天分显然极高,时常信手用他的小提琴拉出极其优美而又陌生的乐章,其中一些很显然是他的即兴创作,阿德莉亚甚至能从中听出他的心情。其次,自从上次他们就她的同学来信讨论过后,歇洛克似乎便不再掩藏他那大得吓人的探索欲了,尤其是晚餐后,两人坐在客厅里休憩的时候,歇洛克总会兴致盎然地拉开窗帘,观察着楼下的人群。   正如此日。   “那一定是一个拳击手,”他盯着窗外,若有所思,“轻量级,或许我可以了解一下他们平常在哪里打拳。”   这天的天空有些昏沉,阿德莉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闻得出空气中粘腻恶心的味道。这样的天气让她有些不适,有些犯头痛。她本来吃完晚餐就想回房间休息,但出于礼貌,耐住性子也往窗外扫了一眼,确实走过了一个看上去颇为健壮的人。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歇洛克的眼睛却好似比她更尖、更快,腾地一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威尔逊先生来了。”   “你怎么?”她一时没有准备,下意识问了出来。   “一些小小的技俩,我并不介意在之后为你解释,”歇洛克走到她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沙发那边推,“但此刻,你愿意同我一道接待一下你的同学吗?”   克里斯顿·威尔逊,阿德莉亚的同级,实验课被分到过一组,就阿德莉亚的人际关系来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熟识。   补充一下,也正是给阿德莉亚寄信到221b的那位同学。   按阿德莉亚的性格来说,这种场合她一般都会回避。但威尔逊开了诊所后曾邀请她去过,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对于当时威尔逊在信里模棱两可的说法,她也确实产生了一些困惑。   只是还没待她犹豫要不要留下,歇洛克已经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摁在了沙发上坐下。   “尽管你或许不算很有兴趣,但就当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歇洛克拉长语调,微笑着看她,“我直觉你能帮上大忙。”   他轻快地旋身,几步就走到了衣架旁边穿上了他那件黑色的稍显严肃的风衣,并戴上了帽子,连贯地打开门——这个动作他流畅得仿佛做过无数回。   “赫德森太太,让他上来吧——”他侧身又看了一眼阿德莉亚,“那是阿德里安的朋友,威尔逊先生!”   克里斯顿·威尔逊还没想好怎么同眼前的房东太太解释自己的身份,就已被这位热情洋溢的房东太太引进了门。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德里安的朋友上门,实在是太难得了,我是他的婶婶,也是这里的房东,你可以叫我赫德森太太,”她还穿着白色的围裙,“你吃过饭了吗?一会儿我给你送些点心上来?”   威尔逊在诊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待这样一位和善的女士自然也十分有好感:“多谢您的好意,赫德森太太,我也刚用过餐,就不为您添麻烦了。”   他意识到这位太太似乎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又给了一个替代选项:“如果方便的话,红茶就可以了。”   他摘了帽子和公文包一道夹在腋下,微笑着看着赫德森太太转身走向厨房,后三步作两步走上了台阶到福尔摩斯跟前。   “下午好,威尔逊先生,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歇洛克率先伸手。   “抱歉临时改约提前到来,”威尔逊伸手同福尔摩斯交握,“您怎么知道是我的?”   他侧过头看见沙发边上的阿德莉亚:“是我的同学告诉你的吗?”   他身材高大,站在歇洛克身边也不遑多让,身上拾掇得很是干净整洁,只是帽子被他刚刚随便一夹弄得有点变形。   “好久不见,威尔逊,”阿德莉亚替他拉开一张椅子,示意他就坐,“我还没有告诉他。”   事实上她还以为是因为两人约好了此刻见面,才让歇洛克如此笃定地认出了威尔逊呢。   “我想你一定是想错了,阿德里安,”歇洛克坐在了威尔逊斜对面的位置,“我并未见过威尔逊先生,我同威尔逊先生约定的时间也并非今天,至于为什么能准确辨别您的身份——”   他的目光轻又快地从阿德莉亚脸上划过,又转向威尔逊:“你估且可以当作我的一点小小天赋。”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t x t 8 0. l a   阿德莉亚有些啼笑皆非,连头痛都缓了缓。   “让我们先把这个小小的细节放在一边,”歇洛克嘴角上扬,“威尔逊先生,是什么迫使你改变计划,提前一天来拜访了呢?”   威尔逊抿了抿他厚厚的嘴唇,眼神在此刻有些彷徨地、飞速地掠过了阿德莉亚,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想我已经来到这里了,就不便隐瞒了,我本不觉得十分急迫,”他舔了舔嘴唇,“但我发现有一位美丽的女士或许是失踪了,或许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又看了一眼阿德莉亚:“我记得赫德森以前提过,失踪的黄金找回时期是发现失踪的24小时内,是吗?我觉得尽管我不太能确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得早点行动。”   阿德莉亚愣了愣,她也不记得何时说过这话,或许是某次闲聊顺口一提。   “哈,阿德里安总有一些奇妙的论点,”歇洛克微微笑道,“请放心,你信赖的朋友也在此屋,你大可平静下来,仔细想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威尔逊在校期间便是热衷社交又精于专业的人,甫一毕业,便有社会投资人找上门来,大抵是说想资助青年才俊开个诊所,那位投资人克林特先生也是剑桥毕业,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伦敦人,似乎是颇有财产,合同以及待遇都很宽松,对于诊所的收费也定的不是太高。   诊所距离恶名昭著的伦敦东区并不太远,是这位投资人过往的一处房产。   “大约是在萨利区?那里的治安或许不算太好。”歇洛克插了句嘴。   “啊,是的,但是除了一件事情之外,我似乎并没有受到治安不好的困扰。”   阿德莉亚默不作声地起身去门口,把赫德森太太准备的红茶端了进来,俏皮的太太鼓舞地看着她,想要令她多聊几句、多几个朋友,然后悄摸地下楼去了。   接过红茶润了润口,威尔逊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克林特先生并不经常来诊所视察,他对收支似乎也不算太在意,只要不亏钱就可以。当然,因为诊所的装修不错,加上威尔逊本人“尚算有一些招人喜欢且医学水平也过得去”(威尔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及相当平易近人的定价,诊所一直不缺病人,也能算得上薄利多销。   “后来就是我在信里跟您提及过的事情了,福尔摩斯先生——”   先是标有患者姓名的血样丢失。   这就涉及到威尔逊的毕业课题《红细胞凝集现象》,尽管他直至毕业也未研究出其原理,但他习惯性的保存了一些血液,闲暇时候做些尝试。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弄丢的——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并无价值。   “可是后来我就发现,一些固定会回来体检的患者突然再也没来过了,”威尔逊有点迟疑,“我再来之前翻了翻我的访客登记本,有六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他有一次不安地舔了舔嘴唇:“血样丢失的事情我同赫德森说过,赫德森建议我记下丢失的是谁的,这样日后有需要或许还能留一份样本。”   歇洛克看向阿德莉亚,阿德莉亚微微点了点头。   “巧合的是,丢失了的六个血样正属于这六个再没有来过的病人,甚至让我怀疑是一场梦,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六个人,也没有这六份血样,”他露出一个有些难以启齿的笑,“但我对这六个人都有印象——她们都是东区的风俗女。”   歇洛克眉头微微一挑,这是他产生了些许兴趣的意思,他并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发问:“那么,你去找过她们吗?”   “当然没有!”威尔逊迅速摇了摇头,否认的很激烈,“或许这么说有些不合适,我本以为她们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来……”   “至于我今天突然提前来的原因,是因为上周,我又丢失了一只血样,”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只血样属于萨利区一位独居的家庭教师。”   “她是因为发烧来的,我也惯例留了一管血,拿药离开之后她不小心把书落在诊所了,”他仔细回想了了一下当天的细节,只可惜那天或许确实有些忙,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大概三天——不,两天之后,我去诊所上班的路上遇见她,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威尔逊的语速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告诉她书的事情,她说她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就来拿,我还特地把书翻了出来放在桌上。”   “可是昨天她没有来。”   威尔逊又舔了舔嘴唇:“因为想到血样丢失的人都失踪的事情,我有点放不下,我今天早上也没开诊所,顺着访客登记本去找她的家,想着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把书还给她。”   “你没找到她,是吗?”歇洛克的眼神倏然凝重了。   “她应该是有些戒备心的姑娘,她并没有写自己的真实地址,”他叹了口气,“但我在路上看见了她的自行车,被弃置在一个草丛里。”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看我十一多勤奋感谢在2021-09-2322:41:51~2021-10-0200:3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七姑娘、天蓝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莉露25瓶;IrisH.20瓶;全世界龙最可爱10瓶;My[cs]lo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第7章   即便阿德莉亚是一个对周边人并不是多么关心的人,涉及人命,她也还是认真了起来。尤其是这事情多少透着些蹊跷:先遗失血样,再是人失踪。   “血样和人的对应绝不是巧合,”歇洛克低声道,“如果是巧合,一次就够了,六次——不,七次。”   他眉头紧锁。   就目前的医学进展来看,一管不到十毫升的血液里,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能用的地方也不多,阿德莉亚皱眉思索,最简单就能想到的就是输血。   这个年代还没研究出ABO血型是什么,但是几年前就有人发现输血反应是有可能是,因为红细胞凝集现象——这也是威尔逊选了这个课题的原因之一   但凡对医学有些了解的人都很容易想到一种可能。   “是想要输血吗?”威尔逊喃喃,但是很显然,他并不能肯定。   “我想问,血样丢失分别是什么时间?”歇洛克说完之后双唇紧闭,不让自己的推测流出。   “第一次大概是诊所开业3、4个月后……”威尔逊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他的两本记录本,将其中棕皮的本子熟练地翻到目标页,“我是6月毕业,诊所8月开业,圣诞节后丢失3管,今年2月丢失2管,4月丢了1管,之后我也警惕了起来,每天下班之前检查一遍,又因为这两个月风平浪静,我多少有些懈怠,后来就到了现在——7月1日,那位女教师克里斯蒂女士的血样丢失。”   歇洛克仔细看了看试验记录本,随手递给阿德莉亚后自己翻开了另外一本访客登记本,克里斯蒂是6月30日因为发热到的诊所,威尔逊给她抽了一管血,当天下班的时候还好好地放着,可第二天威尔逊下班时就找不到了.   阿德莉亚拿到试验记录本之后飞速地扫了几眼,她既往和威尔逊一组做过试验,对于威尔逊一些习惯倒还有一些印象,她很快就发现了规律:“前三管血威尔逊你已经做过实验,都互相凝集,2月丢失的两管是不凝的,是吗?”   如果按照输血治疗去理解,很快就能想到偷血的人手上或许有一管血,他试出了和那管血相溶的血之后,就拣着这种血——也是现代理解的同种血型的血来偷?   威尔逊点了点头。   歇洛克应该是听进去了,但他并不太喜欢在想法尚未成型的时候贸然说出,他仔细地翻阅着访客登记本,特别是被标出来失踪的几人的地址。   大约两分钟,他重重地把本子合上:“我想,如果你不需要的话,这两个本子先放我这里,没有问题吧?”   威尔逊又看了一眼阿德莉亚——这让阿德莉亚觉得有些微妙的不适,就好像这个人每个决定都要问自己一声一样。好在这次威尔逊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才做决定,而是直接同意了。   “好的,那我再问几个问题,”歇洛克仿佛没看见威尔逊的眼神,“投资人是叫?”   “詹姆斯·克林特,目前来说是自由投资人。”   “你知道他的资金来源吗?”   “按他的说法是一些祖产以及投资的获益,多的我也不清楚。”   “你去那几位风俗女留的地址拜访过吗?”   他犹豫了一下,低了低头:“今年二月,第二次丢血的时候我去了一次东区,照着这几个人的地址拜访过,都没有找到。”   “我一边想是不是因为是风俗女,所以没人在意,或者已经换了名字生活,可是又直觉他们是失踪了。”   “或许你的直觉没错,”歇洛克的手指快速轮替地在木制扶手上敲弹,“毕竟她们留下这串地址和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你能成为她们的恩客的——”   他的语气有些刻薄,在阿德莉亚看过来的前一秒又好像有些诚心地道了歉:“抱歉,我没有指责你的品行的意思,正如你所说,威尔逊先生,您是一位招人喜欢的绅士。”   他顿了顿,又问了句:“恕我冒昧,您是怎么认出那位女教师的自行车的?”   这位高大的医生终于流露出了些腼腆的情感:“我送了她一束花,她将其中一朵别在了车篮上。”   “噢,不错,”歇洛克意义不明、含糊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再拍电报问你的,你先回去吧——阿德里安,送送你的朋友。”   明明是他的客户,为什么就总拿着“她的朋友”来说事?阿德莉亚的头痛又冒上来了,她下颚微缩,但是也没否认什么,起身把威尔逊送到门口。   威尔逊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就结束了?”   “或许吧,”阿德莉亚有些疲惫,她也不想帮歇洛克圆什么话,“虽说有些多管闲事,但这件事情我不建议你找警|察,除非你有熟识且靠得住的人。”   她和这个鬼年代的苏格兰场打过交道,深知此间的大多数人不过是提着牛眼灯充当稻草人作用的酒囊饭袋。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把准备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拿出来。   “我没办法帮你什么,威尔逊,我也无法为他担保,你明白的吧?”   威尔逊苦笑了一声:“赫德森,你从来如此。”   “但是你知道的,只要是与你接触过的人,都会选择信任你。”   阿德莉亚哑口,只能沉肃着脸与这位昔日同学挥手作别,看着他的背影被伦敦的雾气吞没,她只觉得自己的颞枕部又有那样一跳、一跳的痛。   明明就没怎么接触,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啊。   她又轻又长地叹了口气。   她本应回到房间休息,但是她又不想上楼去面对另一个人,原地站了会儿又惊觉或许她要引起婶婶的关心,神思不属地转身却撞上了身后的人。她的额头正磕到他的下巴,发出闷闷一声响。   “我单知道你在走神,阿德里安,但我不料你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伸手揉了一把下巴,很快就放下,浑不在意这次意外的碰撞,关注点全在乎他接下来要前往的冒险,他鹰隼般的眼睛闪闪发亮,颧骨也飞上了一抹兴奋的红,“我知晓你对这样的情绪有些无措,但我得承认他说得对——”   “你现在愿意同我一起去冒险么?”   他兴奋的语调完全没有距离感,仿佛就把她当作多年忠诚的好友,甚至让阿德莉亚短暂地忘却了自己的头痛,张口就要答应下来。   可她到底是那个厌倦外界、自觉要与他人保持距离的人,几乎下一秒,更大更浓烈的负面情绪吞噬了她。   “不了,我今天有些疲惫,且明天还得去实验室,”她碧绿色的眸子暗了下来,“祝你好运,福尔摩斯。”   “真是遗憾,”话虽这么说,歇洛克却没有遗憾的样子,在这个案件面前,对室友的好奇心和观察欲都可往后移一移,他披上另一件他出门常穿的风衣,戴上帽子,“好吧,我有预感,错过这个谜题你会后悔的。”   他的语速又快又有力,动作也迅捷如猎豹。   “赫德森太太,我晚上或许不回来了!”   随着最后一句嘱咐,他匆匆离开,奔着深重的迷雾而去。   作者有话说:   假期都没有人聊天吗,会有一丢丢孤单(比划)   那么暂时先继续三天一更了——   ps:想改个作者名了orz,无聊去wb搜了下自己,搜出来全是化身孤岛的鲸以及某歌手粉丝,并搜不到自己555。? 第8章第8章   第二日晨起时,阿德莉亚下意识就关心了一下自己的室友,果如他自己所说,一夜都没有回来。她心里说不上是产生了怎样的情绪,坐在镜子前发呆。昨天额头上磕出的痕迹已经散了,但是她仍在想自己当时究竟是对这位室友过于不设防、还是太过于沉浸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还凑的那么近?   说起来,一年之前她头痛也不如现今那么频繁,待人好似也没有此刻那么冷漠。她对威尔逊这个事情是有印象的。   毕业的时候威尔逊告诉了她开诊所的事情,阿德莉亚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寻常——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威尔逊的成绩、社交都很不错,但绝对没到一毕业就能支撑起一个诊所的程度。不过因为她在社交上的倦怠,这样的怀疑念头转瞬即逝。   诊所开业大概一周的时候,威尔逊邀请阿德莉亚过去参观,基于奇妙的违和感,不愿社交的她还是决定去了。   一间装潢尚可、设备齐全却价格低廉的诊所,尽管开业才一周,病人也不少(阿德莉亚有注意到似乎是女性客人居多)。   刚到的时候,威尔逊还有空接待她,不一时也忙起来了。阿德莉亚看不太过去,搭了把手,减了威尔逊不少压力。此后威尔逊也有邀请她去就职,只是基于某些原因,阿德莉亚终归是拒绝了。   威尔逊来信告诉阿德莉亚血样丢失的时候,阿德莉亚竟然诡异生出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只是她对着那封信琢磨许久,始终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信中还提及因为女性病人太多,威尔逊后来雇佣了两位女护士轮流上班,一位活泼、一位安静。   也是因为有了两名护士,足以令她想办法探查诊所而不直接接触到威尔逊——阿德莉亚以女性打扮去了几次威尔逊的诊所,出于谨慎,她混在客人之中,仅是同病人和护士闲聊,没有真的请威尔逊看病。可就她所见的人来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本以为这位投资人或许有些窥私的癖好,才选了此地,又选了颇受女性欢迎的威尔逊招徕女病人。可是她三番两次打探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从两位天真单纯的护士嘴里也没有听到有奇怪的人出现在工作间,投资人本人也极少出现在诊所。   血样的丢失令事情更加离奇,但因后来没再发生什么,加上她的倦怠感日益加重,阿德莉亚也放弃了苡桥追究。   现在想来,只是因为失踪的是些妓|女,威尔逊并不愿向自己提及而已。   ——一个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被在意的、勉强称得上商品的人群。   一边仔细回忆有关的一切,阿德莉亚到了自己惯常锻炼的小屋,练了大概两个小时后,洗完澡躺在沙发上,半阖双目。   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   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的裙子。   ——谨慎一点的话,不会被认出来的。   另一边,歇洛克一宿没睡,先是去了一趟克里斯蒂女士的家里(找到正确的地址对他来说并不难),后又在伦敦东区当了一夜车夫,但他仍旧神采奕奕。九点左右回到贝克街更换了衣服之后马不停蹄地又去向了萨利区。   这或许是一种天赋般的工作方式,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到诊所,而是嘱咐车夫将他放在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旁边。   小酒馆在白天有些冷清,但因为提供餐食,也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聊天。歇洛克扯松了自己的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更不羁一些,熟稔地坐到吧台边要了一杯酒。   或许因为白天客人少,酒保也确实闲着,他将酒调好,懒洋洋地放到了歇洛克跟前,随口就问候了一句。   歇洛克也没错过这个机会,迅速攀谈了起来。   聊了好一阵,获取了一些信息。歇洛克假装自己有些疲惫要回去休息,挥手作别酒保,却并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走向诊所。   “不用劳烦威尔逊医生了,多谢。”轻柔细小的声音从门帘里传出来。   清雅瘦高的女士提着裙摆,把帽子压低,与歇洛克擦肩时带来一点点香气。她似乎是微微点头致意了,但很快就步履轻健地离开。   歇洛克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她穿着灰棕色的裙子,裙摆也瘦瘦的,或许是怕妨碍干活。按照衣着打扮最直接的初印象考虑是附近的女工,或许是一位腼腆、此后又赶着去工作的女士。   歇洛克直觉又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里不欲与旁人多谈的病人不少,倒也不奇怪,有些风俗女就是来看一些难以启齿的病,与人擦肩时匆忙避开也可以理解。这位女士显然不在其中,她具备一些独特的气质,比如低着头却并不显得佝偻,瘦削却不似羸弱,但是……   一夜的忙碌让他的大脑处于一种病态的兴奋中,这些往常他一定会注意的东西慢了半拍才进入他的思海,再回头想去看一眼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他并不常来萨利区,这位女士应当是第一次见,可不知怎的,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也来不及思索,小护士已经注意到了他,他脱帽致意:“您好,我是威尔逊医生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   罢了,不过惊鸿一瞥,左右也并不符合他对嫌疑人的形象刻画。   趁着威尔逊在操作间的时候去了诊所,和护士们聊过之后阿德莉亚适时提出离开。走出诊所之后疲倦感一下子就席卷了她:她能调查的,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   随手从街边小店买了两份信纸、信封,还买了支笔,阿德莉亚到附近的酒馆要了份午餐后,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   在相处之中,她已经领会她的室友的某些天赋了,为了那位失踪的女教师,也为了对她说出信任的同学,她也愿意提供一些信息以节约一些时间。但她的行为同时是谨慎的——她没有偷懒省钱用家里的纸,而是用新买的。此外,她也没有用惯用手写字,而用的左手。   逐字阅读判断自己没有留下自己的语言习惯,阿德莉亚准备誊抄到另一张信纸上的时候,又有些迟疑了。   这封信应当给威尔逊还是福尔摩斯?   尽管不算太奔波,但运动之后又是高强度的社交和思考,阿德莉亚只想狠狠睡上一觉。可她毕竟不能夜不归宿令婶婶担心,只得在出租屋里换好衣服,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色来临前回到221b。   福尔摩斯仍未回来,这给了阿德莉亚方便。她从信箱里把乱七八糟的报纸、信件取出来,顺手就把自己的那封放在了最上面。   歇洛克并不会看自己的每一封信,但一封没有邮票邮戳却莫名寄给他的信,他一定会看的——因为他那旺盛而又古怪的好奇心。   这天晚上阿德莉亚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总好像听见了推门的声音或者脚步声,可从睡意中挣脱之后细听,又什么都没听到。挣扎几次后头痛欲裂的她终于认命,吃了片睡觉药。在药效把她拽入睡眠之前,她朦朦胧胧想,早知不同福尔摩斯一起调查也会如此辗转反侧,当时还不如答应福尔摩斯呢。   真烦。   明明就和自己无关的啊。   “小心!”   阿德莉亚猛然坐起,药物作用过的身体仿佛还和世界隔了一层膜。她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汗水,才意识到那句“小心”不过是噩梦。   看了眼桌上的表,才发现自己竟一梦到了12点。   奇怪,平常这个点婶婶都会喊自己吃饭,今天怎么没有?阿德莉亚昏昏沉沉地换了衣服,走出房间。歇洛克还是不在,但是桌上的信已经拿走了。   拿走就行,阿德莉亚多少松了口气,坐到餐桌边,拉了拉铃,随手拿起今天的早报——这应当是福尔摩斯捎回来的,看来他应当是早上六点以后回来的,他甚至还看了报纸,翻在这一页。   她本只想随便扫一眼,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那则新闻《萨利区女教师离奇失踪》。   如果不是确切知道此事发生,阿德莉亚甚至会将这个当作猎奇故事。占了近三分之一版面的新闻,提取出来的信息量不过是女性失踪,自行车倒在地上,车篮别了一朵枯萎的花——记者将其描述为不祥之兆。   若非阿德莉亚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德莉亚一定不会细看这篇文章。只可惜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实毫无信息点,塞满一堆无用辞藻的脑袋又痛了起来。不过显然,警|察还是接到了报案,这个案子目前移交给苏格兰场的霍普金斯先生负责,希望知情人士能够提供些线索。   文章少许用了些篇幅夸赞霍普金斯年轻有为,阿德莉亚揣测这个案子估计并不受重视,且这位霍普金斯只是年轻的新人,不然怎么也要大书一笔的。   笃笃笃。   是赫德森太太的脚步声,阿德莉亚迅速放下报纸走过去给她开门。   “我本是想指责你一觉睡到大中午的,”赫德森太太絮絮叨叨的,“但是歇洛克说今天晚上你们学校有个什么校友会,你们都去参加,劝我不要吵你让你好好睡会儿……”   阿德莉亚:哈???   作者有话说:   骗你们的,没有真的三天一章(。   还是有点良心——   主要还是想看你们说说话。   你们会喜欢这种形式的放鸽子嘛/doge   歇洛克发现直接问室友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玩会被拒绝,所以曲线救国从可爱的房东太太入手。? 第9章第9章   阿德莉亚胡乱应了几句,算是肯定校友会这一说法,只是确实没想明白什么校友会。难不成是他和她还有威尔逊三人组的剑桥校友会?   什么活动啊?夜不归宿就不用拉上她了吧……   她有点无奈,但还是决定暂不处理,抛到脑后。   只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下意识吃得快了一些,动作都较往常利落一些。   这天下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阿德莉亚难得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在客厅里看书,客厅里摆了本歌德的选集,大概是她的室友福尔摩斯的。   看上去蛮新的,估计他的主人也不怎么看,阿德莉亚拿着看也不担心窥见室友的笔记。   遗憾的是伟大的歌德也没能拯救阿德莉亚的文学素养,她强撑着看了没到十页,就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眠不佳,睡着后往往不是梦魇就是浅眠,偶尔睡得很黑很沉,醒来的时候也会被头痛困扰。她出于自己既往的职业素养,已经坚强地拒绝了无数次安眠药或兴奋剂,阿德莉亚甚至觉得这可以列为她人生中最大的成就之一。   这次也是一样,像是清醒梦,她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好像漂浮着,摇摇晃晃找不到落点。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醒醒,阿德里安,”他的大手轻轻地推了推,“醒醒。”   阿德莉亚也没想到自己在福尔摩斯面前竟然也有些不设防备了——若是往常她在客厅或者其他任何不是自己的床上的地方睡着,除了赫德森太太的任何动静都能把她从睡眠中唤醒。可这次她听见福尔摩斯的声音,竟然只觉得像是猫在拍她的背,她只想拨到一边,不要让他妨碍自己的睡眠。   “有什么事情吗?”   但她到底还是醒了过来。墨绿的眼睛睁开之后,不适应光线似的微微眯了眯,长长的眼睫扇动,晃着一小片阴影。   “我还以为你会先兴师问罪,问我校友会的事情呢,”福尔摩斯的声音掩藏不住的兴奋,细听又有些像焦灼,“一会儿霍普金斯——噢我忘记介绍了,苏格兰场一位新进的年轻警探,我想你一定看到了我留下的那份报纸——”   阿德莉亚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歇洛克是看见了还是没有,他扶着阿德莉亚靠着的沙发背腾地站了起来,又优雅地旋身踱步坐到了他的专座——那张单人沙发上。   轻快地仿佛在跳舞。   不得不说他的兴奋状态有些感染到了阿德莉亚,她摸了摸手边的杯子,喝了口冷掉的水润润嗓。反正不需要她回应,福尔摩斯也肯定会继续说下去的。   “不得不说,我见到不少苏格兰场的庸人,偶尔遇见一个好说话的,还颇有些不适应呢,或许新的血液确实能给苏格兰场带来些改变,”他从桌边抽屉摸了摸,摸出了他的烟斗,“我现在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啊。”她也勉强不了自己说出不介意,只能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那可太好了,请帮我把我的火柴扔过来,我放在你口袋里了……不不不,不要那样看着我,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不小心错放到你的外套里了。”   按照阿德莉亚的性格,即便介意他抽烟,也得把火柴掏出来,但她今天或许是太过放松,又或者还有些迷糊,反倒说出了往常不会说的话:“那就不抽了。”   “好吧,好吧,”歇洛克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把烟斗取下来,双指夹着烟斗慢悠悠地上下晃着,并不十分放在心上,“看来你并不能体谅接近两宿没睡的室友。”   “不过没有关系,谜题本身就让人激动了,更不用说他即将揭开面纱的那一瞬间,或许不需要烟草我也能保持精力……啊,阿德里安,能给我一些表情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阿德莉亚本来没什么变化的脸微微有些松动:“可能取决于你将要揭开什么样的谜题了。”   歇洛克故作神秘地把食指抵在唇边:“当然要所有观众到齐之后才能揭开,不过我并不介意先做一些人物介绍。”   “哦对了,阿德里安,你帮上了大忙,”他眉飞色舞,“那封信一定是你拿上来的吧?一定是因为没有写来信人也没有邮票邮戳你才放在最上面的吧,阿德里安,你帮上大忙了——我花了不少时间揣测是谁给我寄过来——不,确切地说,是千里迢迢从萨利区放到221b的信箱里的。”   阿德莉亚面色如常。   “应当是一位很精致的女士,信纸上还有柠檬草的香气哩——不过在此刻她的身份倒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信里的信息,给我节约了不少时间——”   阿德莉亚点了点头:“看来你运气不错。”   心里想:柠檬草的香气?这人的鼻子可真灵。   “是的,光靠我一个人可决计没那么快,恐怕还得害的那位可怜的女士受几天苦,不过我已经推断出他们今夜的行动了,阿德里安,我知道你有一只左轮,赫德森太太说过你的枪法精湛,请你一定要带上。”   “我想我还没有同意和你一起去冒险,”阿德莉亚有些忍耐地说,“我的枪法也绝对算不上精湛。”   “啊……我的提醒是多余的,显然你已经带上了,”他不理会阿德莉亚的话,仍在喋喋不休,却并不讨人厌烦,反而想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希望它今晚不要发挥作用,但我们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几个胆大包天的疯子,他们挑着最被忽视的群体作案便有些肆无忌惮了,看上去离奇的案件反而容易处处漏洞,”他啧了一声,“实际上,反而是大街上看上去最寻常的随机犯罪才令人伤透脑筋——啊,我听见马车的声音了,希望我们可爱又可怜的霍普金斯先生工作第三个月的薪水足以支持他跑来跑去,他过的可并不阔绰。”   他像是坐不住似的,又站了起来到了窗边,驻足了十数秒。   果然阿德莉亚也听见了马车声,而这时歇洛克已经验证了他的想法:“在这样的小推断上,我很少出错,阿德里安。”   “或许是的,您的耳朵和眼睛确实好使。”   还有鼻子。   可能是被阿德莉亚的描述逗笑,歇洛克转头看她:“你以后就会发现,我的鼻子也灵得很,我最近正在试图训练分辨不同烟草的味道——虽然这也算是天赋,但我必须得说明感官的敏锐是可以通过训练获得的。”   ……这就是您每天把屋子抽的烟雾缭绕的理由吗?阿德莉亚不禁无语。不过福尔摩斯说得对,她确实——虽然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身体已经诚实地收拾好,甚至连木|仓都带上了。   仅此一次,她心里默念,这些事情本就和她无关的。   这次上门的是一位年轻有风度的先生,他的面容还未完全脱离稚嫩,有一些学生模样,他上门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先就十分歉意地开口了:“实在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确实无法再带其他的人一同行动了,但我的上级对此案颇有些建议,他马上也会过来。”   “好吧,好吧,如果他愿意配合的话,倒也没那么糟糕。”歇洛克本想为这位年轻的朋友拉开椅子,动作却中途停止了,很显然他的兴致低了不少。   阿德莉亚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都已经决定去了,她只需做好自己的部分。   大约过了一刻钟,歇洛克的耐心即将耗尽时,这位“大人物”总算姗姗来迟。很显然,他并没有当回事,也不觉得晚上会有什么行动,穿的西装笔挺仿佛是要去开会。唯一令歇洛克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他穿的是一身黑,而且带上了枪。   “虽然蠢,但也没蠢得那么过分,”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打开门,怪声怪调地喊赫德森太太,“赫德森太太,请您尽快把这位大人物请上来!”   大人物似乎听不懂嘲讽,为了表现自己的平易近人还和赫德森太太聊了几句,可惜赫德森太太并无兴趣,只赶着回后厨做饼干,他只得咂咂嘴,往楼上来。   “我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来的,霍普金斯,”他傲慢地拉长语调,“否则我可并没有兴趣参与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子的探险行动,那么这位侦探先生,请您在三分钟内说服我。”   不需要人示意,他自己就想直接坐下。   “格林警长——”霍普金斯意欲解释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稍等一下先生!”阿德莉亚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笑,“这张沙发太脏太旧,配不上您的身份。”   歇洛克眼皮跳了跳,眼看着自己这位懒得腿都懒得抬得室友不知从哪拿了个长毯盖在了沙发上,一边甚至说得上是讨好地说:“请您就坐。”   这个举动显然取悦了这位警长,他高高地仰着头,翘着腿就坐下来了:“那么,年轻的侦探,说说你的看法。”   歇洛克本想再嘲讽几句,可阿德莉亚的手就放在他的左肩上,她用了不小的力气,牢牢地把他按在了沙发上。歇洛克本身也不是什么不理智的人,稍稍想想便知道事出有因,他的室友绝不是阿谀奉承之人,一定是有别的缘由。此刻时间确实紧迫,他也懒得同庸人纠缠,不如正式开始。   当然他还是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我可太感谢您的赏识了,警长先生,关于这起案子,还请容我向您汇、报、汇、报。”   该死,在阿德里安心里自己就那么不知轻重吗?他那么瘦为什么手劲还挺大?   左肩有些疼的歇洛克有些无奈,右手搭到左肩上要示意他的室友松手。   几乎在他触碰到对方的前一秒,那只手瞬间卸了力收回,歇洛克只触碰到了她的指甲盖。他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肩膀,思绪短暂地发散。   作者有话说:   每次看到Jeremy,都是恋爱的感觉。   我太爱Jeremy福了,看原着都代的Jeremy的脸,写的自然就是混合Jeremy的风格了。   重温了下原着,原着里的描写时隔一年看又有不同的感想,完全从华生视角,很少有老福的心理描写,大多数是动作或语言,完全旁观者视角去看他的神奇之处,正如老福自己说的,直接看到他的结果那种大吃一惊的感觉(大意),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其实他最迷人的就是理智又富有激情,冷漠又充满人情味的那一面,还有那种克制的独身主义的感觉,但我就是想写老福的感情戏,我不听(流泪猫猫头)   我今天猛然一看我都搞了多少个老福了,我的梦中情人,我竟然只能以这种亵渎的方式表达表达喜爱了,谁让我水平有限呢(猛虎落泪)? 第10章第10章   伦敦东区的风俗女比起人,更像是商品。蓦然少了一两个仿佛都没人在意,只有几个同命人,会担忧数日,掉几滴眼泪。   或许是因为失踪的是无人在意的风俗女,罪犯的手法相当粗糙不经心,不过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她们的痕迹确实就仿佛抹消了一样,即便是福尔摩斯也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四月失踪的弗林女士的东西倒是没有完全丢掉,和她同屋的女人也提供了些信息。   最重要的入手点是威尔逊的诊所以及最后失踪的克里斯蒂女士。   歇洛克直接从克里斯蒂女士入手——他查看了克里斯蒂自行车最后出现的地方,她的家,还有她的资料。   克里斯蒂的自行车掩藏在一个草丛里,从附近的痕迹来看,应当是把克里斯蒂带走或者弄晕之后把车移到这里来的。歇洛克顺着痕迹找了一圈(这可不容易)终于定位到了一条柏油路。这条路白天人流不少,但夜间就格外冷清。锁定克里斯蒂失踪的时间窗后,歇洛克很快推测出了当时的情景。   夜间加班晚归的克里斯蒂骑车回家的路上,从路侧边的草丛里窜出来一个人把她推到了旁边(或许是捂住嘴,或许是麻药,歇洛克更倾向于后者),他的同伙将自行车挪到路边,后和他一起将人带上马车。从车辙的宽度来说,歇洛克基本能断定是出租马车。   “出租马车比私人的马车来说,车辙要窄一些,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顿了顿,“我混进了东区一些车夫的队伍里。”   既可以打听丢失的风俗女的事情,又可以了解到谁的马车被租出去用了一夜。   “总之,顺着马车,我找到了克里斯蒂女士被带去了哪里,只是,这还不够……”   歇洛克去威尔逊的诊所看过,血样放在一个冷藏的箱子里,记录本也就放在箱子旁边,以便他自己操作。整个小操作间仅有一把普通的小锁,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歇洛克把锁芯拆出来之后果然发现了其他暴力破解的痕迹。此外,为了把血顺利带走而不让血样破坏无法使用,这个小偷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带去的地方很近,能很快保存起来;要么就是身上带个小匣子放些冰袋控制温度。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一定是夜间作案。   说到此处,歇洛克正想说这是某不具名女士来信的功劳,信里将不同时间诊所的人员活动情况写的清清楚楚。但正要开口,看着那位傲慢的警长,他出于某些原因又吞了回去。   “总之,基于我的观察以及威尔逊本人的肯定,还有位热心人士的帮助,基本可以确定是夜间作案。”   偷血这个事情过于荒诞,一小支十毫升的血液能做什么呢?这绝对是大多数小偷所不能理解的。从选择对象在于风俗女就能看出,这位幕后者显然不欲引起注意。血样丢失的线索姑且就断了。   “但并没有完全断掉,”歇洛克的面色严峻了起来,“我获取到了关于威尔逊的研究相关的信息,不难猜到的是,对方应当是有一个人,一个参照物,他偷到血液之后是想确认这个人的血与他的参照者不会发生凝集反应,也就是说,她一定会做个确认,确认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找到克里斯蒂不是终点,我并没有贸然打草惊蛇,而是从车夫那里获得消息,他们今天晚上会把她带到真正的目的地去。”   歇洛克本来预计这位警长一定会数次打断自己的发言,但与之相反,他听的很认真,似乎在思索什么。反倒是霍普金斯显得有些难耐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他们既不想为人所知,那一定会在夜间作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阿德莉亚,“这个时间天还亮着,一行人早早过去意义也不大。”   “是这样没错,”歇洛克微微颔首,“克里斯蒂女士被囚.禁不算繁华,但这个时间点来往的人马不少,我们停滞过久难免遭人怀疑。”   “那么这位年轻的——”警长拖长语调,很显然,他忽然忘记了歇洛克的名字。   “福尔摩斯。”霍普金斯小声提醒。   警长赞许地看了一眼霍普金斯:“这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基于您的推断,尽管我认为没有可靠的证据,但人命当前,我决定给予你我的信任。”   “哈!”歇洛克的眉头一跳,“那确实是感激不尽,警长先生。”   这时,这位警长才勉为其难地透露了自己的名字:“倒也不必如此生疏,你可以叫我格林先生。”   格林警长很快就做出了“合理”的安排:“那么,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到目前囚禁克里斯蒂女士的地方,等他们要转运去他处的时候,我和这位侦探——”   他停了停,又思索了一下侦探的名字是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他清了清嗓子,“还有这位——”   他也不等待别人的提醒,自顾自地说:“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我们三个人跟上去。霍普金斯,你留在原地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霍普金斯想反驳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我没有问题,警长。”   歇洛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阿德里安,我们乘一趟马车就够了。”   格林点了点头:“你们在前面,我和霍普金斯坐我的私人马车跟在后面。”   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注意到阿德莉亚轻轻地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们先下去叫马车,”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后半句又稍微提高了声线,“格林警长经验丰富,一定比我们更清楚该怎么做才不露踪迹。”   “理应如此。”格林警长高高地仰着头。   这下,歇洛克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红疹,只是没来得及细看,便被自己难得强势一回的室友给拉走了。   下楼之后阿德莉亚并没有直接如她所说直接喊车,而是先叮嘱她的婶婶:“婶婶,待会儿格林——就是那个胖高的人走了之后务必别把毯子撤了,也别坐上去,我会回来收拾的。”   赫德森太太没空搭理她,摆摆手示意她好好玩儿,就钻回了厨房。   “你是怀疑他有什么传染病吗?”歇洛克忽然明白过来。   “不是怀疑,是肯定,”阿德莉亚平静道,“梅毒疹,典型表现,尽管坐一坐沙发不会传染,但是我膈应。”   歇洛克直直地看着阿德莉亚,愣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愧是你,阿德里安,你可真是太妙了。”   他的心情好了起来,两只手摁着阿德莉亚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太感谢你了,不然我还得和一团脂肪挤一辆马车——噢,可怜的霍普金斯。”   他还颇为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肩,脸颊快贴到她耳边。   阿德莉亚冷不丁感觉到人从后面靠得如此之近,一瞬间呼吸都快停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着往前走,令她忍不住有些僵硬,甚至想一把推开。尤其是这个人个子还很高,站在她身后完全就是被笼罩、被压迫的感觉。她很久很久没有和外人这么靠近的动作了,多少有些不适,但她终归是忍住了。   妈的,这人吃的什么长得这么高,胳膊还这么死沉?阿德莉亚内心的窘迫无处安放,强迫自己忽略刚刚凑的太近的他的呼吸,以吐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歇洛克察觉到自己身前人的僵硬,或许是被她与平常不同的反应取悦了。   阿德莉亚没回头,没看见他狡黠的笑容。   “马车!”   作者有话说:   好!   很有精神!   我真的好喜欢写他们日常的小动作,包括摁着肩膀把人摁回去,拖着走路。看Jeremy版本老福的时候绅士们走路还手挽手,我太想写了55555   (今天有一丁丁忙碌,有点短,且还没检查错别字以及语句,下次更新的时候再一起吧? 第11章第11章   “先生你们去哪?”   “往萨利区那个方向先走,到时候我来指路。”歇洛克的右手搭在阿德莉亚的左肩上借了个力,轻松地跃上马车——也亏得阿德莉亚勤于锻炼,不然他那个力道,非得把她按到地上不可。   好吧,或许这个人是在报复自己大力地摁过他的肩膀。阿德莉亚有点无语,想自己爬上马车,却看见车上的人伸了手。抬头一看,他灰蓝色的眸子里盛着微微的笑意,嘴角亦是上扬。   算了,和他计较什么呢。   阿德莉亚鬼使神差就将手放到他手上。   可不知怎么的,或许就是兴致一来,她没忍住就估计使了几分力气要将人往下拽——毫无防备的歇洛克竟差点就被拽动了——   场面甚至有些滑稽。阿德莉亚拉完有点后悔——这要是真摔下来,岂不是就压着她了。   好在歇洛克底盘稳,及时稳住了。   阿德莉亚忍着笑,爬上马车将手收回,把小门关上。   两个人并排坐着,谁也不看对方,直到马车开始前行,才终于开始说话。   “手掌小小,力气不少啊。”歇洛克故作平静。   “哪里哪里,”阿德莉亚也是故作无表情,“当然比不了高我一头的福尔摩斯先生。”   哧。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的,但阿德莉亚突然发现,自己竟也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笑了出来。   愉悦只持续的短短数分钟,阿德莉亚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心情,心思回到了一些琐事上。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你和威尔逊谈了委托费用的问题吗?”   歇洛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秒才回复:“啊,没有。”   对钱很敏感的前任社畜阿德莉亚猛地回头盯着他,可他好像浑不在意似的,甚至还笑了出来:“阿德里安,我想你不需要为我担心这个,我相信威尔逊先生是个可靠的人,别的不说,看在你的份上他也不会少了委托费的。”   ——问题根本不是这个啊。阿德莉亚忍不住头大了起来。按照福尔摩斯这个作风,这接了委托忙活半天,还自己倒贴钱,最后可能什么都落不着。   想了想格林警长,又想了想霍普金斯。   头痛。   “我以为你看得出格林警长是怎样的人。”她本不该多管闲事的。但是如果她这位室友按照这个作风下去,三年的定金恐怕就要变成一年租金,明年他就得搬出贝克街,她就得再找一个室友了。   “事实上,我并不在意,”歇洛克侧头回应她,“金钱名声不过是附带品,这个案子对我来说本身就是报酬。”   无利不起早的社畜叹了口气,默默把眼神移开。啊,这就是青春活力的感觉吗?她甚至有点羡慕了。   好一会儿,像是挣扎了许久,她的声音像是不受控般从喉间逸出。   “他本来不在乎这个案子,想要粉饰太平,但是他从霍普金斯的汇报中嗅到了一些痕迹,”她的声音里好像裹着雾气,又轻又冷,“他跟着追踪,确保能拿到一手的信息,出现在前线,霍普金斯留在后方,一是为了不让霍普金斯居主要功劳,二是把控全程,最后把你排除在外。”   “案子怎么破的不重要,甚至没有破,有个替罪羊也可以。总之,功绩、赏金是他的就可以了。”   歇洛克想看她,却只看见她的后脑勺。就好像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灰了下去,街道似乎也静了下来。她的声音几乎要被马蹄声压得听不清。   歇洛克的声音仿似不在意:“你认识他?”   “不认识,”她回,“可能我见过的人比较多吧。”   他轻轻地笑了出来:“如果你是担心你的室友未来会窘迫到没有办法续租,那大可不必,我还挺喜欢221B的,我想我能一直住下去。”   这会儿阿德莉亚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了。歇洛克倒也没在意,稍稍提高声线给车夫指路。到了威尔逊的诊所附近一条餐饮街的时候,两人一道下了车,也没几分钟,格林和霍普金斯也到了。   也不知道歇洛克是怎么找到的小巷子,四个人从那个不起眼的拐角一钻,外面的热闹就与他们无关了。歇洛克打头,阿德莉亚垫后。向来审慎的阿德莉亚在进去之前下意识地回头扫视了一眼,确信无人注意他们,才轻快地闪身进入。   小巷里黑了不少、安静了不少,四人的脚步都轻轻的。   歇洛克显然提前踩过点,对这块很是熟悉:“格林警长、霍普金斯,你们蹲在这里,你抬头网上看——二楼,从左往右的第二扇窗——”   没有灯,黑黢黢的。   “克里斯蒂女士就在那个房间,请务必注意房间的动向,我和阿德里安在另一个方向,”他小声安排,“我带了一盏小灯,有可能是在那个房间,也可能是在我一会儿会去的位置,就这两个点,如果你们看到小灯闪了两下,一个人迅速到灯在的位置去,届时应当会有马车来接人,另一个人跟上马车,明白吗?”   “好的,”格林警长显然也不是完全听从安排的人,不然怎么能体现他警长的身份呢,“那么霍普金斯你见机行事,必要时进去搜查。”   他双颊的肥肉微微颤动着。   阿德莉亚本来什么也不想说,但又觉得格林警长的话实在有些离谱,还是开口了:“这间屋能留下的人或者证据应该不多,没必要太冒险。”   霍普金斯沉稳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歇洛克勾了一下阿德莉亚的胳膊,抬头点了点另一个方向。阿德莉亚只来得及再看一眼那位年轻人,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猫着腰和歇洛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不得不提的是,歇洛克完全站直的时候,总感觉都要顶到天花板,这会儿弯着腰走路,那么个大高个居然就好像缩成了小小一团。   厉害。   阿德莉亚默默感叹,一边同样轻快地跟在他身后。   这显然是一栋荒置有些时间的别墅,灌木丛并没有好好打理,生长的有些狂野了,藏住两个成年人绰绰有余。为了方便行动,两人都没有戴很高的帽子,歇洛克带的猎鹿帽,阿德莉亚选择的是黑色矮礼帽。   歇洛克好像说了什么,阿德莉亚没听清楚,小小地“啊”了一声。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的帽子好像有点高了,挡住我眼睛了。”   阿德莉亚的脑袋空白了一秒,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但好在她不是真正的男人,也没有什么男人的尊严,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这位不分场合开玩笑的绅士,默默地往下蹲了一蹲,不让帽子露出草丛。   歇洛克又补了一句:“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高了有些显眼,怕被发现——”   没完没了了还。   阿德莉亚有点烦了,从怀里掏出了个望远镜扔给歇洛克。正好她也嫌弃蹲着累,干脆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您的帽子恐怕比我的更鲜艳些,福尔摩斯。”   “我有望远镜——”   “那也给你,我不想看,有事喊我。”地面并不潮湿,阿德莉亚往后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哎,此刻有个手机就好了。   歇洛克看了一眼自己闲适的室友,有点无奈地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眯了会儿之后,阿德莉亚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将睡未睡的不太好受,睁眼看看,歇洛克仍旧蹲着,不过他把帽子摘掉了,只探个头拿着望远镜看着,也不知道看出什么名堂没有。看了眼怀表,不过才过去十分钟,她有点后悔跟来了。   “待会儿他们坐马车的话,怎么追?”她想到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小声问道。   “用腿追。”他也小声回答。   “你在逗我?”   “没有。”他答得飞快。   “你在逗我。”她肯定道。   可她没有听到歇洛克的回答——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没有在开玩笑。   “我突然想起我有些事,我先走——”她准备起身,膝盖却被人轻轻一推,她就又被怼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不更了,忙里偷闲抓紧修改发出来了orz   这几天太刺激了。一路狂奔。心有余悸。   这几天可能有些波动,但我之前有存稿,所以修一修咱们努力保持更新。   十月还有最后一波忙碌,十一月就好啦。? 第12章第12章   “嘘——!”   好像是脚步声,阿德莉亚努力地分辨了一下,她暂时把那个问题抛之脑后,也翻身小心地在歇洛克旁边探出头来,专注起目前的情况。   两个黑色衣服的人,一高一矮,正提着灯正往大门走,似乎还在小声交谈什么,可距离太远,并听不清。高个子的那个有些眼熟,但是距离有些远,并看不清楚。   阿德莉亚开始有点后悔把望远镜给歇洛克了,可古怪的心理又让她没法再对歇洛克提出把望远镜拿回来的事情。正当她纠结着呢,手边却摸到了冰凉的东西。   她那位室友一手还拿着她的望远镜,另一手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她了。   此刻多说无益,阿德莉亚拿起望远镜也观察了起来,只是刚看到她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那是威尔逊——”   她低声惊呼。   歇洛克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让阿德莉亚噤声。   两位黑色衣服打扮的男人走进大门之后,阿德莉亚才小声质问:“你安排的吗?还是他本就是其中一员……”   “只是试探,没想到卓有成效,”他小声解释,“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勇敢的绅士发挥得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扇窗,灯亮了起来,还有影子晃动:“阿德里安,把灯带上,我们一会儿可别忘了。”   本来还说着要离开的阿德莉亚下意识听从了歇洛克的话,认真提取他话里的信息。   “你听好,阿德里安,这才是我们的行动,”如果不是有声音飘进阿德莉亚的耳朵,她都怀疑她的室友变成了雕像,“威尔逊将那个人顺利地制服之后,我们就从侧窗翻进去,等他们的马车来了,我和你,我们把克里斯蒂带上马车,威尔逊和霍普金斯留在这,以免有漏网之鱼,至于格林,他大可动用他聪明的小脑瓜在后面想想怎么不打草惊蛇地追上来。”   阿德莉亚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幸好没有真的让自己用腿追马车。   或许她潜意识里知道,即便离谱,她大概率还是会执行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阿德莉亚腿都麻了,突然见那扇窗的灯猛然熄灭,又很快亮起。   “来了——”他的声音很低,又压不住兴奋,“我们走!”   不得不说,歇洛克的身手十分矫健,翻个窗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阿德莉亚紧随其后,一边感叹幸亏自己平常有锻炼,不然此刻定然露陷。   整个别墅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只有主楼梯有些昏黄的光,应该是方才点上的。阿德莉亚学着歇洛克的样子弯着腰,尽量不让自己的影子透到外面去,上到二楼的走廊,就看见了焦急踱步的威尔逊。   这位先生在烛光下的面容是惨白的,他冲上来,双手紧紧握住了歇洛克的手:“你说的都是对的,他们有一些疯狂的计划,我——我现在——”   这个大男人一时有些哽住,双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做得很好,威尔逊,克里斯蒂一定会因为你而获救的,”歇洛克轻声安慰,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威尔逊的肩膀,“那个人呢?”   “打晕了,我已经把他的外套扯了下来,”他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和马甲,“克里斯蒂还昏迷着,不知道我在。”   “你做得很好,威尔逊,”他注视着这位慌乱的先生,再次给予他一些肯定,“虽然她会受到一些惊吓,但总不至于打乱我们的计划。”   两个人一边互相换上对方的衣服,一边迅速地交流情况。   “如您所料,福尔摩斯先生,您几乎把他的提问都猜中了,我甚至没有做多余的发挥,您大可按您的设想去做,”他戴上猎鹿帽,看着歇洛克不知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抹,“您竟还有这一手——这样克林特恐怕一时也看不出来。”   这确实也惊到阿德莉亚了,即使是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实不完全相似,而且工具也很粗糙,但居然也像模像样的,黑夜中一打眼不熟悉的人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可是阿德莉亚并不难从这张伪装过的脸中看出歇洛克的痕迹,且出于长期的习惯,她几乎下意识地就分析了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不过身材来说确实外装得算完美。   她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更多的东西,又想说些什么,开口之后变成:“所以你肩膀是垫了棉花——?”   说完之后想想怪不得当时手感不太对劲。   “不止是肩膀,威尔逊先生看起来比我壮实些,我在身材上做了些许调整,我以前在话剧社——这些细节我们大可回家后再说——你也别闲着,你去把那个人的衣服换上。”   “他的代号是汤姆,在这件事里无足轻重,”威尔逊适时补充,“他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到哪里,他只是负责偷窃,还有这次来监视我的,那些重要人物他是一概不清楚的。”   阿德莉亚既想说其实脸上还能再弄弄,又想说要拒绝换衣服的要求,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场三人和那个汤姆稍微接近一点的就只有她,霍普金斯和格林更是不像。她忍住了叹息的欲望,溜进房间里去扒汤姆的衣服。   扒着扒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听歇洛克的了,也不至于这么果断地执行吧。   汤姆的衬衫明显很是破旧,不换的话,阿德莉亚的定制款衬衣容易露馅,换的话,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在这里换衣服。但好在衣领很高,天气也凉,衣领扣到最上面也不会露出来——阿德莉亚默默把这个鼠目獐头的汤姆的衣服扣又扣了回去,一边嫌弃脏一边穿在身上。身材还真差不多。   啊,有点膈应。   衣领拉太高了,奇怪的味道也很难受。   她换好衣服,将汤姆手上束缚的布条捆回去,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犹豫了下,又把外套里的炭笔和小刷子拿了出来。这才推开房间的门,门外就是两个威尔逊了。   其中一个威尔逊用歇洛克的声音开口:“好了,可以把格林还有霍普金斯叫来了,得让他们把汤姆带走。”   “你不用亲自问问吗?”阿德莉亚犹豫了下,点亮了他们带的小灯。   “他身上不会有更多线索了,”这个威尔逊脸上的表情十足的福尔摩斯,“威尔逊,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   “你们上车后,在窗边拿着小灯给信号,闪烁两次,会有一名警探来接应我,我和他一起把汤姆带走。”   汤姆嘴里塞了布团,确保他醒来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那声音怎么办?”阿德莉亚及时提醒。   “啊,简短的几个字,可以做到相似。”   这一下,两个威尔逊确实难以辨别了,阿德莉亚闭上了嘴。但还是在心里补了句:如果不仔细看脸的话。   还没来得及交代更多,歇洛克那灵敏的耳朵就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车来了,就按之前说的做!”   真正的威尔逊郑重地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先生,赫德森,交给你们了——车夫的暗号是:为了伟大的研究。”   作者有话说:   阿德莉亚: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   歇洛克:细节我们回家再说。   总而言之:我磕到了。   还有就是!歇洛克就是故意东西混着用,就不把望远镜还给你,嘿嘿。? 第13章第13章   话不多说,三人分头行动。阿德莉亚和歇洛克把可怜的克里斯蒂女士驾着搀到楼下,用一个灰色的大口袋把人装了进去。阿德莉亚几乎都出汗了:“如果是用麻袋装着,不能让霍普金斯或者我呆在里面吗?”   “那你可得确保验货不被发现,”歇洛克低声道,“待会得你扛出去,你明白吧?”   阿德莉亚越发觉得自己搅和进来就是个错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威尔逊医生和一个不受重视的小贼,体力活当然归汤姆。理解归理解,她还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明白的很,威尔逊先生。”   歇洛克低低地笑了一声,再开口又变成了威尔逊的声音:“那我们就都做好准备了,汤姆。”   ——做好个鬼,起码你的脸就不过关。   阿德莉亚万万没想到自己要靠扛一个一百斤的女人来证实自己的男人身份,她本想公主抱来着,但想了想不符合汤姆的人设,只能在心里默默向这位可怜的女士道了个歉,不怎么温柔地把人抡到肩上。   她发誓她听见了歇洛克的嘲笑。   “走吧威尔逊,”她粗声粗气道,“大人物可没那么多时间等我们。”   车夫是个很瘦小的人,阿德莉亚粗粗看了一眼,只觉得把“鼠头獐目”这个词给汤姆之后,这位车夫竟找不到形容词了。车夫贼溜溜地看着他们,夹着嗓子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为了伟大的研究。”阿德莉亚粗着声音答。   车夫为他们掀开帘子。阿德莉亚是一刻也扛不下去这个人了,虽然她有锻炼的习惯,但她很少从事重体力劳动,练的花架子真扛事儿还是有些抓瞎。她尽最大努力稍微轻柔地把人扔上去,还不忘自己的人物设定——地位低下的小贼,搀了一把歇洛克。   歇洛克大概是看得出她力之将竭,只虚虚地扶了一把。阿德莉亚松了口气,自己也翻身上车,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别墅的灯已经灭了,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发过信号接上头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车夫什么都没问,静默地驾驶着马车就走了。   大概走了几分钟,歇洛克掀开帘子往回望,外面的月光洒了进来,冷白又温柔。   阿德莉亚学着歇洛克的动作,想掀开帘子往回望,却发现帘子是封上的,猜是不想让他们猜出目的地。她本想继续和歇洛克这样面对面中间隔个麻袋坐着的,可她难得产生了交流欲,又不愿意让外面车夫听见。   好在歇洛克不知道是本来就准备过来和她说话,还是看出了阿德莉亚的纠结,主动坐到了她旁边。   “格林跟在后面,骑着自行车,他还是没留下霍普金斯,让霍普金斯也跟上来了,不算太蠢。”两人坐在一边,就显得有点挤了,他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耳朵。   “不会被发现吗?”阿德莉亚亦是小声问。   “拙劣的追踪,不过应付这个车夫,够了。”   似乎路况不是太好,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阿德莉亚整个人都快要往身边人身上倒,好在及时撑住,还眼疾手快拽了一把装着克里斯蒂的麻袋。   她缓了缓,又问:“你是怎么打开窗户的?”   “威尔逊”脸上又露出了福尔摩斯式的笑容:“带了小刀,划破的。”   好的,真相往往就那么简单。阿德莉亚有点无奈:“你不用坐到那边看现在正去往何处吗?”   “显然是往东区的方向走,”歇洛克倒是不以为意,“现在这段路看了也没用,况且这辆车是连格林都能跟上来的程度。”   马蹄的声音,车轮的声音,黑暗让阿德莉亚生出了一些不适的感觉,那些声音在她耳旁放大,衣服带来的不适感觉也成倍扩增。反正没那么快,她把衣领拉了下来。   “你没换衬衫?”歇洛克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我嫌太难受了。”阿德莉亚也学着他,凑在他耳旁说话,故意把衣服凑到他旁边去,轻微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他小声地笑了出来。   阿德莉亚暗自懊恼今天确实做了不符合自己平常习惯的举动,强行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谁知道呢,持枪者,疯狂的科学家,说不定还有警匪大战,”他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我当时懒得纠正格林的方案,不过他勉强还算拎得清,知道得有个人通风报信,让霍普金斯跟上来了。”   阿德莉亚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或许是靠的近了,她又仔细看了他的脸庞,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个小灯给他了,你还有别的照明吗?”   歇洛克有些不解:“火柴,在你口袋里。”   ……所以这人是把东西放她这放上瘾了吗?阿德莉亚想吐槽,又说不出来,摸了摸裤子口袋还真有一盒火柴,不过没几根了,算了,就这样吧。   就,为了不暴露身份连累她而已。她才不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   “你愿意相信我的吧?”她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黑暗中歇洛克的脸露出一些不解,但他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坐那边去。”   两个人挪到被歇洛克破坏了的车帘旁边。阿德莉亚把帘子拉开让歇洛克稍微压住,这样能借到一些光。   “转过来,不要动。”阿德莉亚言简意赅道。   她没有多少时间,直接借着月光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右微微端详很快就做了决定。从裤子口袋里把笔拿来出来。   笔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炭笔,但其实是拜托她的朋友史密斯帮忙找的,两头一头是阴影一头做高光,她随身携带,有时候在外时间长了需要调整一下脸部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男性化。   长期伪装身份加上那位设计师的培训让她对光影的调节烂熟于心。就在刚才歇洛克和威尔逊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就闪过了许多调整的细节:她的室友是典型的鹰钩鼻,十分锐利,尽管他自己稍微做了些处理,但在阿德莉亚眼里未免有些太过粗糙。   她凝神在他的脸上,因为车子的颠簸不得不一手轻轻扶着他的脸,避免晃动,为了看清楚,她顾及不上距离。   她的手很稳,很快,像是画工笔画,每一笔都不带迟疑。可是动作又那么的轻,轻到令人怀疑是否真的着色。   她没注意到,歇洛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她凭着感觉和经验快速涂抹,这种黑暗里的乔装不能过于纠结,情愿少上一点颜色也不能画的太重,只能一会儿再点亮火柴调一下细节。   黑暗中,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他竟把她看得如此清楚。   “点火柴。”阿德莉亚稍微离他远了点,拿出小刷子才道。   歇洛克沉默地划亮火柴,光很弱。   仍旧是左手微扶着下巴,右手持着工具。把刚才稍微重了的痕迹轻轻扫开,她的手指轻轻使力,那人就领会她的意思似的随着微微转头,给予她适合的角度。   第一根火柴要燃尽了。   歇洛克没有出声,沉稳地点亮下一根火柴之后直接徒手捻灭快要烧到手指的火花。   阿德莉亚没注意他的动作,她的手心都快有些冒汗了,这样的光线本来就不适合化妆,更何况这种扮成他人的高难度动作。好在她业务算是熟练,至少火柴光下没有异常了。   最后一根火柴烧完了。   她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脸,两人的距离也稍微拉开了。   她后知后觉地才觉得刚才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些介意。   可是他想的是,他在微光中把她看得如此清楚。   他是想要问她为什么会这些,为什么突然愿意帮忙伪装的。但他好像又领会了某种含义,对此缄默。   指尖烫的有些发麻,他捻动着手指,不发一语。   帘子放下了,马车里又落入昏暗。   或许是稍微放松了一点,阿德莉亚呼出一口气,想把紧张感都吐掉,后知后觉地又有些晕车。好在或许她的重量有一部分交给了身侧的人,多少有些稳住了。   又一阵颠簸,她的手上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个情节我真的!啊,我也不知道写出那种危险中不带暧昧的靠近的感觉没有。嘿嘿嘿。   阿德莉亚:我虽然靠得很近,还摸脸了,但我可没有非分之想啊,疯狂摇手.JPG   火柴能不能看清我也不知道,就,外面的月亮很亮,很美,老福还把窗户纸划破了漏光了。嗯。   老福开始疯狂往阿德莉亚衣服里放东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和45395255!么么哒-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球球你们了说说话吧圈已经很冷了俺想看你们聊天quq)? 第14章第14章   两人大概还凑在一起聊了些什么歇洛克没学过医能不能扮好威尔逊的话题,歇洛克倒是老神在在,表示自己把威尔逊的开题报告毕业论文试验记录都翻了一遍,问题不大,还嘲笑她一开始那么冷漠现在又操心太多,阿德莉亚头昏昏沉沉有些记不得了。   直到路途又开始变得平坦,阿德莉亚有些缓过来的时候。   那道声音又从她的右耳钻进耳蜗:“虽然我是不介意衣服皱没皱,但是我们快到了,阿德里安,你得松松手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揪着一片衣角,只能故作无意地松了手,坐到歇洛克对面去,重新把衣服扣到最顶上。   总路程约莫有四十多分钟,车停了,车夫在车棂上敲了两下,示意到达目的地可以下车了。阿德莉亚首先翻下车,走到另一边虚扶了一下歇洛克,然后在心里暗暗做准备——又要扛人了。   好在这次没让她卖力气活儿,那个车夫钻进了马车里,把麻袋硬拖了下来。一直睡着好像没有动静的麻袋里好像动了动,阿德莉亚没有看清。车夫就把麻袋扛在肩上,示意他们跟上。   到这时,阿德莉亚确实产生了些忐忑。   这是一个相当冷清的地方,红砖尖顶的屋子孤零零地树立着,有些微弱的光从几扇窗里透了出来,一晃一晃的。马被拴在一旁,无聊地踢着腿,打一声响鼻。这里看上去无人值守,但阿德莉亚总有种被盯着的感觉,挥散不去。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偷偷扫了几眼歇洛克的脸,确定自己补的那几笔没有出洋相。   门只是虚掩着,车夫腾出一只手推开门,领着他们走进大厅。   大厅里也没点大灯,只有一些昏黄跳动的烛火。   “威尔逊——威尔逊你来了,我等你许久,”昏暗中,一名绅士匆匆过来冲到歇洛克跟前,两只手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啊,这位是汤姆,你被允许参与进来了吗?——瞧我糟糕的记性,你一直都表现得不错的。”   他也不等任何人的回答,紧紧地攥着威尔逊的手腕:“车夫,再往下你就不便去了,让汤姆带着人吧。”   车夫寡言地将麻袋扔在地上。阿德莉亚不得不又一次扛起麻袋。不得不说,幸亏灯光不好夜色太暗,不然他们一定能发现她迟钝不利落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个苦力。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是在地下室吗?”歇洛克用威尔逊的声音提问。   “噢,是的,您请注意台阶,弗兰迪博士在地下室等您,我相信你们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大科学家、大研究学者——”   他的语调拖得长长,完全是赞叹。   “汤姆,你一定不懂这些,这都是上校给了你机会,让你窥探我们的工作内容,你一定是看不懂的,”他急促地说,“不过这代表着你可以真正地同我们一起工作了,是的,你以前一直干得不错,我们都很欣赏你。”   阿德莉亚没有出声,她的手已经有些酸疼了,眼神飘飘乎乎地扫视着四周环境,她脑子里在发散地想,一会儿如果真的要掏枪,她的胳臂还能不能承受的住后坐力?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福尔摩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只为了假扮威尔逊。   端着烛台走过长长、回转的楼梯,看门人戒备地站了起来,手上还抱了一把枪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是我,詹姆斯,是我,”克林特举起双手,“我们都提前报备过的,威尔逊医生、汤姆、还有我们今天的实验品。”   看门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锐利地细细打量面前的人,他的身材魁梧,站着就像一座小山。阿德莉亚估算了下,按重量级计算估计她和歇洛克加起来才同他差不多,想放倒他估计只能靠武器了,可是左轮怎么打得过呢,她有些犯愁。   “麻袋放下。”他粗嘎的声音透着严厉。   阿德莉亚听话地放下,小小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   “打开,验货。”他拿着枪指着阿德莉亚,命令她。   “不要紧张詹姆斯,汤姆未来可是我们的伙伴。”克林特适时插科打诨。   詹姆斯不为所动,仍旧指着阿德莉亚。阿德莉亚手心里都有些冒汗,表面却十分镇定地把麻袋解开,压着声音粗粝道:“还昏着呢,先生。”   威尔逊看了她一眼。   枪口上下移动了下,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看门人让开了半身,把门打开,终于给出了指令:“进。”   门内竟如此亮堂,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让人觉得好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实验室。但阿德莉亚敢肯定这个年代市面上尚没有这样的灯,至少她完全没见过,这比她现在所在实验室的光线还好些——这可是夜晚的地下室。   房间很大,粗略估计得有八十来平米,两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标本。   或许是光线太好,且阿德莉亚的视力也太好,又或许是这些东西她以前见到过,她悚然一惊,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简直就是小型的解剖室——肝、肾、脑,未成形的婴儿,完整的骨架。   寒冷攀附了她的身体,福尔马林的味道也令她作呕。   屋里坐了两个人,一个人瘦瘦小小穿着白色的牧师袍,另一个则是灰色的西装目光浑浊。牧师袍显然是更高一级别,他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衣服,然后径直走向了威尔逊。   “威尔逊医生,您的到来使这里蓬荜生辉,”他的五官仿佛是散装的,眉目丝毫不动,可嘴唇长开仿佛能生吞鸡蛋,“我听克林特说过了,我太高兴我们能有新的伙伴了。”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分给阿德莉亚,或者说汤姆。   “我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竟有人与我不约而同走在一条路上,”威尔逊紧紧地握着这位牧师的手,“您竟还是位牧师?”   “不不不,我将他当防护服穿,不过我觉得我的工作有一部分牧师的性质,”他自以为有些小俏皮地扬了扬眉,“给人带来福祉,你能理解吧?”   作者有话说:   三年莫有回来,没想到老福圈居然冰冷到如斯地步,lay了,朋友们。? 第15章第15章   阿德莉亚有些想吐。   她此时也顾不上嫌弃原来那个汤姆的帽子脏了,伸手把帽子压得更低一些。   下一秒他看向地上那位昏迷的女士:“噢~我的小可怜,是出门前又给了麻醉吗——也好也好,她即将为科学献身,我得让她少些痛苦。”   “对了,这是我的助手萨姆,你要明白能找到一个助手也并不容易,能理解我们的人太少了,我太感谢你能加入我们了。”   威尔逊同样伸出手,和那位身材与“牧师”相仿的助手握了握,看那表情仿佛真是什么志同道合的人。   “汤姆,你留在这里,你或许不懂医学,进入的人越多越容易造成感染的风险,你先帮我看着——克——”他想不起他的实验体叫什么名字了。   “伟大的科学贡献者。”阿德莉亚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嘲讽,尽量让自己真诚些。   “哈!哈!汤姆,我喜欢你的机灵劲,你说得对,我们就叫她奉献者好了,多么人情味!麻烦你看好她。”   他一边说着,手就要去揽威尔逊的肩膀。可惜两人身高差了二十厘米,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尽管他言语里并没有招呼克林特,但克林特已经自发地跟了上去,这位博士也没说什么,随他去。   两个人还聊了什么,主要是弗兰迪博士嘴上没停。等他们打开另一扇门进到小房间里,阿德莉亚僵硬的肩背才稍稍松懈下来。她环视一周,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自己。   啊,这个年代还没有监控。   阿德莉亚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枪,想了想自己的射击水平,稍微使自己安心了一些。她想了想,蹲下身拍了拍克里斯蒂女士的肩膀,在她耳旁呼唤她的名字。   “克里斯蒂,克里斯蒂,醒醒——”   她摁了摁克里斯蒂的眼眶,克里斯蒂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昏迷程度应该不深。叹了口气,阿德莉亚温柔地把人半抱半拖到旁边,至少有个地方靠着,又把她手脚的捆缚稍微松了松,改了个活扣。   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她站起的一瞬间有些目眩。她伸手撑了撑桌面,才勉力没有使自己摔倒,顺利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福尔马林的味道让她有些发昏,像是有只大手挤压她脆弱的胃,她几乎都要触及那段她不想提及的回忆了。   “咚!”门口重重的一响。   阿德莉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下意识警惕地扫了一眼歇洛克刚刚进去的门,这两扇门隔音好像很好,至少他们进去后阿德莉亚没听到什么动静。   犹豫了一下,阿德莉亚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使自己看起来凌乱一些,又把帽子压低,走到她刚刚进来的那个门边。   也没个猫眼,怎么看外面的情况?   阿德莉亚右手扶着□□,矮下身子做出防备的动作,她隐隐感觉手心又开始冒汗了,这个角度方便了她——她注意到可以从锁芯往外看。   外面这会儿是亮的,能看到一些黑色的裤腿,还看到了提着的灯。   她试探地对着锁芯喊了一声“霍普金斯?”   外面好像有一瞬间的静止。   然后有什么人也凑到门边来,敲了敲。   阿德莉亚艰难地辨认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他喊的是福尔摩斯,但并不清楚。   额角有冷汗流下来,阿德莉亚难以辨别是敌是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灯——灯——?   她突然想起,那就是苏格兰场专用的、有个凸玻璃罩的牛眼灯。她喘了口气,祈祷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右手持枪,左手小心地打开了门——她没忘记用臂膀稍微抵着,以免外面是敌方导致她来不及关门。   好在,进门的果然是格林警长和霍普金斯,后面还跟了好几个身着苏格兰场制服的人,黑压压的,戴着滑稽的帽子。   “别开枪,是我!”她把帽子摘掉,露出脸庞。   “赫德森先生,他们呢?”格林警长微微点了点头。   “克里斯蒂女士在那里,”阿德莉亚指了指,“福尔摩斯跟着他们的人进去了里面的小房间。”   “我的耶稣,这是什么地方?”霍普金斯倒抽一口冷气,他显然因为走的太靠前,冷不丁和标本来了个对视。   格林警长也有些吓到,但他保持住了警长的风范。他微微示意,身后就有苏格兰场的人蹑手蹑脚地进来,把克里斯蒂带了出去。警长显然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他的脸绷得死紧,显出一副意料之内的模样。   “万事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伙计们,“他沉稳的好似要发表讲话,”接下来我们要将热心的侦探从危险之中营救出——不用应声,不要打草惊蛇。”   “先生,带路。”   他还是没记住阿德莉亚的名字,不过阿德莉亚并不在意。她只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到了那扇铁门前,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贴在门边试图听里面的动静。这个时候她恨不得把福尔摩斯的耳朵扒下来装到自己头上,她听不出任何动静,只能遗憾地退到一旁。   格林警长却按捺不住了:“霍普金斯,敲门。”   勇敢的小伙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命令。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缝——   那就够了。   霍普金斯还有身后的另一名探员猛地使劲把门撞开,探员们蜂拥而入——   “不许动!把武器放下!”   之后的事情就顺利得出奇了。   詹姆斯·克林特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明面的投资人克林特,还有就是看门人詹姆斯。总之两人都轻易就落网了。弗兰迪博士和他的矮个助手更不用说,几乎没有逃脱的余地。格林警长显然是要借此立个大功,来了不少探员。如果不是夜已深,且一开始他还抱有怀疑,阿德莉亚几乎能肯定他恨不得当天晚上就请记者开个发布会。   她的左轮没发挥出作用,被装回了枪套里。事情结束,她也不想再容忍汤姆的衣服,蜗居在一角,还有些冷。好在威尔逊也跟了上来,把衣服给了她。   阿德莉亚并不在意他们又说了什么,只知道已经结束。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在探员的指引下坐上了一辆空马车,他们还给她发了个毯子。   手里冷津津的,阿德莉亚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将毯子披在了身上。马车外净是嘈杂的声音,她没有力气去细细分辨他们说的都是什么,目光也没有聚焦,只安安静静地靠着。   有人感叹格林警长英明神武,有人说热心侦探乐于奉献,当然少不了的是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探员,恐怕也极少见到这样的景象。器官、尸体、还有小屋里血淋淋的试验台。   她的目光短暂地停在了外面一处,威尔逊把克里斯蒂女士身上的束缚彻底解开,应当是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似乎是个不错的结局。   有些疲乏,但是心情倒也不差。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爬上这辆马车,坐到他身边。   是脸上已经擦去大多数痕迹的歇洛克。   “感觉怎样?我的朋友。”   尽管几宿没睡好,但歇洛克仍旧看起来神采奕奕。   阿德莉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也浮出了些笑意,她懒洋洋地靠着车座:“就那样吧。”   歇洛克把威尔逊的衣服也脱了放在车上:“好吧,我们共同的好友威尔逊恐怕现在没空计较我的衣服,好在我的烟放在裤子口袋——嗨,阿德里安,能给我点个火吗?”   “火柴在车上不是用掉了吗?”阿德莉亚皱了皱眉。   “你的外套口袋里还有一盒。”他促狭地笑了。   阿德莉亚从口袋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了歇洛克的火柴。她的室友叼着烟,眼角眉梢还有破解谜题之后欣快的笑意。她咕哝了一声,声音太轻,连歇洛克都没听清。   “什么?“他稍微提高了声线。   火柴划过火柴盒,燃起火花。   她凑近他,一手微微遮挡马车外的风,为他点燃了香烟。   “我说,我不喜欢烟味。”   歇洛克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我知道,但你稍微体谅体谅我,阿德里安,不然我恐怕不能清醒地到家了。”   他又吸了口烟,伴着一声叹息,烟雾也从他唇间逸出。他恢复了些精神,探身出马车:“喂!能不能来个人把热心市民送回家去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忙的情绪崩溃了几乎。其实很烦职场上一些不太好的风气。大家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但是又到了我最爱的点烟环节!   (我好讨厌抽烟和抽烟的人,但是老福例外)? 第16章第16章   或许是确实太累了,在马车上,她本有些困惑想提问,还没来得及说,大脑就先坠入了睡眠。在睡着前她好像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但她不确定。   本以为看到这么类似前世的场景,她又会做噩梦。可是很难得、很难得,她睡了个没有梦的黑甜觉。   应当是被歇洛克喊醒,她困得直打跌,跟在他身后回的221B,也不记得是怎么跟赫德森太太打招呼的了,反正她就迷迷蒙蒙地,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要穿着脏衣服躺床上,往沙发上一倒。   好像是听到了歇洛克的笑声,他贴心地只点亮一盏小烛灯,为她抱了一床毯子,同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浑浑沌沌地就跌进了黑甜乡。   第二天是闻到了早餐的香气醒来的。   阿德莉亚迷迷蒙蒙地坐起来,睁眼对着餐桌发了好一会儿呆,眼神才慢慢聚焦。   “看来你睡得不错,阿德里安,”坐在餐桌另一头的歇洛克悠闲地翘着脚翻报纸,“一整夜,你就保持这个动作动都没动呢。”   阿德莉亚想说话,想起自己的嗓音,不动声色地稍微调整了下做了下预备:“啊。”   她的声音以前是偏女性的,青春期的时候自己试着抽烟喝酒——抽一口或喝一口含在喉间,还有趁着感冒拼命作死,成功把自己的嗓子废掉了,最严重的时候说是破锣嗓子也不为过。尽管后来被赫德森太太发现令她好好休养,但她恢复之后声音就十分接近男音了,至今不润润咽喉提高声音说话还能轻易破音。   “我可没有盯着人睡觉的习惯,只是我睡前和我起来之后,你的姿势一点没动而已,”他没注意阿德莉亚的动作,“对了,有一点你倒是说的不错,格林警长已经开上记者发布会了。”   “嗯?”她反应了下,才想起来格林警长是谁,“噢。”   声音不稳定的时候,她会少说一些话。   报纸往下移,露出他的一双眼睛,歇洛克定睛观察了下自己这位分外寡言的室友,确定只是过于困顿有些没醒神,不由得带出了些笑意。   “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收拾一下,威尔逊说中餐的时候要来拜访,赫德森太太可兴奋地要预备做一顿大餐哩。”   啊,不要吧?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阿德莉亚忍不住戴上痛苦面具。   她没注意她的室友正默默观察着她难得生动的表情,报纸挡住的嘴角藏不住笑意。   看见茶几上自己的杯子,也顾不着是不是昨天晚上的水了,拿起来喝了一口,竟还是温的,嗓子终于得到了一些解救,她稍稍清了清嗓子,知道是谁帮忙倒的水,小声道谢:“谢谢你的热水。”   “举手之劳,”他翻了一页报纸,“你确定不需要给实验室请假吗?”   请个什么假啊,做实验这种事情,全靠自觉。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阿德莉亚还是勉强起身,把毯子掀开,脚落到地面的瞬间才意识到昨晚一觉确实有些过于舒适了,浑身都透着难得的松快感。   说不定平时睡不好还是因为不够累?她难得有兴致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将毯子叠好放到一边,她嗅了嗅自己的衣领,没发现奇怪的味道,这让她稍微安心,但她还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你要去洗澡?”她的侦探室友提问。   “嗯?怎么了?”   “你都不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难得的,他没有说通过观察得到结论,而是直接发问。   合租的这些天,歇洛克单知道自己的室友好奇心淡薄,但确实是没想到能淡到这种程度。一晚的奔波冒险,事情一了,就能完全不在意,不追究前因后果。   尽管置身其中,却又像是个看客。   他谨慎地观察着自己室友的表情变化。   可惜阿德莉亚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样的情感,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不好奇,只是你们待会儿肯定会说的吧。”   她说的是真话,语气完全不敷衍。   歇洛克收回视线,大幅度夸张地耸了耸肩,报纸也哗啦啦作响。阿德莉亚也没在意,回房间收拾洗澡去了。   收拾好出来吃早饭的时候,歇洛克已经开始捯饬他的瓶瓶罐罐了,她有时候能看见他在折腾一些试剂,偶尔一瞥甚至看到过硫酸啊这种腐蚀性液体。不过她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通常当作没看到。   难得有精气神,阿德莉亚也没闲着,吃完早餐之后将餐盘送下去,回来之后手上拿了个装了75%酒精的喷壶,对着前一天格林警长坐过的沙发一顿喷,然后才把坐垫什么的卷巴卷巴收起来。她有时候会在实验室里自己配点84消毒液,所以此刻也不急着清洗,先装起来就行。   “等等,福尔摩斯,你不会在家里搞有毒气体吧?”她突然想起。   他正将颜色奇异的绿色溶液倒到试管里:“啊,谁知道呢?”   “你最好不要。”她咕哝了句,将桌上的报纸统统收起来,按着时间排好,想着晚上还能送到史密斯那里去,还有就是消毒水配好也要给史密斯一份。   把客厅里自己的痕迹打扫了个干净,阿德莉亚的精力也用的差不多了。威尔逊的毕业论文摆在桌上,估计是刚才歇洛克在看,阿德莉亚也懒得翻。想起自己的台历好像还摆在抽屉里,又翻身起来拿。   “你还真是不留一点痕迹,”歇洛克洗过手,拿着干布擦拭,“至少台历可以摆在桌上公用吧。”   阿德莉亚迟疑了下,手下意识缩了缩。日历本里应该没写什么?她稍稍想了想,除了几条杠杠也没做什么标记。摆着就摆着吧。她摩挲着七月的字样,思绪短暂地飘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全都落在这位未成名的侦探眼里。   那就摆着吧。   她刻意使自己不要再把目光分给她的日历本,可思绪到底是被牵着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茫然地围着茶几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没开窗,有些昏沉的环境在此刻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欸,好累啊。   她拉扯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肩膀上的酸痛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终于迈出脚步——即便是半被迫着——去掺和别人的事情了。一种难安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滚,她说不清楚,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习惯孤身一人,而她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去,可这么一插手,总觉得要被拉进一个漩涡里去。   想跳出来,又好像已经被带进去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勉力坐直,把窗帘拉开,外面的景色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又或者今天的天空稍微晴了些。她拿出自己的书本,就着窗外的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起来。   又窝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吗?   歇洛克从单人沙发上弹了起来,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听到房间里的什么声音,快步走到桌边把那本台历拿起来。   如果完全没有痕迹、没有记录的话,那么这本台历的意义和任何一份报纸都没有区别,阿德里安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结反复的动作,所以台历上一定有什么,歇洛克可以肯定。   可是翻了一通,每过一天画了个勾,五月一日画了个五角星,六月三十日后面有一条竖线,八月被折了个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有什么被忽略了。   歇洛克若有所思,他动作迅速地把日历恢复原样摆着,然后坐回了他的专属沙发。   外面的谜题结束了,他空余的时间又可以用来关注他的神秘室友了。   伦敦的天气确实很随意,阿德莉亚在窗前看到威尔逊的时候,天行将欲雨。   她的怠惰劲又涌了上来,不太想出去社交,直到歇洛克敲她房间门,她才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赫德森太太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正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来,一抬眼就看见阿德莉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忍不住念叨了几句:“阿德里安你看看你,这像什么话呢,威尔逊马上就上楼了。”   “不小心睡着了。”她有一些心虚,将衬衫扣到最顶上,又抓了两把头发,让自己显得精神些。她平常在家的时候不爱用发胶梳成背头。   “真是的。”可爱的太太嘟囔着,走近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顺从地微微弯腰低头,由着赫德森太太为自己又捋了捋头发,拉了拉衣领。   “这是你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来到贝克街的朋友,你也稍微重视点嘛。”   赫德森太太永远是那个可爱的太太,即便是念叨,在阿德莉亚心里都能归为撒娇。她难得露出一个有些单纯的笑,轻轻地抱了抱赫德森太太。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朋友不朋友,她在这里最在乎的就是赫德森太太了。   或许可以算上楼下的史密斯——唔,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赫德森太太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孩子心情好像松快不少,越发确定威尔逊一定是阿德莉亚的好朋友,暗暗提醒自己一会儿要再对威尔逊热情些,最好问问他的饮食习惯,下次再来就有所准备。   歇洛克谨慎地看了看两位赫德森的表情,确信他们之间一定产生了某种误差,他想明白后,只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倒也没说破。   作者有话说:   原着赫德森太太的生日基本是不可考据了,五月一日是神夏赫德森太太扮演者UnaStubbs的生日,本文用她的生日纪念一下这位和蔼可亲的太太。   歇洛克:什么?阿德里安最好的朋友难道不是我吗?瞳孔地震.jpg感谢在2021-10-1322:43:04~2021-10-1513: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第17章   “福尔摩斯先生、赫德森,我上来了!”   是威尔逊的声音,这次他听起来精神了不少。   “噢,威尔逊先生,阿德里安期待许久了,”赫德森太太的语气上昂,“看来我的午餐正是时候,你的朋友们可都在等你呢。”   “多谢您,赫德森太太,”他摘下手套执起她的右手,“您真是位贴心的女士。”   尽管这个年代男女的接触什么的都挺寻常的,但阿德莉亚下意识视线还是回避了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吻手礼,就如她本人是很喜欢挨着、靠着或者抱着什么,外在仍旧是肢体相当克制的类型,她尤其避免在外时与人的碰触。   “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赫德森太太乐呵呵的,关上门下楼之前还不忘记用眼神鼓励阿德莉亚。   有那么一瞬间,阿德莉亚想把她喊住一块吃饭,又想说她下去和她单独吃饭——歇洛克没住进来之前,阿德莉亚还时常同婶婶一起吃饭,歇洛克搬来之后就很少很少了。思及此处,阿德莉亚心里有些微妙的惆怅。   这一次的威尔逊穿的笔挺精神,这次他顾不上自己的“好朋友”阿德里安,问好直直就冲着福尔摩斯去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是难料到您竟能从如此微细的痕迹中找到线索,我不得不惊叹于您的头脑了,在剑桥的时候我为何没听过您的名声呢?”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歇洛克的手,大力地摇了摇。   阿德莉亚注意到歇洛克不太耐受此等热情、有些隐忍想要抽手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但并不打算解围。不等招呼自己拉开椅子先坐下了。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天赋罢了,你说是吗,阿德里安?”歇洛克拉开椅子请这位大个子医生就坐,并试图把话题递给他的室友。   他怎么就还记得这句话?阿德莉亚有点无奈。   “这可不能算是小小的天赋,说实话,昨天和苏格兰场的人打了一宿交道,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你万分之一。”威尔逊充满感激。   歇洛克微微往椅背一靠,嘴角似乎翘了起来,又很快收敛。   他在开心。阿德莉亚觉得这位室友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可爱,忍不住也凑了句嘴:“或许这才是适合你的工作,福尔摩斯。”   找猫,找狗,找人的,简直是猎犬呢。   “我能感觉出你全身心拒绝我去到你的化验室工作,”歇洛克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故意避而不谈,“我甚至能感觉你在心里编排我。”   “那倒没有,”阿德莉亚否认得很快,她也不知道对方对于猎犬这个形容的接受程度,所以也不想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那位克里斯蒂女士如何了?”   “托你们的福,她很好,”威尔逊坐直,身体前倾,“昨晚我把她带到诊所去,我的诊所有一间房间供给需要住院的病人——她应当是静脉注射了麻醉剂导致昏迷,谢天谢地,目前没看出来有什么不良影响,除了受了些惊吓到也没有别的。我请女仆先照料她,这才赴约。”   “你的求婚成功了。”歇洛克慢悠悠道,他并不感到疑问,只是陈述。   “是的——这又是您的才能吗?”他惊奇地看着歇洛克,“我不认为我身上有什么痕迹……戒指或者什么的,都没有。”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巧,一旦我说明自己的思考过程,你便会觉得不过如此……虽然你出门见我们前换了外套,但衬衫和西装裤还是相当考究,右膝有跪地压出的折痕,这不难看出来,再加上刚刚握手的时候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不必用惊叹的眼神看着我,这只能算一点小小的推测。”   歇洛克接收到威尔逊崇拜的眼神之后忍不住瞟了一眼阿德莉亚。阿德莉亚注意到这个眼神,并在内心翻译成“你就不能学学人家”。   接收到信号的阿德莉亚故作不知,并且假意社交了起来:“这真是好事,祝贺你威尔逊。”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里面装的白水,微微致意。   威尔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斟酒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仿佛变成了侦探的脑残粉,试图向她说明侦探的高明之处:“赫德森,或许你不知道,虽然一开始我特别忐忑,我按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指示行动的时候却越来越踏实。”   阿德莉亚保持微笑,只当个捧哏:“怎么说?”   “因为一切后续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我只需要像演员一样顺从导演的命令——”   他忍不住兴奋起来,转向歇洛克,“如您所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告诉克林特,说我对换血有些好奇,只可惜小样本十毫升的血量并不够用,还有就是对东区那些风俗女的鄙薄——我只是稍微表露出来如果她们能够多贡献些血液,至少算是为科学做贡献这样的意思,他很快就将我引为知己,邀请我晚上一起去见那位科学家。”   “我该庆幸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你会坠入深渊,”歇洛克挑了挑眉,“或许这是基于对我们共同朋友的信任。”   啊,你们聊就聊,为什么总要提我?阿德莉亚叹了口气:“这得益于威尔逊本是正直的人。”   威尔逊不知为何,涨红了脸:“不不不,赫德森,你高看我了。”   “你至少得相信克里斯蒂女士的眼光,”阿德莉亚耸了耸肩,“至少你足够勇敢正直。”   这算是很难得的夸奖了,引得歇洛克斜觑了她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转移了话题:“赫德森太太今天可算是超常发挥,鸡肉的调味恰到好处。”   一派和谐的氛围里,他们结束了午餐,阿德莉亚为了让赫德森太太放心,亲自将威尔逊送上马车。   回到房间里,歇洛克站在窗前,偏着头拉着小提琴。   阿德莉亚在音乐上没有什么了解,但她能听出来一些愤怒,或者无奈,她无法表明,只静静地看他微阖双眸的侧脸。   一曲罢,他仍静默地立于窗前。   “你在想什么?”他望着窗外问。   阿德莉亚知道他问的是她,只是没想好怎么说。静默许久,她蓦然出声:“那不是全部的真相,是吗?”   “当然,”他没有回头,“事实上,威尔逊先生确实有他懦弱的地方。”   他没说出来的是,反而是阿德里安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勇气与平静。   “啊。”阿德莉亚无意义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难得的,是阿德莉亚没有忍住:“所以不是换血——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歇洛克回头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歇洛克颇为肯定。   阿德莉亚定定地凝视他灰蓝色的眼睛,终于败下阵来。   “器官移植?”   “移植——你这个词用的很专业,和那位科学家的手稿不谋而合,”说到科学家一词的时候,他语调上扬带了点讥讽,“他对人体的器官能否更换十分好奇,搭起了个草台班子,借着威尔逊的诊所筛选病人。”   “一开始,他们是弄了些死刑犯的尸体,练练手法什么的,他们也考虑了血液凝集的问题,觉得血液凝集的话器官也一定存不下来,所以他们盯上了做这个课题的威尔逊,等准备正式开始想在活人身上试验的时候,威尔逊也有足够多的记录了。”   “他们怎么确定威尔逊会接着做?”阿德莉亚下意识问。   “即便威尔逊不做,他们也有别的办法诱使,更何况提供资金的时候,他们就有谈过这个事情,这就涉及到威尔逊的隐瞒了。”   阿德莉亚沉默了片刻:“那么钱从哪来的?”   “詹姆斯·克林特——或者说詹姆斯和克林特两人一起给的,这就是苏格兰场所揭示的真相。”   “他们绝不是什么有资产的人,我很难相信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些人能凑齐开一家诊所的钱,那起码是要抢过一次银行才能一次性掏出那么多,”阿德莉亚的语气有些奚落,“所以这一点来说,你摸到真相了吗。”   “是啊,弗兰奇显然不是真正核心,他只是这么一件小事的实践者,”歇洛克再次看向窗外,没再看他的室友,再次把琴驾到肩上作出演奏姿态,“我敢打赌,这背后还有更黑暗的东西。”   “伦敦最大的事业就是犯罪。”   阿德莉亚不知从哪里见过这句话,也不知为何说了出口。   她的室友放下琴,看了她一眼:“或许你是对的。”   “我总能找到的。”他仿佛叹息般说出,再次回头看向窗外,做出演奏的姿态,手腕轻轻抖动,小提琴便发出了优美的颤音。   阿德莉亚盯着他的背影,耳边却好像是静默的。良久,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把早上整理的报纸拿在手上。   出门之后,她站在街道上回望,歇洛克孤身一人在窗前,仍沉浸在演奏之中。   他现在还摸不清黑暗里的力量是什么,但是,他是不是可以做到?   作者有话说:   歇洛克:你夸他勇敢正直?你都没这么夸过我?(震声   实在没敢在正文里崩人设,但作话可以崩一下下? 第18章第18章   大约一周以后,阿德莉亚清早出门,准备去实验室工作。   “早报!早报!萨利区女教师失踪之谜!背后竟有恐怖科学家!”   报童在街头穿梭着,不时停下来询问:“先生,要一份报纸吗?”   阿德莉亚本来想着家里订了报,不欲购买,可架不住报童认出他来了。   “赫德森先生!您要一份吗?报纸上有您的名字!”   报童是活跃在贝克街的小孩,叫维金斯,现在才七八岁大,很是机灵,阿德莉亚并不介意为他支持一点业绩。从口袋里掏出了硬币,递给维金斯,她拿过报纸,离上班还有一会儿,索性就坐在长椅上看了起来,正好这样也不用回去和福尔摩斯硬聊——她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室友关系。   维金斯知道这位先生寡言,响亮地道了声谢便拿着报纸奔往他处了。   阿德莉亚难得看报纸时有了明确目标,这篇《惊案!女教师失踪与疯狂的科学家》就在头版头条,占据了接近一整版的篇幅。   其实能够预料到报纸最后呈现的效果,可阿德莉亚还是认真地看完了:整篇文章着重叙述了女教师失踪是多么离奇而没有痕迹,伟大的格林探长敏锐地抓住了被大多数普通人会忽视的细节,如同鹰犬般迅捷地破获此案。   如果说夸赞格林警长的有二十句话,对比下有两三句表扬了苏格兰场的新生血液霍普金斯,以及最后一句——   热心机敏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与他的朋友赫德森的帮助。   意料之中。   阿德莉亚仔细又读了读,全文根本没有提及器官移植的事情,而是变成了更具神秘色彩的嗜血症,弗兰奇博士有饮血的怪癖,挑选特定的新鲜女性血液。   或许是苏格兰场出于某些考量,报纸上也全未提及失踪的的风俗女的尸体是怎样的凌乱,也完全不提及那个噩梦般的实验室。   苏格兰场有这样的力量吗?操控报纸什么的。   “你这是在欣赏报纸上自己的名字吗?”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就在左耳边响起。   阿德莉亚差点从长椅上弹了起来——见鬼,这个人没点距离感吗?就直接这么凑到她后面跟她一起看报纸?还有就是,在大街上看报纸怎么也能遇见他?他不是刚刚还在家里坐着吗?   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将距离拉开一些,面上一派镇定模样:“当然不是,热心机敏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大概是触及了他的笑点,歇洛克爽朗地笑出声,短暂几声又停了下来:“我倒是不介意这个形容,虽然那可能不过是记者凑字数的描述,侦探的朋友赫德森先生。”   手杖在他手中灵巧地转了一圈,他足尖一旋,轻快地绕到长椅前边,施施然落座阿德莉亚旁边。顺手的,他的右手就搭在阿德莉亚身后。   这个动作在这个年代的同性——甚至于足够熟悉的异性之间,都不算太唐突,对于阿德莉亚来说却有一点点超过了,不过还在接受范围内。   她令自己放松下来,找了个话题让自己不注意他的动作:“不会有点不甘心吗?”   比起阿德莉亚克制的动作,歇洛克显得相当闲适:“我倒是觉得我不需要他们大书特书我的功勋,谜题本身就已足够,更何况只要有这个名字,总有人能看出名堂来。”   或许是他自在的态度有点感染到阿德莉亚,她也稍稍放松下来,微微侧脸看向他,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是准备继续当侦探吗?”   歇洛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神似乎有些不确定起来:“或许吧。”   短暂的思索后他换了个姿势,以更好地直视阿德莉亚:“你是在关心我的未来吗?”   啊,被问到了。她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平静作答:“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   只是关心一下室友有没有能力长住221b而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闷闷地笑出声,不知道是不是玩笑话,将旧事重提:“可我还是想去化验室工作。”   阿德莉亚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吗?”   他挑了挑眉:“当然。”   在闹市中,两人形成了一角小小的沉默。   这种沉默对歇洛克来说并不无聊,他注意到自己这个总有点游离在世界外的室友似乎是思索着什么,又没下定决心,或许还在考虑他的要求,又或许因为其他的事情,反正他总是不太能看透阿德里安。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可乐,也不催促,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对于这个时候的他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的大脑能热身的余地。   大概过了几分钟,阿德莉亚如梦初醒,她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   “我该上班了,”她抿了抿唇,“报纸你拿回去吧。”   是拒绝了吗?歇洛克咀嚼着她的反应。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我才刚下楼——我可不是和你看完报纸就要回去的。”   “你这是要去?”出于礼貌,她询问她的室友的去向。   “谁知道呢?或许定做一件衣服也说不定,我得置办身好看些的行头,”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上扬,从她手里把报纸抽走随手夹到腋下,“那么,再见了阿德里安。”   定做衣服?   阿德莉亚愣了两秒,定定地看着自己室友雀跃的背影,有些困惑。她的室友的穿着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绅士们中比较精致的类型了,不过定做衣服的话,他的经济实力似乎又还没到这个程度……或许是威尔逊的委托费到账了?   她想了些有的没的,但她向来习惯放过自己,决定不再去问。   正好有马车经过,她招了招手,往实验室去了。   却没注意到歇洛克往她的老据点——史密斯裁缝铺去了。   这天的阿德莉亚下班之后并没有去锻炼,而是去到了医院的解剖室。   “稀客,赫德森先生,”莫林·斯蒂尔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在门口穿白褂的阿德莉亚,“你是来帮忙的吗?”   他的声音从口罩下面传出来,有些闷闷的,甚至透出点阴森的感觉。   说实话,或许他比那位弗兰奇先生更像科学怪人。   “啊,”阿德莉亚系上衣扣,“在干什么?”   “一点私活。”他接着低下头,忙着手上的事情。   味道不好闻,场面也不好看。阿德莉亚听到这句答复,也就明白对方又从黑市上弄到了尸|体。这个年代大把人干这种事情——盗|墓,然后把保存尚可多少还能具备些价值的尸|体在黑市上交易。   这个年代做标本的工艺也远不如她在现代的工艺。   每个时代都有其特点,阿德莉亚无权置喙,也不想在道德高地指责谁。   她甚至能猜测出这具标本的来源,恐怕是某个惨遭谋杀的可怜人,苏格兰场没有线索,也没人愿意插手,便这样死后也不得安宁,辗转数地落到此处。   “如果你不是准备来帮忙的话,我建议你不必要追根究底。”斯蒂尔顿冷漠的声音响起。   “我尊重你的习惯,”阿德莉亚举起双手,尽管对方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没想到《解|剖法》出台后这样的交易居然还存在。”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斯蒂尔顿微微站直,长时间弓着腰令他有点腰痛,“想明白一具尸|体能给案件带来什么信息,不多钻研是不可能的——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他”指的是手下这具“标本”。   “我距离他的死因就差一点点距离,”他着重强调一点点,“现在的苏格兰场过于强调动机、人际关系,一旦失去身份的线索,便束手无策,但我能找到他们看不见的证据。”   阿德莉亚耸了耸肩,她简单粗暴地将这个工作归类于法医。尽管她换好了白衣却也没靠太近,只是坐在距离他稍微近一点的地方。   “你最近抽烟了?”他若有所思地问。   “没有,我不碰那黑肺的玩意。”她迅速作答,并不合时宜地想:若是那位室友一直按照现在的频率抽烟,他肺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样子。   “所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赫德森。”   “我目睹了一起器官移植案,怕你误入歧途。”她懒洋洋地说。   哎,斯蒂尔顿也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是,他们怎么就这么对生啊死啊的谜题那么感兴趣。或许是她过时了?   “呵,”这位面颊瘦削的医生低低地笑了出来,“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心理健康,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想办法弄清你的死因。”   至于这个过程会不会血腥,就不必再提。   莫林·斯蒂尔顿是一名医生,可是他也做法医做的事情。这个年代的法医大多停留在对淤青、伤痕等等的观察,斯蒂尔顿却坚信身体内部一定有答案。   他并不是解剖室的研究员,但他负责这个地方的人员管理,算是个小领导。   可能也有些无心干活儿了,斯蒂尔顿看了看天色,摘下手套,把布盖在面目全非的标本上,摘下手套洗手。   “所以你就是那位热心市民赫德森?今天早上的新闻。” 第19章第19章   “热心市民?”阿德莉亚没有否认,“你说是就是吧。”   “实际上有些头脑的人看着描述都能猜到背后的故事绝非写的那么简单,这也绝对不是开始,女教师不是唯一受波及的人,”他坐到阿德莉亚的斜对面,“有别的人死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但是为了不造成恐慌所以隐瞒了。”   “报纸上耸人听闻的消息太多,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细读一篇无关紧要的报导。”   “医学上的东西,我有我的嗅觉所在,”他短促地笑了笑,“所以你是想问什么?”   “你见到过那样的——”她一时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标本,尸|体?或者别的什么。   “你要知道,咱们这里来的标本千奇百怪,被枪毙的死刑犯,饿死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去的穷人,也有些破破烂烂的。”   “今年四月,可能是少了肾,或者什么器官都掏了个干净,女士,浅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她把揣在怀中许久的那张便笺抽了出来,上面写了失踪的几位风俗女的特征,以及一张简单的小像,“希望她们不要面目全非。”   匆匆扫完便笺上的内容,斯蒂尔顿还给了阿德莉亚:“特征明显的话,我一定会有印象,我确信我没见过。”   “还有就是,你认识弗兰奇这个人吗?”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掏出另一张纸,上面是她的速写,她把弗兰奇的模样大致画了下来。   拿着那张纸,斯蒂尔顿的面色凝固,身体也僵直了。   谨慎观察着他的阿德莉亚不可能错过他的表情变化。   “这是报纸上写的那位被逮捕的疯狂科学家?”斯蒂尔顿将纸对折,把那张速写叠在了纸的内面。   阿德莉亚紧抿着嘴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赫德森,我不建议你插手,你继续当你独来独往的研究员就好了,”斯蒂尔顿吐了口气,把纸当着她的面撕碎,放回她的手上,“不然我恐怕,我真的会在试验台上见到你。”   “你不是那么具有好奇心的人,赫德森。”到这一句,他的语气甚至有了些警告的含义。   阿德莉亚被他的紧张渲染,也生出了一些不安。她将纸屑收到口袋里,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她本还想再问些什么的,可斯蒂尔顿却突然站了起来,显然不欲再谈:“既然都来了,就帮我把我的发现画下来吧,我还指望着做一本画集呢。”   阿德莉亚也只能将重重心事也收回口袋,尽职尽责地给斯蒂尔顿当工具人。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贝克街时,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   她刚一进门,她那鼻子堪比猎犬的室友歇洛克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不过看到她不虞的脸色,歇洛克挑了挑眉:“阿德里安,我又不小心把烟盒放你口袋里了。”   阿德莉亚愣了愣,在口袋里摸了摸——这人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上瘾了还?   她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但想了想福尔摩斯也不是那种会瞎翻她东西的人,估计就是恶作剧扔到她口袋里而已。本来提起来的烦躁又放了下去,算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那就不抽。”阿德莉亚淡淡道,将外套挂在门边。   歇洛克显然是回来的比较早,穿着睡袍,双腿微微蜷起团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斗但没有点燃。他已经沐浴过了,此时头发有些凌乱地耷拉在额前,显得少了些锋芒,添了些柔软。   可是当他抬眼望过来的时候,眼神又那么明亮。   “那能把我的火柴盒递来吗?在你的裤子口袋。”他叼着烟斗,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如果能帮我点上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不追究你身上刺鼻的味道。”   阿德莉亚看了看沙发上那只懒洋洋的大猫,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想直接把火柴盒还给他,但又一想,还给他之后他抽起烟来更没节制,自己也并不想纵容他在家里抽烟的习惯。   烟盒和火柴盒在她手里也是好事,就间接控控烟吧。   她做出了妥协,本想直接去洗个澡的脚步一拐,还是选择走到歇洛克身边,弯腰为他点上了烟斗。   慵懒的先生在对方为自己点烟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动一动,更不用说做出凑过去的动作。直到第一口烟吸到嘴里,他才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眉眼舒展开来。   她靠近他的时候,他灵敏的鼻子已经分析出来了味道,也看见了不少细节——被压过的领口,向上卷过的衣袖,手上的铅灰,沾了灰屑的裤腿……   他并不想去追问,他更喜欢自己探索。   阿德莉亚也没有关心今天自己的室友为何没有展现自己过于旺盛的好奇心,直直地回到房间准备洗澡把身上的衣物换下来。   歇洛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似无动于衷,心里却在想今天和那位裁缝匠的谈话。   阿德里安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连他的朋友都如此有趣,他努了努嘴,开始整合一天的线索。   “你会画画?”   阿德莉亚推门准备洗澡的时候听到她的室友提问。   “啊?不算会。”阿德莉亚吃不准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那就是会了,阿德里安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自知之明。   似乎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歇洛克完全不顾及先挑起话题的人是自己,反而有些嫌弃似的摆摆手让人家赶紧走。   阿德莉亚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都不想搭理他,自顾自洗澡去了。   等到收拾好出来之后,歇洛克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可是他也没关灯也没收拾好他的信。阿德莉亚看着一团混乱有点无奈,但她没有帮别人收拾的习惯,只把灯掐了回房间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躺在床上又开始睡不着的时候,她漫无目的地又想起这位室友。   “谁知道呢?或许定做一件衣服也说不定。”   这是他早上的原话。   等等,阿德莉亚突然又清醒了,他该不是去史密斯那里去了吧?所以才问自己会不会画画?   算了算了,别想了,找个时间去史密斯那里问问就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要不还是想办法让这个室友转移一下注意力,总觉得自己是他的观察对象……   凌乱的念头在脑海里绕啊绕,直到天色完全黑暗,她才终于有了些睡意,昏昏沉沉地陷入她习以为常的古怪梦境。   作者有话说:   阿德莉亚:我孤僻、我寡言,但我也是有朋友圈的。   老福:朋友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给我点烟(x   另外,阿德莉亚已经背起了帮老福戒烟的重任/撒花   在本文写到阿德莉亚和史密斯会面之前,老福已经见到阿德莉亚忠诚的朋友啦!   ——摸了个新文案,感觉是不是会有吸引力些   (虽然我真的很喜欢旧文案)? 第20章第20章   说是等有机会再找找史密斯,惫懒的阿德莉亚拖了足足一周,才去到距离221B不到500米的裁缝铺。   圆圆脸的女仆欣喜地接待了她,她随手将报纸递出就直接去了工作间。   难得的,史密斯没有踩他的缝纫机或者画设计稿,而是拿着报纸在看。   ——啊,又是看报纸,最近那张和普通市民赫德森挂钩的报纸已经有太多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她都有点应激。   “许久不见,阿德里安,”他把眼睛从报纸上□□,“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里了,你的信都快堆满一抽屉了。”   “瞎说,我哪有那么多朋友。”阿德莉亚虽然没有表情,但肢体十分放松。   “你未免小看自己了,”史密斯抓了抓凌乱的胡子,伸直脖子挠痒的样子显得有一点点滑稽,“上过报纸的人了,对自己有信心些。”   阿德莉亚内心发出痛苦的呻|吟,果然又说上报纸的事情。   “那都一周前了,一个名字而已,”她把无比熟练的说词抛出,然后打量打量自己显得有些落魄的朋友,“陷入瓶颈了?”   “这个时代是没有瓶颈的,”他又抓了抓领子,眉头紧锁,“我只着急我的手速度不够快。”   也不指望史密斯这个糙汉能照料客人,阿德莉亚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水:“那就只能提醒你注意身体,你看起来很憔悴。”   史密斯斜斜地看她一眼:“你看起来倒是丢了些死气。”   是吗?阿德莉亚愣了愣,眼神传达出不解。   “自从你那个室友来了之后,你来工作室也少了,而且现在看起来状态也好些,”史密斯耸了耸肩,“或许之前的低沉也因为你缺乏社交,和我这样的人长期当朋友是积极不起来的。”   “我并不缺乏社交,我也不是社交恐惧,”阿德莉亚没有完全否认史密斯的说法,“或许是因为最近有要做的事情。”   史密斯稍微想了想这位朋友过去的某些消极想法,大概猜出来了。他识趣地没有再问,也知道问是没有结果的,就像以往每一次他询问她生命的意义,她都不会给出结果的。   谈到这里两个人各怀心思地陷入了沉默。   “那个案子真的是器官移植的?”史密斯冷不丁开口道。   “嗯?你怎么知道?”   “官方报纸都写的交换血液,但总有小报有些出乎意料的报导,”史密斯把报纸递给阿德莉亚,“你也占了很大的篇幅,医生。”   “我不是医生。”   她平静地辩驳。   接过报纸一目十行扫了一通,这份小报和她之前看到的报纸内容全不相同,完全以窥伺的口吻描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器官移植案,还把她(虽然她不想承认是她)赫德森医生的作用拔高,甚至说这位赫德森医生和福尔摩斯侦探联手勘破此案,其丰富的从医经历给经验老道的侦探无穷灵感。   这份报纸除了器官移植四个字是对的,其他简直面目全非。噢对了,还有一点也说对了,这位侦探戴着滑稽的猎鹿帽。   对于报导十分无语,阿德莉亚简短地说了一下案子的起因发展,也说明自己在案子里的参与程度。和对于斯蒂尔顿的半遮半掩不同,在史密斯面前,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倒是没想到官方居然选择压住这件事情——我以为这样的案子会是媒体的狂欢,”他讥诮地勾勾嘴角,“事出反常必有妖。”   “出于□□的目的压住消息并不罕见吧。”阿德莉亚倒是不置可否。   “你知道开膛手杰克吗?”史密斯问。   阿德莉亚回忆了一下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对十九世纪伦敦的印象,就只能记住一个开膛手杰克的怪谈:“好像有印象,是小说还是真事?”   “应该比现在的年份再晚一点点,那可真是媒体们的狂欢——对开膛手杰克的狂热报道可以说是延续了一百多年,”史密斯咂咂嘴,“事实上这个年代这个国家的警|察可没有什么□□的意思,更何况他们管不住所有小报——但目前来看很少有报纸写到了器官移植或者更深一点的东西,甚至于那位疯狂科学家也被说的朦朦胧胧,或许背后还有点别的什么。”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什么兴趣。”她想起了斯蒂尔顿的话。   史密斯捕获了友人口中的现在二字,诧异地挑了挑眉。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友人此次见面比上次好像鲜活了一些,或许大侦探当室友就是会给生活带来活力吧。   想到那位初出茅庐的侦探,史密斯低低地笑了笑:“我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先生,不得不说很具有风采。”   “大名鼎鼎?他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吗?”阿德莉亚没反应过来。   这次换史密斯发呆了。   开什么玩笑,二十一世纪来客不认识福尔摩斯?   不说别的,铺天盖地的衍生作品及电影宣传,《神探O洛克》、《基O演绎法》、《大O探福尔摩斯》,你来这之前起码读过大学,读的书也不少,居然能够完全没听过歇洛克·福尔摩斯?   可能他怔愣的样子有些明显,连他的大胡子都遮不住,阿德莉亚探究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确定阿德莉亚是真的一无所知,史密斯出于某些目的,没有说穿侦探的身份:“啊——我可能记错了,也许是这份报纸的评价干扰了我吧。”   “他跟你说什么了?”阿德莉亚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总觉得他在瞒着什么。   “你倒是对他挺好奇的。”史密斯避而不谈。   “还行吧,一个有点奇怪的人。”她含糊道。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驴唇不对马嘴地又聊了会儿,阿德莉亚失去耐心,去外间拿自己的信去了。史密斯注视了一会儿友人的背影,友人身上还穿着他亲手制作的灰色风衣,背影颀长又□□,他猛地一推桌子。   啊,有新灵感了,赶紧记下来。   听到工作间的巨响,阿德莉亚都懒得搭理,一猜就是某人又有了灵感,她自顾自地打开了自己的抽屉。   ——还真的有一整抽屉的信。   她难得的有些恍惚,难道这就是报纸效应?她索性坐下把信挨个拆开阅读。许多都是询问报上的赫德森是不是她,关心她是否涉险,多是些客套寒暄话。   倒是有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   [请恕我唐突,我近来认识一位苏格兰场的探员,雷斯垂德,他颇有些能力,恰好最近调职负责贝克街的管辖,他听闻我认识你,总希望我引荐一番……]   作者有话说:   史密斯没有说穿是怕阿德莉亚因为对福尔摩斯失去探索欲而再次陷入一潭死水。   好了,我们自闭阿德莉亚其实是有朋友的!可以说是交际花了(不是   ——今天实在不想学习,再摸一章。   周四开题,开完题之后能好好码会儿字惹? 第21章第21章   “你在犹豫。”歇洛克双指夹着小提琴指板,一晃一晃的。   每次他做这个动作,阿德莉亚都会觉得有些不适——凭她仅有的音乐水平,她能判断出这个小提琴很贵,而歇洛克有时候的动作让人觉得这人未免过于不珍视这把琴了。   不过此时歇洛克说得对,她在犹豫,所以她顾不上那么多。   首先声明,她绝对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也能不是非得要歇洛克·福尔摩斯同她合租,长久停留在贝克街221B。尽管情感倾向来说,一个靠谱的侦探住在这里比别的来路不明的人要好,也不是非他不可得。   只是她手上,恰好有那么两封信函。   她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一定是靠谱的侦探,只能说是校友滤镜加上确实他有那么些智慧?她在心里不情不愿地肯定他。   所以并不想这样,不想为这个人担保些什么,可是如果机会都到手上来了,举手之劳,推掉未免又有点不近人情。   不想推荐,也不想不推荐。   果然就不应该和再多的人扯上关联,特别是“热心”的人,可太容易牵扯到一起解不开了。   “你是准备做侦探了吗?”她抬眼,看见歇洛克一晃一晃的动作有点烦了,走到他面前把他的琴拿了下来轻轻放到另一个沙发上,他本来就夹得很松,她的动作没有什么阻力。   “噢,看来是工作相关的话题,”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亲爱的室友还是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站起来,把他“亲爱的室友”请到了自己的专座上,还顺手给倒了杯热茶。   “虽然我觉得你的答案恐怕不能达到我的预期,但我也感激不尽了。”他旋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一腿叠在另一条腿上,翘得有些高。尽管他似乎是将要被提供帮助的人,但他表现得却像是施与者。   阿德莉亚顺着他的动作坐下,整个沙发都被这人坐的热气腾腾。除此之外她也没觉得这张沙发有什么特殊的,或许就和猫喜欢的坐垫一样,不讲道理。   “你先告诉我你的答案。”   “事实上我喜欢谜题,人与人之间的,发生的事情里的,哪怕桌上的摆件、衣领上的痕迹都有谜题。我觉得我的一生总会在解谜之中度过——但目前来说我还没有那么快定下来——侦探或者不是侦探,我也在寻求这个答案。”他十指相抵,靠在唇边。   阿德莉亚:你搁这搁这呢?没定下来还绕大半圈?   她被这弯弯绕绕谜啊解谜啊弄得有点烦,索性直接切入话题。   “我有两封信,”她顿了半秒,看见她的室友放下翘着的腿规矩坐好、身体微微向前倾一副认真的模样,心里的别扭消了一些,举手之劳,希望他值得,“负责贝克街辖区的雷斯垂德警官明天会来访,了解克里斯蒂失踪的案子,我想你会有兴趣向他介绍。”   “不错,我虽不谋夺官方的认可,但能好好合作总是必要的。”   “此外就是,化验室最近不缺人,我插不上手,解剖室缺人,是面试函,但是他们缺人。”即基本意味着可以获取这份工作。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却没有递到歇洛克手里,而是放在桌上。   歇洛克的眼神跟随着她的手,又一瞬间转回定定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她好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没有焦距,有些回避。   确认这封信都是给自己的,歇洛克将信从已经拆过的信封中取出。   信封上写的是阿德里安·赫德森收,打开之后却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面试函。很显然,对方就是看在自己室友的面子上发了一封面试函。   信件内容也很简单,约了个时间在见面商讨工作的内容。   他仍保持着低头阅读的姿势,灰蓝色的双眼却抬起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他的室友似乎没有耐心等待他的阅读以及对细节的探究,也没施舍他倒的热茶一个眼神,径直走到了书架边抽出了一份报纸。   远远的,歇洛克辨别出来这并不是她常看的那些,也不是他自己买的。   阿德莉亚不想观察,也不想被观察,也不想解释自己的意图,也不想知道歇洛克的反应:“关于苏格兰场那位探员雷斯垂德的信里涉及我的私人事务,不便给你,你只需知道他明天下午三点上门,解剖室约的是后天——并不冲突,你自己安排。”   她的站姿有些拘谨,信递出之后就一直以后脑勺示人,但又不是完全背对,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转了下头又快速地转了回去,似乎是匆匆地扫了几眼那张报纸,又扔在了桌上:“我先去休息了。”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阿德里安。”他很快叫住了她。   她停下来回头看,这位绅士也站了起来微微致意:“多谢。”   “举手之劳。”阿德莉亚抿了抿唇,把房门在身后合上。   他翘起的嘴角尚未下落,先把信揣进怀里,然后快步走到了刚刚阿德莉亚站着的位置拿起了那份报纸。   一份经验丰富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医术精湛的老医生为主角的破案故事,他快速地看完,忍不住哧笑出声。   只是笑着笑着,面色又凝重了起来。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在他询问他的兄长,苏格兰场是否会操控报业的时候,他的兄长的反应颇有些意味深长了。   “我倒是不介意你多试错,但你得再谨慎点,歇洛克。”   “尽管我未曾实地去见过,但我的大脑已经将不妥当之处串联起来,你是产生了某种危险的直觉吗?我可以肯定你——但我不建议你再往下追了,至少现在不要。”   麦考夫背着光,轻轻地点了点太阳穴。   伦敦最大的事业就是犯罪——他的室友好像总能想出一些奇妙的比喻,但是他此刻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想到那封信,还有那个或许是机会的人,歇洛克心情稍稍松快了些。其实没有阿德莉亚的帮助他也找到了一个化验室的工作,不过现在来看,或许眼前的机会更要紧些。他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尸|体,警探,犯罪,伦敦。   作者有话说:   好耶!老福吃上了阿德莉亚的软饭?让阿德莉亚帮忙找工作了耶!   我好喜欢adr假装不在乎但余光瞄人,老福光明正大打量还调侃这种一进一退的感觉,嘿嘿嘿/痴汉   这个案子结束啦进下一个!   (此外你们都不康康我的新文案嘛)   明天可能没心思更新了,后天早上开题,开完之后更新就慢慢稳定啦。么么哒? 第22章第22章   阿德莉亚并不知道歇洛克最终是如何选择的,他没有告诉她,她就也一副漫不关心的样子。   可是她能不关心他,他却好像总是在试探她。   比如:他叼着烟也一直没抽,看见她就找她借火;衣服明明在固定位置衣架突然转了个方向害她拿错;她掏口袋的时候总能掏出来火柴,奇怪的笔记本,烟盒,多出来的笔……   这一次她披上外套就觉得不对劲——外套怎么能这么重,重到衣服角打到腿有点疼?   闭着眼睛就知道是谁的问题,她下意识地就回头看她的室友。   她的室友站在书架边,单手插兜,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着她,对她微笑:“一路顺风,阿德里安。”   “……把你的放大镜拿回去。”她简直无语。   而她的室友一脸无辜,手哗地一下抖了抖晨服的下摆:“啊噢,好像是我不小心放错了。”   说是“不小心”的时候,他还带了点弹舌。   阿德莉亚觉得这个人在嘲讽自己,但她找不到证据。   她想把放大镜连同这个糟心玩意儿一起打包扔出贝克街。   她下楼的时候步伐都比平常快了一些,却不知有人从楼上撩着窗帘望着她比平常快了不少的步速,大笑出声。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他小声地自我总结,下一秒思路一跳,“或许221b缺少一块黑板。”   他已经与雷斯垂德接洽上了,从他那里拿来了一些好玩的密码,最近有活儿干的他沉浸下心的时候并不怎么吸烟,只是喜欢逗逗自己的室友罢了。   不过再逗或许就得把人惹毛了,先缓缓再说。   新入门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还在琢磨自己的密码,一个新鲜的委托冷不丁的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来自于熟悉的人。   赫德森太太似乎是注意到阿德莉亚已经走远,提着裙摆上楼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或许是他的侦探雷达启动了,他挑了挑眉,认真地凝视了一会儿这位可爱的老太太:“请稍等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需要正式一点。”   他快速把晨服脱下往门后一挂然后取下另一件黑色西装,穿好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几个大踏步就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这是他最近开辟的新区域——他既可以好好工作,又可以在休息的时候观察到室友的行为。   他拖出一把椅子示意赫德森太太坐下,旋即坐在了对面。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赫德森太太有点难为情。   “不不不,我直觉这是我的第一个个人委托,我务必要认真对待。”他微微笑道。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有一个表弟,他有一些赌|博的恶习……”赫德森太太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来。   ——————————   阿德莉亚回到221b的时候,少见的,歇洛克没有拿着奇怪的资料钻研,而是整理东西。   “噢阿德里安,你回来了,”他抽空回头望了望她,“方便把我的烟盒还来吗?”   “不是我拿的,何谈还你,”阿德莉亚忍了忍,没有翻白眼,“我没有烟盒。”   “可是我明明放在你的口袋。”   “可能你放错了,不小心放错到自己的口袋了。”   她语气冷漠。   “啊,那好吧,我决定忍让你一次,”他耸了耸肩,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你想让我戒烟。”   “知道就行。”阿德莉亚跨过地上的一片凌乱,目不斜视地回自己房间。   在她进门前一刻,又被叫住了——他总是喜欢在她进房间的前一秒喊她。   “你不问问我打算去哪么?”   阿德莉亚懒洋洋地靠着自己的房门,她本来想说不知道的,但是对方一脸恶趣味的样子,她又不是很想让他如意:“知道。”   歇洛克挑了挑眉,两手拍了拍站起来,半靠着沙发背:“嗯?”   “贝克街有一封汉普郡的来信,婶婶有个表弟在那里,我不愿意继续来往,”阿德莉亚很是平静,“我工作之后,婶婶已经一年多没接济他了,他来信催了四五回,被我拒绝了,已经半年没来信了。”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他不会上门要钱的,他知道婶婶是为何离婚的,所以只会在信里打点感情牌看婶婶是否愿意发善心随便给点,”她面无表情地咏叹,“赌|博者不可能因为少了一项经济来源就不去赌,我也有猜过这枚炸|弹何时爆|炸。”   歇洛克眼神微微下垂——他的室友看上去对万事漠不关心,但其实十分痛恨赌|博以及毒|品:“赫德森太太说的没错,即便他失踪了,你也不会在意。”   阿德莉亚沉默了许久。   “毫无疑问,是的。”   这或许令她听起来有些冷血,但她并不在乎。她想结束这个话题,甚至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可在按下门把手的那一秒,不知怎的,突然回过头又说了一句:“说实话,就算他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叹息哪怕一句。”   就像是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她也没有等待歇洛克的回复直接走进房间。   门在她身后合上。   阿德莉亚靠在门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说完之后,她有点忍不住想要去揣测歇洛克的反应。可是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反应呢,她明明和这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她现在有些不舒服,是想起了亨特·赫德森浑浊恶心的眼神。   颞枕部一跳一跳的痛又找上门来,她闭着眼,坐到自己桌前,摸出了抽屉里的止痛片。   她趴伏在桌上,手里紧紧地握着药,终于还是没有打开瓶盖。   歇洛克站在门口若有所思,他的神秘室友的性格在相处中也渐渐展露出来,他知道阿德里安并不像表面那样温和,她的内里是相当冷漠的,但这种冷漠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冷漠,甚至有的时候会流露出一些怜悯的模样。   并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情绪的阈值比较高。   阿德里安在生活中几乎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喜恶,哪怕“引导”——是的,歇洛克发现自己的室友试图悄没声息地引导自己戒烟,这个行为,也并不是她多么无法忍受吸烟,而是因为赫德森太太厌恶烟味,厌恶打扫烟灰。   或许汉普郡的赫德森能给他带来一点新的信息。   歇洛克从口袋里想摸根烟抽,摸摸空空的口袋才想起自己连烟带火柴都放到阿德里安的口袋里了。想了想自己远在书桌抽屉的烟斗,他叹了口气,难得懒劲战胜了烟瘾,决定蹲下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阿德莉亚这天没出来吃晚餐,歇洛克喊了一回,但屋子里静悄悄的。赫德森太太有些忧虑地看了看房门的方向,这几天正好也是阿德莉亚的生理期,但她也没办法把人叫出来,只是含糊地说可能是累了,等醒了再吃也不要紧。   可直到歇洛克准备出门了,那份晚餐还在桌上。   作者有话说:   我又支棱起来了!!!!!!   adr在老福面前稍微放肆了一些,正在向福释放一些自己其实很消极不是什么好人你离我远点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福:阿德里安真有意思,嘿嘿。? 第23章第23章   除了空气质量上升,少了一个室友对阿德莉亚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她和婶婶趁制造混乱的人不在,把屋子大概收拾了下。赫德森太太数度想开口问她对这位室友的看法,也没有什么机会。阿德莉亚更是不会主动提及自己对室友的看法。   不过,福尔摩斯走了之后,阿德莉亚感觉气压也低了些。   赫德森太太已经意识到威尔逊或者并算不上阿德莉亚的朋友,至少并不是很在意的那种,反倒是福尔摩斯先生好像和她还蛮处得来的,至少福尔摩斯给她带来了一些活力。   歇洛克走后一周,一个寻常的清晨。   “我感觉这段时间你的话少了些,阿德莉亚。”赫德森太太难得显得有些不开心,她把餐盘端到餐桌上,斜觑了一眼她的侄女。   阿德莉亚刚从房间里打着哈欠出来,这会儿哈欠也不打了,快步走去轻轻地抱了抱赫德森太太:“哪有,明明很享受和婶婶一起吃饭的。”   “可你真的有在不开心。”赫德森太太哪有这么轻易被哄好。   “那你也知道为什么——”阿德莉亚笑道。   “我已经承诺过我不会接济亨特了,我才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嗔怪地拍了拍阿德莉亚的肩膀,“只是人失踪了,我多少会不放心。”   阿德莉亚笑了笑,没有再接续这个话题:“今天的鸡肉看起来真不错。”   赫德畩澕独家森太太叹了口气:“有一封汉普郡的信,是给你的,你要看看么?”   “给我?”   “亨特写来的。”赫德森太太拿到了桌上,她已经做好阿德莉亚不拆信的准备了。   “他不是失踪了么?”阿德莉亚直觉有些不对劲。   “他给我写了封信,又是要钱的——”冷不丁被阿德莉亚瞪了一眼,赫德森太太有些埋怨,“我才不会给他呢。”   阿德莉亚皱了皱眉,她本不欲拆开,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拿着信封在手上,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室友每次收信来回摸一圈看一眼的习惯,下意识地也多看了一眼封口处。   火漆印有些对不太上,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可谁会拆一封赌鬼给远房亲戚写的信呢。   她摸不出更多的信息,这个时候就有点希望室友在旁边了。不过总归亨特·赫德森的事情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小心地沿着侧面把信封拆开了,拿信读了起来。   赫德森太太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   一封平平无奇的、向她要钱的信。可是亨特怎么会向她要钱呢?   地址确实是亨特一直居住的汉普郡,歇洛克应该已经到了才对,那如果他并没有失踪还有功夫要钱的话,歇洛克也应该回来了。   阿德莉亚皱了皱眉,而且已经大半年没联系过了,为什么这个时间点突然来了呢。   “要钱的而已,没什么要紧的,”阿德莉亚放下信,“我们吃饭。”   赫德森太太似是松了口气:“我发誓我这一年来一分钱没给他。”   “也因为他没怎么要钱吧,”阿德莉亚看上去很是放松,吃了好一会儿聊了些闲杂话题之后,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对了,我可能要出差一趟。”   “这么突然?”   “啊,有一个试剂要给别的医院送去,正好去指导指导他们的试验,”阿德莉亚敲开杯中鸡蛋,“我差点都忘了这事儿,今天下午的车票。”   “啊?那好吧,今天晚上本来想吃丰盛一点的……”赫德森太太看上去好像没有全然相信,但是她没从阿德莉亚脸上看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   阿德莉亚:毕竟我只是去捞人又不是要去把亨特做掉。   吃完饭后,阿德莉亚火速拍了一封电报出去,将汉普郡赫德森酒馆的地址写在里头,之后才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临走之前,阿德莉亚去了一趟史密斯的裁缝铺。   “生意很是兴隆嘛?”   史密斯从设计稿中抬起头来:“要出远门?”   “嗯,算不上吧,汉普郡,但总直觉要耽误些时日,”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怀表,“把我那些装备拿出来呗?”   总感觉福尔摩斯在外面惹事儿了。   这下史密斯愣了愣,放下手里的设计稿,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拿出钥匙,领着阿德莉亚往工作间深处的小隔间走。   用于男装的衣服、假喉结、变装用的特制胶、假胡子,还有匕首。阿德莉亚清点了一下东西,装进自己包里。   “对了,前段时间帮你重新做了几件内衣,带上吗?”史密斯眼神有些飘忽。   是的,阿德莉亚伪装成男性最重要的一步还是依靠的史密斯定制的内|衣。   “为难你了。”阿德莉亚叹了口气。   “是啊,我可不是内|衣设计师,”史密斯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记得付钱。”   这回翻白眼的要换成阿德莉亚了:“那你得先出房租。”   是的,这间裁缝铺是阿德莉亚的资产。而史密斯,虽然也挺能挣钱,但他更能花钱,才舍不得出房租呢。   “你少来几次,可怜的珍妮都快爱上你了,”史密斯耸了耸肩,转移话题,“虽然我很欢迎你,但我觉得你最好停止散发你的绅士风度。”   他拉开门,洒脱地一挥手。   “珍妮?”   “哇哦,你居然没记住我们可怜的女仆小姐的名字,不过这倒也不重要,毕竟我也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   “人家叫珍妮弗,”阿德莉亚沉默道,“我没办法不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温柔一些——她们已经够苦了。”   至少我过的还算幸福。   “是这样的,阿德莉亚,”他很难得地温和说话,“你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至少你现在兴致勃勃要出门去了。   走之前,他突然喊了一声她原来的名字。   阿德莉亚有些恍惚地回过头去。   史密斯站在路边,挥手微笑。   坐在火车上的阿德莉亚难得有些不安的感觉,但她并不知道这种不安由何而来。她想摸自己的怀表,但不小心又摸到了烟盒。   嘶,又忘了把他该死的烟扔掉。   她孤身一人坐在车厢里,望向窗外,乡村秀丽的景色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情绪上的舒缓。   想起以前在汉普郡不愉快的经历,她的目光逐渐沉寂。   下了火车,又转乘马车,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赫德森旅馆,现在已经改名叫做托勒斯旅馆了。阿德莉亚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出来,亨特维系不了这家旅馆。   旅馆的一楼被改成了酒馆,环境昏暗,有些嘈杂。有那么五六个客人在喝酒。她环视一周,走到吧台,敲了两下桌子。   “亨特·赫德森呢?”   大胡子秃顶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我建议你明天早上再来找他,他此刻不知道躺在哪里烂醉如泥呢。”   “那么要一间房,先生。”她顺着往下说。   “外地来的?”男人皱了皱眉,“又来找他?”   “他之前失踪了一些时日,联系了我们那边,我过来看看,”她倒也没隐瞒,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阿德里安·赫德森。”   大胡子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托勒斯先生!又来了一个阿德里安·赫德森!”   腾的一下,酒馆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甚至,她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   饶是阿德莉亚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一下举起了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请等等——我没有恶意,什么叫做又?”   噔噔噔噔——有人跑下了楼。从脚步声可以听出他的体重庞大。   灯打开,屋内亮堂了起来,阿德莉亚才能看清现在的情况。   这位胖乎乎的、下巴快要掉到胸口的先生应当就是酒馆现任主人,托勒斯先生,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拿着斧子,戒备地看着阿德莉亚。   好像有些嘈杂的声音,说有些眼熟,但没有人站出来证实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阿德莉亚的身份。   不知道是谁,把酒馆饲养的看门犬放了出来。   那只忠诚的老狗像箭一般冲了出来扑向阿德莉亚——可是它并没有撕咬,而是亲昵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这一切都发生在所有人目睹之下。   “不不不,不要再舔了——我回去得洗几个小时的脸。”阿德莉亚直接用右手捏住狗嘴,把这只粘人的大狗推开,左手擦了擦脸。   托勒斯缓缓地放下了斧子:“您确定您是阿德里安·赫德森?”   “千真万确,”阿德莉亚仍狼狈地坐在地上,“这只狗还是我在的时候养的,叫吉尼,所幸亨特那个人渣虽然没守住旅馆,但他到底没糟践无辜的小狗。”   察觉到气氛松缓下来,她不动声色,假装没看懂敌意,怒揉几把狗头:“好家伙,吉尼,你现在可不是小狗了。”   “关于你的身份,或许要明天亨特来了才能确认,”托勒斯很谨慎道,“但今晚您需要被看管起来,就在酒店里,当然,房费照付。”   “没问题,”阿德莉亚很是镇定,“只是明天能不能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当然,等您证实自己的身份以后。”   作者有话说:   看!我支棱起来了!   福和adr的相处模式:   adr:我出门转了一圈,帮某人找了两个工作。   福:我出门转了一圈,给阿德里安找了两个麻烦~感谢在2021-10-2114:48:54~2021-10-2520: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泰勒公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T16瓶;沉音抒弦、长柑、QAQ10瓶;My[cs]lo、罗非鱼e3瓶;月银尘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第24章   本身睡眠不佳的阿德莉亚到了陌生的地方,更是难以入眠。她索性坐起来,拿了本书读一读。读着读着终于有了些困意,只是也没睡多久,天光就照了进来。   简单地梳洗完,阿德莉亚打开门,门外正好有个小姑娘抬手要敲门。   “有什么事?”她对小姑娘的语气一向很温和,尽管此刻听上去有些沙哑。   小姑娘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赫德森先生和另一位假的赫德森先生已经在楼下等您啦。”   啊这,赫德森浓度有点太高了,没听明白。   阿德莉亚心里有些困惑,但没有说出来,从口袋掏了几个几尼:“拿去买点糖吃,别让妈妈看见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犹豫了下,手倒是很诚实地接过,把钱放到口袋里。   到了一楼酒馆,装潢还保留了她当初离开时的大部分,一些画稍微变了位置,也没撤去。大厅里坐了五六个村里的人,以戒备的眼光打量着她,坐在正中间的,是她的好室友歇洛克·福尔摩斯,酒馆现任老板托勒斯,和她那所谓的远房亲戚,亨特·赫德森。   她的出现带来了一些躁动,不过阿德莉亚在各色目光下很是坦然自若,仿佛没看明白情况。   “亨特,既然你没有失踪,那么我也好跟婶婶交代了,”她慢条斯理地把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扣上,“你看上去憔悴不少,是又去哪里打牌了?”   “我可不像你所想象的一无所长,阿德里安,”亨特的脸颊还带着病态的红晕,胡子乱糟糟的团成一团,“我前段时间出差帮人送东西,可小赚了一笔,甚至能把酒店盘回来哩。”   托勒斯胖胖的脸露出些不高兴的表情来。   阿德莉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向她的室友:“所以,福尔摩斯,你又是什么情况?”   歇洛克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裹着毯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托勒斯来回看了看三个人:“行吧,如果你们三个人都互相认识的话,那么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走到歇洛克旁边的椅子坐着。如此一来便显得泾渭分明了。尽管她不是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举也算是给歇洛克“撑腰”了。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阿德里安,”等她坐到他身边,歇洛克才终于开口了,他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语气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我受赫德森太太委托来找失踪的亨特·赫德森,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他们还挺排外的。”   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酒馆老板托勒斯:“我想着你也不打算来,正好手上还有几张你的名片,干脆就说我是阿德里安·赫德森了。”   阿德莉亚沉默了。   她好累。   这是哪里来的熊孩子。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她为什么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能是靠谱热心的绅士?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计较这家伙是从哪里搞到的她的名片,外人面前她也懒得拆台了。满腔无奈最终只隐晦地瞪了他一眼。一天天的净能整事儿。   她叹了口气,把帽子戴回头上做出起身欲离的姿态:“既然如此,误会解除,我本人也到了,亨特也并没有失踪,那么我可以回伦敦了是吗?”   “恐怕不行,阿德里安,”亨特双手抱臂,语气十足挑衅,“你还真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的朋友可是在这里杀了人欸?”   说到“杀|人”一词,他得意地提高了声线。   “注意你的言辞,亨特,”阿德莉亚对事情走向毫无防备,下意识就要问歇洛克发生了什么,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看向了托勒斯老板,“托勒斯先生,我不欲表现自己的偏袒或者其他情绪,我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又把帽子摘下坐了回来。   托勒斯先生看起来是这间屋子里颇为有信服力的人物。阿德莉亚对这人有点印象,她离开汉普郡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普通农夫,家中妻子也出门务工。可能是胖的有些厉害,昨天乍一见属实没想起来。   看上去托勒斯是抓住了亨特经营不善的机会,低价盘下了酒馆。   尽管酒馆曾经叫做赫德森酒馆,还有阿德莉亚和赫德森太太一部分的资金支持,但阿德莉亚并不心疼。   “也没有什么难以开口的,”托勒斯看了看亨特,又看了看阿德莉亚,“您的这位朋友来到我的酒馆,说自己是阿德里安·赫德森——也就是您——说是来找亨特的。”   “他来这里的第三天,我们这里的一位庄园主,如果您还有印象的话,布兰斯顿先生,就死亡了,”托勒斯语气沉重,目光再次游弋,“布兰斯顿从来乐善好施,在村庄里从未与他人结仇。”   “所以?”阿德莉亚眉头一挑,“便怀疑到外来者身上?”   “也不完全如此,主要是您的这位朋友,行踪诡秘,”托勒斯又看向了歇洛克,“他多次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布兰斯顿的住处附近,总在边上打转——”   “首先没有多次——我才去过三次,第三次还被你们拦住了——而且我也说了,我只是在观察现场,”歇洛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漠然,“我已经复述过无数次,我不具备任何的动机。”   “但是你很可疑,”亨特大声嚷嚷,“没有哪个正经人会没事在谋.杀现场附近打转吧?”   又是一阵嘈杂。   阿德莉亚磨了磨牙,就知道歇洛克总会给自己惹上事儿,但她此刻也不想内讧,不管怎么说,歇洛克是被自己卷进来的。   她又想磨牙。   他明明是自己卷进来的。   她这会真的没忍住,又瞪了他一眼,尽管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漠然的扫视罢了。   “他是侦探,”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她迅速地想好了说辞,“虽然你一直忍着没说,但我能说了吧?不然探员来的时候,你该怎么解释呢?”   歇洛克猛地坐直,倾身向她:“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名声过于微末,所以不愿提起罢了。”   “上过报纸的人了,自信点。”阿德莉亚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   歇洛克还想说什么,但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室友情绪不佳,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把毯子裹了裹,没有反驳。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托勒斯眼底,托勒斯确信这两个人是熟悉的,但是……   “阿德里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结识一些狐朋狗友,这是你们新开始的游戏吗?”亨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以前是假扮医生,现在是侦探游戏嘛?”   歇洛克注意到自己的室友在那一瞬间下颌紧缩。   但她语气十分镇定,并不像是受此话影响:“尽管我当时没有医师资格,但是那个情况下,我是唯一一个受过专业医学培训的人。”   亨特怪笑:“反正你救不救,她都是要死的啦。”   “是的,就像不管我有没有给你钱,你都会穷困潦倒,因为你是赌鬼。”阿德莉亚的话十分刻薄,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但在座的人都不难读出一位绅士的愠怒。   “哈!我才不会,因为我是长胜将军,”他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我已经赚够了下辈子的资本了,无需您的资助,需要我还钱给你吗?穷鬼。”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亨特的打扮了,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但看上去十分新,唯独衣领和下摆处有一些穿着不当的皱褶,或许是他昨天随便找了一处潦倒留下的痕迹。他也学习时髦的绅士穿了马甲,挂上了金链子——是过时的款式,但是在这个乡下来说能算得上潮流,想想办法可以便宜拿到。只是识货的绅士都知道观察他的鞋子,是一双相当老旧过期的圆头皮鞋。   相比之下,“城里来的”阿德莉亚反而显得很是朴素,一块用了很久的怀表,打理很好但过时了的礼帽,外套看上去很合身,但也不是新的。   歇洛克能判断出阿德莉亚从帽子到鞋子都是定制款,但别的人不一定,尤其是亨特。   阿德莉亚嗤笑了一声,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情绪如此泄露:“只要你不向婶婶要钱就好了,绅士,您哭穷的信件可都还在我手里呢!”   说到“gentleman”的时候,她很难得地用了有些挑衅的卷舌。她施施然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显得很是从容。   歇洛克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表现,而是难得地看自己室友与别人的交锋,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触及到她情绪的时刻。   “你——!”愤怒的亨特猛地拍桌而起,眼神凶狠,食指指着他,快凑近到他的额头,指尖甚至有些发抖。   就连歇洛克都忍不住动了一动,下意识想伸手。   阿德莉亚眼神漠然地挥开他的手:“亨特,欠条我一张没少,全都好好放着呢。”   “各位,私事放到一边,”托勒斯试图和稀泥,“我们要说的是庄园主死亡——”   “那就叫苏格兰场,”阿德莉亚很是平静,“你们怀疑我的……”   “我的朋友。”   她停了停,她知道这个村里的裁决者是布兰斯顿先生,但现在布兰斯顿已死。   “我也并不觉得你我有能力和资格去指认凶手,那么直接告诉苏格兰场不就行了?”   “哈,你已经忘了你是从这个村离开的吗?”亨特立刻抢话,“我们绝对不欢迎乱七八糟自恃正义的人来村里,你和你的朋友都是。”   “我想,如果是找凶手这件事情,我不巧有几分才能,”这次开口的是歇洛克,他看向了托勒斯,“托勒斯先生,想必您在村里有一些发言权,不然我也不会受您看管。”   托勒斯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可以当作接受了一个委托,但是委托金的问题,”他微微笑,“我初出茅庐,收费不贵,但如果我找出凶手,我需要——”   他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就要那幅画。”   作者有话说:   事情发生前:   adr:室友出事了,我速去领人。   事情发生后:   adr:以后在外面鬼混,不要报我的名字   福: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还敢(偷adr的名片ing   咦,俺的老福怎么被俺写出了一种熊孩子的既视感5555   话说写案子真的好难,憋了好久,很多细节好难琢磨,瘫倒,柯南道尔爵士真是神人啊(抹眼泪? 第25章第25章   托勒斯对歇洛克的身份仍有存疑,但是很显然,他已经有些信任阿德莉亚了。他斟酌许久,同意了歇洛克的要求,只是说要再和村民商量一下。   他们商量的过程阿德莉亚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最终结论很明确:首先两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旅馆,如果出旅馆,必须有村民跟着;二,两人必须呆在一起,以便酒馆的女仆值守;三,最多只给一周,如果一周不能自证清白,他们会把歇洛克送去苏格兰场。   两个人回到房间——这回托勒斯给他们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双人间——阿德莉亚撤下帽子就往桌上一扔,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   歇洛克拿起帽子掂了掂,挂到了衣帽架上。他刚才就已经发现这帽子并不是阿德莉亚常戴的。   “谋杀是怎么回事?”   “你感冒了?或者抽烟?”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阿德莉亚想抓抓头发,又忍住了:“这不重要,谋杀是怎么回事?”   “我那天晚上到的旅馆,睡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八日早晨,准备打听打听亨特在哪里,”他有点恹恹的,“托勒斯,包括其他几个小孩都说他这半个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然后我准备去隔壁镇的赌场看看。十点二十五,我正好在布兰斯顿住处门口,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喊死人了,我就跑过去了。”   阿德莉亚:猜到了,瞎凑热闹。   “然后呢?”   “我问了问女仆,说大概九点,布兰斯顿先生说要洗澡,晚点还要出门会客,可到了十点半,粗心的女仆才想起男主人很久没出现,试探着打开了浴室的门,发现布兰斯顿死亡,”歇洛克对时间记忆的很清楚,“他躺在浴缸里,面上还带着微笑,就像是泡澡一样,如果不是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的话——题外话,看上去他好像是握着匕首。”   说到这里歇洛克比划了一下匕首的位置:“然后我就去现场看了看,第一次我是跟着人群一块去看的,近距离地看了看——之后他们村民还有庄园的仆人自发组了个小队守着现场,我又溜进去找了两次,第二次就被他们发现了觉得我有问题。”   “布兰斯顿的金表、戒指什么的都不翼而飞了,而且他卧室里放现金的匣子也空了,看上去像是谋财。”   “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思索的话,我可以将细节告诉你。”   阿德莉亚沉默了一下,不置可否:“我以为你清楚我有多想早点离开。”   “看样子我们达成了共识,”他从口袋里想摸烟,但又想起烟已经没了,只能悻悻把手放下,拿着自己的帽子转来转去,“受过专业医学培训的阿德里安·赫德森先生——”   冷不丁被叫全名,阿德莉亚下意识地有些绷紧。   收到对方关注的歇洛克嘴角上翘了翘:“可能得劳烦比我更具有信誉的你,我想再去看看可怜的布兰斯顿先生的尸|体。”   “是还有什么疑点吗?”   “可谓是疑点重重,我亲爱的,”他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色,“浴缸的边缘很干净,只有几滴淡淡的血水,尽管是捅到了接近心脏的位置,浴缸也未见染的血红。”   “说实话,如果你见到,你不会忘怀那样的场景,他的脸庞就像是蒸桑拿般红润,甚至还挂着微笑,但手却以奇异的姿势握着刀柄,一.丝不.挂地泡在血尺子里,但周遭的一切却无比平静,仿佛没有被死亡困扰。”   阿德莉亚挑了挑眉:“没有挣扎,没有溅血?”   “我确信,浴室里绝对没有浴室外凌乱。”   阿德莉亚翻出怀表,才十一点钟:“布兰斯顿的遗体放在浴缸里多久了?”   “早上十点半发现的尸体,大概到十二点才捞出来,放到地下室有个冰窖里。”   “都五天了,还没馊么,”阿德莉亚沉默了,“即便死的人是布兰斯顿本人,他们还是想自己解决吗……”   “还?”歇洛克诧异地挑眉。   “你也看出来了,这里虽然看上去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好似欣欣向荣,但是很闭塞,”她娓娓道来,“他们不欢迎外来人,一个陌生人来到——比如你——可以在一个小时内传遍全村。”   “你甚至可以把这里理解为一个国家,偷盗、欺骗甚至死亡,一切应当上诉法庭的事情,都可以交予庄园主裁决,也就是布兰斯顿,他拥有地产,还拥有权力。”   “我很难想象十九世纪的大不列颠还有这种地方。”   她本来完全没有打算说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话头到了,她竟然不由自主吐露出来。   “五年前,那时候我和婶婶回到这里帮亨特开这家酒馆,”她低声道,“一位女士被马撞飞之后出现了呼吸困难,我就在旁边。”   尽管她没有看向歇洛克,但她能感觉到歇洛克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简单的查体之后,我判断她出现了张力性气胸,可能过程中有几个有些冒犯的动作,”她不自在地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然后我建议立即排气,需要用粗针头,甚至笔或者什么的都可以,开放胸膜腔。”   “他们拒绝了,说我是谋杀,”她平静道,眼神如一潭死水,“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她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行医,她的一切与此处格格不入。   “布兰斯顿原将我管在地下室,可后来他不知怎的改了主意,要‘赦免’我无罪,还说我颇具胆识,但他们也不欢迎我,希望我不要回来,如此而已,”她的语气仿佛旁观者,“村里八卦传得快,但是当时这件事情知道确切事实的人不多,加上婶婶风评很好,所以事情也就这样了。”   “我明白了,”歇洛克定定地看着她,“这都结束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死水之下曾经的波澜起伏。   “布兰斯顿死了,还有小布兰斯顿,亨特死了,还会有小亨特,”阿德莉亚微微笑,“这里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福尔摩斯。”   她站起身来,戴上帽子:“总之,还是让去和托勒斯交涉一下去勘察现场的事情吧,你可得多动动脑,让我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歇洛克随之站起来,看着她打开门。   “伤心地……”他低声喃喃,他的朋友所说的伤心地,真的就是指这个村落吗?   他的思索还未成形,刚出门的那个人拿着信又进来了。   “雷斯垂德探员可真给力,”阿德莉亚难得露出了个有些高兴的表情,“福尔摩斯,恐怕你得自己跟托勒斯交涉了,大侦探。”   她麻利地将信封拆开,快速地读了读信,然后扔给了歇洛克。   歇洛克难得感觉到了一些困惑,可等他打开信封才明白这是什么。   他想笑,又觉得好像没那么好笑,他的心还在为她方才的陈述牵动着,她好像脱离了情绪,可是他没有办法忽视她消极的情绪。   此刻他嘴角上下隐忍了一番,这才终于笑了出来。   “阿德里安,这是你提前想到的吗?”他的声音还有些惊诧,“咨询侦探,你甚至让雷斯垂德给我编了个职位?”   那封来自雷斯垂德的信上明晃晃地写:经询问,您近期有私务在此地处理,抱歉叨扰……我已充分认可您的才能,现苏格兰场有要案一桩,亟需您这位咨询侦探的见解……   上面甚至还有苏格兰场的印章。   不得不说,这封信正经中又透露出一些敷衍,不过骗骗这个小村落的酒馆老板也是足够了。   阿德莉亚难得有一些自得,她虽不像歇洛克表现得那么明显,眼睛也忍不住弯了弯,声音也流露了些笑意出来:“我出门前总想着你是个无业游民,真出事不太好处理,拍了电报拜托雷斯垂德探员寄信至此处,多少给你个身份凭证,我倒也没想到能到的这么快,看来大侦探福尔摩斯的魅力还是征服了这位苏格兰场的探员。”   歇洛克在听到“大侦探”的时候,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好像熟悉之后,阿德里安会用一些这样有点刻薄的调侃,承认多少让人觉得羞恼,但否认好像也没有必要。   他推敲着“咨询侦探”这个工作,突然觉得,好像也还不错。   可没等他咂摸完毕,他那偶尔显得有一点点活泼的室友已经推着他走到门口。   “好啦大侦探,快用你的大脑说服这偏僻村落的店主,为你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吧?”她的音调很低,但难免有一些愉悦——至少她不用去交涉了。   他有些好笑的顺着她的力气往前走到门边,可他突然又回过了头。   “阿德里安,我知道你喜欢个人空间。”   他看着她不解的眼神故意停了停。   “不过我很需要一位我能信赖的医学专业人士为我提供一些帮助,”他故作正经地脱帽致意,“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门关上。   阿德莉亚的笑容似乎也凝固在脸上。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在她意识到自己说完难堪的往事、居然还能轻松笑出来之后。   其实她说不出来刚才是真心笑了出来还是单纯的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可此刻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好像轻松的空气也都被带走了一样,笑容也变得毫无意义起来。   她的表情还没调整好,门又打开了。   歇洛克好像是走出去没几步又回来了,此刻或许是看见她的表情,又或许是别的,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头微微偏,好像是有些疑惑。   她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身上哪里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生出了一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下一秒的事情让她更加没反应过来。   他竟伸手,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   她毫无防备,僵直着身子落入他怀里。   拥抱很轻,但是确实让她被一种不冒犯却又不容忽视的温度包裹。   她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人已经有些习惯了,可这样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痒。   他的呼吸像是羽毛拂过她的耳朵,又柔又痒,无法忽视,又留下连绵的余温。   是什么时候不自觉地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开始没有什么距离感了呢?她说不出来。甚至于为什么她会把那件往事说出来,她都想不到原因。   但是,此刻或许她确实需要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一些新面孔,可能大家都是因为原着福确实粮少(本人即是粮少逼上梁山自割腿肉)勉强来吃我这碗饭饭,对文章连载啊文风啊之后剧情期待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是产粮,但写出来也具备商品属性,所以简单介绍一下商品特征:   更新时间定在早上九点,不用早起也不用熬夜,九点没更新基本就不更了(因为不喜欢发出来之后修文更新所以尽量是修改之后再发,有的时候来不及做最后一遍修改),不会特殊请假,会第二天补发肥一点的章节。自认为坑品还不错,这本因为空窗期太长了所以可能比别的来说稍微慢一点,但你可以永远相信小鲸鱼。   发出来之前蠢作者通常自查2-3遍病句+别字,但毕竟有的时候看自己写的东西会有点麻木,难免修改之后还有疏漏,评论区捉虫可能不会修改了orz,不影响阅读的话就忍忍,如果真的多的话我会统一校改,减少“伪更”带来的落差。   同人本来就是二设作品,人设什么的每个人想法不同,这本我个人感觉是原着福+Jeremy福,可能更年轻化+一些俏皮感,剧情往后会沉稳一点。   主线就不说的太明白了,那样看起来没意思了,文章成分主要是言情+推理,作者智商有限,所以言情放前面,怕辱没推理了。   关于评论,以前的几本我几乎都是条条都回,可现在我终于成为社畜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手机回复每一条都要验证码),可能做不到每条回复了,但我全都会看,所以如果有啥喜欢的如果愿意的话请务必给我反馈,大家一起磕糖;催更的人多的话,我也会收到这份心情努力码肥章的tvt!   最后谢谢大家愿意来吃我做的饭,一群喜欢老福的人聚在一起真的太温暖辣!给新老朋友们一个硕大的亲亲-333333-   PS:我又换了个封面,快去康康/doge   pps:明天我想把整个案子再盘一下,暂休一天,后天万字更新。感谢在2021-10-2520:12:14~2021-10-2623: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罗非鱼e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雁雁5瓶;罗非鱼e2瓶;猫七姑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第26章   1   他总在揣摩她所能接受的距离的极限,以至于一个普通的拥抱他都需斟酌力度。此刻他深知她一定会拒绝碰触,但他仍旧伸出了手。   或许是此刻她仍陷在某种脆弱之中,他并没有被推开。   那样的温度相接仅持续短短数秒,歇洛克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几乎不算拥抱的拥抱而紧张、迟疑,心跳加速。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或许可与牛顿抓住了那个苹果、蒸汽机第一次拖动了火车头相较。歇洛克试图将那一瞬间的悸动归结于终于打破他的观察对象的保护壳的兴奋。   他不知对方何时会推开自己,只谨慎地计算时间很快松开了手,眼神难得的有些回避:“总之,感觉刚才你需要这个。”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有和朋友拥抱过,甚至于礼节性的拥抱或许都比与阿德里安之间要亲密些。但是或许是受对方总是表现得疏远的影响,又或者是心跳呼吸的带动,歇洛克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生了出来。   他的鼻尖好像还留了一些草木的香气,他难得地有些不信任自己的嗅觉。他也很难解释刚才阿德里安的表情,是一种怎样脆弱与冷漠的杂糅。他甚至想,如果疏远是一种保护的话,阿德里安是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戒备,温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毫无疑问,阿德里安是个温柔的人,可他身上又有诸多矛盾:他孤僻,但绝不意味着不懂得社交,对人有独特的嗅觉;他并不表露自己的信心,对于问题和麻烦懒于解决,但是很多事情都驾轻就熟,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困难。   包括这次,甚至于想到了找雷斯垂德要了一封带着苏格兰场的印章的信件。   说起来,阿德里安似乎用了些香水?或许是他那位“时尚人士”的好友史密斯推荐的吧。   所有的信息仿佛飓风席卷他的脑海,他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但他直觉阿德里安会比他更加不自在,歇洛克试图回想本来开门是要同阿德里安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想不起来,说出来的却是:“那我先去找托勒斯了。”   阿德莉亚的面颊后知后觉浮上了一些晕红,她茫然地望着他的双眼,好像连脑袋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摆着,微微歪了歪,等她反应过来歇洛克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点了头,眼看着门再次在眼前合上。   刚刚他为什么这么说啊……什么叫做她需要这个拥抱?   她好得很,不需要什么拥抱的啊……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没有距离感……本来要住在一间她就有点不情愿的来着……她怎么没有推开呢?   尽管她以前曾在学校宿舍里和男生同住过,但她本身的性别原因,加上对这个时代的隔阂感,她很难接受与人社交距离过近。可是刚刚她怎么没有推开呢?   她额头抵住门扉,闭了闭眼睛,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瑟缩起来,她觉得有些冷。   她试图把自己对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包容找出一个理智的原因——或许她对这个人奇妙的的亲近感来源于他身上某种超越时代的特质。   除史密斯之外,她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斯蒂尔顿,做着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无畏流言,不止做医生的事业,也不避讳对死亡的探索。与之相较,福尔摩斯甚至看上去并不算叛逆——这个时代很多人,哪怕工人、农民都对离奇的谋杀感兴趣——但是他有一种超脱时代的感觉。   她想不出这种混杂的气质由何而来,只能说或许他“可爱”的小推理让她想起来她原来的时代中循证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的思维回归理性,可情感的驱使反复拉扯着她。熟悉的、偏头痛的感觉又来了,她的思维好像蒙上一层云翳。   我已经很幸福了。她告诉自己。   虽然总觉得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至少……斯蒂尔顿需要她帮忙画画,史密斯也只有自己一个能畅谈梦想和现实的朋友,一直爱着自己的婶婶。   现在还多了个拜托自己当助理的无业游民室友。   想到最后一句,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了。   下次他再要求她当助理,她得收些工资。毕竟像她这种社畜,没钱的事才不干呢。   当然也是为了让他能攒够交房租的钱。   她那位室友显然是位闲不住的人,   门猛地拉开,重心靠在门上的阿德莉亚一个趔趄——她甚至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莫名伤春悲秋的情绪就往前一栽——   “歇洛克·福尔摩斯!”   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她咬牙切齿地直呼他的大名。   尽管阿德里安平时总站的板直,具有一种坚韧的气质,刚刚也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但对方撞入怀中时才发现似乎自己的估量有错误——他的身材比看上去更纤瘦一些。   歇洛克第一时间评估了这位“意外来客”的大小形状体积。   并不得不说,比看上去或许还要柔软一些。   啊,被叫全名了——他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只觉得是自己这位无比具有距离感的室友对于蓦然进入他防卫距离的不适,甚至恨不得多来几次看看他崩溃的样子。   “噢抱歉阿德里安,我没想到你如此迫不及待——”他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你应该还不饿吧?趁着尸体馊掉之前,我们再去看看可怜的布兰斯顿先生吧!”   他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再自然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手像是要被烫伤一样。   阿德莉亚忍了忍,尤其是看到歇洛克脸上堪称“欠揍”的笑容,决定不纵容自己室友的愚蠢作风。   “进门之前务必敲门,福尔摩斯先生。”她强迫自己忽略他灼热的掌心,拍掉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后退一步砰地把门关上——这回歇洛克差点被卡在了门中间。   门外的歇洛克是什么表情暂未可知,不过阿德莉亚的胡思乱想总归稍微有了些收束。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门。   阿德莉亚这才从里面把门打开,还未说话,她兴奋的室友又夺过了话头。   “我会遵守你的小规矩的,阿德里安,毕竟我一贯体贴——那么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出发?”   阿德莉亚:毁灭吧,赶紧的。   可还是被这位兴奋的年轻侦探拉出了门。   “我没有拿手杖——”   “那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要出门破解谜题了。   两人找托勒斯借了旅馆的简易马车,负责看管他们的旅馆仆役变成了他们的车夫。阿德莉亚塞了点钱,为了让这种名义上看管的生活滋润一点。   她在这种能增添自己舒适度的事情上向来不吝钱财。   “你还挺大方的,”歇洛克看着在他身后爬上车的室友,“塞钱也很熟练嘛。”   “都是身外物。”她淡淡回。   “那你大可不必操心我的房租费——”   “那得钱够多才行。”她轻飘飘地反驳。   歇洛克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以为坐在简易马车里、我旁边的这位绅士是位富豪呢。”   “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有问题,”她本不想理会这人突然的嘲讽,但想了想还是传授了一下自己作为社畜的核心精神,“我不介意花钱,但是该我赚的绝对不能少。”   她的思绪短暂地飘忽了一下,这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消费的地方……衣装什么的史密斯都包办了,吃?就没什么好吃的,住婶婶家不用租金,平时也就是出行什么的会稍微花点钱,剩下的钱她都用来买铺子或者做一点小投资了。   银行里还有多少钱都好久没看了……   啊……如果真的要离开,还得清点一下资产,房契地契之类的,分红什么的也要结一下。   好麻烦。   “虽然现在问是有些唐突,但是你看起来一直有要离开的意思。”歇洛克冷不丁道,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以便更好地看见她的表情。   啊,说中了。   不过也不奇怪。   “算是吧,”她模棱两可道,正如她每次回答外人她的去向,“眼下的生活有些乏味,总得换换空气。”   他似乎是试图从她的细枝末节处揣度她的情绪,可是他的室友或许是已经从刚才的温情中完全剥离,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他方才还有些在意是不是距离过近,但现在又生出了一种还是要逗引一番的想法——至少不要让他的朋友总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   “好吧,我没挑到好时候。”他耸了耸肩,重新目视前方。   “好时候?”   阿德莉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的,她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夏末的中午有一种格外的明媚,阿德莉亚也难得呼吸了一番新鲜的空气,尽管她不喜欢这个乡村的人还有某些事情,但她绝对不吝对环境的赞扬。她闭目假寐,她旁边的那位侦探正用他鹰隼一般的眸子勘察周围的环境。   布兰斯顿的庄园近在眼前了,歇洛克有点无奈地推了推自己昏昏欲睡的朋友。   “起床,阿德里安,”他恨不得用手杖杵这位大懒虫,可他方才想起自己忘记带手杖了,“我邀请你当助手,可你净是发呆休息。”   阿德莉亚不怎么收敛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负责赞扬你,先生。”   布兰斯顿庄园同数年前一样,灰白色的别墅半掩在层层叠叠的丛木中,带有一种古典朴素的风情,又因为回忆的色彩而添层阴霾。这里到村里其他人居住的地方又有一些距离,空气里飘浮的都是安静,仿佛梦境中的孤楼。阿德莉亚跟着歇洛克跳下了车,下意识抬头寻找最顶上的塔楼,那里有百叶窗的遮蔽,但阿德莉亚知道从那处可以清楚地望见整个村落。   至于那是“国王”对“子民”的监管,还是满足某一任家主窥私的怪癖。   谁知道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出门迎接了他们。   “我还记得你,赫德森先生,我确信您是有医学素养的,”他友善地冲她微笑,“赫德森太太现在还好吗?”   “爱德华先生,好久不见,”她伸手礼貌地虚握,“一切尚好,您看上去憔悴了些。”   老管家眉毛皱得死紧,叹了口气:“我至今仍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他们都说像是自杀,但布兰斯顿先生他——他有什么理由呢?”   阿德莉亚回避了这个话题:“这是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一名优秀的咨询侦探。”   “这是那位——”   “是的,被当作嫌疑人看管起来的那位,”歇洛克毫不介意,“您好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我知道,你还上过报纸哩!”   这也知道了?歇洛克下意识瞥了一眼阿德莉亚,余光看见她轻轻点头的动作。   懂了,她还带了份报纸下乡。   “不过,请恕我这个老头子见识浅陋,咨询侦探——是苏格兰场新的职位吗?”   “实际上是苏格兰场的工作对我的朋友来说不具备挑战性,他颇为厌倦束缚所以拒绝了成为官方侦探,”这种美化简历的描述阿德莉亚张口就来,“但苏格兰场那边颇为欣赏我的朋友的才华,加之他也另有要职,便挂了一份咨询侦探的工作。”   拒绝了成为官方侦探?至于是拒绝苏格兰场的邀请还是心理上的“拒绝”谁知道呢。另有要职,虽然是她帮忙牵线的,解剖室的工作也很重要嘛。   爱德华肃然起敬。   歇洛克也肃然起敬。   “那我实在是期待您的见解,福尔摩斯先生,”爱德华领着他们打开大门,“我实在想知道究竟是谁会迫害布兰斯顿先生。”   老人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的身形有些佝偻了,伸手开锁的时候已经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了,那些都是年老的标志。   “我老啦,”他叹道,“我都在这里快七十个年头了,怎么就让布兰斯顿先生在我前面离开呢。”   歇洛克适时安抚:“您请节哀,小布兰斯顿仍需您的照料呢。”   爱德华勉力点了点头,振作了一些:“我是一定会守着布兰斯顿少爷成年的。”   大门刚打开,就能听见狗吠声,且不止一条。   阿德莉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歇洛克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栅栏隔开的狗舍,最小的那只哈巴狗都叫唤的无比凶悍。   “它们看上去很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饿犬看门才够烈性,”爱德华只扫了一眼,“不然镇不住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2   他们走到大厅内,一位女士提着裙摆走了下来。   “很抱歉没有能下来迎接,”她的眼眶仍红红的,看起来是一位被娇气养着的太太,“我的头痛症又犯了,听说你是医生是吗?”   她脆弱地要偎到阿德莉亚身上。   阿德莉亚虚虚伸手拥了拥这位过于天真的太太,手掌甚至没有碰触她的皮肤。   歇洛克余光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怎么保持距离了。   “啊,冒犯了,”那位太太忽然惊醒似的又直起腰,“我忘了,那个会为我吃醋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哀哀的泪水又要落下来。   “他方才出差回来,我们还没好好聊完天呢——”   阿德莉亚想起了当时初次见到瑞秋·布兰斯顿夫人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被赫德森太太领回来的时候,她九岁,布兰斯顿太太应该是刚结婚,很年轻。   实在是想不起这位太太具体的年龄了,只记得她是续弦,比布兰斯顿先生小接近十五六岁,以她的现代眼光看来或许都没成年,好像不过一年就生了孩子。   现在应该三十出头了,但养在家里,眉目间还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   “或许您需要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她放柔声音,温和道,并将手帕拿出来放在瑞秋手上——不知是有意无意,手帕隔开了两人,没有直接的皮肤接触。   瑞秋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医生——她向来自负于美貌,却没想到为何她如此悲伤,面前人却没有丝毫安慰。   她需要一个怀抱,需要有人握着她的手,告诉她都过去了。   但是她看向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注意到她克制的动作,又忽然原谅了这个人。   爱德华默然看着布兰斯顿夫人卖痴的模样,只适时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你医生,或许我需要缓一缓,”她在管家的搀扶下柔弱地跌进沙发里,“我还记得你,马尔斯夸过你胆色过人。”   马尔斯是死去的布兰斯顿的名字。   阿德莉亚忍了忍,没有否认自己是医生的事情,她倒是纳了闷了,身高体型来说歇洛克应该更加吸引人,这位太太直接扑到她怀里算怎么回事。   殊不知她动作细微处对布兰斯顿太太的忍让全然落到了自己友人的眼里。   “我知道您是一位侦探,是吗?”她求助地看向爱德华,得到了管家的确认,才又把目光转向福尔摩斯,“我们是不欢迎外来人的,以前马尔斯才能做那位审判者,他一直做的很好。”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拿着阿德莉亚的手帕轻轻地揩拭。   “赫德森先生,我是相信您的,”她看向阿德莉亚,“我也愿意相信你的朋友。”   歇洛克脱帽致意。   这位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亨特·赫德森,他本不该出现在庄园附近的,他那天出现过。”   歇洛克下意识目光就看向了阿德莉亚,他很快意识到这位太太或许并不是多么相信他们,只是因为阿德里安与亨特有私怨。   阿德莉亚没有回避她的眼神,甚至是宽容的:“或许我该回避这个话题,毕竟虽然远,但多少沾点血缘——不过您完全可以信赖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尽管他不属于这个村子,但我愿意为他的正直负责。”   瑞秋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管家,歇洛克注意到这位管家有一个轻微的、许可的动作。   “也没有人值得相信了,”她的声音仍带着颤抖,“那么就请不要避讳我的伤口,关于事情的始末,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看一眼布兰斯顿先生。”歇洛克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然可以,”瑞秋用手帕按住了额头,“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再去面对,爱德华,辛苦你了。”   “应该的,夫人,”爱德华躬身比了个方向,“请随我来。”   又是地下室。   阿德莉亚痛恨地下室,地下室从来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到了地下室,只见到一具空棺材,爱德华这才满怀歉意地说:“抱歉,布兰斯顿先生已经下葬了。”   “我以为是被放在——”歇洛克的不满要溢出来了,但他好歹懂得控制情绪。   爱德华适时表示出一些不悦:“实际上,是夫人不愿意让他下葬,总想着冰窖能保存住,能——还能见见布兰斯顿先生。”   “但是,她不会来的。”   他沉默地看向面前的空棺:“我害怕先生不能得到安宁,只能先下葬,留着空棺予夫人念想。”   “你不是独自做的这个决定,你还没有权力。”歇洛克笃定地看着爱德华。   两人在死寂中僵持。   终归是爱德华败下阵来:“是的,我无法否认。”   “哈,我知道是谁了,”歇洛克很平静,“不要紧,我都知道了。”   或许算是补偿,之后爱德华在冷飕飕的地下室里告诉他们不少信息。   一个是失踪半个月的亨特应当是在失踪那段时间出现在庄园里过,夫人还有两个仆人都似乎在附近的丛林中见过他的影子,但是都不太能确定。   二是布兰斯顿虽然是死在浴缸里,但是他的衣服摆放和他以前的习惯不同。   “怎么个不同?”   “先生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他每次沐浴更衣,一定会把衣服归类好,饰品挂在衣架上,别的搭在围栏上,但这一次看起来好像很凌乱,就全部直接往上搭,乱七八糟的。”   还有就是布兰斯顿说他当天有约,需沐浴更衣见人,但是他没说要不要出门、要在哪里见面,到了时间点,也并没有人上门。   “人下葬了,那么他的房间有变化吗?你们有维持他房间的原状么?”歇洛克沉思片刻。   “其实没有做太多的打扫,只是稍微拂去了灰尘,”爱德华叹了口气,“实际上有人传出先生是自|杀也是源于此,浴室一派平静,先生的表情甚至——他甚至是微笑着的。”   他的嘴唇有些微微的颤抖:“如果不去看满池的鲜血的话,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歇洛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看表情他仍沉浸在思考里,他很是随意地拍了两三下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再看看他的房间。”   “没有问题。”爱德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安慰,并同意了他的要求。   “你们的小少爷,还没有露面呢,”阿德莉亚插了一句,“我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还在贵族公学里?”   “布兰斯顿先生下葬之后小少爷就有些发烧不舒服,这几天还在静养,”爱德华不解为何提到小少爷,但还是回答了,“他升入中学以来我们一直是家教和公学都不落下的,最近家教会来上课,或许你们可以遇见。”   从地下室往上走,温度慢慢回暖,穿过客厅的时候,歇洛克又注意到了墙面上的画像。   看上去他们的下巴都是如出一辙的突出,很典型的遗传表现。遇到这种和医学有点关联的东西,他就忍不住看一眼自己那位“医生可疑”的室友。   可他的室友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欲望。   他只能在心里先记下来,准备找个时间试探试探。   布兰斯顿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侧,他并没有和夫人居于一屋,房子的装修看上去颇为古典,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东方元素。   在真·东方人阿德莉亚看来,在这个年代她所见过的东方元素里算是非常昂贵且有品位的了——乳白的瓷器,印有龙纹的床帐,还有枕套应当也是真丝。   确实如同爱德华所说,布兰斯顿先生是一位很有条理的人,衣架摆设可以解释为仆人整理得当,但是文件、书本样样都摆的规规整整,应当就是个人的习惯了。   比起看屋子的摆设,她的室友的动作更具有观赏性,即便“见多识广”如阿德莉亚,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他站在门边,飞速地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或许因为他来过几次,这个步骤只是为了确认他们确实没有变动现场。   紧接着,他走到了窗边,拉开百叶窗往外扫视一眼确定视野,掏出放大镜检查了一下窗框,后微微矮了矮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沙发椅上,端起窗旁小几的水杯看了看。   杯中没有水,甚至已经积了一点灰,但还留了一点气味。   他闻了闻,不是很确定,又轻轻放了回去。   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扫描一般寻找目标——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地上有一个什么痕迹,半蹲下来观察,沉思了数秒后,再次环视四周好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在窗框正下的墙角里,他单腿后撤半蹲下来,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用手捻起灰尘放到纸上,凑近仔细地看了许久。   然后他小心地折好,站起来又要去找别的线索,只伸着手保持着递给阿德莉亚的姿势。   阿德莉亚下意识就接了下来帮他收好,注意到爱德华疑惑的眼神,她也只能讪笑着找些别的话题:“布兰斯顿先生有什么仇家吗?”   爱德华短暂地将眼神从歇洛克身上移开:“先生一直与人为善,我不认为他有什么仇人,即便是裁决,他也公正无比,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起来这个话题有些不合时宜,”阿德莉亚有点嫌弃这个小纸包,但到底还是放到了怀表的那个口袋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提起,“他之前有个挺好玩的小骰子,我之前看着挺精致,还想问问是在哪买的呢。”   爱德华愣了愣,他很快明白阿德莉亚说的是什么,但他也有些困惑:“好像是前几年他出差的时候从外面卖的,或许是伯明翰?我记不确切了。他有时放在手里转转,不过好像现在找不到了。”   “是吗,那可真遗憾。”那个骰子被做成了类似指尖陀螺的形式,阿德莉亚当时就多看了几眼。   他们说话的间隙,歇洛克已经拿起了床头的一副扑克牌,倒了出来大致看了看,似乎还拿着闻了闻。   “屋里丢失了什么东西吗?”歇洛克突然道,“我能不能稍作翻动?”   “放现金的钱包没有了,其他的就是少了些贵重饰品,加起来对平民来说或许不是个小数目,”爱德华迟疑了一下,“请便,但务必不要弄得太乱。”   他用手指勾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很整齐,摆了眼镜、笔、烟盒、安眠药,还有一个铜币,看上去像是筹码?只是有半片奇怪的空余。第二个抽屉里摆了一些饰品,包括怀表链、领夹、扳指之类的,分门别类地每个放在一个小格子里,很显然,少了不少,恐怕是被人挑挑选选拿走了一部分。第三层抽屉的文件倒是整整齐齐。   打开衣柜,乍一看整齐,实际上下排的衣服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定了定,然后又去翻布兰斯顿挂在浴室外的衣物。阿德莉亚注意到他仔细检查了衣服的纽扣和裤子的扣子,此外裤子的口袋也被人翻出来了,此刻空空的有些滑稽。   “我去浴室看看。”歇洛克道,得到爱德华首肯后,他直接推门而入。浴室里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他恍如未觉。   或许是避讳,爱德华没有踏进来,只在门口两步远的地方,阿德莉亚本想跟进去,但鬼使神差的,她倚靠门边,半遮挡住了爱德华的视线。   爱德华好像有些在意,但或许是想想浴室里什么也没有,倒也没有让阿德莉亚让开。只找了话题想探听阿德莉亚的底细:“您现在是在伦敦当医生吗?”   “事实上,”阿德莉亚垂眉,“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确实丧失了一些成为医生的勇气,最终转为做研究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有了些刺痛感。   “那真是太遗憾了,”爱德华愣了愣,“先生一直夸您胆识过人。”   阿德莉亚回忆了一下布兰斯顿的态度,对当年的场景似乎有了些困惑。好像当时布兰斯顿也未见得理解了她,只是后来态度突然有所转变……   是有这么回事吧,她有些不确定了。   “实在是感谢当时布兰斯顿先生为我说话,”阿德莉亚的表面仍旧无可挑剔,“他让我看到了公正,也给了我些信心,只可惜后来确实……”   她露出一个有些难言之隐的表情,爱德华甚至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浴室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歇洛克对着浴室回忆自己当初看见的案发现场:安详躺着像是泡澡到睡着的布兰斯顿,满池淡红色的血水。如果不看浴缸,就和此刻一般整洁有序。   当时只有……   他蹲下来,当时滴落的血渍已经被擦去了,记忆闪回,他想起当时是有淡淡的、圆圆的水滴印记。   一个拙劣的,被仿造成自|杀但只要脚趾甲想想都知道是谋杀的现场。他的思路已有一些成形,有些雀跃地要去找自己的伙伴。   后面有人靠近,阿德莉亚直觉歇洛克要拍拍自己,迅速地一个回身躲开之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难得的,她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你可别拿你到处瞎摸瞎碰的手弄脏我的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要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可歇洛克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法,手灵巧地一滑,便从她的手中挣脱,微微理了理袖口:“你的手帕已经给别的女士了。”   阿德莉亚还有点呆,属实没想明白刚刚是个什么动作,他是怎么挣开的,盯了盯自己的手。   “多谢,爱德华,我可能还得在这附近稍微转转,不妨碍事情吧?”他很是礼貌地询问,果不其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对了,我再确认一下,匕首是布兰斯顿先生自己的吧?”   “是的,先生通常放在枕下。”爱德华道。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歇洛克颇感兴味地挑了下眉:“真是意外啊。”   他们走出房间门的时候阿德莉亚不小心与一位女仆撞上,她甚至毫无防备地退了一步。   歇洛克本来伸手要扶,但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抱歉!”女仆还端着托盘,上面有水和沙拉,水因为刚刚托盘不稳有些洒了出来。女仆显然是吓了一跳,但稳稳地站着没动,眼睛飘忽地回避着什么。   “克劳妮,你在这里做什么?”爱德华有些不悦地看着女仆。   “对不起,”克劳妮嗫嚅,“我给夫人送点吃的。”   爱德华本来想训斥一番,或许是当着外人的面不便苛责,他接过盘子:“你带着客人去外面转转吧,我拿去给夫人。”   他眼神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不要冒冒失失的。”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克劳妮,但也没有开口解围。   “好的先生。”克劳妮拘谨地微微弯腰道歉。   爱德华向他们致意告别,由克劳妮领他们去别墅外面看看。   等走出几步,爱德华已经听不见的时候,歇洛克突然调侃道:“我看她的裙子湿了,你的第二块手帕是为了这种情况预备的吗?”   3   阿德莉亚有点无语,这人打量克劳妮这么久就为个这个?   “围裙本来就是保护裙子不弄脏的。”她没好气道。   克劳妮好像有些神思不属的,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两人可能都看向了自己,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阿德莉亚这才注意到其实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的脸型有些方,在女性中算是有些凶的锐利眉眼,但笑起来之后一切线条都缓和下来,很有特点的美。她的身材粗粗看甚至接近那种健美的类型,至少肩膀看上去很宽。史密斯一定很喜欢这种,就算是围裙都能设计出花来。   她下意识回了一个笑。   歇洛克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滑向克劳妮,下颌微动,但他没说话,闷头往前走了。   克劳妮疑惑地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可后者也没明白歇洛克在想什么,小幅度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什么想法了,随他去。”   歇洛克显然是有目的,他直至地冲着浴室外正对的那个位置去了,他早就该来了,如果不是被托勒斯横插一杠拦了一下。   好在这几天都没下雨,这个位置平常也不会有人来。   他比了个留在原地的手势,阿德莉亚和克劳妮就停在原地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前头去了。   可他才没走出几步,又回头:“阿德里安,我以为当助手你该自觉跟上来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的语气有一些不悦,目光转向克劳妮:“能劳烦您就在原地稍稍等候吗?”   克劳妮显然不是特别清楚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直接同意了。   两人走到那有些高大的榉树边上,歇洛克围着树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找什么痕迹。   阿德莉亚突然就领会他的意图:“你是怀疑有人从外面闯入?”   “看,树干上有个脚印,”他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尺,“尽管没有完整的印记,但可以肯定,他有一双大脚——至少这个宽度来说,我甚至可以估计这是一双接近10英寸的脚。”   阿德莉亚至今没有习惯英码,在心里还算半天,估计就相当于40码。但她平常也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想爬上去看看么?”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   “不,暂时不需要,留着脚印在这就行,”歇洛克抬着头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并且就这个窗户的大小,胖一点恐怕都够呛,可以考虑是个瘦高的人——我想或许我能试着总结总结人的鞋码与身高之间的规律,这样一个脚印就能给我更多信息了。”   是有规律,但是阿德莉亚记不住。   显然歇洛克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眉头紧皱眼帘紧闭,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视觉听觉下意识就屏蔽了别的信息。   阿德莉亚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我有一些模糊的概念了,”他猛然睁眼,低声喃喃,“阿德里安,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们先叫爱德华吧,”阿德莉亚对凶手是谁并不那么在意,只要她和歇洛克能赶紧洗脱嫌疑就能自由些,“至少说明有外人闯进来过。”   歇洛克不太耐烦地摆了摆手让阿德莉亚自己去,自己孤身一人不知是怎么来的灵感,往丛林更里处走了。阿德莉亚想了想还是先跟着歇洛克一起。   还有零星几个脚印,这回看的更清晰,确实是一双40码的脚。   “到这里就走出去了。”两个人估算了下,基本上是往别墅东边的矮栅栏边走的,他们并不方便从这里离开,只能折返。   或许是克劳妮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不对劲,急急地叫了爱德华,他们回过头的时候爱德华就站在他们身后,面色不虞。   “您来的正好,”歇洛克很是坦然,“正好我有些发现想问问您。”   爱德华压抑着不悦,很是得体道:“您说。”   “首先,这一小片林子显然并没有刻意打理,任其生长,平日也没有人过来的,对吧?”他颇为笃定。   “显然,如您所见,”爱德华道,“从前这里是有一个亭子的,有时候先生会来坐坐,但已经荒废很久了。”   “也不会有鞋码接近十英寸的人从这里走吧?”歇洛克追问,“虽然看不清鞋底的花纹,但是看鞋底的形状,是一双圆头皮鞋的可能性很大,这在这个时候还并不流行。”   阿德莉亚突然就想起了亨特。   “您在说些什么?”虽然爱德华的语气可能更倾向于您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歇洛克叹了口气:“阿德里安,或者你帮我说明一下,我亲爱的助手?”   ……给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两个人视线对了对,但还是阿德莉亚做出了退让,她向歇洛克伸出右手,歇洛克便把软尺递给了她。   “爱德华先生,您跟我来,”她沿着刚刚的路线往回走,将路上几个不甚明确的脚印指给他看,“显然,这个外来者来回都是沿着同一条路的,您不用着急挨个看,有一个脚印格外清楚。”   到了那个脚印处,阿德莉亚将尺子给了爱德华,爱德华这次真的是表情凝重了起来,他蹲下身亲自量了长宽。   阿德莉亚本想说一句和歇洛克的鞋码不符合,但她注意到爱德华悄摸扫了一眼他们的鞋,觉得提出来反而有些刻意,就没吭声了。   一行人走到原来那棵树下,阿德莉亚把树上的痕迹同样指给他看了:“所以很显然,是有人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布兰斯顿的房间。”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对我们很重要,”他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了些缓和,“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阿德莉亚看向歇洛克,一直在走神的歇洛克好像突然回神了似的,伸手挽住了阿德莉亚的胳膊——阿德莉亚下意识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收手避开,但造成这一影响的人恍若未觉。   “暂时没有了,先生,我想今天我的任务玩成了,正好适合去休息休息,我还没吃午饭呢。”   爱德华愣了愣:“实在抱歉,是我们失礼了——”   “不要紧,”歇洛克十足礼貌,“是我们今天早餐吃晚了,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阿德里安,我们走吧。”   他的手微微使力,带着阿德莉亚离开。   走出爱德华的视野,阿德莉亚默默地把自己的胳膊又抽了回来。   “嗯?”歇洛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她干巴巴道。   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这个年代绅士们倒是时常手挽手地一起走,但这个时候吧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女性,被挽着有点怪怪的。是不是她主动伸手挽一下会好一点?   “是吗,我还以为你仍旧嫌弃我的手脏呢,”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我以为这不算是个冒犯的动作。”   是这样的,你们这个时代的绅士就是能手挽手过大马路。   阿德莉亚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拒绝似乎有些不太近人情,大抵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勉强地主动半挽着歇洛克的胳膊。   “是的,我就是嫌你手脏。”   她这么说着,但动作很轻地,勾住了他的臂弯。   作者有话说:   说是叫入V三合一,反复盘了一下这都算是四合一了。感觉这一段的心理活动好难写,要有一种兄弟情但又有奇妙躁动的感觉。   目前来说adr相对粗线条一点,她目前的关注点还是在自己的情绪以及自己和别人相处的距离上,但歇洛克就不一样了,他在担心adr的情绪,嘿嘿嘿。   一次搞了这么长,希望中间不要有看漏的错别字了,写的时候很爽检查的时候很痛苦。   俺的伙伴和我一起盘文的时候问我能不能按着他俩的头让他俩亲上去。我:不可不可。老福还是得保持住那种冷静的迷人感的。他只是看上去有一点点“唐突”而已,但其实那都是在计划中(x   然后喜欢原着福的新朋友追文饥渴难耐可选择之前的那本《贝克街入住实录》,说起来即使到完结我都觉得想换回原来的名字《与他为友》,但现在想想好像这本更适合这个标题,沉思。   说到伙伴顺便给俺的香香推个文。《给老娘把马甲焊死》21世纪魔女掉马实录。   本章小剧场:   福:哈,拥抱你也不肯,挽手你也推脱,你对人家布兰斯顿夫人倒是挺好的。   adr:请你速速洗手,谢谢。   最后的最后!真的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吃我的饭饭!!感谢在2021-10-2623:11:18~2021-10-3115: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9525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芽100瓶;Daylight27瓶;My[cs]lo13瓶;天蓝蓝10瓶;gaial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第27章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到旅馆,而是散步似的绕了一圈。   这么走了一会儿,阿德莉亚已经催眠自己忘记挽着人的违和感了。   倒是歇洛克十分自在,哼的或许是土耳其进行曲,时不时指着树叶科普些地理常识。   阿德莉亚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这些植物之类的词她听起来也很陌生,只点头应和。但这也没有折损歇洛克的谈兴,她毫不怀疑如果他手上有手杖的话,一定已经甩起来了。   到别墅东头的栅栏外,歇洛克的脚步明显就放慢了,阿德莉亚也顺着他的速度,由着他挨个挨个看这些树的痕迹。   他找到了目标。   “这棵树有绳子拴过的痕迹,”他指给阿德莉亚,“地上还有些蹄印。”   两人循着蹄印走了一段,就走到了他们来时的路上,到这里就没有什么痕迹了。   “还是很明显是往旅馆那个方向走的,”歇洛克努了努嘴,“聪明的阿德里安心里大概有了怀疑对象?”   阿德莉亚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步伐:“当被告人与法官有龃龉或有亲缘关系的时候,法官是应当避嫌的。”   “其实如果到这一步,怀疑亨特是没有问题的,至少你看到的信息是没有的,但我知道其中还是有些古怪之处,”歇洛克加快了步调,“为了不让别人听见有所怀疑,我回去再同你细说。”   回到旅馆,阿德莉亚第一件事就是把歇洛克摁到了洗手池边。   “你都不好奇我要告诉你什么古怪之处吗?”简单搓搓手过一遍肥皂的歇洛克有点郁闷,他刚准备把手拿出来,又被人摁了回去。   铁面无私的阿德莉亚显然不允许他洗手时长短于一分钟。   阿德莉亚尽管自己没有摸什么碰什么,但还是严格地遵循了七步洗手。肥皂洗手会把手弄得有些干,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会拿点护手霜什么的。她的皮肤本来就很好,过于保护更容易显得不像是男性,她只能忍着干糙的不适感简单擦擦。   “行了,没有外人,你现在可以说你所谓的古怪之处了。”她为两人都倒了杯白水。   “不得不说,阿德里安,你从来拥有保持缄默的天赋,”歇洛克开完这句玩笑,单脚踩在沙发上以一种奇妙灵敏的动作盘腿坐在了单人沙发里,这令沙发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但从你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能让我获得加倍的成就感。”   阿德莉亚想指责某人不脱鞋踩沙发的行为,想了想这不是贝克街的沙发,忍住了。   他单肘撑着扶手,指尖点着太阳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让我想想,刚从何说起呢——”   “不如就从布兰斯顿先生在浴缸里的模样说起。”   如果只看布兰斯顿的脸,或许你会觉得他只是泡澡泡的面庞发红,安详地睡着了,可看向浴缸里,才发现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匕首柄处还有一颗红宝石,浴缸里的水都染成了红色。   “没有打斗痕迹吗?水溅出来之类的?”阿德莉亚提问。   “并没有,这正是奇怪之处,他的姿势是自己反手握着匕首,但没有人会赤身裸|体在浴缸里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性命,我的朋友,”歇洛克比划了一下姿势,“而且位置也很奇怪,这个姿势有些接近日本武士剖腹的姿势,但位置又高了点。”   他补充了一句:“我甚至觉得正常人做不到这个姿势,更别说使劲捅穿自己的心脏了。”   阿德莉亚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吗?我甚至怀疑没到心脏。到不了一击毙命的程度。”   歇洛克伸手比了比,大概就是在左胸部第六肋间的模样。   “虽然说蹭上了也说不定,但这个位置确实……”阿德莉亚挠了挠下巴,“你继续。”   她没注意到,她在被这个人领着全情思考的时候,头痛难受似乎都离她远去了。   “是的,错漏百出的‘自|杀’现场。”歇洛克道。   地上有几滴滴下来的淡红色水渍,但显然不是飞溅出来的那种。   “形态上飞溅和滴落是有区别的,我闲时做过观察。”他补充。   此外,如果真的是一击捅破心脏,又是在热水里泡着,浴缸里的血应该更加红一些。   挂在外面的衣服除了凌乱了一些,还有别的不对劲,布兰斯顿是一个整洁又讲究的人,如果是他自己的脱的衣服的话,至少不会那么暴力,柔软的衬衫面料上能看出强拽过的痕迹,似乎是不方便解扣而暴力扯开,甚至还拽掉了一颗扣子。西裤的扣子甚至没有完全解开,像是生生拽下来的。   “也就是说,或许他在进入浴室之前就死亡了,”歇洛克眉头紧锁,“其实我有个猜想,因为那天,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苦杏仁味。”   对这个知识点十分敏感的医学生阿德莉亚脱口而出:“氰.化.物?”   歇洛克赞同的眼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可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假装平静道:“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她又补救了一句:“氰.化.物在胃里留不了多久,恐怕即便如此猜测,也很难有证据。”   “你是从死者胃里提取过氰.化.物吗?”歇洛克抓住了重点,反问。   这个时候朋友就是用来甩锅的:“斯蒂尔顿跟我说的——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德莉亚,微微摇头:“暂时没有,我只是知道这件事情里得有两个人……又或许是三个人。”   “我还需要一些线索。”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像上了弦一般快速敲打扶手。尽管阿德莉亚还有问题想问,但她识趣地保持缄默,不去干扰这个聪明大脑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歇洛克突然“哈”了一声,把在沙发上好好坐着的阿德莉亚吓了一跳。   只见他双手撑着扶手把自己“抬”了起来,腿脚便猛地伸直落到地上,灵巧的像是杂技演员。   “我亲爱的阿德里安,我实在不应该害得你陪着我思考而没有进食——”   “我去叫餐——”   “不不不,那也太慢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到了门口,“我去楼下直接点就好了,你要一起吗?”   “呃,不了,那你帮我带一份?”   阿德莉亚不确定这人到底听清没有,反正她说完“不了”之后,门就合上了。所以这到底是带还是不带?阿德莉亚被室友的举止弄得一头雾水,有一瞬间她竟然有一些后悔自己拒绝了他的请求。   她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这个村庄的风景。尽管楼下有些喧闹的声音,但这一切好像又不属于此处,有一种隔膜的不真实感。   她有点恼怒自己的情绪反复,索性不做多想,拿出房间里放的最新的报纸,随手翻了起来。   可看到一半,她又有些不爽地换了个姿势。   “两个人就算了,为什么说有三个人呢……”   “咚、咚、咚。”   阿德莉亚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去打开了门,可门外并没有人。   “先生,您往下看一看,”稚嫩的声音传达出可爱的无奈,“我来送您的午餐。”   是第一天那个小女孩,端着一盘意面,不太高兴地撅着嘴。   阿德莉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我亲爱的女士,”她半蹲了下来,双手接过餐盘,“感谢你为我送来午餐。”   小女孩恐怕是也没想到她会平视着她同她说话,不高兴一下子变成了呆滞,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是福尔摩斯先生拜托我送上来的。”   阿德莉亚本来想结束聊天,但听到这句之后没忍住又问:“他在干什么呢?”   小姑娘嫌弃地缩了缩鼻子:“抽烟、喝酒、打牌,讨厌的大人们喜欢做的事情。”   哈?   阿德莉亚有些不解,从口袋里掏了1个先令塞到她手里,对着小女孩眨了眨眼:“好吧,这是给你的劳务费,你叫什么名字?”   “薇拉·托勒斯,你可以叫我薇拉。”她小声道。   “好的,薇拉,去玩儿吧。”她笑了笑跟小姑娘道别。   回到房间,她把面放到桌上,好像有些饿过劲了,不是很有食欲。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   抽烟喝酒打牌?   她心里想:我可拜托你不要把这些习惯带到贝克街去。   过了一会儿,她恨恨地咀嚼着不好吃的面:你最好是为了破案才干这些。   2.   歇洛克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的室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德里安总有一种沉静的气质。不知为何歇洛克本来兴奋得有些纷杂的大脑在此刻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放轻脚步,不去唤醒自己的室友,重新坐回那张单人沙发。   他来汉普郡的时候并没有带烟,只是刚刚打牌从旁人手里收获了一些,他将烟夹在指尖,没有点燃。   以前就注意到过,虽然阿德里安在房间里睡觉的时间很长,但是他的眼下总有些青黑,显得睡眠不足的样子。尽管阿德里安本人否认过自己神经衰弱的事情,但赫德森太太提过一句,他夜间睡眠很是糟糕,动静大了还极容易惊醒。   难得见到她睡得很沉的模样,歇洛克冷不丁注意到,其实阿德里安的面部线条似乎比印象中还更柔和。她似乎处处如此,性格、体格甚至于面庞,总藏着些意想不到的柔软。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出神了,许久才把注意力从室友身上移开,重新整理案件相关的思路。   烟放到嘴边,才想起自己没点燃。   阿德莉亚是晚上八点醒的。   此时天色已暗,她一睁眼,就被那个雕塑一般坐在她斜对面的人吓了一跳。他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都闪闪发光。   “福尔摩斯?”她惊疑道。   “被吓到了?”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你倒是睡得挺香。”   阿德莉亚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感觉,但她表现十分自然:“你进门没敲门?”   歇洛克的手顿了顿:“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他仗着她睡得很香全然不知,理直气壮道。   这回阿德莉亚有些半信半疑的,她的睡眠质量没好到这个程度吧?可歇洛克表现太过自然,她一时也有些不确信了:我睡得这么沉吗?   “显然,我抽烟都没把你熏醒。”他道。   阿德莉亚刚相信,突然发现:“是嘛……”   她显然是没睡醒,还有些懵懂,直到歇洛克都笑出声了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可这个时候生气好像没有意义,她想气又想笑。清了清嗓子:“福尔摩斯,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不敲门你就能进房间的程度,”   “嗯啊。”他敷衍地应了。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决定以后从里面把门反锁,不过这件事情在现在并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下午干嘛去了?”   “抽烟,喝酒,打牌,吹牛,”歇洛克微微一笑,“男人们的爱好,在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亨特。”   “你问出什么来了?”   “失踪了半个月的亨特是去了一家赌场,”他双手合十,微微摩挲,“他手上有一副扑克牌,和我们在布兰斯顿卧室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阿德莉亚愣了愣:“我没听说过他有赌|博的嗜好,就我所知他连纸牌也不过是应酬的时候玩一玩……布兰斯顿家的产业不涉及博|彩吧?”   “是的,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吸烟每天只一根,喝酒每天也就那么一点点,”他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像这样的人,是不会放任自己沉迷于赌|博的的。”   “那是亨特落下的?”她迟疑了一下,说完她就后悔了。   “不得不说,阿德里安,你的奇思妙想令我啼笑皆非,”歇洛克哧地一下笑出声,“你还记得今天布兰斯顿夫人说了什么吗?”   阿德莉亚满脑门的问号。   “他才刚出差回来没多久,他们还没聊够天,”他轻快地模仿瑞秋的语气,“如果只是邻镇三两天的出差,她肯定不会这么说,起码得一周以上。”   “巧合的是,亨特失踪了半个月?”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歇洛克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今天打牌的时候我问了几句,亨特是去伯明翰的赌场赢了一大笔。亨特中场休息的时候我问了一句旁人,布兰斯顿去的也是伯明翰——他们身上有太多贴近的元素了,叫人不怀疑是全不可能的。”   “布兰斯顿说要见客人,需沐浴更衣,实际上却在窗边喝水——亨特来找布兰斯顿的方法是从那个窗户爬进去——我的思考过于纷繁,夹杂在一起,或许我要想想如何跟你说清楚我得到这个简单结论的方法。”   “一个是亨特是否目标明确找的就是布兰斯顿的房间?答案显然是‘是’,一般人不会没事往那条路走,而且从外也并不知道布兰斯顿的房间在哪里,再加上仆人和夫人的说法,或许他已经在那出现过几次了。”   “亨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图财,翻箱子,拿走现金,还有饰品,第三层抽屉的文件之类的,他动都没有动,再加上他的突然暴富——就我和他打牌的体会来说,他的榆木脑袋应该不至于突然开窍。”   “但是——如果他是专程来谋财害命的话,就出现了问题,他用的是布兰斯顿放在枕头下的匕首,以他的身份,他决计不可能与布兰斯顿走的那么近,还能知道这位谨慎的庄园主枕下有一把武器。”   阿德莉亚被他说的有些晕,但她努力地跟上了思路:“稍等,福尔摩斯,我想我或许需要记一下。”   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便笺本和便携的笔,简单地写草稿,她的笔速很快,半分钟就把关键点记了下来。   “从模仿成自|杀的粗糙程度来说,你很难不怀疑这是临时起意,他看到了这把刀,看到了毫无防备的在浴缸里的布兰斯顿,看到了摆在外面的名贵怀表,恶向胆边生——”   “你如何确定布兰斯顿就是在浴缸里被刺杀呢?”   “血迹,以及布兰斯顿一定是赤身裸|体遭此一刀的,他的衣物也都没有丢失,”他有点不耐烦了,“动动你的脑筋。”   “好的吧。”她草草在笔记本上又涂了几笔,有的时候光动笔,脑子就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是,在这一刀之前,恐怕布兰斯顿先生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接近喃喃,“如果你的朋友斯蒂尔顿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得出确切的结论。”   阿德莉亚:你们才一起工作几天你就这么相信斯蒂尔顿?   “苦杏仁味,面色红润——对了这也是一点,如果他是被一刀刺中心脏失血而死,他一定是苍白的;且正如你所说,那个位置根本不在心脏——杀|人之前甚至不知道对方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刀该刺向哪里。”   “此外即是苦杏仁味,面色红润,□□中毒的典型征象。”   阿德莉亚愣了愣,在本子上又添了几笔,然后长久地沉默。   良久,歇洛克突然笑出了声:“报纸、信件、职业,你的工作看上去很周全,现在就只差赞扬我了,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有些羞赧,但暂时还没组织好语言——见鬼,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总会莫名产生些奇怪的局促感。   “我能看看你的笔记吗?”歇洛克倒也没追问,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她的本子。   这个便笺本是新的,还没来得及写多少,阿德莉亚也没犹豫就递了出去。   可拿到手的歇洛克皱起了眉头:“你写的这都是些什么?”   只见这一个本子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波浪线、奇怪的字母还有圈圈和三角形。   “这不重要,”阿德莉亚默默把本子拿了回来揣回怀里,“关键信息反正我都写了,并不是为了让您看懂的。”   她生硬地换了个话题:“赢的多还是输的多?”   “我以为你记的笔记和我说的话有关,我多少能看懂一些。”歇洛克还揪着前面的话题,似乎没听到后半句。   这下可让阿德莉亚逮住了:“速记总得有些诀窍,所以是赢还是输?”   “……为了让他们打牌打的高兴点而已。”   “赢还是输?”   看着室友难得有些兴致的表情,歇洛克做出了退让:“好吧先生,如您所想,输了些。”   阿德莉亚不知怎么的有些高兴,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点点虚伪,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希望你没把钱都输给亨特。”   歇洛克立刻找机会补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我在数学上颇有些心得体悟,输赢控制的尚算有来有往——最终输出去的不过十几个便士。”   阿德莉亚心里还是有些乐,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唔,如果你能让我两天之内离开这个村落,我愿意给你报销。”   这回,歇洛克是真的笑出了声:“那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倒是挺想在这里稍微转转的,毕竟这里的空气和景色都比伦敦好许多。”   阿德莉亚想了想:“这里确实还有个湖泊,没有名字,不过景色还不错。”   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思路被眼前人牵着走了:“不过我并没有逗留的打算。”   歇洛克就当没听见。   “不说别的了,你晚上还打算出门?”她又道。   歇洛克平时在家都喜欢穿轻便的晨服,虽然不知道他回来多久,但是看他鞋也没换衣服也没换的、手杖也摆在沙发边,她也试了试他推测的办法。   “怎么?我们懒散的阿德里安终于愿意同我一道出门了?”他故弄玄虚地停顿。   作者有话说:   唔,adr的情绪已经有点被调动起来了/棒读   写得有点爆肝了,安详躺倒。感谢在2021-10-3115:49:27~2021-11-0220:1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川流25瓶;明天Lyi20瓶;罗非鱼e8瓶;Yun胡5瓶;芋圆啵啵2瓶;佛罗伦萨、紫水晶、柴郡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第28章   歇洛克的提问一出,阿德莉亚难得活跃的情绪有些回落,她想了想大晚上出门有点累人,又有些犹豫了。   可多少还是有好奇心,就只能故作不在意道:“这取决于你要出去干什么了。”   难得见她的别扭表现得那么明显,歇洛克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我同今天下午的人约好要去另一处打牌,我想你是不愿意去的。”   果不其然阿德莉亚皱了皱眉:“你们倒是挺讲究。”   打牌还带换场地的。   歇洛克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他把口袋里一张纸条拿出来:“为了不让我的室友过于无聊,阿德里安,我得拜托你帮我拍一份电报,内容在纸条上,地址在背后。”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拿起了手杖:“那么,晚上见!”   不见才更好,省的她担心被他发现身份的事情。阿德莉亚拿起那张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电报是给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看起来是他的某个家人,地址在蓓尔莫尔街,似乎是白金汉宫附近,内容很是简洁:伯明翰赌场,布兰斯顿死于谋|杀。   伯明翰赌场?是她漏听了哪个知识点吗?她叹了口气,歇洛克并不是个合格的故事讲述者,他总把一些“显而易见”的答案隐去不提,而那些显而易见却偏偏是他的思考所在。   这个模式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耳熟……阿德莉亚似乎被触动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什么侦探,抽丝剥茧获得真相的那位……她皱着眉思索许久。可是她实在以前就对小说电视剧什么的不太感兴趣,一时半会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放弃思索。   趁着歇洛克不在,阿德莉亚好好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把自己的衣服和用品什么的全都收好,确信即便歇洛克在下一秒冲进来洗澡都看不到什么她的痕迹才放下心。   尽管她跟福尔摩斯说两天内离开,但她并不抱什么希望,她这次的室友是一位观察力极佳的侦探,这种没有什么距离的合住期间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维系好自己的身份。   洗完澡之后她粗糙地擦了擦头发,失去困意的她开了灯,打开了她带来的书,是她在车站买来的《基督山伯爵》。说来她确实阅读不多,她以前就对文学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许多只是牛嚼牡丹式大致看了看,到了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科学缓慢进展,她也不是什么能大显身手的人物,反而慢慢开始培养自己的文学情趣了。   尽管她仍然看不进去什么浪漫主义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她与浪漫毫无关联。   看着看着,她终于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熄灭了蜡烛之后发现外面的月光皎洁明亮,透过百叶窗洒下来竟然有一些温柔。   她难得坐着对着月亮发了会儿呆,开始怅惘自己已经遗忘了很多过去背过的诗句。   如果把过去全都忘掉,那她还是她么?   因为她和歇洛克本身算是被“关”在这里,所以他们的房间位置是旅馆最偏的一个,这也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受到外人的打扰。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窗外,突然,有一个人闯入她的视野。   嗯?这么晚了,外面还有人?那是——   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清了那个人。   克劳妮?   只见克劳妮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阿德莉亚把百叶窗稍稍向下拨动,以便看得更清楚。她仅有的一点困意都没了。   她在光秃秃的路边呆呆地站着,彷徨着,时不时左右踱步,仿佛是在等着什么,阿德莉亚也像她一样在等待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或者更久,阿德莉亚的眼睛都有些干涩了,只见旁边灌木中窜出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他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因为距离的问题,阿德莉亚看的并不是很清晰,只模糊看出他长着“哲学家的前额及好色之徒的下颌”,还有两道相当浓黑的眉毛。   阿德莉亚的视角只能看见两人亲吻又分离,似乎贴在彼此耳边私语。然后克劳妮似乎是拿出了什么东西,用布包裹着,她看不太确切,交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是有些兴奋,搂着她又是长久的亲吻。   那个男人身形笔挺,体格健壮,阿德莉亚很难不怀疑他是个军人。   许久许久,他们才一同离去。   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自嘲自己看小情侣私会竟看到了这个点,终于有了些困意。她又进行了第二次入睡尝试。   长期的失眠加上今天下午确实也睡够了,阿德莉亚仍旧没有睡着,此刻枕部已经有些突突地跳了。她猛地坐了起来。   突然地,她就想起了午间的拥抱。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把枕头团吧团吧攒进怀里。   这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兄弟情而已。福尔摩斯具备那种头脑,肯定等闲普通人无法入他眼当他朋友的,再加上他那莫名其妙的观察癖好,肯定也没什么人容忍他。   他只是表达对朋友的亲近和关怀而已——她能看出来,他在细微处是具备一些体贴和人情味的,譬如在她头痛难忍的时候拉上一曲轻柔的小提琴曲,以及那个拥抱……   又想起了他的温度。她皱了皱眉,把胡乱的思绪甩脱。   迷迷糊糊地,她终于睡着了。   可还没睡着多久,她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昏昏沉沉道:“福尔摩斯,进门……要先敲门。”   朦胧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他无奈地做了个投降告饶的姿势,觉得有些好笑,她的眼皮渐沉,终于睡着了。   她没注意到,从歇洛克开门发现她睡着之后,他的动作都无比小心,几乎激不起半点声响。   哎,又在睡觉,歇洛克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但到底没忍心把人弄醒,恰巧他也整夜未眠,索性就躺在沙发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但阿德莉亚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从床上猛坐起来。歇洛克本来还未反应过来,却有些被自己室友的动作惊到。   阿德莉亚显然有些没有清醒,戒备地扫视四周,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昨夜睡得晚,身上的装束也没有什么异常,她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形象,确信没有什么问题才掀开被子。   这时她才发现歇洛克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她放轻动作绕过沙发走到门边。   带来消息的仍然是薇拉。   “先生,我是来送早餐的,”她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爸爸说你们吃完早餐可以下去坐坐——你们自由了?”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有些不确定。   阿德莉亚单手接过餐盘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掏点零钱出来,才想起昨天洗澡换了裤子。   机灵的小姑娘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爸爸知道会说我的。”   她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摇起头来辫子一甩一甩的,阿德莉亚难得露出一个有些轻松的笑:“那么,谢谢你。”   “不客气。”她像小大人一样回复,然后噔噔噔跑远了。   阿德莉亚回过头的时候被站在自己身后的歇洛克吓了一跳。   “看样子,我是睡醒了,但某人没有完全睡醒,”他的心情看上去轻松又愉悦,从阿德莉亚手中接过餐盘,“不得不说,你可真能睡。”   “唔,还行吧,”她懒得解释自己失眠的事情,把门关上后才又提问,“你看上去对于薇拉的话并不惊讶。”   “确实如此,”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昨天我们去到庄园附近的打牌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果了——事实上,我们的牌局刚结束没多时,亨特就被爱德华拿下了。”   “他们愿意相信是亨特杀了人,”阿德莉亚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虽然真正杀死布兰斯顿的人是谁尚不明确,但亨特也具备谋|杀的行为。”   “你说得对,所以把他送上绞架也不为过,”歇洛克表示赞许,“只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谁给布兰斯顿下了毒才是最终的结局。”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阿德莉亚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昨夜她见到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想,我们吃完早餐即可以出发,找找爱德华先生,顺便探究一下最后一个进入布兰斯顿房间的人,我几乎可以确信那一定就是庄园内部的人,”他却没有像他所说的一般吃早餐,而是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点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或许我们得想想办法将这个人诈上一诈——阿德里安,这真是我工作的疏忽,我竟到此刻还没有和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好好交流。”   阿德莉亚看着面前的腊肠和奶油汤,再加上鼻尖的烟味,实在是没有食欲,但她也稍作忍耐,没有直接掐灭歇洛克的烟,还强迫自己吃了一点面包,确信歇洛克不会再提出什么别的信息之后,才提及自己昨晚的见闻。   “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看见克劳妮在和一名男性私会,”她皱着眉头吃自己的早餐,“我感觉那个男人是外乡人,我没见过这样的人,虽然他穿着常服,我却觉得他有些像军人。”   “我相信你的眼力,毕竟你昨天将克劳妮打量的足够仔细。”他意味不明道。   阿德莉亚:???   作者有话说:   “哲学家的前额及好色之徒的下颌”这一句引自原文,我当时也没看懂这是个啥意思……具体是谁你们猜,老工具人了。   昨天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发生,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突然情绪就崩了。在这天气渐渐转凉的世界里,只有老福还有一些温度(抹眼泪   提问:为什么歇洛克相信adr的眼力? 第29章第29章   这次出门便不需要车夫跟着了,阿德莉亚有点惋惜她的钱,还没多让人家帮忙赶赶马车呢。   “托勒斯愿意把旅馆的马借给我们,我们骑马过去吧,这样快些,”歇洛克倒是兴致勃勃,“这边的风景不错,想来骑马也还不错。”   这回阿德莉亚难得的有了些气亏:“我不会骑马。”   歇洛克挑了挑眉,往外走的步子停了停:“不难的,你试试,坐上去就会了。”   想到以前骑马的时候大腿内侧磨破的皮肤,真的骑马的话在这里可不方便换药。阿德莉亚叹了口气:“主要是因为我不愿意骑马,”   “到什么程度?”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阿德莉亚不走心地找了个理由:“不如我现在去研究火车发动机?”   这回歇洛克忍不住笑了出声:“看不出来你竟对蒸汽动力感兴趣。”   “不,”阿德莉亚冷静地否决,“蒸汽动力吃枣药丸”   这回困惑的人换成了歇洛克。   “算了,我去叫车夫。”她转身又要往旅馆内走,准备还是花钱省事。   可她的手腕被拉住了:“唔,或许你可以相信一下我,我赶车也还不错的。”   这次再到布兰斯顿庄园,阿德莉亚的心情有了些变化,她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她跳下马车,感叹歇洛克的技术确实不错。   歇洛克正在泊马,故意学着车夫的语气道:“承惠一先令。”   阿德莉亚忍不住笑出声:“你可真能狮子大开口。”   她摸摸口袋,从一把现金中掏了面额最小的那个硬币扔向那人:“给你了,下次记得多说些奉承话。”   歇洛克没想到她真的会掏钱,但仍旧反应灵敏地抓住了她扔过来的硬币,打开一看,有些哭笑不得,又忍住了笑意假模假样感叹道:“今天出师不利,竟遇见了个小气主顾。”   这么说着,他将那枚硬币放进了胸前口袋,后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弓起了臂弯。   或许是心情还不错,阿德莉亚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在门口等待爱德华开门的时候,恶犬仍在狠狠吠叫,阿德莉亚感觉似乎比上次更凶狠了一些。她心里生出了一些奇妙的感觉。   在阿德莉亚耐心告罄之前,爱德华铁青着脸色来开门了。   “十分抱歉,先生们,”他的语气不佳,“克劳妮死掉了。”   这个意外令两人措手不及。   歇洛克仿佛雕塑一般站在原地许久,默默呢喃:“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下颌紧绷,不难判断他的愤怒。   阿德莉亚还有许多细节不明白,只能请爱德华带路领他们去案发现场。   这次的现场比上次更加简单,狭小的女仆间甚至站不进三个人。歇洛克重重地吐了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克劳妮没有穿着女仆装,而是她自己的私服,是一件淡绿色的漂亮裙子。她仍伏在桌面,脸上甚至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可她的桌上却有一封遗书。   [我要离开,彻底地离开这里。我憎恨布兰斯顿先生,他只不过在夫人去世一年就忘了她而娶了新妇——我没办法叫那个女人为夫人。世上男人都是如此吗?]   歇洛克面色凝重地拿起杯子,又凑近闻了闻克劳妮口鼻间的味道。   “毫无疑问,还是氰|化|物。”   他的面色很是难看,但他没有停止他的探查和思考。   他首先拿起那封简单的遗书:“这是克劳妮的笔迹?”   “毫无疑问。”爱德华答。   他细细地看这张纸:“这是布兰斯顿先生房间里文件一样的纸,来自西部的印刷厂。”   纸的边缘很是干净,但歇洛克可以断定两边都被裁过,他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分别又探查了她的双手。她似乎除了耳环没有别的饰品,等等——   他解开了死者高领的裙子第一颗扣子。   一条项链,上面挂着戒指。   他将项链解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在他失去兴趣之后阿德莉亚默默地伸手接过来。   紧接着,他在狭小的房间里转身打量了一番,直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这里本来有一把小锁,但此刻打开了,里面有一些零钱首饰,放的很是乱糟糟的。小小的衣箱塞得满满,一打开便是摆放凌乱的、当季的衣服。   歇洛克没什么耐心地拎出来随便看了看,然后翻了翻——底下的夏装却是摆的很整齐。   “阿德里安,”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压抑着难言的情绪,“我很愤怒,他在挑衅我。”   “他?”爱德华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但显然,两人都不打算回答他。   不知过了许久,歇洛克突然讥讽地笑了一声:“不,这有什么问题呢,看上去无比自然,她怀念旧主,又觉得生活无望而已,你说是吗,爱德华?”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位管家。   “我想,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歇洛克的手搭在了阿德莉亚的肩上,把手杖又接了回来,“我和我的朋友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了,爱德华,祝您一切顺利。”   “您这是什么意思?”爱德华本就不悦的脸色更添几分气恼。   歇洛克的讥讽收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古怪的平静,语气也化成了另类的轻快:“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先生,只是您也猜到了答案吧?这名女仆恐怕就是最后端着水进入布兰斯顿先生的房间里的人,是吗?”   “您说得不错。”   “那么事实已经很简单了,女仆使用氰|化|物毒杀了可怜的布兰斯顿先生,她不想让人发现是下毒,所以毛毛糙糙将他的衣服脱去把人拖到了浴室里,伪造出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猝死的假象。”   “亨特在此后进入了布兰斯顿的房间,或许他以为布兰斯顿先生是在浴缸里睡着了,便拿了他的匕首将之刺死,又匆匆假装伪造出自杀的模样,才拿了钱跑了。”   他的语速很快,过程中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爱德华的脸。阿德莉亚能意识到这个人的情绪主要是因为他捏着她的肩膀的手用力有些过分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这个人捏碎了。   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他方才放松一些。   爱德华的喉头上下滚了滚,似乎在做挣扎,他没有回避歇洛克的眼神,数秒后低声肯定:“是的,事实正是如此。”   他根本不问为何亨特会进入布兰斯顿的房间,也不提女仆为何自|杀。   歇洛克“哈!”了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庆祝破解了谜题。   “那末,我便与我的朋友离开了,或许可怜的夫人也能得到些许告慰——”他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可走到一半,他到底不甘地回了头,“我再确认一下,布兰斯顿先生的产业应当是不包含赌场的吧?”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爱德华的声音艰涩:“当然不,先生,我们从不涉足。”   歇洛克微微笑了一下,阿德莉亚很难读出其中意味,他咏叹式的总结:“那么,真相就是如此了。”   他们刚走到门口,一个少年正站在楼梯转角处,他看上去很是温和有礼,面容上还能看出些布兰斯顿夫人的气质。   “我都听到了,”他说话的语速有着不合这个年龄的沉稳,“先生,敢问您是?”   “歇洛克·福尔摩斯,”歇洛克没有伸手,也没有走近,稍微显得有些不礼貌,“小布兰斯顿先生。”   好在这位年轻的先生并不介意,他走了过来,主动地伸出了手。   然而歇洛克却看向了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一头雾水,小布兰斯顿愣了愣,转向了阿德莉亚。阿德莉亚只能伸手同他握了握表示友好。   握过手后,他仍然看向了歇洛克:“我向您承诺,布兰斯顿庄园同博|彩没有丝毫关联——并且,我会将亨特移交给苏格兰场。”   阿德莉亚忽然意识到这位小少爷是要放弃这个庄园主在村落里的某些权利,有些惊诧。   歇洛克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扫视了一下这位小少爷:“那确实是明智的决定。”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换了态度,主动伸出了友谊之手:“幸会,我是一名侦探,咨询侦探。”   现在,一头雾水的变成了两个人。   两个陌生的人难得在此刻情绪同步面面相觑,但小布兰斯顿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点到即止地摇了摇,歇洛克迅速抽了手搭到了阿德莉亚的胳膊上。   阿德莉亚:??这人有完没完?你是什么需要手拉手去洗手间的少女吗?   “既然结局已有定论,我想我和我的朋友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乡村美景了,”他的语气好像雀跃了起来,“都快十天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观光。”   “我可以让仆人领您四下走走,乡下的空气总是清新的。”   “不,不用了,”歇洛克看向他的友人,“我想,有阿德里安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实在太久没写了,这篇文经历了好多糊涂事才产出,然后昨天冷不丁发现夹子时间也算错了orz,本来想压一压更新看能不能提一下排名的,想了想算了,还是正常更新好了……   生活工作的琐事堆起来好麻烦,年终总结是不是不能说今年写了老福的十万字(。   老板:我让你写文章是让你搞学术,你这是在搞同人啊(不是)? 第30章第30章   本来小布兰斯顿要为他们配备车夫,但歇洛克婉言谢绝了。   阿德莉亚靠着栅栏看他给马套车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好笑:“你的动作未免过于熟练了,我甚至怀疑你既往曾以此为生。”   “不过是一些观察的小习惯,不过是一点简单的小技能。”虽然方才他表现自然,此刻只有两人,他稍微松驰了一些,尽管强打精神回复她,但低落的心情难□□露,说话亦有些心不在焉。   阿德莉亚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张口,只静默地看着他干净的的动作。   “阿德里安,你是在等我扶你上车么?”他语气还有点蔫。   阿德莉亚沉默了数秒,伸出了手:“自然,毕竟我是付了钱的。”   他愣了愣,忍不住泄了一声笑:“为了我唯一的客人。”   阿德莉亚自然并非真的需要搀扶,虚虚地搭了一把便也作罢,不过经此插曲,歇洛克的表情看上去倒是好了一些。   这会儿的心情又同来时不太一样,阿德莉亚注意到他并没有往旅馆走,路边的景色渐渐变得更加荒凉。   如果在她前面的是任何一人,未征求她的意见偏离原定路线,她或许都会感觉厌恶、疲惫,但她现在来说情绪尚算稳定。   其实这条路她也算是熟悉,她同婶婶在这里呆的那几年,她也不少来。   往这里可以通到湖边,说起来,她其实就是在这里认识史密斯的。史密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比她大十来岁,来到这个世界后背着画板四处采风,也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她能如此成功地伪装成男性,这位设计师提供了不少帮助。   路上想了些有的没的,真到了湖边,她的大脑仿佛也同湖水一般沉静下来。平静而晶蓝的湖面清楚地倒映着天空,有卷卷舒舒的云,也有些末微弱的日光。   微风徐来,湖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的波纹扩散开来。   阿德莉亚被风吹得骨缝里都生出凉意,虽然案子明面上结束了,但她并没有松快下来的感觉。   “我以为你会有些不高兴,”歇洛克当马车夫当的有头无尾的,自己找了块石头就坐了下来,“毕竟耽误你回程了。”   “我猜到你不会那么快,你还在等你的电报,”她倒也无所谓,自己下了车,想了想就坐在了他的旁边的草地,“先说明,我并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对象。”   “你怎么知道我是需要开解呢?”他故意反问,“或许在美景渲染下,我能放下许多心结。”   “如果看看湖景就能放下,你恐怕也无法拥有那些有趣的才华。”   她靠着他坐着的那块石头,比他矮了一截。   两人都看着同一片湖水。   事实上歇洛克确实也不需要什么开解,他并不是那种会困住自己的人,他的专注永远在“思考”这件事本身。   “你也能看出来所谓自|杀现场的疑点吧?”他的语气甚是笃定。   “自杀的遗书,看上去是写完就服药的,但是手边没有笔,而且遗书看上去也比较久,死亡动机也不成立,”阿德莉亚想了想,“其他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的不错,遗书很显然是庄园里的纸张,或许还是布兰斯顿用的那种,很显然,是最近裁剪出来的,你可以看出来,纸张边缘很是锋利,纸和字迹却是旧的,”他说着自己的思路过程,但是却没那么高兴,“还有就是房间,作为女仆,克劳妮的房间必不可能太凌乱,但你可以注意到,她的凌乱均在表层。”   他稍微停顿:“里面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上面几件却用的是不同的叠法,很显然,是被别人放回去的,再说戒指,戒指是银的,链条上有一些氧化的痕迹,看起来她很爱惜戒指,但因为这份感情不太能见光,她把戒指妥善地藏了起来,挂在脖子上,掩在衣服里。”   “结合你说的,昨晚见到的人,其实不难猜测戒指是你看见的那位男士送的,他们或许约定好私奔,但是,他或许是有备而来,将自己的恋人杀死。显然,这位男士是有些聪明在身上的,他从以前来往的信件中找到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精心截取。并且在她死亡后,他还将她的行囊全部拿了出来放回原位。”   “如此便能解释离开。”阿德莉亚点了点头。   “是的”,他声音很轻,“简直就是写在眼前的事实,但爱德华看不见,又或许他看见了,这一切都与那个赌场有关联,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阿德莉亚从歇洛克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焦躁,但是他却好像不是无力的。这让她陷入了一种困境,明明她并不想插手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是却轻易因此产生了无力感。   是,有关联,然后呢?   她不愿意插手,也不能够插手。如果歇洛克选择孤身一人继续冒险,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转头回去贝克街,继续抱着她的台历度过剩下的时光。   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着她的心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不管你在哪个时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   一种空辽的感觉似乎要把她拽到深不见底的、美丽又死寂的湖水里。   在她身旁的人没有回头注意到她的情绪,他已经振作了起来,闲适地往石头上倚靠:“说起来,阿德莉亚,或许你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人呢,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初秋的风有些寒凉,阿德莉亚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   她没有回复,掏出那个被歇洛克说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便笺本,潦草画了数笔。一开始她是有信心的,可到后面,又产生了那种目眩的感觉。   凌晨时的记忆在她眼前扭曲,她突然看不清那张脸,不确定当时的情景,甚至怀疑或许是个梦境。   她定定地看着那张潦草的小像,有些不确定了,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是这样子的。   在她反悔之前,她撕了下来递了出去。   歇洛克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侧头看了一眼,可他反应过来要拿走的时候,一阵风突然吹了过来。   她的手倏然一松,歇洛克想要伸手抓住却慢了半拍,他站起来小跑了两步,可那也于事无补——那张纸就那样在他们眼前飘飘忽忽落到了湖里。   “啊……太可惜了。”歇洛克有点无奈,不过他也看到了那张画像上似乎有些夸张的额头以及下颌。   然后他发现她的室友没有回应。   他回过头,他的室友仍靠在石头旁边,眼神空空茫茫的,似乎是看着那张飘走的小像,又似乎没有焦点。   她好像就那样坐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闲适的姿态。可是眨眨眼,她好像就消失在原地一样。他说不出来她此刻有什么情绪,或许是悲伤无力,又或许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   尽管他已经同她相处数月,彼此之间也有了些了解,他也自认已经打破她的距离感,但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对她仍然一无所知。   她的过去就摆在他的眼前,但他仍旧一无所获。她的故事,她的笔记,她的日历,她的朋友。   “阿德里安?”他顾不上那张飘走的画像,直觉要将他的朋友喊回现实。   作者有话说:   案子晚一点,等麦哥的信件来了一起讲清楚。   虽然空了三年没写,但也没料到确实越写成绩越差了,抱头痛哭。不过看到那么多评论还是很开心。本来想换个笔名的但是看到好多熟悉名字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暂时不换啦。感谢在2021-11-0223:52:39~2021-11-0520: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T、酥饼、(·v·)、林楠笙、猫七姑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箫9瓶;罗非鱼e5瓶;晚秋的rain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第31章   在她短暂失神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叫醒了她。   她费了一些力气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嗯?”   歇洛克看上去神色自然:“我说,画像丢了,我能再讨要一份吗?”   阿德莉亚只觉得浑身倦怠不想动:“我觉得不用了,除了一个聪明绝顶的额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她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回避了眼神的接触。其实有点冷,但她却沉迷于这种体温渐渐丧失的感觉。   她能听见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但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们该回家了,阿德里安。”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手仍然安详地交叠于腹部。   “起来,我觉得冷了。”他道。   “那你该锻炼了。”她回。   歇洛克有些气,却又无奈地生不出气来,伸手拽住了他的朋友的手要把人拉起来:“我可拜托你,阿德里安,你的手恐怕比克劳妮的手都凉。”   这并不是一个很有礼貌的比喻。   冷不丁被烫的如同热铁一般的手拉住,阿德莉亚下意识就想甩脱,但或许是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就被人拉了起来,甚至直到他松手,滚烫的温度还残留在右手的手背上。   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如果不是考虑礼貌问题,她真的下意识想甩甩手,把奇怪的感觉挥去。   可能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更诚实,回去的路上,她默默地把手揣进了口袋里。   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一人在欣赏乡村秀丽的景色,一人纯粹是发呆。   回到旅馆,胖乎乎的老板托勒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见到两人,便忙不迭迎了上来。   “亨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实不相瞒还有一件事情,”托勒斯挤出了一个微笑,“事实上这匹马属于亨特。”   阿德莉亚有些意外。   歇洛克低声道:“庄园外的马蹄印也能解释了。”   托勒斯没听清歇洛克说的什么,看向了阿德莉亚:“其实我知道很多事情可能不那么规范,我是说,比如这匹马其实属于亨特,但他也只是某次赌|博赢了一把之后别人用来抵的,很快就养不起了,酒馆也是一样。”   他的语序有些错乱,但阿德莉亚听明白了,她大致猜到这位小老板有话要说,勉强打起精神社交:“意料之中。”   “我低价盘下了酒馆,条件是替他养着马,马仍然属于他,”托勒斯搓了搓手,“只是现在他陷入窘境,这样的交易自然无法持续,理论上你同赫德森太太是他仅剩的亲属……”   他试探地看向阿德莉亚。   一件在阿德莉亚眼中很小的事情,但谨慎的她习惯性的思考了一番托勒斯的用意:是真的在乎这匹马,还是试探她的态度呢?   “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些,包括旅馆里的一些东西我是否需要收走的事情,”阿德莉亚慢吞吞道,“你可以随市价给一些现金补偿就行,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或许市价折半就行,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拿钱了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为了不行纠缠,她可以让渡出一部分利益。   歇洛克插了句嘴:“我还记得我要的画像呢。”   托勒斯笑起来,五官便显得有些紧凑:“那好,我今天清点一番,您确定什么都不带走——除了这位福尔摩斯先生要的那幅画像?”   阿德莉亚扫了一眼歇洛克,没想明白他要那幅画像做什么,不过她无所谓在这件事上做出些退让,左右并不重要。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托勒斯看向歇洛克:“对了,福尔摩斯先生,有一封给您的信,是有人专程送来的,但他已经走了,我放在您的房间里。”   “我恐怕是麦考夫,我从未如此期待过他的来信,”歇洛克拍拍自己室友的肩膀,“回房间?”   阿德莉亚倒是突然想起了那只狗,犹豫了一下:“我在下面吃点东西吧,有点冷,想吃点热的。”   歇洛克没太在意:“确实,你就像冰雕一样。”   旋即他摆了摆手,自己上楼去了。   “赫德森先生,你是想喝点汤吗?今天后厨有些奶油蘑菇汤。”大概是意识到阿德莉亚对钱或者什么的结算并不在意,舒了一口气的托勒斯热情道。   “不用,喝点热水就行,”阿德莉亚没有什么胃口,“我想看看吉尼——这次走之后我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托勒斯很快同意,领着阿德莉亚去了后面的狗舍。   本来趴着睡觉的大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兴奋地跃了起来绕着阿德莉亚打圈。阿德莉亚脸上终于浮出了些笑意,可又有一些伤感。她也无所谓衣服脏不脏,坐在地上好好地给了狗子一个大型“马杀鸡”。   大狗的声音接近烟嗓了,但在她手下仍然嘤嘤呜呜像小狗一般。   她呼出心中郁气:“真是傻狗,我的手这么冷还要凑上来。”   狗狗听不懂她说什么,黑溜溜的眼睛只装着她。   阿德莉亚把托勒斯给的狗粮一点点喂了,坐的腿都有些麻了才起身。   她最后薅了一把吉尼的狗头,强硬放下心中若有若无的愁绪,关上了狗舍的门。   金色的大狗汪呜地要往上跳,她回过头挥了挥手:“吉尼,回去,回去。”   狗的寿命不过短短十余年,这次离开,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吉尼的前肢落到地上,原位转了几个圈圈,然后又搭上了栏杆,摇着尾巴看着她。   她笑骂了一句“傻”,还是回头没再看了。   进旅馆大门的时候又一次遇见了托勒斯,他恰好看见了她对吉尼有些不舍的模样。显然,托勒斯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然也不会将旅店经营的有声有色,并在村里获取了一些声望。   “吉尼前段时间和别的狗配种,生了一窝小崽子,”托勒斯道,“现在养在后面的小屋,您若是喜欢就……?”   “不必了,”她微笑着拒绝,“在伦敦养一只宠物也并不方便。”   她随口诌了个理由,便告别托勒斯回到房间。   一打开房门,烟味就强硬地闯进了她的鼻腔,她没忍住咳了一声,终于换来了那人的一个眼神。   “你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她叹了口气,将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后,绕过歇洛克所在的位置到了卫生间,认真地洗手。   歇洛克叼着烟,看上去注意力并不全在她的身上,只是等她洗完手出来之后,他将烟从口中拿下,掸了掸烟灰:“去喂狗了?”   “嗯?”她没反应过来。   “看上去足够亲密的,大腿小腿上都沾上了毛,长毛、大型犬,金色的,我猜测是楼下守门的吉尼。”他的大脑显然并没有从高速运转切换成休息模式,但他的语速慢悠悠的,一定是确切的考虑才说出来。   阿德莉亚看到歇洛克面前摆了一封信,本来想直接坐上沙发聊几句,但听歇洛克这么说,她下意识打量了下自己的裤子,果然是容易粘毛的那种,她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法和无辜的狗狗生气。   “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宽大的浴巾,眼神很快回拢,只淡淡地伸手示意:“请便。”   阿德莉亚拿了浴巾晨服,收拾好东西进浴室前,不知为何,脑子一抽探了头出来:“你不至于进浴室也不敲门吧?”   歇洛克动都没动,让烟草味道彻底包裹自己,斜眄她一眼:“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1-11-0520:49:07~2021-11-0720:3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巧克力美味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猫高举大旗73瓶;乌拉乌拉10瓶;晴空一鹤排云上、罗非鱼e5瓶;筱筱2瓶;corrine.z、回到过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第32章   阿德莉亚洗了个战斗澡,把衣服什么都换下装好之后,终于觉得清爽了一些,身上也暖和了不少,她换上了晨服——尽管那样可能暴露她的身形,但一会儿就该睡觉的,穿着正装反而更加异常。   等她出来的时候,歇洛克仍然在原位没有动弹,他眼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封敞开的信。她产生了短暂的好奇,可担心到底战胜了好奇心——她担心洗澡后会有些什么痕迹没注意到而暴露出去,思索半秒决定还是到床那头去,不在这个敏感的侦探眼前晃来晃去。   “我以为你知道现在还没到晚餐时间。”看上去发呆的室友果然注意着她的动向。   “嗯。”阿德莉亚拿起那本《基督山伯爵》。   “我以为你会问我信件的事情。”歇洛克叹了口气,随着这口气吐出的还有飘飘忽忽的烟圈。   “你若想说,会告诉我的。”她道。   “我时常觉得你是个聪明的懒鬼,阿德里安,这令我有时候能想起我的兄长,”他又吸了口烟,顿了顿,确定自己引起床上那人的注意力才继续说下去,“可你同他又完全不同,有时候我也尝试分析你的性格。”   “没什么好分析的,不过是乏味的人。”她回避了关于他的兄长的话题,调整了一下枕头,半靠着翻开了书。   “你是已经猜到,还是懒于发问?”他换了个姿势,以便自己观察自己的室友。   “瞎猜,不一定对,”阿德莉亚叹了口气,还是认真陪他聊会儿天,“比如我感觉麦考夫·福尔摩斯或许是你的兄长,他大概是外|交部的官|员,或许有一些权力。”   “你说的不错。”   她想了想,便提到了桌上的那封信:“或许我猜,那封信涉及了一些伯明翰赌|场的事情,想来你的兄长有一些内部资料。”   “是的,事实上布兰斯顿确实是那里的暗庄。”他抛了个钩子。   可是阿德莉亚丝毫没有上钩的意思:“嗯。”   她洗完热水澡后脸上氤氲的红色慢慢褪去,又恢复了往常苍白沉静的模样。歇洛克似乎是发呆,却又好像已经将她的模样仔细记录了下来。   歇洛克能感觉到,在这一次事件中她的心绪起伏,也能察觉到她也在同他一起思索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兴趣。   可是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阿德里安似乎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模样。   这让他有一些……有一些不好受。   但他仍旧决定告诉她一切:“我的兄长是外务省的一名小小官.员,但他总有些特殊的才能,我可以说,他的才能在我之上。”   这倒是稍微引起了阿德莉亚的兴趣,在她看来,歇洛克绝不是过分谦虚的人,让他承认自己的大脑逊于他人恐怕很难。   “倒是稀奇。”   歇洛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在说什么,不禁失笑:“我开始怀疑我在你的内心是什么形象了,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真被他的话引着思索了一下,最后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说辞:“我觉得你对你在侦探的才能应当是有自信的,我觉得即便说是有些骄傲,我也觉得值得骄傲。”   当他在侦探上的才能被夸奖之后,他忍不住有一些难为情。但他借着抽烟的动作遮掩了一番情绪,待尼古丁令他稍稍调整情绪后,他方才开口:“赌|场总是聚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士,也是牟取利益的地方,布兰斯顿是其中一环。”   “布兰斯顿家族确实本来与这些东西无关,只是马尔斯·布兰斯顿因利益熏心,掺了一脚,但后来他后悔了,不想让孩子趟进这浑水来,就想离开,”他沉默了片刻,“为了保住自己,他偷了一个重要的账本。”   阿德莉亚立刻想起了那天她看到的,克劳妮递给那个陌生人的东西。   “事情具体发展我们也不得而知了,但是亨特发现了布兰斯顿的秘密,试图来要挟、勒索,聪明的布兰斯顿约亨特到自己的房间,他只需坐在窗台等待,一旦亨特到来,就用匕首捅死这个非|法.入|室的‘小偷’。”   歇洛克的话语甚至令阿德莉亚怀疑这是当时他亲眼所见——一切都那么的明晰又合逻辑。她抿了抿嘴唇:“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的,克劳妮先一步毒死了他,拿走了账本,给了她的情夫,”歇洛克的烟已燃尽,他从容地将烟头扔入烟灰缸,双腿摆上沙发,做出了他惯用的、思索的姿势,“只可惜甜言蜜语下掩藏的是毒蛇的信子,在拿到账本之后,她对那个人来说就失去了价值。”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我的兄长恰巧有一部分这个人的资料,或许等回到伦敦,我得向他讨一张照片,”他的语气越来越轻,甚至趋于自言自语,“我的朋友,我从我兄长的描述中确信他一定是一位聪明人物,但也绝对危险……我绝不怀疑麦考夫言辞的真实性。”   “麦考夫不至于欺骗我,但他一定对事实的部分进行了掩盖。”   咚、咚、咚。   歇洛克如梦初醒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点燃蜡烛,将信件烧尽,留下狼藉的纸灰。   咚、咚、咚。   细小的敲门声又重复了一遍。   他快步走到门前,拧开门锁。   “阿德里安,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小布兰斯顿的好意——我打赌,他一定不吝于拿出他父亲的珍藏。”   他打开门,接过酒瓶后礼貌地同又一次被当做外卖员的薇拉道谢,然后干脆地将门合上。   “我没有饮酒的习惯,”他的声音还有一些轻微的兴奋,“但事实上,一点点酒精有时候能让大脑保持愉快的感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德莉亚的书页已经许久未动,此刻她装模作样地屈膝低头开始看书。   “你该不是想让我把酒递到你床头来吧?”歇洛克无奈地看着自己八风不动的室友。   “我没有饮酒的习惯。”阿德莉亚翻了一页,一副你别打扰我看书的模样。   “胡扯,我看到你藏在阁楼上的酒瓶了。”   “待客用的。”   “啊……产地是勃艮第,”歇洛克故作没有听见,“巧了不是,旅馆配备的杯子也是勃艮第杯。”   他启开了瓶子拿到床边晃了一圈才走回去倒进醒酒器里。   阿德莉亚对酒没有特殊的嗜好,但是她也识货,能看出这瓶酒绝不廉价,酒香也有些勾.引她的嗅觉。   喝几口,应该问题不大吧?   “我想先确定一下,我们明天能回伦敦去?”她有些犹豫。   “当然。”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你要不让托勒斯送些晚餐上来吧,我没有空腹喝酒的习惯。”   作者有话说:   一起喝酒!   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orz,吃饭才发现……? 第33章第33章   说是没有空腹饮酒的习惯,但当端上来的晚餐只有面包和干柴的鸡肉之后,阿德莉亚也只能潦草吃了几口,安静地端着酒杯啜饮。   “实话说,发现你还收藏了几瓶好酒的时候,我有些意外,”歇洛克举杯致意,“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你不会喜欢酒——烟、酒都是伤人健康的东西。”   “睡前小酌罢了,”醇香浓厚的酒液滑入喉口,阿德莉亚小声喟叹,“虽然是乡下,但布兰斯顿的实力从这瓶酒中也能窥见。”   她钻出被子之后,仍着晨服,只披了张厚毯子,姿态闲适懒散。   歇洛克无法控制自己观察的习惯,尤其是当观察对象是自己室友的时候。或许是壁炉的火焰柔化了线条,他忽然发觉她的面容似乎并没有他印象中那般锋利;或许是灰色的毯子宽大厚重,他的室友显得格外的纤瘦,像是要被吞没。   在对面的人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之前,歇洛克放下酒杯,故作自然的起身:“壁炉的火小了些。”   阿德莉亚沉默着看他起身,添了几根柴之后拿着火钳拨弄。火焰噌地一下就旺了起来,扑来了一些热意。酒精的欣快和壁炉的温暖让阿德莉亚有些燥热,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室友,并没有收敛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她的视线实在不容忽视。   “唔,你平常观察我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程度,”她道,“这样被看着的话,应该感觉道被冒犯吗?”   她的问题令歇洛克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坦然回视:“如果你同样对我感觉到好奇的话,我并不介意。”   四目相接的时候,她忍不住有些躲闪,又觉得躲闪没有必要,端起酒杯微微摇晃:“我没什么值得你好奇的。”   歇洛克低低沉沉地笑出了声:“那你就当作这是对朋友的关注。”   这回阿德莉亚没有了说辞。在对话中占了上风的歇洛克为两人斟酒,他走到阿德莉亚身后为她倒酒时,忽然发现,她的右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提议喝酒的是歇洛克,但是显然歇洛克并没有什么酒量,两三杯下去就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睡着了。   “这就不行了?”阿德莉亚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人,有些觉得好笑,明明是这个人提议喝酒的,这就倒下的也是他。   他的肤色冷白,此刻闭上眼,脸上还浮着一些酒精造就的晕红,与平常的模样有所不同。或许因为冷,他的身体向壁炉歪倾着,温暖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他像一只休憩中的雪豹——尽管此刻宁静,但一旦苏醒,又会露出锐利的眼神,肌肉绷紧投入捕猎的准备。   阿德莉亚始终觉得他有一种奇妙的气质,接近艺术家和理科生的结合的感觉。   “歇洛克·福尔摩斯,”她低声念出他的名字,或许是夜晚渐深,她的声音也随着感性的迸涌缱绻起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一种熟悉感呢。”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难不成,真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吗?还是说以前见过……?   酒精的作用令她处于轻微兴奋的状态,可是身体告诉她,她有些疲劳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去稍作洗漱,起身的时候发现歇洛克稍微动了动,好像是很冷的样子。   “福尔摩斯,”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床上睡,一会儿会着凉的。”   “嗯?”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懵懂的鼻音,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去。”   他的眼半睁开,然后又缓慢的落下。   明明是这个人喊着要喝酒的,结果醉成这样的也是他。阿德莉亚失笑,她想了想,便把自己身上的厚毯子给他盖上了。   果然换得他展目舒眉。   行吧,反正她扛不动这个人,就在沙发上睡也行。   洗漱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了外头细细簌簌的声音,但她没放在心上,可等她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人了,扭头一看,歇洛克躺在她的床上。   阿德莉亚理智的弦要崩断了。   她直接就要把歇洛克推醒让他换个地方睡,可手都放上人肩膀了她又收了回来。   算了,把他弄醒换回去,她也不太想睡自己的床了,而且同为男性感觉芥蒂这种小事好像也有些过分。   可是——睡他的床,自己多少还是个女性,过不了心里那关、   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站在床旁无奈地看着裹着毯子一头栽在床上的歇洛克。   “真是栽你手里了。”   她费力把厚毯子拽了下来,把歇洛克塞进被窝里,完成这一串动作,她都有些微微出汗了,而那人却睡得暗无天日。   阿德莉亚有些羡慕这人的睡眠质量了。   她又叹了口气,把毯子和书抱到沙发上,又把沙发拽到壁炉边,这样会暖和一点,终于找了个尚算舒适的姿势,让她能将这本小说读完。   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他喝酒的。   不到七点,歇洛克在床上猛然睁开眼睛,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沙发上窝着的阿德莉亚。   或许是天气寒冷,而被窝过于温暖,他难得有些懒床的冲动,睁着眼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他室友的侧脸——她的眼睛半合,睫毛扇动,将睡未睡的模样。   果然是一直睡眠就不好吗?他若有所思。   歇洛克并不是好酒之人,昨天喝的稍微比往常多了点,好在现在也没有太多宿醉的难受,他放轻了呼吸,想看看阿德里安何时能睡着,可就在她眼帘合上的一霎那,她又猛然坐直,如同噩梦中惊醒。   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歇洛克闭上了眼,熟练地装出熟睡的模样。   他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阿德里安大概是考虑他还在休息,所以动作很轻,歇洛克光听声音甚至很难判断她做了什么,只觉得声音磨的心里有些痒。   他听见了两次关门的声音,两次都很轻。不过他确信第二次是出门了——房间的门锁稍微有些不灵活。   他这才睁开了眼,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他说不太清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意识慢慢回笼,要摸床头的烟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躺在了阿德里安的床上——怪不得鼻尖还有一丝草木清新的味道。   该起身了,但他又有些不想起。   虽然阿德里安似乎是拒绝了躺在他的床上,不过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接纳度还挺高的,他若有所思,不然自己早该从床上被踢下去了。   这个结论让他又有了些愉悦感。他翻了个身,到底还是起床了。   唔,照顾一下这位有些洁癖的室友吧。   歇洛克难得勤劳地把床单扯平又把被子铺整齐,这才穿了鞋走到了昨晚阿德莉亚坐的沙发边。他习惯性地动用他的大脑去思考。   显然,昨晚他的朋友就裹着毯子在此处看书,看起来一宿没睡着。蜡烛燃尽了之后又被换了新的,而且——昨天最开始这本书才看了一百来页,现在都全部看完了。   他翻了翻,书本除了直接折角记录进度的痕迹,什么也没遗留。   真看不出他是会通宵看小说的人,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又打开了。   尽管什么也没做,歇洛克突然生出了些心虚的感觉:“你回来了?怎么没敲门?”   阿德莉亚端着早餐,眼下还带着些青黑:“或许,福尔摩斯,你能试着收敛收敛每天观察你可怜的室友的习惯?”   作者有话说:   喝!   昨天值班来着又忘记设置时间了,干脆就今天吧,摸脑壳。以及如果日更有的时候赶不上大家会有落空感,不如大家当成隔日更的文,日更了就当掉落加更?我是想尽力保持规律啦这篇确实没有上一篇写得快(鞠躬道歉)   以及老福成功爬床(不是)? 第34章第34章   歇洛克被戳穿之后并没有丝毫心虚:“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停止我的思考。”   “那我建议你换个对象,”阿德莉亚叹了口气,“或许你该注意你的距离感了,福尔摩斯。”   她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虽然她没说原因,但歇洛克完全能领会到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关于这一点,他难得有了些微妙的心虚,尤其因为他完全明白自己室友强烈的界限感。   他说得上是殷切地从阿德莉亚手中接过托盘,模仿出侍者的姿态指引阿德莉亚坐下,将托盘放在她面前之后顺便把餐巾抖了抖递给阿德莉亚:“向您致以我诚挚的歉意。”   阿德莉亚有些郁闷的,但都过了一夜了,她已经生不出气来,将餐巾放在大腿上,另起了话题:“我收到了雷斯垂德的电报,苏格兰场的马车将在今晨到来,你的归程又要延期一天。”   “我倒不介意,什么叫我的归程?”他明白他的朋友是将这一页翻过去了,舒了口气,恢复了往日举止,坐会自己的座位才注意到托盘上的茶杯里盛着颜色古怪的液体,“这一杯奇怪的液体是什么?”   “解酒的,福尔摩斯先生,”她面无表情道,“鉴于某人要求喝酒之后,自己没几口就醉倒,还霸占我的床的恶劣行径,我觉得你不太清醒。”   没有凑近也闻到奇怪味道的歇洛克皱了眉:“多谢,但我想我并不需要。”   “我觉得你需要,”阿德莉亚很是平静,这也算是她小小的报复,“我预备提前回到贝克街,这里留给你处置应该没问题吧。”   这句话来的毫无征兆,歇洛克愣了愣:“我没有看出来有什么要紧事的征象。”   “确实如此,不过我不喜欢和苏格兰场的人打交道,”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怀表,动作隐隐透出些不耐烦,“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和雷斯垂德探员说明情况,你的话再适合不过了。”   “我以为你将雷斯垂德探员推荐给我,至少说明你不反感他。”   “的确,我不反感他,我只是厌恶苏格兰场,”她一边把自己的行李从衣柜里拉出来,一边道,“事实上我曾经与苏格兰场的某些人有些并不愉悦的经历,我并不避讳提及此事,不过那些故事还是留到回贝克街再说吧。”   “对了,福尔摩斯,”她临出门前又想起来了,“酒我带走了,友情忠告,你的酒量不怎么好。”   就这样就把他甩下了?歇洛克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门就在他眼前合上了。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走到窗边,约过了几分钟,才看见马车离开的轨迹。   他环视了一遍房间,发现他的朋友总是如此——无论何时都把自己的东西归整得很好,不需要多做收拾,随时——随时都能干干净净地离开。   这不是单纯的爱收拾、或者喜好归纳的人的习惯,而是随时随刻准备离开的人的习惯。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不剩下什么痕迹了,就仿佛此处一开始不过他一人而已。他拿起那张电报,里面写着[案子移交布拉德探长处理,我将随他共同前来,烦请配合述明情况。]   他的室友反感的是苏格兰场,还是这个布拉德探长呢?他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决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到了浴室他突然发现,水池边上有一个剃须刀。   ——对于阿德里安这种注意卫生的人来说,随身携带一把自己的剃须刀再正常不过。   是忘记带走了吗?他拿起剃须刀放在手上端详。   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他若有所思,好像捉到了一些苗头,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他思索片刻,将这把剃须刀放进了自己口袋。   从开阔的乡村到拥挤的城市,阿德莉亚难免又有些呼吸不畅。她叹了口气嘲笑自己自己矫情,乡下嫌寂寥,城市烦拥挤。   她下了马车之后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憔悴,免得使赫德森太太担心。   进屋前,她习惯性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奇怪的是,灯似乎是亮着的。   她心里有些忐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钟,这个时间赫德森太太一般不会在楼上,是谁在呢?   她推开221B的大门,正迎上端着托盘出来的赫德森太太。   “婶婶,楼上有客人吗?”   赫德森太太显然是吓了一跳,惊疑地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楼上。   “来了一位客人,叫麦考夫·福尔摩斯,”她小声道,“他说自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兄长,并拿出了福尔摩斯的信,我说福尔摩斯先生不在,他说今天会回来的——”   “福尔摩斯今天恐怕是回不来,”阿德莉亚皱了皱眉,不知来者为何,“我上去看看吧。”   麦考夫这个名字和歇洛克所说的对上了,她心里稍微有了点数,接过托盘,安抚了一下有些不安的老太太,就将行李放在了楼下,自己孤身上了楼。   打开门,那位不速之客正舒适地靠在歇洛克常坐的单人沙发上,背对着她。   阿德莉亚挑眉,这位客人的头发已经白了一些,说是歇洛克的某位叔叔阿德莉亚都不会怀疑。   她动作很轻地将托盘放在他的手边,稍做打量便发现这位先生似乎是半阖着眼,要睡着的样子。既然对方并没有打招呼的意图,她也不至于殷勤地招待。   她坐下之后,这位先生才仿佛惊醒般睁开了眼睛。   “我为我的唐突到访感到抱歉,赫德森先生,我甚至不小心险些睡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是政|客的模板化笑容,“实际上,我也不太习惯于脱离我的轨迹——或许赫德森太太已经说过了,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兄长,你同样可以称呼我福尔摩斯。”   阿德莉亚身体微微前倾,礼貌回应:“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一位兄长来看望他的弟弟,自然是不唐突的,只是很遗憾,今天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恐怕不在贝克街。”   “我知道他不在,”麦考夫双手交握,这个动作和他的弟弟很是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事实上,有些事情我想找你了解一下,赫德森先生——或者说,阿德莉亚·赫德森女士。”   阿德莉亚瞬间浑身绷紧:“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先生。”   “不不不,不必惊慌,女士,”他仍旧从容不迫,“实际上你的小秘密一直保护得很好,我可以向您担保,全英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过五位,或者如果你有别的朋友知道的话,恐怕会多几位——我不过是因为工作之便,无意间见到了而已。”   阿德莉亚的目光仍旧警惕。   “不必警惕——我来不过是为了一件小事而已,”他伸手比了个手势,语气中满是上位者地纵容,“想必您听说过莫兰上校的名声?”   “未曾,先生。”   “但我想,你这次见到他了,”麦考夫仍旧是万事皆在意料中的神态,“女仆克劳妮的那位情夫。”   阿德莉亚无法判断他的信息缘何而来,只觉得手脚发凉。   “或许你可以询问歇洛克关于我的事,但我素来不喜欢费心解释。”   麦考夫并没有逼问她,而是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莫兰上校在印度服役时留下的照片。他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单手递给了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照片上的那人和她那晚上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凶悍。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她交还照片。   “我只想知道,你确定见过这个人,是吗?”   阿德莉亚没有说谎,点了点头。   “啊……”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哼笑了两声。这模样和他的弟弟有了些相似之处,“我方便知道确切的细节吗?”   阿德莉亚沉默了片刻:“我想知道您意欲何为?”   “请务必相信我,女士,或者尊重您此刻的身份,我可以称呼您为先生,”他微微笑了起来,“我所做的一切都绝非毫无意义,莫兰现在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但是我能看见他正在靠近犯罪的漩涡中心,这个账本就是机会。”   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阿德莉亚回顾这几天,除了那封从她手中拍出的电报之外,她没觉得歇洛克与他有什么联系。   “请不要过于在意,我盯莫兰有一阵子了,只是我的手下过于愚蠢丢失了他的踪迹,我此番不过补救而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无意要挟您,先生,但是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都十分容易。我只是不想惊扰我的兄弟的情况下见到您问询一番罢了——我自然也会尊重您的意愿,不告诉我的兄弟您的过去。”   阿德莉亚想问他,什么是她的过去?可是她知道,如果话题纠结于自己一定会扯出许多没必要的事情,她仔细地打量麦考夫,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很遗憾,她失败了。   她换了个方式提问:“所以,由布拉德警探同雷斯垂德探员一起到汉普郡,也是您的安排?”   “显然。”他颔首,目光了然。   阿德莉亚定定地注视这位“小官|员”,可是她仍然没有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如果您诸事皆知,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终于认输,“但我恐怕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了。”   “感激不尽。”   正如以往每一次一样,麦考夫从不轻易出门,但凡出门,都不会空手而归。   作者有话说:   麦哥见到adr辣!   依旧是我喜欢的恶趣味麦哥。   这个地方有个私设,理论上剃须刀出现的时间好像还晚了一些(百度查了一下),但是就当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吧orz   偷懒被抓包了……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这几天短小了点(。感谢在2021-11-0720:32:08~2021-11-1123: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焉知燕雀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道40瓶;入梦难醒12瓶;二梨子、枫桥夜渔、罗非鱼e、杜纳耶夫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7瓶;秋水不染尘、月落乌啼霜满天v5瓶;郁奵4瓶;苏格格子3瓶;慕喻2瓶;艺艺、吃了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第35章   送走麦考夫·福尔摩斯之后,阿德莉亚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瘫在沙发上有些无奈——是不是姓福尔摩斯的人都这么难搞?   她躺着发了会儿呆,觉得哥哥是官员弟弟是侦探的这个配置越加耳熟,只是昨夜一宿未眠,今天在车上补了会儿觉也无济于事,加上刚刚同麦考夫的谈话,阿德莉亚只觉得最后一番力气都耗尽了。她叹了口气,艰难地爬起来到浴室洗漱后,才栽到了自己的床上。   即便累成这样,她仍旧是早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刚过六点。她下意识地环视一周,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用担心突然冒出来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她说不出来自己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好像有点大了。并且,好像她对他会出现在生活的各个角落里有些习以为常了。   甚至于,他没有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冒出来,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照镜子的时候摸了摸下巴,才觉得自己早早溜回来是个机智决定,再多几天歇洛克或许就能发现她不长胡子的事情了。   久违的,她上完班之后又锻炼了一番,练到大汗淋漓肌肉酸痛才停下。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发泄,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发泄的。躺在地上,发了会儿呆。但理智告诉她,在这个年代生病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到底还是爬了起来。   她总是做这样的事情,明明想要什么都不管甩手就走,但又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做一些相悖的举动。   就像她虽然说要观察福尔摩斯,要保持距离,结果自己变成了被观察的对象,但她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而且好像也不反感他的靠近。   她很难揣摩自己的心境,只能干脆不去想——左右,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她忽略的心底那句“一直这样也不错”的微弱声音。   回到贝克街休息的时候她忍不住又想到了歇洛克的兄长。   不得不说,上一世、这一世,她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而且这个时代,是怎么做到信息传递的如此快、如此准确的呢?还是真的完全凭借自己的大脑,就真的能将片段、破碎的细节拼出全貌?   她皱着眉,隐约记得歇洛克提过他的父亲不过是普通的乡绅,怎么就生出了两个这样的儿子?   在她眼中,兄弟俩的眼神颇有相似之处,不过麦考夫给她的感觉更深沉一些,或许是“政客”这个身份先入为主,再加上他直接戳破自己的身份,她忍不住提起诸多戒备。但是歇洛克不太一样……同样也是洞悉的目光,可他永远是活力甚至说富有激情的……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坚定。   真羡慕啊,好像从来不会迷茫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睡觉之前,手指不自在地缩了一下。   或许是想起了拥抱时一触即逝的体温,又或者是灼热的手掌。   脑子里的思绪一团乱麻,阿德莉亚迫使自己将注意力从室友还有他相关联的事情上移开,改为关注实验室的事情,反复挣扎之后终于入眠,可睡着之后又是梦魇。   这次的梦里不再是上一世的事情,而是这一世,她在读书期间因为莫名卷入一桩强|奸案的时候,面对颇为自满的布拉德探员(当时他还不是探长)的指控甚至于关押,她的那句证明。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被关在没有光的小隔间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讯问她是否愿意承认罪名。   在疲倦困顿中,她终于辨别出此中领导者,她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是个聪明人,他没有暴力亦没有强制的搜索。只是在晋升的道路上钻了牛角尖。待到那位前途无量的布拉德探员审问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我被关押此处,无法告知亲朋自己的消息,也无法奔走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为你本就是有罪的,先生。”他笃定道。   “或许是这样的,现场的证据也确实对我不利,我似乎也做了一些冒犯的举动,但是,”她叹了口气,终于坦白,“但是,我是个女人。”   她猛然惊醒。   是女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当时赫德森太太还是寡妇,再带个孤女,生存便会出现些恶意的麻烦。当她习惯以男性身份生活之后,承认自己是个女人变成了很难的事情。当时在布拉德探员面前被迫承认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就像脱.光了衣服一般不自在。   或许是麦考夫的突然来访勾起了她的回忆,如果她的想法不错,当年她托付史密斯帮忙找到了真凶,布拉德证据确凿缉拿真凶后便获得高升。歇洛克的哥哥拥有那样聪明的脑筋和深沉的心志,若他真是比较要紧的官员的话,那么接触到此事也并不奇怪。   现在想想,其实她也没那么憎恨布拉德,甚至有时候会感激他给予了她尊重甚至守住了她是女人的秘密,只是——还是回避比较好,不然她也无法预料最终自己的身份能维系多久。   况且那段和苏格兰场斗智斗勇的时间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啊,打雷了。   她沉静了一会儿,听着雷声在窗外喧腾。   不知道歇洛克今天能不能顺利回来?还是会接着在那个村落呢?   事实上,阿德莉亚离开之后,村落的景色对歇洛克来说也失去了吸引力,他耐着性子同布拉德探长以及雷斯垂德探员交流过案情之后就同布兰斯顿的新主人告别。   小布兰斯顿先生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秘密,撕了一张支票给歇洛克,说是既道歉又感激。歇洛克只当意外收获收下了。   布兰斯顿夫人依旧是忧郁的模样,她殷殷期盼地看着他的身后,歇洛克知道她在期盼自己的朋友的到来。   可是阿德里安做了什么呢,一个手帕好像就获取了这位女士的信赖?歇洛克想不明白,只能将此归功于阿德里安身上那种沉稳的气质,毕竟他在初见时也近乎直觉地相信他足够可靠。   走之前,他回到旅馆收拾行李。   刚打开门准备离开,却看见提着狗笼的托勒斯。   “呃……抱歉打扰了,我正要敲门来着,”托勒斯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看赫德森先生很喜欢吉尼,但是……我们也养了很久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这是?”   “那天我问赫德森先生是否愿意抱一只小狗去养,他当时拒绝了,但我总觉得他好像还是愿意的?”托勒斯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他有些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可是他看着吉尼和阿德里安那么亲近,心里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左右吉尼生了那么多小狗他也顾不过来,送一只小狗做人情也不错。   歇洛克沉默了一下,打量着那只乖巧安静的、小小的又有点圆圆的金色犬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来打算拒绝的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或许,我还需要一些狗粮,不然我没办法让它顺顺利利地回到伦敦。”   歇洛克回到贝克街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样和室友说小狗的事情,阿德莉亚正好在上班,他暂时可以回避这个问题,先说服自己的房东。   在他意料之中的,赫德森太太很是高兴地接纳了这个新成员。   “我想起了吉尼,”房东太太高兴地说,“当时阿德里安就是抱着这么小的吉尼,问我我们能不能养它,只是可惜后来我们过了一段困窘的日子,只能将它留在汉普郡,后来看它在旅馆被养得不错,他就不再提把吉尼带回来的事情了。”   “唔,确实,如果刚在伦敦落脚的话,在市区里养一只中型犬并不容易,”歇洛克揉了揉小狗凌乱的毛毛,“不过现在我们有时间等他长大,你说对吗——”   他想了想,决定把起名字的权利给自己那位室友。   “赫德森太太,阿德里安今天是还没回来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好像是出差回来欠了些工作,这两天总在加班,”赫德森太太突然想起来麦考夫到访的事情,“对了,你的哥哥来找过一趟,和阿德里安好像聊了些什么就走了。”   她没说感觉阿德莉亚在聊过之后感觉状态不对劲的事情。   歇洛克有些意外,他再清楚麦考夫的习惯不过,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麦考夫绝不脱离自己设定的轨迹。   歇洛克发了会儿呆,不知道想着什么,他似乎是看着赫德森太太逗狗的动作,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我或许还得去找趟我的兄长。”   “嗯?”   赫德森太太困惑地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小狗也被吓得小声“汪”了出来。   可还没几秒钟门又打开了:“我要真这么去,麦考夫肯定少不了奚落话。”   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挂在挂勾上,取了一件赫德森太太新洗完的灰色大衣,稍微整理了衣领,又敷衍又有些认真地隔着狗笼轻轻拥抱了一下亲爱的赫德森太太:“辛苦您了。”   也不等她回复,踩着轻巧的脚步甩着手杖又出门了。   赫德森太太有些好笑,也懒得搭理他,抱着小狗哄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露出了一个开心到近似甜蜜的笑容。   “福尔摩斯先生确实有时候有些鲁莽,你说对吗,”她对着小狗喃喃自语,“不过这并不令人讨厌,你看,阿德莉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多活泼。”   作者有话说:   赫德森太太:嗑cp一线观众(x)   时隔三十多章,福兄弟又能见面了(撒花)   最后还是感谢投雷和灌营养液的小伙伴,感觉有被喜爱真的很感动TvT。感谢在2021-11-1123:04:36~2021-11-13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明明就是喜欢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芳10瓶;慕喻、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第36章   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倒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麦考夫没有放下手里的文件,“事实上现阶段我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你是知道的吧?”   他的举止从容,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位不速之客惊扰。   又或者歇洛克的拜访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确实,不过你居然抽空去了一趟贝克街,”歇洛克在自家兄长面前还算放松,也不用麦考夫招待,自己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你这里比我想象中要简陋一些。”   “想找你问问情况,你不在,”他不经心地依次回答两个话题,“过不了多久我能换个大点房间,前提是你现在先离开给我创造工作条件。”   “所以你和阿德里安聊了什么?”歇洛克才不会相信麦考夫是去找自己的这种鬼话,这话最多骗骗八岁的他。   “你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室友呢?”麦考夫老神在在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归置到桌面的小筐里。   这也算是两兄弟的不同之一,麦考夫从来很注重文件的收纳,但歇洛克相对随心所欲一些。   从阿德里安嘴里去问发生什么,还不如指望麦考夫。   即便和室友相处不过几个月,歇洛克迅速比较得出了获得答案的最佳方式。   但他绝对不会这么告诉麦考夫的,而是采用了更巧妙的说法:“我只是看你借着我的名头去了一趟贝克街,我总得从罪魁祸首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   “罪魁祸首?歇洛克,你的话可真让你可怜的兄长伤心,”麦考夫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下一封信件拆开,“难道我就不能去关心关心差点被当成罪犯的弟弟吗?”   “我的兄长麦考夫,我想我们之间大可少些虚伪的社交辞令,”歇洛克有些不耐烦了,“布拉德是你最近结识的探长,我懒得探讨你的意图,既然他被你打发去了汉普郡,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没回来,如果不确定出门能否达成你的目的,你绝对不会轻易从你的椅子上挪窝——所以,你不但知道我不在,你还知道阿德里安在。”   “我真高兴你有个那么亲近的朋友,可以直呼其名——阿德莉亚——安,”他拖长了语调,“但我既然避开了你,便说明不想告诉你。”   他话锋一转:“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伯明翰赌场的事情。”   歇洛克显得有些神色恹恹:“若你连同我朋友的对话都不愿意透露,我恐怕很难从你口中撬出关于你的宏图大业中的一部分秘密。”   “你是想从事侦探事业?我的弟弟,”他问道,“我听说你找了一份解剖室的工作,我想这也是为了铺垫你的事业。”   “我不抗拒成为侦探,但官方的侦探总落于俗套,”歇洛克无奈,只能跟着兄长的话题推进,“私人侦探的话,我不想再去费心做那些繁琐的、找猫捡狗的无意义工作了。”   “这么说,你的‘咨询侦探’这个头衔取得还不错,如果确实成功,未来苏格兰场或者私人委托,只有足够困难才会找上门,这也符合你从小就爱到处冒险的性子,”麦考夫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小爱好把父亲气到快要升天。”   “那是他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了一些,”说到此处,歇洛克有些理亏,“不过这个工作也不是我想的,有一部分是阿德里安的功劳。”   麦考夫挑了挑眉,余光关注着弟弟的表情:“唔,倒是很惊讶,不管是取名字还是找工作——他不像是会再让自己和外人产生关联的性格。”   “你也如此认为?”歇洛克愣了愣。   这也是他让阿德里安为小狗起名字的原因。   “显然,”麦考夫终于放下文件,直视他的弟弟,“不过有件事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基于对你的信任,她不会告诉我关于莫兰的信息。”   “她?莫兰?”   麦考夫将自己故意的口误一带而过:“啊,事实上,尽管回避社交,但不得不说赫德森先生的眼力确实不错,他让我确信当晚莫兰确实出现在了布兰斯顿庄园并获取了账本,最有意思的是,他居然有一封克劳妮写给莫兰的信件。”   歇洛克睁大双眼。   “他是从亨特的马车上找到的,”麦考夫将羽毛笔放回笔筒里,“具体内容此刻我不便与你多提,不过我想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冷静、机敏又果断。”   “我当然知道——关于莫兰上校……?”   “暂时给你的兄长一些自由吧,歇洛克,”麦考夫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这只恶犬的绳子会握在谁的手里。”   歇洛克抱着满腹疑虑回到了贝克街。   彼时已是晚上九点,221B的窗是关的,灯是亮的,从楼下可以看见室友靠着窗站着。   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在房间里的,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福尔摩斯先生,您还需要晚餐吗?”为他开门的赫德森太太替他取下大衣挂好。   “不用了,”他三步作两步走到楼上去,可又回头,“阿德里安看到那只狗了吗?”   赫德森太太点了点头:“放在壁炉旁边呢。”   歇洛克还想问点什么,但是他已经听见了阿德莉亚的脚步声,故而也只是微微致意。   门从里面被拉开,阿德莉亚就站在门口,歇洛克低她两个台阶,故而她俯视着他。   这个视角对双方而言都有些新奇。   阿德莉亚本来想问许多话的,甚至有些刻薄地、想跟他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可赫德森太太就在楼下,她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故而只是硬邦邦地说了句:“回来了。”   歇洛克眉头一挑:“倒是想不到你会来迎接我。”   如果没有赫德森太太贝克街一定会沦陷的,他在心里道。   壁炉的火还在烧,但显然阿德莉亚并没有添柴,屋内并不算太暖和,火光奄奄一息。歇洛克想到刚才自己的室友还在窗边,且换了单薄的晨服,想了想,拿着火钳去拨弄壁炉的柴去了,也是这一会儿才发现,小狗被安置在壁炉旁边,新买的项圈也套上了,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睡觉。   阿德莉亚本来酝酿情绪有些话想问,但方才被打断之后又觉得时机不是太合适,她坐回沙发,拿起了今天的报纸。   或许麦考夫·福尔摩斯信息灵通确实算不得太稀奇的事情,布兰斯顿庄园主之死破案才几天的时间,泰晤士报都登刊了。   “你的兄长上门来找过你,”她拿着报纸,看似专注,“我说你不在,让他走了。”   “麦考夫可没那么好打发走。”被她这个开场白幽默到的歇洛克笑了一声。   “确实,”阿德莉亚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把狗领回来记得自己养。”   “我以为这也算是你喜欢的吉尼的后代,你愿意抚养——当然,我可以承担一部分责任,”歇洛克添了根柴后放下火钳,坐回自己的单人沙发,“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喂食、训练、陪伴,养狗没那么简单,”她觉得有点头疼,“我不认为你有那个时间。”   歇洛克故作不解:“这不是还有你吗?”   被他理所当然反问的阿德莉亚竟一时语塞,许久才道:“我中午也不在家。”   歇洛克挑了挑眉,或许他取得了初步胜利,至少阿德里安的意思是晚上可以帮忙照看。   阿德莉亚确实是突然改了主意,觉得如果能训练好的话,婶婶养着狗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只是训狗的事情……她搜罗了一番自己的社交圈,能和猫猫狗狗扯上关系的人……?   “既然想养,就养着吧,”她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不过训练的事情你得负起责来,福尔摩斯。”   已经猜到对方会把责任甩给自己的歇洛克此刻突然萌生了一种被负心汉赖上的感觉,最滑稽的是他确实想好了该寄养在哪里——在他做那些寻找猫狗的“工作”的时候,确实注意到了不错的宠物驯养者。   “你也太甩手掌柜了些,阿德里安。”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阿德莉亚微微耸肩:“你带回来的。”   歇洛克在她身旁弯下腰,侧脸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丝丝虚心的模样,但是他的室友岿然不动。   他这才放弃了一般,又站起来,单手一撑越过沙发,几步走到小狗旁边。   或许吧,整件事情都是他自作主张。   “行吧,那你至少起个名字,我对宠物的名字一向有些麻木。”   阿德莉亚把报纸往下移了移,露出一双眼睛,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一人一狗,深感自己或许是这个家庭的大家长,她的儿子正在请求她养一只宠物,为了获取她的许可还让度了起名权,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口道:“那就叫先令吧。”   歇洛克在那一瞬间领会了她的脑回路:“啊,吉尼(几尼)的孩子就叫先令,阿德里安,你可真会偷懒。”   阿德莉亚没有吱声,心里想的却是,没有哪个社畜不喜欢钱,她甚至想叫他玛尼(Money)或者卡士(Cash)呢。   歇洛克背对着阿德莉亚,嘴角短暂上扬——确实是自作主张,不过他赌对了。   好一会儿,歇洛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忘记带剃须刀,所以用了一下你的。”   阿德莉亚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她面色未变:“我个人建议你下次尽量避免这种行为,毕竟如果你失手划破皮肤,很容易因此获得传染疾病。”   “我自然相信你的身体健康,医生。”歇洛克调侃道。   “我不是医生,”阿德莉亚不耐烦地翻了一页报纸,“万一我是个出去鬼混身有隐疾的人呢。”   “可是那个剃刀看起来挺新的。”歇洛克余光注意着室友的表情。   阿德莉亚的目光没有匀给歇洛克,心里却一下提了起来——是新的吗,还是旧的,她的室友又能读出来什么信息?   作者有话说:   Adria——Adrian,阿德莉亚——安,   麦哥故意的!   前半段感觉像是夫妻吵架看着家长在一下子没吵起来然后气消了的感觉——不知道写出来没,反正我是嘿嘿嘿了。   后半段是什么你怀孕了哎生就生吧你自己养的渣男感觉。   adr,负心汉!   写的时候一直在想什么时候adr才会称呼他歇洛克啊……嘶   最后林x笙同学,你的评论我看到了,但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能日更已经不错了555,这篇太难了,存稿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案子也很难盘出来。最近衍生区腥风血雨,我也好怕被骂ooc的T^T.写着写着还把大纲改了,有些又要重来,所以姐姐妹妹们耐心一点好嘛(挨个亲亲   实在不行就养肥(强颜欢笑,但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   再再再补一句昨天看了84福的《第二块血迹》,这一集的老福好可爱,破完案子还跳了起来,太可爱了,狠狠地爱了。我朋友diss我是老福的毒唯女友粉,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抹眼泪)。? 第37章第37章   类似的尴尬阿德莉亚面临过很多,但这次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个侦探,导致她稍微有些慌神。但她很快平静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态自然:“我的胡子长得很慢,或许还没用过几次吧。”   或许回头得观察一下室友的剃须习惯,感觉他的下巴也挺干净的。   把话题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举动,她迅速找到了另一件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了今天的《泰晤士报》吗?”   “嗯?”歇洛克的注意力看上去被轻易转移了,他凑了过来看报纸。   阿德莉亚让了半边给他:“庄园主诡异死亡,自杀还是谋杀?凶手竟不止一人——”   她念着标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实在是太有故事会的感觉了。   “看这里,报纸上写:机智过人的咨询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助。”   她指了指报纸最后。   “唔,不枉我晚了一天回到伦敦,解答他们那些愚蠢的问题,”歇洛克抬眉,“尽管我并不需要声名,工作本身就是我的报酬。”   “可惜如果没有名声,你就不会有工作,至少他们愿意称赞你机智过人,先生,”阿德莉亚把报纸给了他,自己起了身,“记得把狗送去训练,我要休息了。”   歇洛克没搭理她,只是自己挪了挪位置坐的更舒服,等阿德莉亚要关门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她。   阿德莉亚显得很是从容地转头靠着门框。甚至可以说在歇洛克呼唤她之前她就已经转身:“福尔摩斯,我猜到你大概率会在我进门前叫住我。”   “啊,倒也不是故意的,一些巧合,”歇洛克不那么诚心地笑了笑,“小布兰斯顿先生给了我一张支票,或许你有意愿接受我的邀请,一同去听明天的演奏会?萨拉萨蒂将在圣詹姆斯教堂演奏。我想这部分酬金也有你的功劳。”   阿德莉亚挑了挑眉:“我若是想听音乐,我就喊你拉琴,你的钱还是留到下一次遇见大方主顾的时候吧。”   唔,看样子阿德里安对自己的资产还有所怀疑嘛。   “我可不是什么演奏家!”   只可惜这句话被她关在了门外。   阿德莉亚关上门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紧闭的房门上。   歇洛克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只是对于未来的事业,他还需要有一个能够长久发展的考量。   若是想扬名的话,这样的案子肯定不够,不过麦考夫说得对,虽然苏格兰场大多数人愚蠢的有些烦,但如果能建立渠道,就能直接从苏格兰场拿到一些疑案、难案。但也如阿德里安所说,这样的话生活恐怕难以为继。   这次小布兰斯顿先生尚算慷慨,给了一笔不菲的酬金,算是酬谢找出凶手,也算是封口费。至少阿德里安担心的房租续费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明天得去解剖室上上班了,正好有些有意思的话题想要同斯蒂尔顿交流一下,啊……说不定还能同阿德里安一道出门。   起身回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看向壁炉边的小狗,此刻先令十分安静地睡着,不知怎么的他看出了一些自己室友的影子,突然有一种要把它弄醒的冲动。   算了,真的弄醒的话,如果先令闹得动静太大,阿德里安或许会恼怒地冲出来把他掐死。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场面,歇洛克笑出了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晨。   伦敦仍旧雾气沉沉,即便阳光也无法撕破浓雾。阿德莉亚闻上一口甚至都觉得寿命又因不可抗因素而缩短了一秒。   先令也已经醒了,在她开门的时候就要向她跑来,又被狗绳所限,只能原地打着圈圈。   阿德莉亚看了看,不懂事的小狗尿在了火炉边,她有点头疼,想把歇洛克薅起来搞卫生。但看着傻狗的样子又生不起气,任劳任怨地找了块抹布收拾好,然后发泄似的揉了把先令的头。   “麻烦。”她咕哝道。   都收拾好之后,她下楼去取早餐了。平常其实只要拉铃,赫德森太太就会送上来,不过这回她还顺手把先令的狗饭拿了上来。   就凑合养呗,吉尼当时跟着她不也这么就过来了,她又揉了揉先令的头:“你可得比你爸爸乖一点,我可没有以前有耐心。”   歇洛克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他那位看上去很拒绝宠物的室友半蹲着在揉小狗的头,看上去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他不禁有些想笑。   在他推门的时候阿德莉亚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假装无事发生,但动作慢了半拍,就只能佯作自然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裤子上的狗毛又拿起旁边的巾帕擦了擦手。   “早安,阿德里安,”歇洛克忍住笑意,“看来你们都用过早饭了?”   阿德莉亚含糊地嗯了一声,钻进盥洗室洗手去了。   歇洛克注视她的背影,挑了挑眉,慢悠悠走到先令旁边,蹲了下来:“你的早餐是阿德里安帮你拿来的是不是,受宠的小家伙。”   等阿德莉亚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她那个无聊的室友施施然站了起来,拉铃叫了早餐:“实在是遗憾,我同你认识这么久,也没见过你帮我取过一次早餐。”   “那是婶婶送上来的。”她道。   “你需要我拆穿你吗?”   “你记得抱先令去训狗的地方。”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已经走进盥洗室洗漱的歇洛克大笑出声。   阿德莉亚:这家,没法呆了!   她的视线在屋内逡巡数圈,觉得也没什么事情了,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早点去上班的念头。可时间又未免太早了一些。她犹豫了会儿,实在不想和歇洛克独处,也不想太早到岗位,干脆就不骑自行车,走去上班好了。   于是她招呼也没打就出门了。   歇洛克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对着镜子,莫名地提起了嘴角。   赫德森太太的早餐来的很及时:“看样子先令不讨厌吃这些,和吉尼一样,这样养起来就不太费心了。”   歇洛克接过早餐放到桌上:“当时吉尼是阿德里安训练的吗?”   “当然,我也不晓得怎么养一只宠物,倒是阿德里安有很多奇妙的念头,”赫德森太太说到这个脸上浮现了一些怀念的笑,“那个时候阿德里安还在读高中哩,一本正经地教吉尼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准乱咬东西,吉尼被教的可好了——把它留在乡下,我们都很舍不得。”   歇洛克拿起刀叉享用自己的早餐:“看不出来阿德里安还有这一手。”   “或许也是花了很多时间吧,吉尼很听他的话,”赫德森太太顺手把桌上的报纸收了起来,“她每天傍晚都会带着吉尼出去散步,还弄了个小飞碟陪吉尼一起玩。”   阿德里安高中时代的形象随着赫德森太太的碎碎念浮现在了歇洛克面前。   “那你们一定很舍不得吧,”歇洛克道,“我是指离开汉普郡的时候。”   “是的,我当时都想过要不咬咬牙,把吉尼带来,”赫德森太太叹道,“是阿德里安主动提出把它留在乡下的。”   歇洛克看了一眼时钟:“阿德里安出门去了?”   “是的。”赫德森太太准备下楼了。   “赫德森太太,麻烦您了,”歇洛克站了起来披上了自己的大衣,“我想我也得出门了,不然要迟到了,您可以把早饭收起来了。”   阿德里安出门比平常早了接近二十分钟,她的性格可不是会早早上班的那种,所以她肯定不会坐马车,也不会骑自行车,只要他走快一点,还能逮到在路上磨洋工的室友。   他还得问问她——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以“怕狗”的名义对她退避三舍的缘由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回头吃了一下自己产的粮,觉得贝克街入住实录写的好好噢,写不出那个feel了。居然熬夜刷完了自己的文,甚至感觉不是自己写的(捂脸,剧情都忘掉了快。   最搞笑的是起名废在那本里面也用了亨特啊汤姆这种名字,笑死。   感谢在2021-11-1123:31:42~2021-11-1323: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明明就是喜欢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箫20瓶;PA.LEAH13瓶;流芳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慕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第38章   正如福尔摩斯所料,阿德莉亚绝对不是会提前去上班的人,社畜的要义就在于按时上班但绝对不早到,能不加班,绝不加班。   天气有些凉了,树叶也有了衰败的迹象,风刮过的时候有沙沙的声音。她将手揣在口袋里,手杖挂在臂弯,开始犹豫要不要走小路,好像再这么慢悠悠地走下去恐怕有迟到的危险。   此时她静默地走在大街上,飘进耳朵的声音有报童,有马车,有侃侃而谈的绅士,有训斥小孩的家长。她走在一副生活气息十足的画卷里,但她厌倦这样的生活。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只手将她的手杖拿了下来。   就算没有回头,她也准确地叫出了来者的名字:“福尔摩斯。”   歇洛克把手杖挂回她的臂弯,自己也顺势伸手挽了上去:“看样子你没有别的朋友会开这样的玩笑。”   “确实如此,”天太冷了,阿德莉亚还没拿出手套,懒得伸手出来把他的手拍掉,“我也没想到你如同没毕业的初中生,非得有个人陪你一起上班。”   “只是你走得太慢了,我不小心就追上来了。”歇洛克放慢了脚步,以同自己的好友并肩。   阿德莉亚总觉得这个人考虑的东西可能比表层的更多一些,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就不想了,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在浓雾中漂浮。   路过了熟悉的地方,她突然想起:“好像我还有一块手帕在你那里?”   歇洛克愣了愣:“嗯?”   他想起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的那块手帕:“我还了。”   “嗯?”这次不解的换成了阿德莉亚。   “早就在某次随着烟盒放进你的口袋了,”歇洛克道,“说起这个我反倒要问你,我记得当初有人跟我说过他有些怕狗。”   阿德莉亚完全没有心虚的感觉:“或许是我。”   “你的反应令我吃惊,绅士,”歇洛克挥舞着他的手杖,不禁失笑,“你未免过分坦然了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和你不熟,”阿德莉亚的表情没有变化,“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又有点狼狈,我确实不想距离你太近。”   “我自然明白当时你不是针对我,”他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没几两肉,“那么此刻的熟识与信赖是‘针对’我么?”   阿德莉亚脚步停了一停,她偏头看向自己的室友,又因为他实在高了她半个头而不得不有一个仰头的动作。   他也低头看向她。   “我和你可不算熟识。”   阿德莉亚抖了抖手臂,把这个人的手抖掉,然后快步走到前头。   “哈!”歇洛克大笑出声,快步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并肩而行。   两个人的目的地方向相同,但歇洛克比阿德莉亚要远一些,故而告别之后,歇洛克独自走在路上。他的思绪飘回了布兰斯顿庄园。   恶犬的缰绳会落到谁的手里?   只能说这位莫兰上校祈祷吧,下次犯罪的时候不要落到他的手里。   他的思绪像是藤蔓,沿着这座城市每条路,伸向角落。在他看来,浓雾是掩盖,在雾中,泼皮无赖的恶胆膨胀,罪犯们摩拳擦掌。   他会继续迎接此番挑战。   “福尔摩斯先生!”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歇洛克回头以看,是他的新朋友斯蒂尔顿。   斯蒂尔顿和阿德里安有相似的距离感,尽管主动打了招呼,却仍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歇洛克颇为欣赏这位朋友的胆识才华,但面对同样的距离感,他似乎并没有打破的意思。   “早上好,斯蒂尔顿先生,”歇洛克微微停顿,以便斯蒂尔顿跟上他的脚步,“您今天来的真早。”   斯蒂尔顿走在福尔摩斯身侧,大概保持了三拳左右的距离:“今天有新鲜的标本,我有些迫不及待。”   “看上去你和赫德森关系很是不错,”没有等歇洛克回话,斯蒂尔顿并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直接步入正题,“在他给你介绍工作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歇洛克愣了愣,很快平静下来:“是的,我也颇为意外,他竟能给我介绍一份如此合心意的工作。”   斯蒂尔顿笑了笑,他向来是个孤僻的人,又因为自己的这些小兴趣而被旁人避之不及。能遇见一个赫德森已经很是不易,没想到还能认识一个上赶着上来学习的。   “赫德森有许多独特的知识,但他似乎没有应用的意思,”斯蒂尔顿的语气有些遗憾,“我打赌她在解剖学上的造诣远胜于我,他对人体、生理的了解就像是设计师对他的建筑一般深入,可他从不提及。”   歇洛克静静听着旁人对室友的评价。   很显然,斯蒂尔顿也没有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的习惯,更何况他和福尔摩斯也没有如此熟识。   只是——好像没有人能不信赖阿德里安·赫德森所信赖之人。   他自认自己没有几个朋友,但眼前此人同赫德森的关系确实很好,他……他多少也会考虑一些多余的事情。   他定性为多余的事情。   但他还是说了。   “我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想法,”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他会带着他满肚子的奇思妙想和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知识离开。”   “你问他,他会回答,但他绝对不会主动分享,我知道这不是藏私,他只是拒绝交流。”   “阿德里安只是比较寡言罢了,他不喜好卖弄自己的学识。”歇洛克道,只是这样的言论在斯蒂尔顿眼里多少有些避重就轻。   斯蒂尔顿还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又合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或许是他读书读得早,年龄还小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那时候又不够坚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算了,不说这个了。”   歇洛克很快想到了阿德莉亚对苏格兰场不同寻常的反应,但他换了一种方式提问:“布拉德探长?”   他问的不是苏格兰场,而是直接对准布拉德探长。   但他在提这样的疑问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有一些忐忑的。他可以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去打听嫌疑人或者客户的故事,但他有些不确定,这样对待自己的室友会不会有所冒犯。   斯蒂尔顿点了点头:“不完全。”   答案就在他眼前了,但歇洛克出于内心某种强烈的直觉,突然停下了探索的脚步:“或许他会告诉我的。”   斯蒂尔顿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总觉得或许比那件事情更早,但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疯狂的科学家或者别的什么,但至少他信赖你。”   “他……无疑,只要接触过,没有人会讨厌他,”斯蒂尔顿停了停,“待人有礼,处事周到,谦和低调,在校期间就我所知,不少人向他抛出过友谊的橄榄枝,当然,也获取了不少姑娘的芳心。但他谁也不接近,谁也没有。”   歇洛克侧耳倾听。   “其实比起朋友,我能算得上他的长辈了,”斯蒂尔顿想着阿德莉亚入职的材料,“我比他大了十二岁,我也亲眼见过他拒绝了他的老师的邀约,选择不当医生而成为研究员——帕克教授很有名望,如果能进入他的诊所,赫德森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他拒绝了。”   “他的一切专业知识都是为了成为一名医生而学习筹备,但他从来避讳不谈,面对眼前的机会选择放弃,没人知道为什么,”斯蒂尔顿做了结语,“我,帕克教授,或者任何一个同他有所接触的人都会为他惋惜,都关心他的选择,但我们都触及不到原因。”   “您是还希望他成为医生吗?”歇洛克有些不解。   斯蒂尔顿叹了口气:“我许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我只希望他的选择是确实发自内心的——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实验室。”   话说着,他们已经到了解剖室的门口了。歇洛克难得有些怅然,他的室友并不喜欢实验室,光是这点一定不会让斯蒂尔顿担心。但他的问题在于,他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他还挺喜欢吉尼,似乎也很喜欢先令。   歇洛克突然想。   看样子不能让阿德里安偷懒,得让他发挥发挥作用,训犬的事情还是交给他自己比较好。   啊……斯蒂尔顿说他比他的室友大了12岁。歇洛克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番年龄。那岂不是自己其实比阿德里安大一些?   那回去可得调侃调侃。   作者有话说:   adr有距离感,挠他;斯蒂尔顿有距离感,理解尊重。   (x)   下一章进新副本了哈,明天休一天我把大纲理一下。   老福老双标人了。   后天继续。?   铱哗 第39章第39章   当阿德莉亚已经习惯每天傍晚牵着狗绳遛先令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熬到了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来的毫无征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惋惜树叶枯黄萎落,风吹得隐隐作痛的关节就提醒她冬天已经到了。   阿德莉亚不喜欢冬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冬天的某一天,她又冷又饿,差点死在那个肮脏的街角。但她也喜欢冬天,因为就是那样一天,赫德森太太用她温暖的手将她牵回了家。   偏头痛、抑郁状态、睡眠障碍折磨着她,但她竟也跌跌撞撞扛到了现在。   本该直接回到221B的,冻得双手通红的阿德莉亚脚步一转,拉着先令去了史密斯的裁缝铺。   难得的,史密斯似乎是正要出门。   “你要往哪儿去?”她问。   “有一批从东方来的布料,我想亲自去码头去取,”他看见阿德莉亚,又坐了回去,显然也不是那么着急,“你这是遛狗呢?不错的习惯。”   说起先令,阿德莉亚习惯性地抱怨了几句她的室友:“明明狗是他抱回来的,训狗是我训的,遛狗也是我遛,真不知道这是谁在养着。”   听见阿德莉亚的埋怨,史密斯嘴角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小狗给自己的好友多少带来了心灵的慰藉。或许自己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如果要按照小说的轨迹来看,阿德莉亚必然会离开贝克街,而华生会住进来。如果是之前的状态,他不敢说,但以现在他对阿德莉亚的观察而言,身份暴露而搬出的可能性比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要大很多。   史密斯的抽屉里放了代阿德莉亚收取的信件,但还有一个匣子是未来或许要代阿德莉亚寄出的信件。是去年伦敦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阿德莉亚拿过来的。   史密斯不知道她的故事的全貌,但他清楚她的每个心结都在冬日,每个冬天对于自己的朋友来说都格外难捱。   史密斯有些挑剔地打量了一番阿德莉亚从头到脚的装扮,以及她自在舒适的体态:“恭喜你,喜提狗儿子一只。”   阿德莉亚假装没听见:“你刚刚是在审视你的作品吗?”   会这么说也不奇怪,作为少有的知道阿德莉亚女性身份的人,史密斯在阿德莉亚的伪装事业中出了不少力。从头到脚的装束,男性的礼仪姿态,包括生活中必须顾及的小细节——这一切一定是一名真正的男性才能教给她的。   “是的,我很惊讶,共处同一屋檐下的侦探近半年都没有发现你的破绽。”史密斯确信自己没有看出什么细节上的疏漏,才收回目光。   “差点露了马脚,”阿德莉亚叹了口气,“他之前还拿走了我的剃须刀,或许是发现上面没有胡须的迹象;还有一次他若无其事观察我许久,说了句我骨架偏小的话。”   史密斯感兴趣地看着她。   “不过一般人不会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是女扮男装,毕竟这十多年我的社会身份就是个男人,没有人会无聊到往那方面想,”阿德莉亚有点头痛,“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想方设法邀请我去土耳其浴了。”   史密斯忍俊不禁:“若真是到那一步,恐怕我也很难帮你瞒过大侦探的眼睛。”   阿德莉亚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地笑两声:“我实在感激他最近有了一些小名气,当他大脑全心全意思考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没心情搭理我的。”   “是吗?我在报纸上可见过你们的名字并排出现。”史密斯作势要拿出报纸。   说到这个阿德莉亚也颇为无奈,但她确实不止一次被那个闲不下来的室友抓起来帮些小忙,解释什么的好像也没有意义,她只能转移了话题:“我来拿手套,天气太冷了。”   史密斯却拿出了两副相似的黑色皮手套:“一双你的,一双给你室友。”   阿德莉亚接过手套才发现歇洛克那双比她的大上许多:“他还来这定做手套?”   “想不到吧?还定制了一整套西装,”史密斯挑了挑眉,“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模特,我有好几个相当满意的作品——你要来一套同款吗?”   “那倒也不必了,”阿德莉亚连连拒绝,“祝贺你找到合适的模特——他真的耐得住性子给你当模特?”   “我给钱了的。”史密斯耸了耸肩。   阿德莉亚本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那是我的钱?”   史密斯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我恐怕是的,女士。”   回到221B,阿德莉亚熟练地将小狗拴在楼下。正如史密斯所说,歇洛克现在已经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侦探,有时候会有客户上门,这时候一只小狗在屋里汪呜汪呜的就不太合适,也因此,先令的活动范围被迫从楼上移到了楼下。   她本来以为屋里无人,可打开门才发现,歇洛克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但他没有扔掉。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的神情。   “福尔摩斯,我并不反感你的坐姿,也不介意你把脚踩到沙发上,”阿德莉亚把他手里的烟扔掉,顺便用膝盖一顶,把他的脚从沙发上怼了下来,“但你起码把鞋子脱掉。”   “你太粗鲁了,阿德里安,你打断了我的思考。”歇洛克有些不悦地看向阿德莉亚,想重新坐回原本的姿势,但被对方凶狠的一瞪,才默默把鞋子踢掉。   他踢鞋子的动作简直是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阿德莉亚无奈地笑了笑,把鞋子放整齐在沙发边,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挂在墙面的小黑板。黑板上面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是他最近从雷斯垂德探员那里弄来的密码,下面还挂了个金属制的拐杖,看上去颇为考究。她并不感兴趣,径直坐到餐桌边上拿起了今天的报纸。   有了这样一位侦探室友,那么人多多少少会留意一下报纸上关于谋杀、盗窃等等的新闻。阿德莉亚内心一边暗恼自己是不是被室友驯化了,一边诚实地翻开报纸,目光直接锁定了带有“Murder”的篇章。   看完之后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歇洛克。   她本无意出声再打扰的,反而是歇洛克按捺不住:“这确实就是报纸上所提的拐杖,铝制。”   阿德莉亚看了看报纸,又看了一眼拐杖:“谋杀案?”   “一件平平无奇的谋杀案,拙劣的障眼法,简单到一眼望去便看出含义的密码,阿德里安,这密码比你的笔记本好破译多了,”他的目光短暂地从阿德莉亚身上掠过,又快速地转了回来,就这么一霎,便足以他稍微运用了一下他推理的大脑获取对方的信息了,“我在等一条消息,验证我的猜测。”   他的室友除了遛狗之外,恐怕还去了一趟裁缝铺。   敲门声响起,不是赫德森太太习惯的那种,歇洛克从沙发上跃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   “噢,比利,”他接过电报就把门关上了,一同关在门外的还有一句,“谢谢。”   他拆开的动作有些不耐烦,阿德莉亚的目光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尽管不知前因,但她也想知道答案。   “啊——”他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雷斯垂德确实还是有些执行力的,我的推断全是正确的。”   他把电报扔给阿德莉亚:“你能念给我听吗?”   阿德莉亚顿了顿,看着他步伐翩翩移到他惯常喜欢的沙发上,一挥晨服干脆坐下,手肘撑着扶手,十指交叠抵在唇边。   就像是在等待女王的授勋。   每一桩谜题的破解都是他的功绩。   阿德莉亚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强光下好像接近蓝色一些,此刻光线昏暗,变成了墨绿色。   “福尔摩斯,事实又一次证实你是正确的,凶手真名为菲尔普,是邮局的员工——雷斯垂德。”   她将纸上的字句念出:“看来你和雷斯垂德的关系不错?”   “何出此言?”   “就我所知他不会轻易承认门外汉的能力,”阿德莉亚将电报递还给他,但他没接,故而她就随手放在桌上,“更何况那个拐杖恐怕是案子的重要证物,竟被你这个门外汉拿到了。”   “阿德里安,你未免太不厚道了些,”歇洛克起身将黑板上的东西擦掉,掸了掸手上的粉笔灰,“我未入行前你天天叫我大侦探,现如今你却管我叫门外汉。”   阿德莉亚叹了口气:“那你可看看楼下的先令的吧,某人领回来的时候,承诺负责他的三餐和训练,现在呢?”   歇洛克回避了这个问题:“我听赫德森太太说你在乡下时曾把吉尼叫做你的狗儿子,带着你的孙子出去遛遛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阿德莉亚在心里低声咒了一句这人怎么这都能拿来借题发挥——双标的她完全不会责怪赫德森太太什么都告诉了福尔摩斯。   可福尔摩斯并没有停嘴的意思:“你去过史密斯那里了?我的手套呢?”   阿德莉亚本来想直接给他,又突然改了主意:“等你下次去遛狗的时候再说,天还没冷到你需要那副手套。”   “哈,”他的嘴角迅速提起又放下,“你竟吝啬到这种地步。”   “先生,是你不厚道在先的,”阿德莉亚并不心虚,但她还是决定再次转移话题,“那根拐杖你是准备留着么?当作你的战利品。”   “不不不,”歇洛克拉了拉铃,这样赫德森太太一会儿就会送晚餐上楼,“简单不过的案子,细节记在脑子里就够了。”   “说是简单,你也为此少吃了一顿午饭。”   “哈,阿德里安,同我在一起你或许明白了一些推理的小窍门,但遗憾的是你猜错了,”他露出一个笑,“我中午在外享用了一顿大餐,下次你该同我一起去的,罗彻斯特餐厅的嫩鸡肉如此美妙,尽管稍微有些昂贵。”   “我更喜欢家里的壁炉,先生,”她道,“如果能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或许我有机会同你一起出门。”   作者有话说:   来乐来乐!盘完案子我又支棱起来乐!今天3000字,明天再搞多一点。   两个人熟悉起来啦~   史密斯:我请你当模特,有偿。   福:不好意思我最近不缺钱我不——   史密斯:阿德里安的钱。   福:可。   (此处时间跳跃大法,两个人又过了三个月,还处理了几件小案感谢在2021-11-1323:37:51~2021-11-1520: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七七本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川流20瓶;爱芝士的猫咪、戚戚婉婉萋萋10瓶;林楠笙5瓶;入梦难醒2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第40章   这个冬天确实冷的有些不同寻常,在十一月,天空就飘起了小雪。好在阿德莉亚有轻薄保暖的羽绒,勉强还能维持住风度,且这样能使她看上去更壮实些。   这天她下班下得早,天气又有些冷,本想喊歇洛克一起搭马车回到贝克街,可去到解剖室的时候却被斯蒂尔顿告知,歇洛克接到一封电报后已匆忙离开。   “或许是有委托吧,”斯蒂尔顿道,“最近他在伦敦社交界颇有些名声。”   阿德莉亚进入冬天之后,情绪都会飞速跌入低谷。今年冬天有所不同,或许是歇洛克总给她找事干,又或者是先令总缠着她玩,总归比上个冬天要好过一些。   她独自一人乘马车回到贝克街,先令如平常一般围了上来绕着她打转,她骤然从寒冬走入温暖的室内,温差令她打了个哆嗦。她如这个月来的习惯一般,逗了逗小狗,并将口袋中的狗零食喂给了先令。   赫德森太太不在家,衣架上挂着歇洛克的外套,显然他已经回来了。   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走到楼上,打开门之后却看见屋内不止一人。她来不及辨认屋内的人是谁,下意识说了句抱歉就要退出去。   “不不不,你来的正是时候,”歇洛克大踏步走到门前拉住她的胳膊,将她请进屋内,“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也也常常请她充当我的助手,阿德里安·赫德森先生。”   然后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还没开始谈呢,你回来的正合适。”   她通常不在外人面前揭穿他,心里有几句想说的,但也容忍了,勉强愿意再一次充当一下他的助手。她将帽子摘下礼貌致意。   “我想他在这里再合适不过,”那位憔悴的客人连忙站了起来,打起精神跟她说话,“赫德森学长,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帕克教授的学生,珀西·惠灵顿。”   “呃,”阿德莉亚在自己的脑海里刨了一番,确实不记得,“或许有些印象。”   珀西拘束地搓了搓手:“事实上您不记得我也很正常,您在学校从来独来独往,我当时也并不起眼,只是见过您工作的模样,也常听教授夸奖您。”   阿德莉亚试图眼神示意歇洛克介绍一番,但歇洛克故意回避了她的眼神,她只能自己负起社交的重任:“想来您现在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医生,过去的平凡也不过是积累的历程。”   “承蒙您的夸赞,”珀西咬了咬下唇,“若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是您的朋友,您也会陪同前往我实在是再放心不过了。”   阿德莉亚有些狐疑地看向歇洛克:“发生什么事情了?”   “您或许还没看到今天的晚报——教授被发现死在帕克诊所的诊室里。”年轻人本来蓄积的力量散尽了似的,他说到最后几个词的时候语气也渐渐不稳。   年轻人的声音好像还在她耳边,但她耳边好像又失去了声音,她感觉到凉意从脚底窜到脑门,连手里的帽子松脱了也不知道。   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抱歉,你是说?”   歇洛克听到她的声音,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不同寻常——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本拿着报纸站在她身后,此刻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了她的右肩上,引着自己的友人坐下,同时捡起了那顶帽子。   阿德莉亚只觉得心乱如麻。   “苏格兰场的探员说他很可能是自杀,但我无法接受这种可能,帕克教授不可能自杀,”惠灵顿的声音提高,夹杂着几声抽噎,本来细弱的声音变得高昂,“我完全不能接受,我不可能接受——”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呼吸却渐渐地急促——甚至有些开始喘不上气。   歇洛克还未安抚自己的室友,下一秒又发现客户有些喘不上气,只能出言安抚:“惠灵顿先生,请您务必平静下来,才能——”   然后他的室友猛地站了起来凑到惠灵顿身边:“放松、可以放松吗?”   惠灵顿越喘越急。   歇洛克见过室友在实验室工作的模样,但和此刻决计是不同的。她的语速很快但字字清楚,眉头微蹙却不显无措,她应对对紧急情况似乎分毫没有手忙脚乱。   在意识到简单的言语宽慰无法止喘之后,阿德莉亚迅速到桌旁拿了个大号纸袋蒙住他的头。   歇洛克也紧跟着站到这位可怜的绅士旁边,细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是什么新的治疗方法?”   “诱因明显,症状典型,精神性的过度通气,”阿德莉亚平静道,“给一点二氧化碳就好了。”   这个年代没有塑料袋,纸袋捂一捂应该也可以。   感觉到惠灵顿渐渐缓了过来,阿德莉亚将纸袋拿开,因为这个插曲,她好像一瞬间从那样的情绪中挣脱了,但也可能没有,至少她表面足够平静,好像刚刚的意外没有发生似的回答惠灵顿的话:“我也相信教授没有自杀的原因,如果真的自杀的话,他不至于三天前还念叨着让我去诊所帮忙。”   就在刚才阿德莉亚迅速的判断和利落的动作中,歇洛克突然明白为何无论是威尔逊还是斯蒂尔顿,或者面前的惠灵顿,都能信服自己的室友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此刻他感觉她没有成为一名医生甚至有些为常理所不容。   而她的反应不过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将牛皮纸袋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自己也顺势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把单人沙发让给了他。   视线下滑的时候,阿德莉亚看见了沙发底下的堆叠的纸张,然后她下意识看了眼夏洛克,歇洛克的眼神飘忽着微微点了点头。   阿德莉亚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场景——某位侦探先生在客人来之前才发现房间被他折腾的惨不忍睹,匆匆忙忙一脚把文件踢到沙发底下乱七八糟的报纸用毯子盖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莽撞到在客户面前拆穿他,只假装没看到。   一切似乎只在短短一分钟之内。   歇洛克坐回自己的专座,靠在沙发背上,十指相抵,竖在唇边,这是他准备开始思考前的姿态。阿德莉亚对这样的姿态并不陌生。   “闹了半天,你还没有说出你的诉求,先生。”   “或许我应该先向您做一个完整的自我介绍,我是剑桥大学毕业的医学生,比您小一届,赫德森先生,”惠灵顿道,“我很早以前就确定了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故而在学习期间,我和几位从事临床工作的老师的联系相当紧密,也通过他们的引荐,我获得了去帕克诊所实习的机会。”   “在大学最后一年,我便前往帕克诊所,利用休息日适应临床工作,也因此我也获得了帕克教授的赏识,今天我正如往常一般,提前到达诊所,想提前教授将他习惯的工具摆出来,收拾收拾屋子,我打开门发现——”他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掩藏不了的悲伤,“他用患者睡的小床上的白单子,把自己缢死在了房梁上。”   “说来此事我也颇为抱歉,”他有点拘谨地换了个姿势,“我有听同学们说过福尔摩斯先生的名声,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您的名字,我——说起来,不太好意思,我才进入诊所工作不多时,没有多少积蓄……”   歇洛克的食指摇了摇,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解剖室的工作相对自由——斯蒂尔顿对他没有什么要求,所以歇洛克最基本的生活费是不愁的。再加上最近有了些名气,断续接了点案子,他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一点小小的酬劳。   更何况他的朋友看起来对这位教授相当在意,基于友情,他也应当出手相助。   窘迫的新毕业的学生舒了口气。他对福尔摩斯表现得十足尊敬,尽管两人年岁相仿。   “请描述一下当时的现场,我需要你的第一印象。”歇洛克道。   帕克诊所通常在早上八点开门,里面有五个诊室,分别属于帕克教授以及教授的三位学生,还有一个诊室是所谓的特惠诊室,由他新毕业的、经验不丰的学生接诊,价格来说也比较优惠。通常,诊所在工作日早晨八点开门,帕克教授的诊室会稍微晚一些,九点钟左右开始接诊。   阿德莉亚沉默着走到小黑板旁拿起粉笔,把诊所内部的构造画了出来。   教授的诊室在一楼的最东头,南向,对面是一间教室,阿德莉亚或者惠灵顿都曾在此处上过课。   “今天,也是周一的早晨,你知道的,经过一个周末无人出诊,总会蓄积比较多的病人。”   每个周一,惠灵顿习惯于在早上七点半之前到达诊所,先将信箱里的信件、文献取到教授桌上,再将教授的诊室清理灰尘,拿出查体专用的工具包,将钢笔吸上墨水,并准备好一杯咖啡。通常,还有一刻钟到八点的时候,教授还有其他的三位老师(即教授的学生)便会先后到达诊室。   教授会在八点到九点这一段时间处理一部分公务,或者阅读最新的文献,如果当天的事务较少,他也会提前开诊,接待病人。   “你恐怕很难碰到像教授那样既具有专业能力,又待病人如亲人一般的医生了,”惠灵顿说及此处,眼眶红了,“找教授看病价格来说是最贵的,但若是他提前开诊而他的病人还没到,即便挂的特惠号,他也会将病人叫进来认真接待。”   “我很遗憾。”歇洛克道,他的眼神不经意地从自己室友的身上扫过。   她看上去只是恰巧停顿了一下,但歇洛克就是能知道,他的室友僵硬又戒备。   阿德莉亚无法转身,因为她掉了一滴眼泪。模糊的回忆在她胸腔中奔腾,一次又一次狠狠冲击她脆弱的心壁。   故事的叙述仍在继续。   “抱歉,我又跑题了,我想我不是讨人喜欢的客户,就像喜欢跑题的病人不太得医生的喜欢一样。”   这个周一的早晨,惠灵顿如同往常一般,七点半到达诊所,然后他发现,信箱里的信被取出来了。这倒也不奇怪,帕克教授偶尔会早起,自己取了信进屋。只是按照帕克教授细心的性格,他会将信箱好好锁起来,但这次没有。   当时惠灵顿没想太多,把信箱锁上之后,直接进入了诊所。   诊所有一位维系秩序的长工,负责收费的会计,还有负责简单卫生并指引女病人的两位女仆。因为时间太早,当时只有两位女仆在。   他同女仆打了声招呼,女仆们都到的很早,六点半就来准备了。其中一名女仆还说,擦地的时候有见过帕克教授往诊室走。不过她们都没打扰。   这令惠灵顿有些奇怪,他当时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发现,诊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的时候。   “先生,我想提前说明,为了方便学生和病人进入,教授在的时候从来不反锁门,”惠灵顿苦笑了一声,“只有大家都下班了才会锁上。”   [惠灵顿的不安到达了顶峰,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敲了敲门。   “帕克教授?”他呼唤道。   但是显然,没有收到回应。   女仆也被吸引了过来,她们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听到过屋里有什么声音。   惠灵顿大力地拍门,手都拍红了,但里面无人回应。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教授诊室的钥匙,才颤抖着手要把房门打开。   可是房门从里面拴上了,他们的叫喊无济于事。   很快,其他上班的大夫和病人也都来了,巡查的苏格兰场探员也来了,他们合力把门撞开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挂在白布勒成的绳子上,面色青紫,目光惊恐又无助。”惠灵顿捂住了脸,悲痛道。   “敢问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吗?”歇洛克起身,在壁炉上方取下自己的烟斗,熟稔地拿出火柴点燃,吸了一口。   “没有,一切如常,咖啡放在桌上,钢笔放在笔筒。”   “有待客的痕迹吗?”   “没有,病人坐的座位也没有挪动的痕迹——又或许有,”惠灵顿不确定了起来,“摆的好像没那么规整,我不能确定。”   “承接此案的是哪位探员?”阿德莉亚突然出声。   “布拉德探长,他们很重视此事。”惠灵顿答道。   听到熟悉的名字,歇洛克颇有些担心室友收到双重刺激,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黑板岔开话题:“看样子你对诊所也很熟悉,阿德里安,你的工作实在贴心。”   他走到阿德莉亚身侧,看她画的平面图,顺便把手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擦手上的灰。   阿德莉亚没有拒绝,沉默着擦了手:“毕竟我也曾跟从帕克教授学习过。”   “我再确定一下,周末的时候,诊所大门是反锁的吧?”歇洛克回头又去问惠灵顿。   “是的,每个周五下午,我会检查一遍,女仆们也会检查一遍的。”   “我想问问另外的几个诊室分别有谁?”   “二诊室的威科姆老师,三诊室的谢尔特老师,和四诊室的莱恩老师,他们都是帕克教授的学生,”惠灵顿答道,“特惠诊室目前是我,还有几个刚毕业的学生。”   “帕克教授有什么仇家么?”   “没有。”惠灵顿道。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阿德莉亚的声音:“对于医生来说,每一个没有痊愈的病人都可能成为他的仇人。”   作者有话说:   来点长的。写案子写的我抓耳挠腮。   adr现在有啥事都看老福,伙计你正在陷入啊!还没想好生日的话一个人应该咋过,今年想独处独处。大家有一个人消磨一天但好玩的事情吗   感谢在2021-11-1520:08:57~2021-11-1800: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罗非鱼e、拉文克劳玛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难醒、白毛控10瓶;453952555瓶;慕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第41章   阿德莉亚的话一落地,屋内鸦雀无声。   即便是歇洛克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阿德莉亚让人觉得有些陌生——他试图从阿德莉亚的脸上看出端倪,可她的面庞冷硬如铁,一丝一毫的信息都透露不出来。   这个时候,这位弱小的委托人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就显得有些碍眼起来。歇洛克的目光凝在屋内一角,或许是快速权衡了目前所得信息量,他决定将此事按下不表。   反倒是阿德莉亚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扯出了个笑来:“抱歉,我不该让我的消极情绪影响到一位热诚的医生——请继续。”   歇洛克食指抵唇:“那么我再确认一下,教授的窗户是可以直接通到外面的,对吧?”   “对的,但是似乎没有发现外人入侵的痕迹,你知道的,这几天有些小雪,足迹一定无所遁形。”   “好的,先生,我接受了您的委托,请问您还有什么信息需要告诉我的吗?”歇洛克语速极快,他站起来走到了惠灵顿身边做出了离开的手势。   惠灵顿有些懵地站了起来,稀里糊涂地就被引导去了门口。   “呃,暂时没有——”   “那么好的再见惠灵顿先生。”   歇洛克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啪地把门关上了。随后他在门边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番阿德莉亚的神情,可她仍旧同雕塑一般,仿佛失去了反应。   “我想你需要稍微暖和一些,”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双手搭在室友的肩膀上,将她推到距离壁炉最近的座位,也是他的专座,“你看上去不太好。”   “是吗?”她笑了一下,很短暂。   歇洛克拿起壁炉上头摆的杯子还有白兰地,为室友倒了一杯。   仿佛机器人一般,阿德莉亚麻木地接过酒杯,辛辣的味道就在鼻尖,她看了一眼歇洛克,视线又落回自己的酒杯:“我好像是有些失控。”   说罢,她将白兰地一饮而尽。   她张口想说“不用关心我,我们不过是室友而已”,可内心深处,又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目光只是朋友之间的关怀,但那足够将她烫伤。   “你继续思索你的案子就好了,”她停了许久才说,“我没什么问题。”   被隐去的含义是——不用管我。   “阿德里安,”歇洛克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朋友,他想说的是他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可出于内心一种奇怪的直觉,他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是朋友,或许我们都不会再遇见彼此这般的友情了。”   他很是郑重。   阿德莉亚很想否认说只是室友,但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只能回避对方的眼神。她知道,对于自己这位孜孜不倦探索谜题的室友来说,能够短暂地放下谜题照料自己的情绪,已说明他的重视。但是她——她不需要,只要让她一个人呆着,她能处理的很好。   但是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躲回自己的房间,只是眼神木木的,发着呆。   她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任由纠结晦暗的情绪席卷,另一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社交状态,仿佛没事人一般调侃:“说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夸赞你至少懂得接待客人的礼节,把到处乱扔的纸张报纸文件藏起来?”   歇洛克注意到自己踩到了一张纸,他稍微思索了下,或许是某份不重要的文件,故而并不太放在心上,随手拣起来看了一眼就往壁炉里扔了。   壁炉里的火苗上窜,吞没了这张纸。   “正如你所说,我还是需要下一些装点门面的功夫。”他单手搭在壁炉上方,一手插兜,目光却凝视着她。   他能看见她平静之下的暗潮,但他也深知此刻并不是探索她的秘密的合适时机。此前他亦邀请过室友一起出门,同意的少,拒绝的多,这一次……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终做出了选择。   ——就好像他之前接到的每个委托一般,他的语气如常。   “我想你最近实验室的工作不算太忙。”   “勉强。”   “我也担心你会放不下和布拉德探长相关的心结——尽管你还没告诉我。”   “没什么放不下的。”   “那么或许我能期待我的朋友陪我一起解决这个难题。”   “不是陪你,也是为了自己,先生。”阿德莉亚吐出一口郁气。   “不过——荣幸之至。”她道。   “太好了!”他旋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又打上领结,并翻出了那条灰色的围巾,“我亲爱的阿德里安,我或许得提醒你这个天气是需要围巾和手套的了。”   “你是被婶婶额外交代了什么吗?”   “是的,毕竟我不想你刚到楼下就被她赶上来换衣服。”   阿德莉亚心乱如麻,此刻却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意又快速地淡去了。她的动作比平常都慢半拍,甚至有那么一些希望自己的偏头痛再找上门来,这样她就可以不去面对。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带上了围巾和手套,临出房门,又拿了一小罐的75%酒精,并多带了几条手帕。毕竟歇洛克查起案来到处摸来摸去的习惯她没办法喝止,只能说注意消毒。   都塞进口袋里才觉得口袋里居然有些富余,这才恍然想起歇洛克确实有段时间没有把烟盒扔她口袋里了。   啊,是的,他邀请自己出门的时候她拒绝的次数似乎是有些多了,还没有打算真正戒烟的歇洛克自然也就把烟盒拿回去了。   她站在门前停了一秒,带上了自己的左轮。   打开房间门,歇洛克站在她的面前:“先生,或许我该提醒你,我的手套可还在你那里。”   尽管情绪仍旧低落,但阿德莉亚想到这件事情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在你平常出门的那件大衣里,不是只有你能乱塞东西到我的口袋里的。”   “马车!”歇洛克忍不住噙了一丝笑,已经迫不及待打开窗直接冲着楼下叫马车了,“啊,乔伊,是你啊,劳烦您送我们去帕克诊所,在高道尔芬街——嘿,阿德里安,既然要出门,就不必如此耽误了,我还希望吃上赫德森太太的晚餐呢,她出去采购鹅肉了!”   等熟悉的车夫停了下来,歇洛克兴致勃勃地快步下了楼。   坐上马车后,阿德莉亚翻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你想吃上晚餐,那你可得在一个小时之内搞定现场。”   “那就得看布拉德探长和我的兄长的联系是否紧密了,我个人认为进入现场的难度比勘察现场难度更大。”他努了努嘴,不太满意的样子,“若是雷斯垂德或者琼斯探员在,恐怕会方便很多。”   “琼斯探员?”阿德莉亚侧脸看他。   “若你还记得两周前我所说的,畸足人里科里特和他那可恶的妻子一案,那你应该对他有印象,虽然他算不上机敏,但他颇有勇气,只要你给他指对方向,他便能像野犬一般咬住凶手的尾巴。”明明是夸奖,他偏偏还说出了些嘲讽的感觉。   阿德莉亚有了些印象:“好像我还帮你整理了档案写了记录——对你来说不算太成功的案子。”   “是的,我还夸你整理得相当详实,但不成想你竟然能不留一丝记忆在脑海里,”歇洛克调侃道,“你读书期间也是这么糊弄你的作业和考试的吗。”   阿德莉亚有点心虚了,但她说话仍旧理直气壮得很:“或许吧。”   “所以你和布拉德探长的心结到底是什么?”歇洛克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阿德莉亚一直在试图借助福尔摩斯摆脱她的胡思乱想,但最终还是触及了这个话题,但这不过是她噩梦中最轻的一件,她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如果布拉德探长能一直守住她的秘密的话。   ——又或者守不住也没有关系,正好她其实也有些……有些厌倦了。   “我曾被当作一起案件的嫌疑人,被他反复提审,终于证明他是错的,”阿德莉亚想摆出洒脱的姿态,但耸肩的动作太快反而显得有些令人在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歇洛克似乎不是很相信。   “仅此而已,”阿德莉亚顿了顿,飞快地补充,似乎是不想让他继续往下问,“所以你该在心里祈祷在现场的是布拉德探长,他或许会出于对我的愧疚允许你我进入现场。”   歇洛克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只是有些担忧地、用余光关注着她。   可她始终是回避的。   歇洛克也知此刻并非合适的时机,结束了这个话题,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雪:“雪下大了,又不知道会掩盖多少痕迹。”   鹅毛般的雪花仿佛是落在梦境与现实交汇的边缘,将感官的界限渐渐模糊。它的坠落是静默而汹涌的,无声而霸道的。天还没全黑下来,路边的树木、行人已经在雪里渐隐渐现了,远处教堂的钟声注定也是要沉寂的。   天气阴冷潮湿,不知道何时能等到阳光。   “阿德里安。”   恍惚之间她听见他呼唤自己的名字,那么靠近,就在耳边。   “我想你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并预备好了强大的心脏?”歇洛克率先跳下马车,向她伸出了手。   她本有些彷徨的,可目光却渐渐的凝聚在他的面庞,他的手上。   “是的,侦探先生。”   她伸手,在他的搀扶下跃下马车,雪地有些湿滑,但他扶得很稳。   “我早已准备就绪。”   作者有话说:   adr妹子还是勇敢的,她能面对的!老福也是预计到这一点,提出了邀请。   adr拒绝老福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因为懒,一个是因为她感觉老福并不需要自己。但这个阶段老福还是想喊小伙伴一起玩的(大概   感觉这一段如果写太细会有点崩福的人设,就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大家意会一下就好(毕竟我不说的话估计也看不出来……   铝制拐杖案和畸足人的案子原着提及了名字,但没有这个案子的内容,老福和华生聊天的时候提过案件的名字,说要自己整理整理档案,还不准华生看,在这里cue一下。感谢在2021-11-1800:02:36~2021-11-1900: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楠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otshaw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第42章   不出阿德莉亚所料,在现场的果然是布拉德探长。   布拉德探长在伦敦警界时颇负盛名的人物,年纪轻轻数度参与重要案件的调查,成为了最年轻的探长——他的大胡子令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不过这也是他的目的,太年轻的探长看上去信服力不那么足够。   这位年轻的探长看见阿德莉亚的时候显然是愣了愣,数秒后才反应过来。   “好久不见,赫德森先生。”他脱帽致意,并未伸手。   男士同女士握手的时候,通常应当女士主动伸手,不然会有些唐突。尽管布拉德没有拆穿阿德莉亚的身份,但他在某些细节上仍然遵守礼节。   阿德莉亚同样脱帽致意,单手背在身后,没有握手的意思。   短暂的致意之后布拉德探长才看向歇洛克:“又见面了,福尔摩斯先生。”   “很荣幸有机会再次与您合作。”歇洛克主动伸出了手。   布拉德探长的眼神中或许是有一些不满的,他并不喜欢外人踏足自己的现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让自己的气势更足一些:“您上次在布兰斯顿庄园的推理赢得了我的尊重,但是——希望没有确切证据的言论,还请您谨慎发表。”   他骄矜地伸出了手,与歇洛克交握。   意料之中,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歇洛克递给阿德莉亚一个近似于得逞的得意眼神,阿德莉亚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只斜斜地觑了一眼。   “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但是还没送走,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早上六点到八点之间,你们可以去看看——”他的语气有些僵硬,看向阿德莉亚的时候到底是叹了口气做了让步,“算了,我领你们去吧。”   这倒是令歇洛克都有些意外了,不过在此刻室友的谜题显得没那么重要,他更在意此处的命案,更何况室友的谜题也许也藏在这桩命案之中。   诊所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房子,南北朝向,阿德莉亚画的平面图让歇洛克很快对应上每一间屋子的功能,刚进门的特惠诊室,药房……帕克教授的诊室在最东面,隔壁是威科姆的诊室,对面是教室。墙面是最简单的白色,每个房门上都挂了木牌。   “案发当时房门是反锁的,里面的门闩也是拴上的,我们的巡查费曼早上发现诊所异动,便过来探查,然后和他们一起撞开门进来的,屋内门窗紧闭,没有外来者闯入的痕迹,”布拉德将他们引到帕克教授的诊室,一路上可以看到每个诊室门口都有一名探员看守着,“我们已经把帕克教授的遗体从梁上放了下来,但暂时还没运走,一个小时后会有马车把他拉走,尽管——”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两人。   “我不能给你们太多时间,半个小时够了吗?”   歇洛克猛地回头:“当然,感激不尽。”   “并且我需要在这里看着你们,以免你们破坏现场。”布拉德提出条件。   但这句已经没人在听了,歇洛克显然已经全情为现场所吸引。   他开始慢慢养成自己破案的习惯,并没有急于探查受害者的遗体,而是先对整间屋子有一个大概的记忆和了解。   屋内有两扇窗,分别对着东面和南面,使得屋子的采光良好,但两边都装着磨砂玻璃,从外面是无法窥探内部的,屋顶有一个横梁,白单子勒成绳子,仍维持原样挂在横梁上,底下摆的是他的办公椅,很扎实的木制椅子,配上柔软的坐垫,倒在地上。帕克教授的遗体被安放在病床上——那里以前是病床,现在躺着的是医生的遗体。   阿德莉亚的情绪在此刻有些控制不住,她眼睑的肌肉甚至都有些颤抖。   就像噩梦一样。   她难得地,没有观察自己室友的勘察行为,径直走到了那张床旁。   前世的场景在她眼前闪回。   她背对着歇洛克和布拉德,没人能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和战栗的手指。她掀开了苏格兰场的人盖在教授身上的白布。   是她熟悉的老师。   没有人会忘记他过去的模样——帕克教授是个和蔼的瘦老头,从来都笑眯眯的。而此刻,他双目圆睁,面色青紫又狰狞,是阿德莉亚没见过的模样。   不……她见过,在她另一位老师脸上,同样的挣扎、惊恐,以及同样的绝望。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把那过去移位到了此刻。这之中那么多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她强硬地想要让自己的理智压过情绪,却没注意到她的室友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可以回避。”   他的声音沉着,似乎能带来一些安心的力量。随后,他的大掌几乎完全包裹了她的手,牵着她放下单子。   隔着两层手套,他的温度若有若无。   她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帕克教授的脸,手几乎是麻木地顺着他的动作,但白单要彻底盖住教授的那一瞬间她又突然拒绝了。她的语气竟冷静到几乎有些冷血:“我不认为我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歇洛克定定地凝视阿德莉亚的碧绿色的眸子,他以为对方会如同往常一般回避,但是没有,她的双眼如同绿松玉一般坚韧而耀眼。   “那我们开始吧。”他松开了手。   阿德莉亚将白单子彻底撤去,像一名训练有素的法医一般检查她的老师的遗体。阿德莉亚没有学过法医,她只是像给病人查体一般,从头颅五官,到四肢甚至足背。她摘去了黑色的皮手套,随手递给歇洛克帮忙保管,以确保自己的手指获得最真实的触感。   歇洛克则是转向房间,他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将倒下的椅子扶起来,比量了一番身高距离,然后仔细地摸索了椅背是否有磕碰的痕迹。他剑眉紧皱、目光炯炯,矮下身方便观察的动作如同戏剧演员一般颇富有艺术感。   两人各忙各的,布拉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清了清嗓子:“需要我叫证人进来么?”   歇洛克头也没回:“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需要第一位发现现场的巡查,女仆,还有威科姆先生。”   布拉德看了看两人,重重地吐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歇洛克顾不了这许多,迅速走到办公桌前,办公桌上十分整洁,摆着钢笔、笔筒、便笺本、听诊器,还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干花。歇洛克挨个抽屉拉开往里看,然后又拿起处方笺认真地辨认了一番,可惜帕克教授的字几乎和他室友的字一般难以辨认。钢笔已经吸上墨了,他若有所思将笔放回原位。   此时他的目光突然被桌脚所吸引。   那里有一枚警徽——   他捡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房门是被撞开的,门闩已经被破坏的留不下线索。歇洛克关心于此屋是否是真正的密室。他检查了屋内的两扇窗,没有什么暴力破坏的痕迹。   “我讨厌大雪,它能把所有的证据掩盖。”他咕哝道。   “窗外有脚印吗?”   “你说得可再有意义不过了,满地的脚印,我都看出来了苏格兰场探员们爱穿的靴子的痕迹,简直就像猛犸冲进了博物馆跳踢踏舞。”他从鼻腔中挤出一个不屑的哼声,将窗户关上。   阿德莉亚已经大致完成了检查,目光长久地停驻在教授的脖子上。   她可以和歇洛克分享她的发现,但她的头脑尚未被悲伤冲昏——如果凶手要造出一个密室来,那必然是想将案件指向自杀,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必要过早揭穿这点,不如顺势肯定密室与自杀,看看凶手还会不会有别的反应。   她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将白单盖上,道:“除了颈间的缢痕之外,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一起破案耶!   然后问个问题下个案子可能要写原着的案子,大家会介意吗?   目前原创案件3个,如果用原着的案子,应该是1-2个,结局的案子(最早构思)虽然是原创,但是也有原着的部分元素,我现在有点纠结orz,如果大家不太能接受的话,我再想想办法……感谢在2021-11-1900:05:32~2021-11-1923: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巧克力美味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拉文克劳玛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唉,真的是。。。50瓶;长柑10瓶;慕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第43章   歇洛克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阿德莉亚,随后他走过来掀起白布,观察阿德莉亚所说的缢痕,他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看出了异常,正要说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阿德莉亚了然的眼神。   他几乎瞬间领会了室友的用意。   “我很遗憾。”   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帕克教授的尸体,显然,他的衣服看上去是有些凌乱的,只是不确定是否发生争执,还是被放下来的时候弄乱的。他的鞋底不是太干净,应当是早上步行到诊所还没多久,不足以把足底的污泥蹭掉。   也正是此时布拉德领着威科姆教授走了进来。   威科姆教授年轻时也是英俊帅气的小伙,现在已经四十多五十了,尽管面庞仍能透出成熟的风度,发际线却有些告急——至少比阿德莉亚上次见他的时候高了一公分有余。   不得不说,他考究的西服、精致的帽子领结令他看上去很像演说家或者大学者。或许他的打扮也是令他很是受到贵族病人的青睐的一个因素。   “好久不见,赫德森。”他对阿德莉亚也还有印象。   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酒精和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把浸了酒精的手帕递给歇洛克,这才同威科姆教授握手:“好久不见教授,抱歉,我刚刚可能……所以我稍微消下毒。”   “我能理解,”这位教授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泄露出一丝苦意,“这位是你的朋友?”   歇洛克已经就着手帕将自己的手套擦干净了,此刻摘了手套同这位教授握手:“您好,我是阿德里安的朋友,咨询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   “幸会,福尔摩斯先生,”他叹了口气,然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并不符合社交礼节,“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今天……”   他又叹了口气。   “帕克教授有什么自杀的动机么?”歇洛克直奔主题。   “没有,完全没有,”威科姆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哪怕我亲眼……”   他的悲伤是克制的,在他意识到自己下一个词或许就要倾泻而出时,他及时忍耐了。   很显然,布拉德认定了这是自杀案,所以他似乎并没有以审视的目光对待威科姆,眼神中充满怜悯与同情。   如此对比,显得歇洛克格外冷酷而不近人情……尽管他从这样的克制中看到了一些自己朋友的影子。   “你也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是吗?”歇洛克问道。   “是的,巡查和惠灵顿一同撞门的时候,我也在门外。”   “你第一时间察看尸体了吗?”   “是的——我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我摸到他的手还有余温,我恳求巡查将他放下来,或许还有救——这其实有悖我的医学常识,我知道他已经没有脉搏了。”   “所以巡查拒绝了你。”   “他担心有人破坏现场,让我们都在门外等候,”威科姆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没有办法看当时的场面,只要我往屋里望,我就能看见教授他……”   他又一次说不下去了。   阿德莉亚无比理解这种心境。   在她还是急诊科医生的时候,她数次冷静地或怜悯又悲伤地向患者家属宣告噩耗,但是面对自己生病的朋友,她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那个时候的医疗技术她尚一无是处,更遑论此时。   “当时门窗都是紧闭的吗?”歇洛克的眼神流露出安抚之意,但言语并未为此而让步。   “呃,是的,”他回忆了一下,“窗户都是关着的,巡查第一时间检查过,说都是锁上的。”   歇洛克挑了挑眉:“你有去检查窗户吗?”   “出于保护现场的需要,”他犹豫了一下,“但应该——”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推测并不符合他做医生的习惯,很快缄默,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站着。   “你的左手受伤了?”歇洛克伸手比划了一下,“我是说,你的左手活动起来好像不太自然。”   威科姆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啊,实际上周和患者产生了一些争执,我们诊所和别的不太一样,有很多从苏格兰甚至更远地方而来的病人,有的时候治疗没有达到预期,会有一些,呃,不愉快的交流。这次稍微激烈了点。”   他苦笑了一声。   阿德莉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   威科姆或许是意识到歇洛克言语中对他的怀疑,倒也没有什么介怀的,直接挽起袖子给他们看了。左前臂有一道淤青,如果说是上周就受伤了,那从消散的程度来看当时还颇为严重。   “帕克教授怎么说?”歇洛克追问,“诊所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作为诊所的创始人肯定要处理的。”   威科姆定定地看着歇洛克,良久。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是的,我就这件事情同帕克教授有了一些争执,他永远对病人付与热忱的关怀,但我可能做不到他那般高尚。”   “此中心境,或许你的朋友能给你更好的解释,我不是什么能坦诚说出自己私心的人。”他道。   歇洛克似乎不为所动:“我能理解。”   他们与威科姆谈到一半,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来者显然走得快了些,有些微微喘气:“探长,您找我?”   歇洛克友好地比了一个请离开的姿势。威科姆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又看了一眼布拉德探长,抬了抬帽子离开了。   进门来的是巡查费曼,他在这一片工作近十年了。   他似乎打了一路喷嚏了,一直用手帕捂着鼻子:“抱歉探长,我的鼻子到冬天就不太好,冷热一刺激就——啊、阿嚏!”   阿德莉亚皱了皱眉,实际上她认为这样打喷嚏不是太卫生。好在她对帕克教授的诊室结构颇为了解,走到办公桌后面,对着架子找了找,还剩一只帕克教授放在此处的新的备用鼻喷。   这个时代还没有气雾吸入的办法,但帕克教授对待此种病人都是用一种草药制备的喷剂,阿德莉亚不太能认可,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啊——谢谢您,我这里还有一只,前段时间我还来找帕克教授看过病。”他用手帕掩着鼻子,从怀里掏出来那一小只喷剂,熟练地喷了喷,草药味便逸了出来。   他稍微喘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可能不太好闻,是不是?我也无法习惯,但没有别的办法。”   布拉德看了一眼怀表,显然不想听他们废话:“直接描述你今天看到的场景吧,费曼。”   “我早上六点半起床,像往常一样七点钟到岗换好衣服后,七点半开始巡查,接近八点的时候到达了帕克诊所,正想进来打个招呼呢,特惠诊所的……呃,惠灵顿医师大惊失色地告诉我帕克教授出事了,我也很是担心。”   他用手帕掩着,吸了吸鼻子。   “我跟上惠灵顿医师直接到了帕克教授的诊室,当时他们已经用钥匙把反锁的门打开了,但是里面的门闩还拴着,我就和他们一起撞开门,就看见帕克教授吊死在房梁上,当时时间是七点五十七分。”   他说这一段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显然被问过不少次:“威科姆教授和惠灵顿医师都冲上前去要将教授放下来,但威科姆医师说已经死亡了,我出于保护现场的需要,就让他们都到门口等着,并叫了女仆报告给警|察。”   “你很细致,费曼先生,那么你一定第一时间检查过现场了?”歇洛克微微颔首,目光紧紧凝视着这位巡查。   “是的先生,”费曼探员圆胖的脸上露出笃定的神色,“我第一时间检查了窗户,是从内反锁的,窗外也没有脚印或者别的痕迹,现场似乎也没有打斗的征象。”   歇洛克的目光没有移开,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审视。大约过了半分钟,这位巡查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他才开口:“好的——很好,我明白了。”   “你在这一片工作了十年?”他问。   “这是第八年,”他道,“帕克教授是一位很有名的大夫,我也在这里看过病。事实上我对这一片也相当熟悉了。”   “那你知道威科姆教授和帕克教授起争执的事情吗?”   这位巡查沉默了,他似乎是在思考:“我知道前段时间威科姆教授同病人起了争执,当时我还来组织秩序了。”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歇洛克追问。   “是因为觉得药物没有效果,先生,但医学上的东西我不是太了解。”   “半个小时到了,两位先生。”布拉德翻了一下怀表,此刻他显得有些焦躁了。   “我还想再问一下当天早上八点之前在诊所里的人。”福尔摩斯没有退让。   布拉德有些不满。   “既然你已经将我们放进来了,索性就让我们问个明白吧。”阿德莉亚在布拉德说出拒绝的话之前道。   “好——好的,”他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先生,人情用这一次就可以了。”   “费曼,你去把女仆苏珊叫来。”   费曼出门之后,阿德莉亚把门关上。   “探长,同样的话我也送给您,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可以了。”阿德莉亚的语气温和,眼神却难得地尖锐。   “或许这是个密室,看起来没有外来者,但等你把帕克教授送到法医那里,你就知道这绝非自杀。”   作者有话说:   推一推案件,那我开始要准备盘下一个案子惹!也不会完全按原着来,会做改动的!具体哪个案子不剧透啦,怕你们重温原着回来diss我哈哈哈   破案默契度满分就是yyds!   昨天出去玩把很喜欢的帽子落在一家店里了,可回去的时候他们都说没有,还没监控,哎,有点难过。   感谢在2021-11-1923:12:16~2021-11-2110: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波洛的性感大脑10瓶;拉文克劳玛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第44章   “那您刚刚说怀疑自杀——”   “给外人听的。”阿德莉亚很是冷漠。   布拉德显然还是有些不解,但从他软化的表情和姿态来看,他似乎是信了一些。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当天轮值的女仆被带了进来。费曼示意了一下便关上门离开了。   女仆的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残存泪痕:“对不起,但我不想在这里接受问讯,我——我很难过,帕克教授是一个好人,是个好医生,我,我有点不能接受。”   她看上去柔弱地快要站不住了。   歇洛克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给了一些支撑,语气也和缓不少:“抱歉,但我想拜托你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对帕克教授来说也十分重要,尽管我明白那对你是个噩梦。”   “我记不得了,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他当时——抱歉。”她痛哭失声。   歇洛克示意了一下自己据说是很得女士欢心的室友。阿德莉亚默默地递上手帕,接替了歇洛克的位置,轻轻地拍抚她的脊背,以一种缓慢的频率带动着这位女仆呼吸平缓下来。   “早上您是几点到的?”歇洛克换了种问法,对于这样情绪失控的证人,是没有办法指望他们逻辑清楚地说清细节的,需要专业的侦探主动出击寻找想要的东西——就如同在泥沙中淘选黄金一般,他确信它就在那里,只是待他敏锐的眼睛发掘。   “六点半,我来到这里之后要换衣服,帕克教授要求我们必须穿专门的工作服,”苏珊抽噎了一声,“衣服是免费提供的,他说我们要保护自己免受病菌的侵扰。”   “在一楼?”   “从特惠诊室旁边的楼梯上去第一个房间,是我们的更衣室。”她细声细气道。   阿德莉亚想松手,却被这位女仆紧紧地拽住了。   “之后你就该下来打扫卫生了?”   “是的,”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还看见帕克教授了,但我当时在特惠诊室打扫,没方便同他打招呼,他大概七点出头就来了,或者没到七点——他一定是同病人有约,或者又有复杂的病例,他从来把心放在病人身上。”   “那么,你在打扫期间有没有听到重物坠地或者争执的声音?”   “这个……我想是没有的,应该是很安静的,如果有这样的声音应该是能听到的——诊室的门隔音不太好,教授说过这样对保护患者的隐私不太好,要换个厚的木门。”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们上周五离开的时候关门关窗了吗?”歇洛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关上了的,教授喜欢把窗户打开透透气,但我们最后打扫的时候会把窗户关上。”   “会从里面拴上吗?”歇洛克追问。   女仆被问得有些慌乱了,她咬了咬嘴唇,看上去十分可怜:“我,我不确定,可能没有吧——除了药房之外,我们一般不会那么重视这些。”   但她是个诚实的姑娘:“我不记得我有没有锁了。”   她的语气有些沮丧:“有的时候教授自己关上窗,我可能就没有检查……”   “诚实是一个人珍贵的品质,”歇洛克却只是宽慰道,“你知道教授同威科姆教授的争执吗?”   说到这个,苏珊又低落了:“是的,威科姆教授说要离开诊所,或许要成为别人的私人医生,我能理解,威科姆教授是个好人——我明白他伤了心。”   “我想我已经获取我需要的信息了,”歇洛克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思考,缓缓道,“阿德里安,我们走吧。”   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苏珊,把手帕递给了她:“务必向前看。”   她的安慰似乎有些草率,只是她也说不出更多鼓励的话,或许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   他们走出诊所的大门,随手招了一辆马车,或许是因为都沉浸在思考中,两人在路上都未发一言。   下车前,阿德莉亚突然道:“看,雪下得多大啊。”   歇洛克摊开右手,雪花片片飞来,落到他的掌心,在黑色的皮质手套上很是分明。   “雪花是纯洁的、无暇的,但它总是能掩盖污秽。”   阿德莉亚没有说话,只学着他的动作,摊开右手——明明是同样的手套,她的右手看起来比他小许多。   “凡走过必将留下痕迹,雪的掩没不过是暂时的。”他指尖捻动,雪花在他手心渐渐化作水痕,他永远如此坚不可动摇。   “冰雪消融的时候,真相都会显露吧?”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彷徨。   “我承诺,先生。”歇洛克回道。   随后他跃下马车。   阿德莉亚比他动作慢了一些,下车时看见歇洛克已经将门打开,屋内的温暖有一些泄露,被风吹得如同寒冰的脸升腾起心烦意乱的燥热。她无法说出口的是,她担心的不是真相无法揭露,而是真相揭露的后果是她或者别人都承受不了的。   赫德森太太将晚餐送了上来,是精心准备的鹅肉,但两人显然都没有什么胃口,一个人草草扒拉几口,另一个干脆眼神都没给一个。   阿德莉亚觉得满心疲惫,但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她或许又要受到梦魇的折磨。她像是家政一般,将桌子收拾好,清理了桌面,餐盘送去楼下,维持往常无异的表情同赫德森太太说了几句话,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歇洛克的烟斗没点,摸摸晨服口袋找到了他的烟盒。   她主动帮他点上烟了。   歇洛克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吞吐着烟雾。光影在他锐利的鼻子上划开一道界限,让他的眼睛隐没在阴影中,可那又是发着光的、绝不迷茫的。   有些习惯歇洛克这种状态的阿德莉亚没有出声,像是陀螺一般,把桌面上的废纸扔到壁炉,把文件规整好,还从沙发底弄出来被歇洛克随便踢进去的文件摆齐放在桌面。   夜深了,阿德莉亚替歇洛克点亮烛光,并最后添了一些柴火,然后静默地回房间了。她有些习惯每次回房间之前会被喊住,在进门之前回了一次头。   难得地,歇洛克没有再问她那些杂七杂八、稀奇古怪的问题。当他机敏的头脑被谜题纠缠不清的时候,他便会如同苦行僧一般,全神贯注地全情投入他的思索中去。   她静默地凝视着他,几乎有一瞬间忍不住要开口说出她的故事。   可那样的冲动就像是虚幻的、转瞬即逝的,她的嘴唇甚至没有做出将要发声的形状,一切都随着门扉的关闭而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   屋外的雪渐渐地停了,阿德莉亚很难说出她耳朵边细细簌簌的声音是雪落下还是壁炉火焰跳动的声音,又或者是她陷入妄想的幻听。   她摸到了帕克教授的缢痕,那样真实,她敢肯定那不是床单拧成的绳子的痕迹,因为边缘甚至有尼龙绳的痕迹露了出来。   她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脖颈。   上一世,就是这样,她的老师,亦是她的朋友,在她眼前,生生被病人扼死,她被一把推开摔在地上,急诊室白色的灯光刺眼到她眼泪直流,她呼救、挣扎,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亲眼见着那位活泼的老师微笑的面容被扭曲成惊恐后永远定格。   从那以后她没有办法再去急诊,每一个或友好、或焦急的病人面孔之下在她心中都藏着恶魔的影子。   她裹了裹被子,试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可前世情景同今天所见不断在她眼前交替闪回,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心底往外冒。   好冷啊。   大约是凌晨两点的时候,雪渐渐地停了,阿德莉亚没有感觉到。   六点的时候,窗外开始展露一丝天光,她仍觉得自己处于黑暗之中。   这个时候壁炉的火也熄灭了,歇洛克终于分神注意了周围的环境,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烟斗是室友点上的,火柴盒也被放在了手边。运转了一夜的头脑并不觉得疲劳,只觉得兴奋,他从周遭的环境获取了更多的信息,比如最后一次添柴的壁炉,放在手边的毯子,焕然一新的屋子,还有自己那位室友估计是忍无可忍却又没打扰自己,阿德里安没让自己把皮鞋脱掉,但放了一双拖鞋在旁边。   贴心的阿德里安。他在心中由衷地赞叹。   不过现在不是夸赞这个的时候,歇洛克迫不及待地要出门验证他的猜测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了阿德莉亚的房间门口。   笃笃笃。   他敲了敲门。   可房间里十分安静。   要知道这是十分不同寻常的。歇洛克深知阿德里安的睡眠质量极差,如果不是故意假装听不见,他稍微弄出点动静都能将他惊醒。更何况阿德里安对此案如此之感兴趣,必定是时刻等待着的。   停了停,他又敲了三下门:“阿德里安?”   终于,他听见了房内迟缓的脚步声。   他的朋友脚步虚浮、眼神游离:“你有想法了吗?”   作者有话说:   继续肝的话会回来越来越多的人吗!   仔细回头看这个案子有那么一点点简单,就这样吧orz。在翻原着的时候有好几个想写的案子,还没决定选哪个quq   感谢在2021-11-2110:54:11~2021-11-2321: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美味棒70瓶;j10瓶;崔丝塔娜娜娜娜7瓶;太息4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第45章   阿德莉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但她觉得自己的表现一切如常,只是脚底有些发软。   然而在侦探眼里并不如此。   他的声音好像是隔着很远的地方飘来:“阿德里安,你生病了。”   “我很好,”她固执地重复,“你有想法了吗?”   歇洛克似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该去休息,剩下的我可以——”   “帕克教授是被勒死的,”她偏了偏头,迟缓地伸出手在自己白净的脖子上比划,就像那里也该有一道伤痕一般,“尸体颈部的伤痕位置很低,甲状软骨——也就是喉结的位置都骨折了,上吊缢死肯定不是这个位置。”   她忘记了自己没有喉结。   “我知道,你该休息了。”他关切地望着她。   “并且颈部的痕迹和上吊的那种走向不完全一致,”她的口齿仍旧清晰,语句顺序也完全正常,就好像没事一样,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飘了,“更别提还有没盖住的、尼龙绳的痕迹。”   “你是对的。”歇洛克失笑,想继续说几句什么——可突然他发现他的室友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很轻、很快,似乎是眨了眨眼,一颗滚圆的泪珠就坠落了一般。   “我不想什么也做不了,”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还是个懦夫。”   歇洛克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顾及不上许多,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似乎是比自己体温高一些。而那个往常一定会躲开的人,可以说的上是有些乖巧地、甚至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任他动作,碧绿色的眼睛也不如往日沉稳,而是无辜又不解地看着他。他不太确定地用另一手贴着自己的额头,这才确信对方确实是发烧了。   “你发烧了,阿德里安,你需要休息,”他低头,认真地回视对方,“剩下的交给我来。”   “我很好。”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睫之间的湿润还是泄露了她的脆弱。   歇洛克深知单纯地劝说对自己固执的朋友没有用,他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有些强硬地推着她往屋里走:“阿德里安,请务必相信我,我会把真相带回贝克街。”   在清晨的光线之下,他的眸子呈现奇异又深邃的灰绿色,但之中的坚定从来没有改变过。阿德莉亚有些木讷地顺着他的脚步往房间内走,腿一软差点摔倒——歇洛克的大手及时钳住了她的胳膊,才免她于摔倒的窘境。   歇洛克半搀着她坐到床上,可她还是呆呆地坐着,身着单薄的睡袍。   迟疑了片刻,歇洛克做出了选择:“我想你或许应该去看医生,不若你换上衣服——”   “不用了,我就是医生,”她干涩的声音响起,“是的,我发热了。”   她的目光发直好像坠入梦境了,嘴角下垂,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比起歇洛克,她更像是那个一宿未眠之人。她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这是歇洛克第一次听见她说她是医生,但他认为在此刻并没有什么好的意义。   他凝视着她的面容:“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阿德莉亚的声音有些模糊,就像是玻璃房里的植物:“没有办法,发烧、感冒,或者其他的什么疾病,在这个年代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歇洛克自然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的:“我去帮你叫个医生。”   “不用了,拿出你万能的白兰地吧,”她陷在颓靡的精神之中,“酒精擦擦额头也好,你放在我床头,我会自己降温的。”   歇洛克本已要出门,又折了回来,坐在她的床旁,低头凝望着。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阿德里安的房间,但他没有功夫去分析阿德里安所留下的种种痕迹,只是头一次注意到对方是如此的脆弱、瘦削,一床普通的棉被仿佛能将他整个压垮,他就像被沼泽吞没、深陷于某个看不见的漩涡之中。   他不知道此刻的脆弱是不是他求救的讯号。   隔着被子,他找到她的手的位置,轻轻地覆盖上去,数秒后,他用力地握住。   “我什么都做不了,是吗?”她声音很低、很小,彷徨地寻求一个答案。   “你已经做到很多了,阿德里安,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你只需快些好起来,我会把结局带给你。”   他停驻片刻,不确定自己脆弱的室友是否有被安抚道,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阿德里安床头的小瓶子,看上去是药瓶。   顺着歇洛克的视线,阿德莉亚也注意到了药瓶——昨天晚上她没有吃,她不想借助药物来逃避梦境。   “帮我放进抽屉吧,不要让婶婶看见了,”她沙哑着嗓子,终于承认此刻的无能为力,“快去找你所考虑的线索吧,福尔摩斯,我没有问题的。”   歇洛克犹豫了一下,把抽屉拉开一个小小的空隙,足以将药瓶放进去。他足够收敛自己的视线,避免让虚弱的室友产生被冒犯的感觉。然后他发现窗户关的不算严实,过去把窗户紧紧合上。再回过头的时候,阿德里安已经闭上眼睛了,只是似乎仍有泪痕。   他站在窗旁,沉默地看着他。   或许他屏住了呼吸,或许没有。他又一次走到他的床边,俯身,用大拇指擦去了泪痕。   “一切都会过去。”他轻声咏叹。   随后他直起身来,几步便离开了阿德莉亚的房间。阿德莉亚不想睁眼,也不想承认自己流泪的事实,只是手指的余温还留在脸上,有些痒。她终于在某一刻想起了什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剪影。   那样独特的坐姿,拿着烟斗,那样锐利的眼神、明锐的思考,她竟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的思绪如同泥泞般浑浊不清,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粗重。直到数分钟后,赫德森太太上楼来,端着凉水,直到冰凉的毛巾贴上她的额头。   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赫德森太太的手。   “婶婶,我有些——我有些难受。”她低声道,刚才强忍的眼泪在此刻借着病痛的借口滚滚而落。   她不太愿意和她的家人说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但她实在没有办法遮掩自己的情绪了。   就像她小时候一般,这个温暖的苏格兰老太太隔着被子轻轻地拥抱了她,就像母亲一般轻抚她的后背。   “醒来就好了,阿德莉亚,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对室友仍旧担心,但歇洛克知道最要紧的是眼前的案子。至于他的室友的谜题,他还有很长时间去钻研。   他再度回到了高道尔芬街,布拉德探长竟早早的也在。   布拉德探长的脸色显然也不是很好:“是的,先生,你说得对,他不是自杀。”   歇洛克却并没有为此露出得意的表情:“侧面的提示太多了:椅子上没有脚印,女仆没有听到椅子翻到的声音,死者脖子上的痕迹——阿德里安跟我说,自杀的缢痕应当更高一些,这个位置显然是他人勒死。”   “赫德森先生没来?”布拉德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歇洛克是孤身一人,有些意外。   歇洛克点了点头,懒得跟他解释,只专注于案件:“如果是他人勒死,那么凶手一定是个壮实的人,能从背后快速用这么一种方法让人毙命,又因为他的痕迹是往上的,可以判断他要么是趁教授坐着的时候将其勒死,要么是比教授高才能做到。啊——我忘记说了,很显然是一场蓄意谋杀,他掩盖了尼龙绳的痕迹。”   布拉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难的是这个密室,见了鬼了,谁真的杀人要造个密室出来。”   密室——   歇洛克的大脑快速运转,整个房间的构造应该如何打造一个密室?   凶手如何进来,如何出去?受害者看见他了吗?   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渐渐浮现,但他没有办法肯定。   “我能在诊所里转转吗?”   布拉德探长做了让步:“还是那句话,我同意你在现场的一切勘察,作为交换,你必须及时将你的成果告知我,并由苏格兰场完成罪犯的逮捕。”   歇洛克提了提唇角,倒是知道阿德莉亚为何如此不喜此人了。他并不介意这些虚名,所以答应得毫不犹豫。   布拉德这才点头,让开了位置。   即便是发生了谋杀案,帕克诊所在第二天仍旧开始工作,不过开放的诊室只有特惠诊室和莱恩教授的诊室。   “你们有哪位探员丢失了警徽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应当没有,先生。”布拉德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提问。   歇洛克没说什么,就如同来看诊的病人一般走进了诊所。有一位管理秩序的先生跟病人解释帕克教授不出诊的事情,还有女仆指引病人走到莱恩先生的诊室。昨天的苏珊似乎也打起精神来,回答病人的提问。   特惠诊室的门是不关的,病人自觉地站在门口等待,歇洛克从门外看了一眼,尽管还有些生涩,惠灵顿先生已经颇具一位大夫的风范了。   莱恩先生的诊室需要女仆指引才能进去,歇洛克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确实能听见门内说话的声音,不过不是很清楚。   再往里走就被苏格兰场封起来了,在外看守的是费曼巡查。或许是听布拉德探长说了什么,费曼并没有阻拦歇洛克进入。   等歇洛克走到帕克教授诊室的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啊,费曼巡查——我看你们似乎是有要求戴警徽的?”   费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啊,可能是忘记戴了。”   歇洛克挑了挑眉:“是吗?”   作者有话说:   有点肝不动了   (又有点想请假,我努力努力再肝)感谢在2021-11-2321:24:49~2021-11-2423: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拉文克劳玛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唉,真的是。。。40瓶;罗非鱼e10瓶;慕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第46章   阿德莉亚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尽管是生病,但是她仍旧睡得不安稳。   “你该吃点东西,阿德莉亚,”赫德森太太端着汤在她床边,“我们受苦了的阿德莉亚是不是还要婶婶喂呀?”   阿德莉亚勉强笑了笑:“当然不需要,婶婶,我感觉好很多了。”   赫德森太太将汤放在床头柜,弯下腰来紧紧地拥抱了这个孩子。尽管阿德莉亚叫自己“婶婶”,但她早已将阿德莉亚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有时候注意不到那么多,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   阿德莉亚知道她说的“我们”包括了歇洛克。她微笑着岔开话题:“说起来,他才是那个更叫人担心的。”   说到这个,赫德森太太就颇有怨言了:“昨天上好的鹅肉基本都浪费了,他肯定一口都没动,而且他整夜——整夜都没睡,今天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人,你根本没有办法拦住眼前只有一件事情的福尔摩斯。”   阿德莉亚失笑,尽管歇洛克搬进来才半年多,赫德森太太也已经将他当成不省心的孩子看待:“至少我吃了不少,不浪费的,那块鹅肉可给我今天的生病提供了扛过去的底子。”   赫德森太太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抱怨他可不等于我有你就很省心的意思。”   阿德莉亚的笑容还有一些虚弱,但她显然不愿意再这么躺下去了。在赫德森太太的监督下,她将一整碗热汤灌了下去,简直是饱胀到有些想吐的程度。随口聊了几句之后阿德莉亚似是不经意道:“福尔摩斯还没回来?”   “是啊,他说他感觉那不是真正的密室,神神叨叨就出去了。”   不是真正的密室?阿德莉亚试图找到些什么线索,可惜她过去也不爱看侦探小说,尽管来到此处之后阅读了一些爱伦·坡的作品,总结不了密室的种种要义。   待赫德森下楼之后,她只觉得坐立难安,她总想做点什么。大概挣扎了十来分钟她终于披衣下床,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可穿上之后她又掀开衣服对着全身镜看了一眼。   ——福尔摩斯没看出什么异常吧,早上的时候?   睡袍里面穿了衣服,昨天也没解裹胸,其实看上去也还行,她有点不确定她的侦探室友发现了多少。   算了,发现就发现吧。她有些无所谓了。   被发现的话,无非是要么他搬走,要么自己搬走,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因为欺骗而损失一个朋友。   ——没有朋友才是正常的,左右她不过烂人一个,只会给人添麻烦。   她对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失去这样一个朋友的结果想得如此严重——此前她不把任何人放在此等地位。   希望下楼不要被赫德森太太抓到,她不甚专心地想,可或许是因为她有些不清醒、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听到脚步声。等她拉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歇洛克。   躺了太久腿还有些软,阿德莉亚差点都被他硬邦邦的胸膛弹得摔倒在地——可同早上一般,她身手灵活的侦探室友伸手拉住了她。   “要出门?”歇洛克待阿德莉亚站稳之后才松手。   “啊,找婶婶要点热水——”她的头晕还没缓过来,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要说谎。或许是因为赫德森太太说的“他们”都在关心她。   可是她的谎言只说了半截,歇洛克的视线了然地看着她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又越过她,看向后面整壶的热水。   阿德莉亚把帽子挂回去,自暴自弃地坐回沙发,昨天她翻出来本来要给歇洛克盖的毯子便宜了她自己,她歪歪扭扭地坐着,裹住自己。   “很高兴看到你恢复活力。”歇洛克哂笑。   “所以大侦探把真相带回贝克街了吗?”她干巴巴道。   “真相还差一点,但是证据有一项缺不了我的朋友的帮助,”歇洛克坐在她对面,从怀中翻出一张纸,“我从帕克教授的处方笺上描摹下来的——凶手带走了写字的那张纸,但幸运的是帕克教授写字力度很大,留下了印子。”   阿德莉亚伸手接过那张纸。   “诊断是哮喘——药名没看懂,用法是吸入,频次是发作时使用,”阿德莉亚辨认了一番,“F……后面没看懂?”   阿德莉亚猛地抬头,对上了歇洛克了然的眼神。   “费曼巡查?”   “阿德里安,没有真正的密室,或许费曼本意也不是造就密室,他没有那么缜密的脑筋,”歇洛克的语气沉了下来,缓缓道来,“若想不被别人发现,离开不可能通过门,那就只有窗户;窗外苏格兰场靴子的脚印,我毫不怀疑那是他故意破坏的;而窗户锁上这件事情,唯一接触了窗户,宣称密室的只他一人。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必然是事实……更何况我还捡到了他的警徽。”   阿德莉亚甚至没来得及想这一句熟悉的话是出自谁,她的嘴张开又合上,她没有开口,害怕说出话时声音会抖。   她第一时间恶意揣测了病人,又害怕自己是应激误会,拼命牵扯自己考虑其他人的嫌疑,最后的结果——   “尽管看上去威科姆和教授有过争执,他手上有钥匙,但时间、动机而言根本不支持,威科姆犯罪的话,他肯定不会反复说明不可能自杀的事情,他若是费心造了个密室,一定要宣称是自杀才对他有利,以他的身份,甚至可以编数个合理的自杀的理由。”   “费曼巡查陈述证词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或许你可能会说他本来就重复过数遍同样的话,但他的表现太过镇定,时间如此清晰准确,就像准备好的台词。包括我后来再次问他,他的说辞只字不改——你知道的,人在回忆的时候,总要增添删减一些细节,这都是大脑无聊的游戏。”   “怀疑上他之后一切就——”他的话没有说完。   “是因为治疗没有用吗?”   往常,她在自己的室友发表精妙绝伦的推理时,总会保持沉默又赞赏的眼神,可这一次她堪称鲁莽地打断了。   歇洛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是包容的、怜悯,关怀的。他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给对方带来了一些困扰。   阿德莉亚回避了他的眼神。   他起身拿起了阿德莉亚惯用的杯子,还有壁炉上那瓶白兰地:“或许你要嘲笑我又要用万能的白兰地了,先生。”   他坐到阿德莉亚身边,将杯子递给她,关切地注视着她直到她一饮而尽。   “生病的时候饮酒不是什么好习惯。”她喃喃。   “但你需要一些镇定剂。”   他的左臂搭在她的身后,挨得有些近,但并不算冒犯,阿德莉亚似乎能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温度,或许这零星温度也给了她一些支持。   “我突然认识到你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她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出来,只是说不清楚那笑容里有什么意味,“真相对你来说如此简单……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是什么,也不论我能不能接受,那都是事实。”   “阿德里安,我不知道你经历的是什么,但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她的反问脱口而出。   她的胸腔里燃烧着无名的怒火,她不知道这样的愤怒是对着谁的,她平常能把这样的情绪调节的很好,可或许是生病,她失控了。   歇洛克从未听过他的朋友以这种语气说话,他的语气更加和缓。   “我能猜到一些,但你需要自己说出来。”   “我想,真相,也需要你亲手揭晓。”   “这没有意义——”阿德莉亚意识到自己对歇洛克发泄没有意义,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声音,回避了这个话题。   可歇洛克不会允许她的回避,他左腿盘在沙发上,转过身以面对她。可她似乎不能领情,瞳眸中仍是跳动的焰火。   他强硬地双手将她的头扭过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道:“阿德里安,这绝非毫无意义。”   她碧绿的瞳眸中倒映出福尔摩斯坚毅的面庞。   “你需要当面揭露他的恶行,告诉所有人,他不是‘病人‘,只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歹毒之徒。”   “他的一切动机不是基于对医疗的不满意,而是他就是个疯子,混账。”   “你被困住了,你长久地困囿于我所不知的心结之中,但我知道你能破除这无谓的禁锢。”   他的力量似乎源源不断地透过他的眼神、他的双臂传递给她。又或许福尔摩斯身上有一种力量,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迷信于他。   阿德莉亚只觉得狼狈不堪,她不欲将这样一面展露人前,而面前的人,他不知道她的梦魇,却将破除梦魇的钥匙强硬地塞到她手里。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去安慰她,只是致她以眼神、以情感。   许久许久,她僵硬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有些局促地躲开了他的眼神:“那我们还是来聊聊密室吧。”   作者有话说:   我尽量做到每周休假不超过两天!(目前好像每周也就缺个一天,下个月应该能日更(应该?   其实老福真的好温柔,好几个案子他都主动安抚惊吓到的女士,赫德森太太被吓到的时候还拥抱她安抚她说没事了没事了。555555理智之下的人文关怀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8过嘴毒也是真的毒。之前华生问他“我真的做得很糟糕吗”,老福毫不犹豫“是的”,可把我们华生的心伤得透透的。哈哈。感谢在2021-11-2423:07:29~2021-11-2521: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魄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景10瓶;j5瓶;艺艺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第47章   “实际上关于自杀和谋杀,我们有数种排列组合:谋杀,自杀,伪装成谋杀的自杀,伪装成自杀的谋杀,还有意外的死亡,”歇洛克同阿德莉亚并肩坐着,提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时,他的声音总是轻盈而愉悦的,“而密室,我们也能分类,只是情况更加复杂。”   阿德莉亚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凶手在密室中,和不在密室中。”   “是的,如果不在密室中的话,或许通过某些机关之类的,但是不太符合本案情况。”   “在密室中的话又有很多可能,比如杀完人之后想办法通过机关或者什么的从外反锁;又或者自始至终在密室中,等发现死者的时候趁乱出现——”阿德莉亚调动自己的思维,顺着他说下去。   “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歇洛克哂笑,“实际上,如果你翻翻我最近整理的档案,你就会发现历史总是在重演。”   “那你说呢?”阿德莉亚眨了眨眼。   “一种你刚才说的,门窗的伎俩,或者各种装置;一种是时间的伎俩;还有一种即是心理作用,也就是构造了密室的错觉。”   “个中细节我就不做赘述了,不过你需要知道,我反复检查过门窗,我甚至爬上去检查过衡量了,我敢担保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我还需要说的是,尽管在大多小说中‘侦探’或者‘警察’不被当做凶手,但是生活中可没有这项规矩,所以我并没有完全相信费曼巡查的证词。”   “如果你的证据什么的都已经齐全,为什么不现在就去逮捕他?”阿德莉亚有些困惑。   “费曼今天早上才知道探长怀疑是他杀,他现在正把探长的思路往威科姆身上引呢,”歇洛克想到那个场面,露出一个有些讥嘲的笑,“或许他还能露出些马脚,毕竟探长也没有蠢到什么都无法察觉的地步……明天再去的话或许我们会更顺利一些。”   难得地,他保留了自己那一点喜爱戏剧化的习惯,放缓声音同阿德莉亚阐明自己的思路。   可他又不是完全的平铺直叙,有时就像一个老师,非要把阿德莉亚的积极性调动出来,让她动动脑筋回复。   赫德森太太上楼过,看见他们谈兴正佳,也没有出声打扰,只给两位绅士倒上了热水就默默下楼了。   或许是头脑没有完全清醒,阿德莉亚后来回忆的时候很难再想起那天晚上他们聊了什么,只记得她后来昏昏欲睡,坐在沙发上就要睡着了。   “阿德里安?”   歇洛克突然感觉肩上一重,回过头才看见室友毛茸茸的头顶。或许是因为疲惫,又懒于打理,那看上去有一些凌乱。   他的脖子也有一点……痒痒的。   睡着了啊。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仔细判断朋友的状态。阿德里安的呼吸睡着后十分细弱,寂静的夜里竟比不过火焰跳动的声音。   如果能这般毫无防备地睡着,他应当有真正地被这位朋友信赖了吧?   歇洛克自然知道发烧的病人可不能只裹着一张毯子这么睡在沙发上,他轻柔地推了推他的室友。   阿德莉亚迷迷糊糊地睁眼,声音也懵懵懂懂的:“谢谢你——歇洛克。谢谢……”   那一声谢谢的余音长长的、轻轻的,就好像是他的错觉。而且这好像,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为“歇洛克”。歇洛克难以描述心中升腾起来的是何种情绪,或许是因为这样的靠近来之不易。   他几乎忘了,自己本只是好奇,并不渴望什么友谊。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烧糊涂了。歇洛克伸出手背贴了贴对方的额头,感觉没有再发热。   唔,那就这样吧。   歇洛克用手轻轻地托住了阿德莉亚的头,将她缓缓放倒在沙发上,想了想室友那古怪到执着的习惯,还帮忙把拖鞋放了下来。然后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阿德莉亚的房间,把她的被子抱了出来。   把室友在沙发上安置好以后,歇洛克也觉得有些困意了。他站在沙发旁边,无奈地看着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管了的室友,只能叹了口气。   希望阿德里安明天能好起来,足以指认凶手吧。   凌晨六点,阿德莉亚醒来,有些不适地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不停地往她的鼻子里钻,从鼻尖到足尖都快被寒意侵染。   从沙发上醒来的她还有一些懵,这个时候室内安静无人,但她难得没有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她思索了片刻昨天福尔摩斯进入她的房间帮她拿被子的时候能看到什么,但是后来想了想,若他真是她记忆中那个大侦探,那或许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想法?   是明白了,不拆穿,还是暂时没往那个方面想?   或许还得找史密斯确认一下。   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穿上保暖的羽绒内搭,洗漱完换上外出的大衣才发现自己对这一天或许过于殷切期待了一些。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出抽屉里的左轮,装上子弹,对着窗外摆出了射击的姿势。   她上一世军.训的时候因为体质佳被选进了特训排,成为了少数摸过枪的人,到了这个时代她亦深知自保的重要性,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训练了一番,简单的手|枪以及左轮她都能做到很好的准头。   刚来伦敦的时候她用这个吓走过入室行窃的泼皮无赖。   如果不是枪响太吵闹,她一定开上一枪试试手感。   可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仍有数次举起枪,指向的是自己。在消极念头纠缠之前,她强行岔开自己的想法,把枪装进枪套。环视屋子一圈,想着要不整理整理,但是屋子这两天已经被她整理得太干净了,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坐了下来,决定把之前的信继续写下去。   快要到七点的时候,歇洛克就醒来了,阿德莉亚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几乎歇洛克的动静一响起她就恨不得跳起来去问他是否要出门。   只是她终归还是那个冷静的人,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直到感觉对方已经收拾完毕之后才打开门。   歇洛克正在她房间门口库要抬手敲门呢,他神采奕奕,好像从不曾为任何烦恼所困扰。阿德莉亚有一些羡慕,又不由自主地有一些被感染。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个笑。   也是第一次,她主动问他:“出发吗?”   “显然,你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语气同样有着一些笑意,“那么出发吧,我的朋友。”   等坐上马车之后,阿德莉亚才突然想起:“啊,忘记告诉婶婶了。”   歇洛克失笑:“你现在才考虑这个有些迟了,你应该担心的是接下来如何条理分明的说明真相——昨天听课到一半就睡着的赫德森同学。”   他一直试图用平稳的语气安抚身边的人,事实上,他能感觉到阿德里安试图用一种轻松的模样掩饰不安。   阿德莉亚愣了愣,不知为何对方突然端出了老师的架子,可她偏偏生出了上一世第一次大查房被老师提问的恐惧感,又有些畏缩了,只转移话题:“严格来说,我是你的学长。”   “嗯?”   “所以禁止以老师的身份说教。”她道。   歇洛克不紧不慢地接:“但你比我小。”   阿德莉亚猛然转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阿德莉亚一直模糊自己的年龄,她不喜欢因为年龄变成什么话题。   歇洛克瞥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   越接近高道尔芬街,阿德莉亚矫饰的自如仿佛潮水般退去,面色变得凝重而紧张。这并不符合她平常的性格,至少不符合歇洛克心中的那样。她一直是沉稳的,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表情少而淡漠的。   她是用拆穿那个恶棍这一事实给自己打气,但真正面临的时刻,又不知从何生出了一些害怕。   “阿德里安,我们到了。”   每次两人共乘,歇洛克总是率先跳下马车,有时他头也不回兴冲冲在前头,左右他的室友能够跟上来;有时候他也会回头搀扶一把自己的室友。这次主动打破距离的人是阿德莉亚,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歇洛克的胳膊。   但见到布拉德探长的时候,她迫使自己做出从容自在的模样,就像那样的振奋、纠结、轻松或者紧张从未出现在她身上一样。她惯会伪装,嘴角微微下沉,眼神沉静,甚至不需要双手抱胸的防御性动作,一切都自然而然。   如果要形容的话,她就像是手术医师面临她做过千百次的小手术一般。   “布拉德探长,我想我有些话要说。”   布拉德抿唇,他的黑眼圈显然也被这几天的工作逼出来了:“我昨天收到您的电报了,我已经把费曼巡查叫到了现场,威科姆教授还有莱恩教授他们随后就到,希望您的答案不要让我们失望。”   阿德莉亚想回头看一眼福尔摩斯,她知道一定是他做的。   她的朋友从侧后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   哦豁,来啦!   伙计们有在看令人心动的offer医学季吗!   感谢在2021-11-2521:12:54~2021-11-2619: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美味棒56瓶;j10瓶;罗非鱼e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第48章   帕克教授的诊所,费曼巡查已经等待许久,他看上去仍然是忠心耿耿的卫士。阿德莉亚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些害怕,想把位置让给她的侦探室友。但是她又知道,她必须要做到。   实在不行,歇洛克还在她的身后。   腰间的枪,身后的人都给了她一些勇气,前世她被一把推开撞到头,晕头转向无力挣扎眼看着自己的老师、朋友也是战友的人死去——她无法制止悲剧,但她能指出凶手。至少这一次,她可以。   她走到窗边,先看了一眼窗栓的样式,然后转过身冲着歇洛克和探长点了点头。   这个位置是有些冷的,但她浑然不觉。   “我想我不需要多余的自我介绍了,”她的目光落到帕克教授办公桌面上红色的干花上,“我是咨询侦探福尔摩斯先生的助手,同时我也曾是帕克教授的学生,差点成为了医生的那种。”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紧张了,从这句话结束后尽力刨除多余的话。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第一个话题是,自杀还是他杀?”   “在看到死者的同时,基本就能确定是他杀了。自杀的缢痕和他勒有显著的区别,这一点法医的报告有详尽的描述,最粗略地看,自杀的缢痕应当在甲状软骨之上,而死者地甲状软骨处出现了骨折;此外,你们看。”   她走到白单之下椅子处:“记住这个位置。”   然后她把椅子扶起来,放到白单正下方,推了一把椅背,椅子便咚得一声砸在地上。   “显然,踢开的椅子不可能有一个折返以刚才我们所见的形式倒地的;其次,这个声音,不可能外面完全没听见;当然还有一点关键的,帕克教授的鞋底并不干净,毕竟从外进来踩了雪水,但坐垫上是干净的。”   “是的,我们都认可这不是自杀。”布拉德倨傲地给予了肯定。   费曼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但他迟疑着仍然点了点头。   “关于所谓的密室——”她的声音有一些紧绷,下意识地,她的视线飘向了歇洛克。   感觉就像是,专家答辩的时候,随时有老师在后面帮忙找补的安心感觉。   阿德莉亚没想到自己在此刻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教授是被他人勒死之后伪造成了自杀的模样,根据女仆的证词,教授早上是出现在了诊所里,基本可以判断,教授是在诊室中被勒死的,而不是在旁处死亡再运来。他的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内里的正装没有风雪的痕迹也可以佐证。”   “查体几乎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被勒死的时候最容易做的,用手拽绳子的动作根据尸体指甲的情况也能判断没有发生。足以证明他没有防范,而凶手力气很大几乎坐到顷刻勒毙。”   “没有防范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不知道屋内有人,猝不及防被勒死,还有一种是他看见有人,但是是他所信任的人,所以不小心交付了后背。”   这时,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费曼探员。   “巡查先生,我想确认一下,您确定当时门窗都是反锁的吗?”   布拉德探长想开口,但被阿德莉亚扫过来的眼风吓住,讷讷地住了嘴——也是同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亲自检查过的。”费曼忍住了舔唇的冲动,但没有忍住摸了摸鼻子。   阿德莉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了好荒唐的感觉,四周的一切变成了电影的默片,她突然微笑,好像只是普通的关心:“说起来,室内倒是挺温暖的,大家都摘了手套,先生,或许您可以摘了手套?”   费曼巡查的面上一晃而过的惊慌之色被她轻易捕获,但他的声音好似很单纯,只是有些不解,他摘了手套,然后有些不安地摸了摸他的手。   阿德莉亚几步走到他的旁边,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套:“最近干了些力气活?比如井里打水?”   费曼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讥嘲:“是的先生,这个天气提水有些伤手,咱们配的这个手套质量不那么好。”   在解释他的手套破损的痕迹。   “是啊,”阿德莉亚看似轻飘飘揭过此章,她就像老道的猎手,弄出些细碎的动静引起猎物的注意,耐心等待猎杀的时机,她慢悠悠地在屋内踱步,但始终保持费曼在她的射击范围内,“我们说回密室。”   “进入密室恐怕不难,只要在附近生活过一段时间,就能轻易了解诊所里的人们工作习惯。”   “而离开密室——如果凶手想要离开密室,只能通过门和窗,当然,门一般就不考虑了,”阿德莉亚仍旧微笑着,但眼里没有笑意,“从门出去可能遇见女仆、威科姆教授,还有早早到来的特惠诊室的大夫和病人。”   “凶手显然是蓄意杀人有备而来,他自然不会选那么一条愚蠢的路,那就只有窗户了。”   她站在靠东的窗前,一手撑着窗台:“向南的窗基本也不会考虑,因为它前面没有遮蔽,也很容易被人看见,如果是熟悉现场的人犯罪,他也一定不会考虑这扇窗,那么只有东向的窗户了。”   她伸手,打开窗,冷风骤然涌入室内。   “但巡查说它也是锁上的,是吗?费曼。”   “是的先生。”   “威科姆教授,还有惠灵顿,他们都没检查过窗户吧。”   “当然——”布拉德的话未落地。   就在下一秒,看上去一直顺从的费曼突然暴起,冲到窗前把阿德莉亚推倒在地。   “阿德里安!”   “费曼!”   阿德莉亚对摔倒的痛无知无觉,几乎是同时就从腰间拔出枪——她的动作没有迟疑、就像是演练了千遍万遍一般——   “砰!”   阿德莉亚以为她会笑出来,但她没有。   她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大腿,剧烈的疼痛令他无法翻窗离开,布拉德探长也抓住时机制住了他。   “我以为你还能忍耐的,先生,”阿德莉亚仍坐在地上,似悲似喜,“我还有很多证据没说呢,你的警徽落在地上被歇洛克捡到了;还有教授放在身后架子上通常有两个鼻喷,有的时候友情赠送给病人的,但那天只剩下一只了;医嘱单你撕掉了,但教授写字很重,我可以描出你的名字——你是不是以为那是乱写的?就像所有愚蠢的病人一样,觉得看病不认真,药名都瞎写?”   歇洛克在整出戏中始终沉默,但他没有错过自己室友的每一个反应,此刻他静默地走到阿德莉亚旁边,试图搀扶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摇了摇头,就那样坐在地上,冷风吹得她的脸生疼。   费曼巡查痛苦地弯下腰捂住他的伤口:“我有什么错!我这该死的鼻子!”   他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永远——永远是那该死的、恶心的喷剂!但我从来没好过!还他妈的收足足3个先令的价格!他可真厉害!光靠着这个就能发家致富?”   阿德莉亚的手再次端起枪。   未等布拉德探长或歇洛克开口,费曼大笑出声:“开枪吧,杀了我——你就可以去监狱里,不再做行医骗钱的人了!”   阿德莉亚的手在颤抖。   她的前世——那件事情发生后,镁光灯、话筒如同丧.尸一般一波波出现在她面前,每一个人都试图撬开她的嘴,掀开她的伤疤。   她说不出她想杀了那个人,她也做不到。   现在她也做不到。   “我不会为了你毁了自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我早就想说了——   “我早就想说了。”   “病人杀掉医生,那么多的借口,治疗昂贵,没有效果,照顾别的病人没看到自己,做了没用的检查——你知道吗,本质上只是你的无知而已。   “医生不是神明,医术也不是神术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给你治病?因为治不了,治不好,因为知道你不会有好的反馈。   “帕克教授善良,他负责,他愿意尝试新的方法给你新的治疗,哪怕有一点点改善。他也愿意减轻一些你的负担偶尔给你免费赠送一瓶药。”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温柔、善良、负责,所有这样美好的词汇好像放在医生身上就更容易受伤害。她早早地学会不要背对病人,但面对心怀叵测的谋杀者,即使面对又能躲过一劫吗?   歇洛克伸手,将她的手按下,这个动作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试图止住她的颤抖,一手拍抚她的后背。   这是他从她身上学到的方法,将她急促的呼吸引至缓慢的节奏。   她的手冻得像冰块。   “这不叫医疗纠纷,这是谋杀。”布拉德探长给费曼戴上手铐。   歇洛克感觉到自己安抚的人突然整个僵住,他看见她提起嘴角,笑得像是要流泪一般。   “是的探长,这是谋杀。”   她借力站了起来,因为摔得有些疼,她的动作缓慢。   “阿德里安,都结束了——”歇洛克温声道,“你做到了,你也说出来了。”   “我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她看着他,嘴唇颤抖,“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可我都说不出来了,福尔摩斯,我刚刚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灰色的眸子流露出安抚与包容。   甚至是有……朋友模样的、完全站在她身旁的纵容眼神。   她突然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又或者找到了航灯的孤船,在那一秒找到了方向,卸去了几分防备姿态……又或者终于藏不住她那点软弱需要一些支撑和遮挡……她像是一只蛮横的小兽一头栽到他的颈窝,呼吸仍然急促,双手紧紧地揪着他腰间的衣服。   “你说出来了——你说得很好。”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不厌其烦地宽慰。   他知道定是因为遮不住的脆弱的表情,才让他的朋友不得不选择遮住面容。   歇洛克的双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真相已被揭露,凶手已被逮捕,他触摸到友人的痛苦,却不能彻底清楚,只能试图用全部的心思以予之些许安慰。   那对他来说,或许也是有些痛苦的。   作者有话说:   草,我竟不知不觉写到心结10了。   adr,你要支棱起来啊!答应我!15以内走出心结!   在意识到老福就是那个老福之后,adr开始有时候嘴瓢叫他歇洛克了耶   最后一句想了半天要不要保留,结果还是留下啦!对朋友无从安抚让他还是有些难受的!   ——顺便是我写的变差了吗为什么收藏不动就算了,评论和点击都日益减少(强颜欢笑? 第49章第49章   阿德莉亚很难厘清自己的心绪,她憎恶自己不够勇敢,至少上一世她被推开之后就只能无助地眼见着凶案的发生——她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她早有准备,她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摔得那么惨,是不是就可以制止惨剧?当时她手上的笔,听诊器或者什么,她想象过无数次反击的手段……   但事实就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想象破碎。   她没有去老师的追悼会,没有办法回到急诊,没有办法再面对病人,甚至听不进去朋友老师的安慰。   在她意识到自己有自戕的行为的时候,她鼓起勇气走向了心理科,可每个知道自己故事的人,总是会说“不是你的错”,以一种同情的、包容的眼光,鼓励她走出来。   她在躲避这样的场合。   从心理科出来的那天她走在路上,遭遇车祸而死亡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解脱了。   这一世,选择专业的时候她出于一种说不出来的“动机”,又一次选择了医学,本以为能够正常的成为一名医生,又遇见了误解。她有的时候想,是不是注定自己过去的理想主义就是没有出路的呢,是不是她就是不能……   而在此刻她终于明白,她从来需要的不是同情,不是谁告诉她没有错。她也不需要谁给她不要把后背朝向病人的训诫,又或者规避医疗纠纷的教程。更不敢听见那句“虽然医生很可怜,但一定有医疗过错病人才这么干”。   她从来知道,患者才是大多数群体,愿意站在医生角度的人只是少数。   但她只需要一句笃定的话,告诉她这就是一个残忍的凶手犯下的恶行,是凶手与被害者之间——不是病人和治病的人之间的冲突。而面对这样的威胁,作为普通人,作为医生她能举起武器保护自己而不被苛责——他是病人,你怎么能这样?   就把她作一个遇见危险的普通人就够了。   她是有权利反击的。   她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凌乱的念头交错,可她又觉得自己保持着诡异的清醒。   歇洛克在那一瞬间窥破了友人的脆弱,但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没有眼泪、悲鸣,甚至直到此刻都没有完整说出自己的故事。他瘦弱的朋友尽管依靠着他颤抖着,但始终遮掩自己的表情,甚至距离也不比一个礼仪的拥抱更近。他的衣角被揪着,但又像是一个被推开的动作。   就在歇洛克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阿德莉亚主动退开了。她的嘴角死死地抿着,眼眶有些发红,眼睛也湿润得非同寻常。   但她不让眼泪或者更多的脆弱暴露。   “多谢,福尔摩斯。”她的语气平稳克制,但鼻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歇洛克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们走出门的时候正好布拉德探长又走了回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和阿德莉亚开口了:“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赫德森先生。”   歇洛克有些不放心阿德莉亚的精神状态,目露担忧,反倒是阿德莉亚看上去已经归于平静,对着歇洛克点了点头。   “那我在门口等你。”歇洛克还是尊重了朋友的选择。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布拉德探长考虑到阿德莉亚的心境,委婉道。   阿德莉亚回过头,看着这个亮堂的诊室,脑海里浮现过去帕克教授在此处接诊的画面,还有最后他挂在白绫上的情景。   她沉默了许久:“没事,就这里吧,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坐下。   布拉德探长的年纪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伦敦最年轻的探长,这足以证明他并不缺乏断案的智慧,又甚至他具备一定的政|治直觉。事实上,他最大的一个滑铁卢正是当年阿德莉亚被捕的案子。   在这般年纪获得如此成就,布拉德多少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只是在阿德莉亚面前他到底还是心气矮了一截。   “十分抱歉,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放弃……”他这些天审问威科姆和惠灵顿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后来阿德莉亚的故事,一时有些难安。   ——事实上,上一次阿德莉亚被捕的原因之一也是那名女士对一名温和有礼的医生放下防备是再正常不过的。   “和你不完全相关,探长,你大可不必如此愧疚。”她没有回避探长的歉意。   听到这句话,布拉德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他们都说你会成为很优秀的医生。”   阿德莉亚无法回应这句话,一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及格的,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缓缓说道:“我的身份太多尴尬之处了,还是避免与人来往比较好,探长。”   “我承诺我会为你保守秘密。”布拉德没有别的办法补偿,只能再次承诺。   这句话和他当时把阿德莉亚从狱中放出时说的一样。只是听的那个人心境已经不同了。   “其实守不守得住,关系不大了,”她轻轻地叹气,“现在婶婶的生活步入正轨,房租也有福尔摩斯支付,我还赚了一些钱,就算暴露找个地方过安稳的日子也还不错。”   她的话语就像是她女扮男装只是为了赚点钱,经济解决之后就没有别的想法了似的。   但即便是与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布拉德都能猜出来绝不止于此。   阿德莉亚快速地提起嘴角笑了笑,又很快放下,她有些难以忍耐这样的叙旧,她也并不想再和布拉德探长交代什么。余光中,她瞥见帕克教授桌上的花朵,突然改了话题:“那朵花,我能拿走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证物。”他道。   阿德莉亚最后环视了一遍整个屋子,将花朵拿在手上。   “不过,如果确实很愧疚的话,有多的案子可以喊一下我的——”她停了停,“朋友。”   “我还靠着他的委托费付房租呢。”她耸了耸肩,一派谦和平静的模样,只是指尖捏着花梗有些发白。   “这次的案子……?”   “密室什么的都是他想的,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若登报的话,我不想拥有姓名。”   “我会通过正常流程的。”布拉德答道。   “那么再见。”阿德莉亚挥了挥手。   走出门,正好看见歇洛克和惠灵顿在聊天,看见她出来,两人的聊天突然中止。阿德莉亚懒得询问他们在聊什么,也懒得想,随手将花插到歇洛克胸前的口袋里。   “走吧福尔摩斯。”她除了眼眶仍有些红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   惠灵顿看上去比她憔悴许多,他郑重地弯腰:“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还有赫德森学长。”   阿德莉亚主动扶起了惠灵顿,也不知道怎么样和这位命运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学弟说话,是不是要交代什么。终究只是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该回家了,”歇洛克环着朋友的肩膀,轻松地调侃,“赫德森太太恐怕已经知道我把还在病中的你带出门,我回去后少不得一番数落。”   他给惠灵顿使了个眼色,那个有点呆呆的先生难得看懂了,默默地同他们挥了挥手。   阿德莉亚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歇洛克一同坐在马车上。   歇洛克能感觉到朋友状态的不同,以往总坐得板直的人有些瑟缩,甚至很难得的,将重量交托一些给自己……此前他的朋友似乎从来不需要任何支撑。   思索了片刻,歇洛克决定找个话题,他把插在胸前口袋里的花朵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端详:“这是帕克教授桌上的那朵?”   阿德莉亚眼珠微转看向他手中的花朵,轻轻点头。   歇洛克还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聊下去,没成想,这次主动开口的是阿德莉亚。   “我某一次同帕克教授出诊的时候,那天正好是情人节,病人送了他一束玫瑰花。”   “玫瑰?”歇洛克愣了愣,这可不是病人会送给医生的那一类花朵,更何况还是情人节。   想起那天,阿德莉亚也有些啼笑皆非:“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病人,他会售卖这些花朵,正好情人节,他带了一束,让教授可以带给帕克夫人。”   她的语气流露出一些笑意:“他没说理由之前,我们都吓坏了。”   哪怕是现代而来的阿德莉亚都在心里直呼:我哪见过这场面啊。   想象到当时场景的歇洛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束花最后给了帕克夫人,但是那天我也拿走了两朵,做成了干花之后送给了教授,”她脸上浮现了怀念的神色,“在伦敦潮湿的天气可不容易。”   “但没保存多久,就坏了,”阿德莉亚说话很慢很慢,“帕克教授不太高兴,后来有一次上课专门叫我去他办公室,问我干花的做法,问我如何保存,我告诉他其实套个玻璃罩子会更好,但是他觉得反而不美观。他只是觉得摆着花朵在桌上,他能开开心心上班,病人也能开开心心看病。所以他定期的会拿一些鲜花,或者自己做一点干花放在桌上。”   “我们对上帝仁慈的最高信仰,在我看来,尽寄托于鲜花之中。我们从花朵中可得到巨大的希望。”歇洛克温声道。   阿德莉亚沉默了许久许久:“福尔摩斯,你说得对。”   车外的雪又下了起来,阿德莉亚的目光散漫地望着:“我有时候只是想等等春天到来,温度回升,花朵盛放……”   而她又熬过一次折磨。   作者有话说:   老福这一句鲜花颂应该是出自海军协定?我老分不清海军协定和布鲁斯帕廷顿计划quq。原计划写两个原着案子复习原着的时候又有点想写3个……我看看情况吧挠头,不过这个案子结束adr可以活泼点和老福玩耍了。   原来你们都喜欢我在评论区撒娇啊,不撒娇你们都不出来/哼   这就是撒娇女人最好命么!   感谢在2021-11-2716:15:15~2021-11-2815:2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木深66瓶;是仙女啊28瓶;金风细细18瓶;不桔唯一性、口泡式方便面、墨瑾10瓶;回到过去、j、罗非鱼e5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第50章   “恭喜你,把费曼巡查送上了绞架。”歇洛克读完报纸,不甚耐心地将报纸扔给了阿德莉亚,“今天的新闻,费曼已经被处死了。”   报纸上没有稀奇古怪的报道,这足够令一名侦探丧失兴趣。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行走的谜,生活不至于太无聊。   帕克教授一案结束,阿德莉亚深知自己过的有些混沌了,虽然她仍然正常工作学习,自认为没表现出什么不妥当来,但是她偶尔慢半拍的模样全都落到了那位侦探室友的眼里。   没有案子,很是清闲的歇洛克又有时间研究自己的朋友了。   ——尽管或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比起最初单纯的好奇,此时的研究更带着一种关切。   阿德莉亚把他翻得乱七八糟的报纸理好,不费多少功夫找到了那篇报导,写得很是简短,道一个病人辜负一个帮助、救治自己的人的善意,将罪恶之手伸向关怀者的咽喉,死不足惜。   “你不说点什么?”歇洛克抱着小提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   “我又不是首相,并不需要就此事发表重要谈话,”阿德莉亚把报纸放到一边,她在歇洛克面前已经卸下一些伪装,“小提琴家,你不演奏一曲吗?”   “我可不是小提琴家,”歇洛克无奈,却听从地将琴架上了肩膀,“想听什么?”   “都行,反正我只需要贡献自己的耳朵。”她看上去是很安然舒适的。   只是歇洛克知道他的朋友一贯擅长掩藏表情——尽管在自己面前的阿德里安显得自在不少,但触及真实情绪的时刻,他难以泄露半分。   歇洛克持琴弓的手微顿,下一刻弓在弦上滑出了优美的音符——他本是坐着的,演奏着似乎是突然生出了兴致站了起来。他的步伐如同舞蹈,只是很慢,一小步一小步随着旋律轻盈地旋转,专注又优雅,几个步伐之后便到了壁炉旁边停住,曲调也随之欢快了起来。   阿德莉亚不通音乐,但她能感觉出来是一支舞曲。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在火焰旁染上暖色的面庞,越发与记忆中的那个剪影重合。   直到她的朋友一曲结束,她才将视线移开。   “有时候音乐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她随手拿起桌边的台历——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翻动了。   “巴洛克时期的小步舞曲。”他道。   这个词触发了阿德莉亚的回忆,她低低念诵:“有些精神痛苦无穷无尽,错综复杂。越是微不足道,就越深刻难忘;越是难以察觉,就越尖锐剧烈;越是形同虚设,就越坚固顽强。它们在我们心头留下悲伤的痕迹,苦涩的味道,和永远萦绕的破灭之感。”   这是她仅剩的文学素养。   她背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莫泊桑怀念着过去,写着梦一般的时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怀念过去,又或者她干脆希望她的过去是一场梦,她说不清楚。   “看不出来你还有些文学造诣。”歇洛克挑了挑眉。   “最近看的短篇小说,”阿德莉亚的眼神并未从台历上移开,“我没什么文学素养,但和你比起来确实算是颇深的造诣。”   “尽管是我主动舍弃了这一部分内容,阿德里安,你令我有些被冒犯到。”   阿德莉亚终于舍得与他对视了。   “稀奇,这便能冒犯到你?”她平缓道,“我学会了——日心说都不足以令之折腰的绅士竟会为了文学素养而羞惭。”   “阿德里安!”他无奈地放下琴,“或许你应该稍微对你的琴手礼貌一些。”   阿德莉亚从口袋里摸了摸,还剩个硬币,不甚认真地扔了出去:“谢谢,下次保持,小提琴家。”   歇洛克没看清是什么,下意识抓住了那枚飞来的小小物体,摊开手一看,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一个便士。   所以他的朋友现在心情还不错吧,至少知道如何摸着他的脾气开玩笑?他将那枚铜币塞到口袋里,手在口袋里摩挲着这枚小小的铜币。   或许他是时候问问他的朋友关于他过去的事情?   他有许多想了解的,关于阿德里安同赫德森太太的关系,关于放弃医学的原因,关于远离人群的缘由。   帕克教授一案本只有一篇简短报道,又因为帕克教授负有盛名,报纸在此后又进行了补充报道。各种故事登在报纸上后引起了一番轰动,甚至赫德森太太都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番阿德莉亚的想法。   敏感的苏格兰女士自然察觉到了阿德莉亚这段时间情绪不对劲,也从歇洛克口中知道了一些细节,只是关于歇洛克提问的布拉德探长又或者对医学的心结她都不甚清楚。她只能挑了一个歇洛克不在的时间同自己的孩子单独谈谈。   一贯不让婶婶担心的阿德莉亚难得地展露了她的脆弱,或许是当初歇洛克的拥抱确实给了她一些力量,她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完整的、没有距离的拥抱。   “怎么了?”赫德森太太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没什么,”她弯着腰,声音闷闷的,“婶婶,你的手有点脏好像,会弄脏我的衣服的。”   “你这孩子,真是的,你的衣服弄脏了还不是我洗——”赫德森太太的手并没有停,轻轻地拍着她的孩子,在她眼里,她是那么的瘦弱。   一个许久没有的、长久地、紧紧贴着的拥抱,她知道她的孩子肢体永远是克制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然有些想要落泪。   阿德莉亚其实也有些困惑,自己到底算是看开了还是没有,又或者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她困住了自己。她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无忧无虑的家人,只能转向她的另一个朋友。   她对史密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设计师朋友凝视着她久久地沉默了。   “你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他没有直接回答,“往年冬天我都觉得你像是要死了一样。”   “倒也不至于。”阿德莉亚没有完全否认,她恍然想起,自己止痛药的那个瓶子,好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或许是今年冬天被福尔摩斯拽着处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心情伤春悲秋,”她倒是不避讳福尔摩斯对自己的影响,“他确实是一个……神奇的人。”   “确实,往年冬天你都会瘦成一把骨头,今年好似还胖了些,”史密斯耸了耸肩,“恐怕他不是什么侦探,而是饲养员之类的。”   说到这个,阿德莉亚有一件事迫切地需要确认:“我想起一件事情。”   “嗯?”   “在你第一次见到福尔摩斯的时候,你跟我说大侦探——”她拖长语调,“你现在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小说里的那个福尔摩斯了吧?”   她说到后者的时候,用的是前世的语言。说起来,竟然有些陌生了。   “啊,你发现了,”史密斯这会儿承认了,“我以为你还得晚点。”   阿德莉亚尽管猜到了这个结果,仍没忍住咒骂:“我真是愚蠢,史密斯,我真是愚蠢,这么显著的答案在我面前,我竟然从来没发现过。”   光是想到这个她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尴尬——她用苛刻挑剔的眼光对自己的室友评判对方是否能够君子是否能常驻于此,结果对方竟是书中光风霁月的大侦探而自己不过是在黑暗角落挣扎的污泥……并且未来贝克街221B是他的专属名词,而自己才是那个转瞬即逝的过客?   她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完全没联想到,”史密斯乐出了声,“侦探,烟斗,贝克街……要素简直溢出了我的朋友,更何况他的名字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压根就没看过电视剧!谁看译本非得对应上英文名!谁会记得书里主角住在哪条街?”阿德莉亚忍不住扶额,痛苦地呻.吟,她甚至恨不得钻进地缝,“你倒好,净会看我笑话!”   她又不是什么侦探迷!   “我就记得他应该穿着那个斗篷的大衣和那个稀奇古怪的猎鹿帽!谁知道大侦探此刻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而且他身边也没有医生——”   史密斯刚想开口说因为还没到故事的时间线,却突然看见自己的朋友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预感他的朋友猜错了。   “等等,医生该不是我吧?”阿德莉亚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的眼神,“Hudson是不是可以翻译成华生?”   史密斯那一瞬间有许多想法在脑海里飘过,他甚至一时有些语塞。虽然Watson翻译成华生是有一点点罕见,但是Hudson应该不至于……?   但看着阿德莉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上头又震惊的样子,史密斯犹豫了一下,委婉道:“你帮他写传记了?”   “……他正在按着我帮他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案件档案。”阿德莉亚迟疑。   史密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用自然的语气说:“是这样的,或许你真的是呢?”   阿德莉亚没太明白,但阿德莉亚大受震撼。   看着世界观被推翻重塑的朋友,史密斯的笑几乎要憋不住了。   ——阿德里安·“华生”,听起来也不错,如果感觉自己是华生的话,或许他的朋友的归属感会多一些,又有目标多活一段时间了。   至于真的华生出现,到时候再说吧。   史密斯一直很想得开。   等阿德莉亚离开之后,史密斯坐在原地久久地出神。   他记忆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从未提过赫德森太太有什么亲戚,他也无法分析是蝴蝶翅膀还是某个平行世界。   没有办法评估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啊。这位设计师摸了摸下巴。   不过,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发展。   作者有话说:   adr:华生竟是我自己!!   好!很有精神!我终于写到这里了!谁爽了?噢原来是我自己。   俺们努力努力十二月日更一波!   十二月干杯!   ps:adr念诵的那段出自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小步舞》。感谢在2021-11-2815:22:01~2021-11-3023:0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崔丝塔娜娜娜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侦探小王30瓶;开飞机的苏噶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2瓶;入梦难醒、喵可仙仙、杏仁露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第51章   受到灵魂暴击的阿德莉亚恍恍惚惚地回到221B,若游魂般,坐到了歇洛克常坐的专座上——她平常不爱坐他的位置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她嫌弃歇洛克有时直接踩上去。   现在想想,大侦探有点不拘小节,好像也还行?   她本来还想试试室友惯用的坐姿,又觉得自己有些憨。   “要了命了。”她咕哝道。   像触了电一般阿德莉亚从沙发上弹起来,决定从今以后将这张沙发视作名人周边好好对待,在自己家里居然有些无所适从地转了几圈,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   歇洛克有一些奇怪的囤积癖,他的每一个小小的案子相关的材料他都舍不得丢弃,而他随处乱放的材料卷宗不全是他参与破获的案子,也有些是他自己从报上寻找的资料,又通过雷斯垂德或者布拉德(最近似乎熟悉了起来)获得的资料。阿德莉亚听见他说过“当你熟知100桩谋杀案,对第101桩案子便了若指掌了”。   但收集归收集,让歇洛克整理材料的话,他会露出相当痛苦的表情。   阿德莉亚曾在沙发底下找到他之前帮一个可怜的男士寻找失踪的未婚妻的案子的卷宗,她忍了忍,终究没扔掉,只是她拿去“兴师问罪”的时候,那位侦探露出不悦的表情。   “阿德里安,我认为你不该随便动我的东西。”他拿回那几张薄薄的纸,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即便好脾气如阿德莉亚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以为你把沙发底下当垃圾桶呢。”   “我只是收纳在那里罢了。”然后他把拂去灰尘的纸张塞回了沙发底。   “你不能破完案子之后就随地扔,福尔摩斯,”阿德莉亚有些崩溃了,“你这才刚起步,屋子就被你弄成这样,以后你打算怎么接待你的客户?”   “啊,你说的好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无辜的表情,“只是案子结束,我暂时没有心情整理。”   按阿德莉亚的性格来说,她从来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只是偶尔那些奇怪的资料已经飞到她的面前了,她也会偶尔挑着归置一番,或者有些歇洛克讲过的颇有意思的案件,她也不抗拒整理。阿德莉亚这么一合计,才发现自己也干了不少活儿,甚至她还帮他发过电报——这位侦探有时读过报纸上的叙述便能指认出凶手,还发电报去嘲笑雷斯垂德呢。若雷斯垂德有同样的看法,那此事便如此囫囵过去,若雷斯垂德并不赞同,歇洛克便能给自己挣来一个委托。   现在——   她自我感觉自己或许是华生,对这些工作的接受度好像又高了一些。要不,她就勉为其难地主动帮歇洛克整理他的卷宗?   嗯,大侦探的小怪癖,可以比容忍其他人的程度要多一些,更何况他们也是朋友。阿德莉亚告诉自己。   阿德莉亚一边胡思乱想,本想只大概处理一下这些桌上飞的,沙发垫下的乱七八糟的纸张或者别的什么小玩意儿。   可在她看见一沓被刀钉在桌上的纸张之后她破防了。   就算是大侦探也忍不了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她暴躁地把天上飞的地上躺的刀子插着的文件报纸乱七八糟的资料卷宗收纳起来,一边内心崩溃整整齐齐地分好类。   ……我没有惯着他,绝对没有。   在收拾的时候,她无意中读到一个案子,歇洛克将之命名为《马斯格雷夫典礼》,从注脚的时间来看,这是阿德莉亚见过的,歇洛克最早的一份卷宗。   她犹豫了下,把这份材料单独拿了出来。   时针跨过七点,要奔着八点去的时候,侦探才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歇洛克推开门,看见整洁不少的屋子,愣了一愣,“看样子阿德里安你是知道我会带着你的狗儿子上楼,提前收拾过了。”   阿德莉亚从卷宗中抬起头,看着这个头发被寒风吹乱的年轻人,有些对应不上书里的那位大侦探——这个认知让她放松下来。   歇洛克松开狗绳,先令便跑到她脚边,抬着头对她哈气。阿德莉亚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小狗的下巴。   “请注意言辞,先生,先令是被你带回家的,”她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先令——不许咬我的裤子,作为交换,你可以去咬福尔摩斯的鞋子。”   “我为何感觉我一进屋便得罪你了?”歇洛克有些无奈道。   阿德莉亚没有搭理他,拿着烟斗要给先令闻闻让它去咬它的男主人的鞋子。可她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呢,兴奋的狗狗直接咬下了烟斗哒哒哒跑去歇洛克那边摇着尾巴邀功。   歇洛克这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拿下烟斗:“坐下先令。”   先令乖乖坐下,尾巴不住地摇。歇洛克确实有些想抽烟,但想了想这样的行为恐怕会更加激怒自己的室友,只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给了聪明的先令一根肉干。然后踱步到阿德莉亚的身边:“我的卷宗应该不至于令你如此暴躁——啊,是马斯格雷夫典礼,是在我们认识之前的案子,我想想,这是我的第三个案子。”   他自然而然地扯过椅子坐到了阿德莉亚身边。   “没人能面对你的资料而不暴躁的,绅士,”阿德莉亚没好气道,“下次拿了什么请放回原位,我不会再给你收拾了。”   歇洛克眉尾一跳,故作充耳不闻:“啊,这是五年前左右的事情?”   “你的侦探之路开启得比我想象中早一些,”阿德莉亚莫名就被带跑了,在心里算了一下,“或许我不得不承认你有此方面的天赋。”   或许是已经知道对方是那位鼎鼎有名的侦探福尔摩斯了,阿德莉亚夸赞室友天赋的语气更真诚了些。   “或许是天赋吧,我的兄长在演绎推理方面也极具天赋,可以说他的天赋远高于我,我不得不承认,”歇洛克从不否认他的才能有一部分归功于天赋,“不过我认为我自己对那些科学问题的研究才让我能够坚持从事这个行业,我曾休学一段时间,住在大英博物馆附近的蒙塔格街,研究那些我感兴趣的、也为我此时事业铺垫的各门科学。”   “比如计算相似三角形和勾股定理?”阿德莉亚没忍住笑了笑。   “我打赌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没有。”她否认得飞快。   “你有。”他笃定。   “绝对没有,”阿德莉亚挑了挑眉,颇不适应地清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最后这位暴躁的威尔士女人如何了?”   “音讯全无,或许她带着这些记忆离开了英国,”歇洛克把她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拿开,“那么你在笑什么?”   “可能是觉得你的数学可能不如我。”阿德莉亚故作平静道,可是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又有些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或许是知道对方是那个侦探之后,她对他的一切感觉都变得新鲜好奇起来。   歇洛克被她带动,也有了一些笑意。   ——或许这就是适宜的时刻,而且,再不告诉她时间或许就错过了。   他并不是由于拖沓的人,很快做了决定,并顺着心意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封信,还有一张报纸,还有一个厚厚的本子。   阿德莉亚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给我的?”   歇洛克轻轻点了点头。   看见来信人的名字,阿德莉亚的嘴角下沉。   一封来自惠灵顿,一封来自死去的帕克教授。   “帕克教授本来周一想给你寄信,邀请你去诊所带一带新来的学生的,他上周就写好了,一直没能寄出。”歇洛克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观察着室友的表情。   她脸上轻松舒适的表情缓缓褪去,又恢复了从前一潭死水的模样。在两封信中纠结了几秒,她先打开了惠灵顿的那封,这位新医生或许也是被这个案子冲击到,再加上威科姆教授离职之事,有了一些迷茫。   可是她好像给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建议,因为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已经走了出来。   信件最后说帕克教授葬礼在即,希望她能出席。   或许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佳,本来在壁炉边自己趴着的先令跑了过来,卧在阿德莉亚脚上。   阿德莉亚这才打开帕克教授的信。   写信的时候他尚不知道自己几天后便会遭遇不测,字里行间仍是快乐又积极的邀请与展望。她草草读完,不愿意流露更多情绪,叠了起来放到那个厚本子里,顺带翻了翻那个本子。   是帕克教授的笔记。   “报纸又是什么?”她轻声问。   歇洛克把报纸上的讣告指给阿德莉亚看,葬礼时间就在两天后。   “我也接到了惠灵顿的邀请,或许我们能一起出席,”歇洛克是有些没有把握的,“节哀。”   “我早就不是会痛哭失声的小孩子了,”她拿过报纸,仔细读了一遍讣告,自嘲道,“事实上,临阵脱逃的我甚至没有悲伤的资格。”   方才轻松愉悦的氛围仿佛幻影,阿德莉亚似乎又用厚厚的铠甲武装了自己,很快恢复了她惯以为常、拿手的冷静模样,收敛着视线整理桌上的信件和本子。   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她的手被按住了——明明他才是从外回来的,可他的手温暖得多,带着熨帖地、不容置疑的宽慰,那样的情感甚至要将人烫伤。   而她的手像冰块。   阿德莉亚眼睫扇动,抬眼便坠入他深邃的眼中,他的眼神仿佛也带着温度,她就像从寒风中突然回到温暖的室内,又渴望又带着想要逃离的躁意。   “阿德里安,我确信不会有人比你更勇敢。”   书里的大侦探会这样安慰一个懦夫么?阿德莉亚漫无边际地想,还是大侦探是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她想抽手,但逃避的动作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指腹之下是他真实的温度触感。   然后她如突然清醒了一般将手抽了出来,她想要调侃歇洛克是不是安抚人只有这一种方式,但嘴角提了提又放了下来,眼珠不安地转动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新的事情干,重新拿起了歇洛克的卷宗。   “我想我很有兴趣听一听这桩案子的细节。”她的目光落在纸上,仿若无事地转移话题。   “那我自然也有义务为我的朋友做一些讲解。”他也顺从了她的心思。   至少这一次,她没有躲到房间里去。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让我们快乐地过一段感情(突然兴奋   马斯格雷夫典礼计算相似三角形那段学完高中数学之后感觉变得有些好笑了起来(没有嘲笑侦探数学水平的意思。   感谢在2021-11-3023:05:01~2021-12-0123: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口泡式方便面、王七七本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T40瓶;Shermos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第52章   这一天的天气阴沉沉,颇具有阴郁不详的气氛,临到早晨七点的时候,又飘起了一些雪,不过比帕克教授死亡当天要小许多。   歇洛克跟斯蒂尔顿告了假,预备去参加帕克教授的葬礼,而他的朋友拒绝了同行。   帕克教授生前曾说要将遗体捐赠给医学院,将自己的最后一部分献给他至爱的事业,但是家属最终拒绝了。此刻他的遗体安详地躺在棺木之中,被运载到朴素的马车之上。   上午十点钟,教堂的钟声响起,马蹄声在今日都显得无比沉重。不少帕克教授的学生与病人安静地跟在马车之后,表情哀伤又肃穆,相随着进入了教堂。   歇洛克也在人群之中,他对人的生老病死有他独特的感悟,尽管对各式各样的仪式并不是特别在意,但他愿意为这位一生奉献给医学的医生唱圣歌。牧师保持着悲伤的平静,念诵帕克教授的一生,威科姆教授、莱恩教授,包括惠灵顿,也上台致辞。   帕克教授的死亡那么突然,那么令人悲伤,尽管几位医生都保持了冷静,但台下不少人都已泣不成声。   他的朋友似乎没有出现。   即便是歇洛克都有些不确定,阿德里安是否还会出现了。   雪渐渐地停了。歇洛克跟随着人们到了墓园,在牧师祷告的声音中见证棺木被放入墓穴。帕克夫人痛哭失声,跪倒在墓穴边,威科姆教授低声安慰着她,只是他的眼神也无法掩盖悲伤。   不少人自发带来了白色的百合花,只有一个大胡子男士带来了一把红色的玫瑰,这令他显得有些突兀。   歇洛克不难猜到,这便是阿德里安曾说过的那个病人。   歇洛克排着队,同样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便决定离开了。   可他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的白色花朵中,夹杂着几朵粉色的干花。   他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出了墓园——果然发现一辆似乎没有停多久,车顶上甚至聚不起一层雪花的马车。而他的朋友正坐在马车上,姿态仿佛冬日雪松。   “我知道你会来的,”他出声打破朋友无悲无喜的表情,停了停,又问,“你不进去看看吗?”   阿德莉亚的动作迟了半拍,伸手将歇洛克拉上了马车,长毯分了他一半后将马车门合上。   墓园门口的人们仍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了,”阿德莉亚摇了摇头,她的心情同样沉重,但她矢口不提,只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的实验还没做完。”   她显然到底放不下这件事情,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冬天似乎没有额外给她以寒冷的感受,尽管阿德莉亚的脸已经被风吹的苍白,手冻得都有些发青,但她并没有半分瑟缩畏寒的情态。   不是不怕冷,只是失去知觉。   歇洛克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递给自己的朋友。   “他们都会铭记帕克教授的,这或许也是医生的意义。”他伸着手,但他的朋友没有接受。   “不用了,一会儿就到了。”   “到之前恐怕你就要在马车上结冰了。”   歇洛克对自己的朋友的固执属实是一点办法没有,颇为强硬地把围巾粗糙地绕了一圈挂在她脖子上,看了一眼之后把剩下那一截还像缠绕绷带一般从下巴绕过头顶盘了个圈,可以稍微保护一下他的朋友可怜的冻到发红的小耳朵。   ——他这位朋友不知道受了多久的冻。   她本来推了推他,但是她的手实在太冰了,反而坚定了歇洛克把围巾让出来的想法。   “你这也太失礼了,福尔摩斯。”她想把围巾拿下来,却被歇洛克按住。   “我可不希望羸弱的阿德里安回去之后又生病,我还有新的委托等着助手干活儿呢。”   “我可不是你的助手,”她的整个脑袋都快包在他的温度之下了,声音或许是因为隐忍的眼泪又或者是冷风的强吹,有些瓮瓮的虚弱,“你可开不起请我的工资。”   “如果是按照阿德里安给我的小费对等计算他的薪酬的话,3个便士不能更多,这我还是可以支付的。”   阿德莉亚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如何反驳。   两个人沉默地在马车上,听着马蹄哒哒,晃晃悠悠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许久许久,阿德莉亚终于伸手将围巾取了下来,还给了歇洛克:“谢谢。”   然后她叫停了马车自己先跳了下去,付完钱后给车夫说了歇洛克的目的地,对他挥手告别。   歇洛克看着手上的围巾,伸手攥了攥,恐怕他的围巾并没有给朋友带来更多的温暖,这条深色的围巾只染了一些清冷的温度。   “这个冬天确实很冷。”他嘀咕了一句,将围巾重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知道他的朋友的“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条围巾。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   阿德莉亚本已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向了那驾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脱离温暖的她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她好像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同书里写的那个大侦探等同起来,她记忆里的福尔摩斯应当是智慧卓绝、性情古怪、不通人情的。   但她好像总能从这个人身上汲取到力量和温暖。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阿德莉亚打了个哆嗦,快步地往实验室走去。   等结束这个实验,就休个假吧,去温暖的地方,躲一躲这个冬天。   这一天之后,歇洛克连续几天都没见过他那个号称永不加班的朋友准点下班,好几次都是九点多十点才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回来,狼吞虎咽地吃几口晚餐之后就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发呆。   “很累?”   “嗯。”   “又加班?”   “显然。”   这段时间即便偶尔遇到,也就只有这样的谈话,歇洛克能感觉出自己的朋友已经累到极限了。不过歇洛克也没闲着,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就是作为业余拳手在爱里森场子里打拳赛。   距离圣诞节只有一周多一点了,歇洛克在他的赛事结束后听到赛场的人商讨怎么过圣诞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码事。   “你们都去哪里买圣诞礼物?”他随口和裁判聊着天。   “啊,感恩节早就过去了,你才想起这件事吗?福尔摩斯,”矮小健壮的麦克默多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像你这样优秀的绅士定不会缺乏女士的追求吧?”   歇洛克笑了笑,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我想给我的朋友还有房东太太,啊,或者顺便带上我的兄长,买点礼物。”   “或许你可以去加美吉百货商店看看,”这位拳手还是给出了建议,“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处理处理脸上的伤口吧。”   歇洛克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颧骨,然后看向自己的指尖,果然有些血迹,应当不是比赛时受的伤:“不碍事的,我的朋友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阿德莉亚终于紧赶慢赶在圣诞之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并且休了假。这天四点多就在家里了。大侦探不知道这两周是经历了什么,报纸卷宗又是满天飞。   好在她心情不错,一边等着晚餐一边慢悠悠地整理着。自从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正是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之后,阿德莉亚对他的容忍度大大提高。   就像是在医院每个主任都有独特的个性一样,大侦探的小脾气值得被小小的包容一下。   其实她有些困,想睡觉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等着她的侦探室友回来告诉他自己将要休假的事情。   ——尽管她不喜欢工作,但她似乎挺愿意同他一起破案的。   噢,她还没来得及撰写《血字的研究》呢,这位尚未扬名立万的侦探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委托能带上她一起。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或许这还得怪歇洛克自己不争气没接到《血字的研究》这个案子吧。   只是吃完晚餐,她的朋友还没有回来,阿德莉亚百无聊赖地出门遛了一圈先令,回来之后又整理了一下歇洛克收集的报纸,放到他的那个木匣子里,仍然没有等到朋友的她开始尝试着将马斯格雷夫典礼一案编成故事。   可惜她确实缺乏文学上的素养,写着写着她都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华生,甚至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歇洛克拎着礼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朋友趴伏在桌上仍握着笔,头发有些凌乱。   他的第一直觉是,对方瘦了很多。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房间门,把礼物放下挡在门后,这才脱下大衣和围巾走到他的朋友身边。稍微凑过去,不难看见对方在干什么,纸面上的标题是《马斯格雷夫典礼》,直接用他起的名字,倒是偷懒。歇洛克忍不住挂上了些笑意。嘴上总说着不感兴趣的某人,居然偷偷用他的故事写起小说了。   他本不打算唤醒对方,可阿德莉亚若有所感地醒来了。   “歇洛克,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朦胧。   歇洛克挑了挑眉——难得听阿德里安直呼自己的名字,他嗯了一声,把刚拿出来的毯子扔到朋友身上,坐回了自己的沙发。   阿德莉亚没反应过来自己称呼的不是福尔摩斯,而是歇洛克——她在写故事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以前看的故事,一不小心喊错了,自己没有注意到。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这才注意到歇洛克脸上似乎有一道伤痕:“你受伤了?今天是有什么需要你追击嫌疑人的委托吗?”   她还没完全醒来,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用力过猛,揉了揉眉骨清醒了一下才继续下一句:“处理过了吗?”   她的一切动作都在他的眼底,惹起了他一些笑意。   “如果我知道我的朋友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我一定不会自作主张地随便处理。”   “我可不是你的私人医生!”   她有些不满地咕哝道,到底还是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棉球和碘酒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所以你是干什么去了?”   “拳击赛,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还是一名轻重量拳击手呢。”歇洛克把手放在身侧,转向阿德莉亚以便她更好地上药。   阿德莉亚不知为何想起了她帮他化妆的那回,这次她凑的很近的是他真实的面庞,似乎比印象里更柔和一些。或许是为了配合她,他的动作甚至有一些奇异的乖顺。   ——这是朋友的待遇吗?   “我真该和你好好探讨如果不长眼的拳头挥到你的头的不同位置分别会有什么后果。”阿德莉亚挥去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挑了个话题,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还能对神经解剖学有残存的印象。   “我自然会保护好我珍贵的大脑,这个伤是离场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我没理解错的话,拳击手先生在台上没受伤,离场的时候却被划伤了?”阿德莉亚不禁有些无奈。   歇洛克的眉眼微压:“我很遗憾,是的。”   两个人对视着,竟同时笑出声来。   阿德莉亚拿着生理盐水给他擦洗过两遍伤口后,右手用镊子夹起了沾了碘酒的棉球:“会疼,忍着点。”   同时左手轻轻扶着他的头。   在棉球沾到他的伤口的同时,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往后一躲,却不想被早就料到的阿德莉亚拦截。   “你在迫害我,先生。”歇洛克语带不满。   阿德莉亚的笑意还没从脸上褪去:“可能吧,但是你活该,侦探。”   窗外,星星与星星互诉衷肠。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出自俄国诗人莱蒙托夫《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路上》   矮小健壮的麦克默多是四签名里出现过的角色喔!老福这个时候差不多开始打拳赛啦!btw老福分析过几次拳击手的性格相貌特征以及原因,但他本人还是蛮热衷于此项运动的,maybe艺高人胆大。   啊,我好喜欢写日常,你们快给我甜起来啊(按头!   阿德莉亚-对寒冷麻木→收获围巾感到温暖→归还围巾→会觉得冷了呢   感谢在2021-12-0123:10:20~2021-12-0222:5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川流2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第53章   第二天的歇洛克难得在餐桌上遇见悠哉游哉吃着早餐的阿德莉亚。   “一会儿一起去上班吗?”他拉开椅子随口问了一句。   “福尔摩斯,发动你的侦探神经。”阿德莉亚懒洋洋道,她已经吃完早饭,翻着列车时刻表,任由室友的打量。   “你今天休息?”可能确实是早上醒来,头脑还没有开始全速运转,侦探的反应有些迟滞,“噢该死,我昨天就该意识到的,你的实验结束了。”   “是的,”阿德莉亚噙着笑意,“我特意起床目送您上班,带着你可笑的伤疤。”   临歇洛克出门前,阿德莉亚又帮歇洛克消了消毒。   她的左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用干净棉球擦净滴落的碘酒的时候就像是无意中开口了。   “我打算出门散散心。”   歇洛克倒是没有很意外,他有注意到阿德莉亚在翻火车时刻表。   “你此刻跟我说,不难推断你或许会选择在圣诞节前。”   “啊,是的,”阿德莉亚松了手,端详了一番他的伤口,“想去科尼什半岛吹吹海风,或许在那边过圣诞吧。”   “你若不留下过圣诞的话,赫德森太太会伤心的。”他道。   “正是想要每年都能一起过圣诞,我才想要逃离伦敦的冬天。”她把镊子棉球往盘子里一放,像是随口一说,替室友披上大衣又挂上围巾,打开门之后比了个请的姿势。   侦探知道这个意思就是不想让他继续追问,但他仍然追问了。   “我知道你过去有一些危险的念头。”   “嗯?”   他比她低一个台阶,两人如此便能平视:“我知道台历的意思。”   “那你也知道,我已经很努力不去看那本台历了。”她回答。   两人默然对视,谁也没开口说话。   终归是阿德莉亚打破了沉默:“斯蒂尔顿恐怕不希望你迟到。”   “今天早上是发生了什么迫使你突然下了决心吗?”他却问。   “我收到了一封信,邀请我去过圣诞节,”她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隐瞒,“我想,我正好可以去散散心。”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每当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阿德莉亚总感觉自己又被读取了不少信息。不过她现在对于这方面已经看得很开了,毕竟对方是那个大侦探,看出什么也不奇怪。   她甚至相当自然地靠在门边:“尽管我会惊叹你的才能,但这样的演绎推理大可不必用在你的朋友身上,想问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说出最后那句话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至少歇洛克是这么认为的。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阿德里安。”他抬了抬帽子,点了点头,将围巾随手打了个圈围在脖子上,匆匆下楼了。   阿德莉亚站在楼上,目送着他离开。   然后她如往常般,关上门,却在下一秒将自己重重地砸在沙发上。   该死,她在心里低骂,我又在发神经了。   一直到她送歇洛克出门之前她甚至都没有打算圣诞节前离开,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和朋友一起过节,她浑身上下又产生了一些不适的感觉。或许她已经太久没有正常的人际交往了,没有办法接受关系的拉近。   可明明决定靠近的人也是她。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沙发上窝着,突然闲下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索性又坐了起来。眼前是昨天写到一半的小说草稿,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的大脑叫嚣着:现在、立刻、马上,你要离开这里,找一个能忘记一切的地方。   于是,她又拿出了列车时刻表——若要坐今天的火车,现在收拾东西有些来不及了,不过若是明天出发,中午同赫德森太太说一声再收拾东西也来得及。   她把时刻表随手反面朝上放在桌上,环视了一圈房间,决定不再犹豫当下就开始收拾。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告诉了赫德森太太这个消息。   显然,赫德森太太有些失落,这是他们第一个没有在一起的圣诞节,但这位太太并不阻拦孩子的决定。   “婶婶,或许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今年你若不在,我便同楼下的朋友们一块儿过了,”赫德森太太倒很是豁达,“你啊,确实需要散散心。”   阿德莉亚拥抱了一下这位近似于自己母亲角色的人:“我先去探探路,若是确实风景宜人,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度假。”   赫德森太太推了推她:“我是不懂你,你们年轻人总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不打算……”   她隐去了那半句话,就算不打算恢复女身预备单身过一辈子。   “你也得多交几个朋友才是。”   阿德莉亚讪笑着把餐桌收拾好,下楼还帮忙洗了碗。   下午,她遛狗的时候跑去史密斯那里又拿了些衣物,才晃晃悠悠回到贝克街,路上看见有人售卖挪威云杉。她不作犹豫地买了下来,付了几个便士,便有人帮忙搬上了楼。   没想到歇洛克已经下班回家了。   “今天下班挺早的,福尔摩斯,”她不怎么上心地打了个招呼,“不忙吗?”   “都已经节前了,没那么多琐事,”歇洛克的下巴点了点那棵圣诞树,“倒是你,既然你不允许我推理,那么你总得告诉我你是否留下过圣诞节。”   阿德莉亚送走了搬运的伙计,这才回过头,靠着门看向歇洛克。   这也是她沉默、纠结的源头。   “明天早上九点一刻的火车,”她看似和往常无异,“若你不忙的话,要一起出发吗?”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期望一个否定的答复,还是肯定的答复。她告诉自己,虽然自己可能是华生,但在自己情绪不稳定之时最好还是要同侦探保持些距离,可心里又有些古怪的念头作祟,道若是他同意的话也还不错。   也不知道这位侦探朋友有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纠结。   “你是打算去波尔都海湾?”歇洛克显得有些兴致盎然。   阿德莉亚的心就像悬在丝弦之上:“啊,是的,我的一位——或许算是朋友吧,告知我那附近有一栋空置小别墅,可代我租住一段时间,现在伦敦实在太冷,躲一躲也还不错。”   “看来我们的阿德里安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孤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并没有正面回复。   “我这不是也邀请你了吗。”她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了一些“嗔怪”的意味,在她看来那只是自暴自弃。   朋友,到底什么样才算是朋友啊。   好久没有正常的近距离社交,又担心自己的身份造成困扰的阿德莉亚心中一团乱麻。   “抱歉,阿德里安,我恐怕不能答应你,”歇洛克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向斯蒂尔顿告假。”   阿德莉亚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更多一些,她只很轻很快地耸了耸肩:“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是的,”他对着她微微地笑了,“不过我会把圣诞礼物放在圣诞树下的。”   然后他突然停了一下:“噢,先令,你这只傻狗——不要咬我的鞋!”   阿德莉亚这才发现被她教的很乖的小狗正在咬歇洛克的皮鞋,几乎同时她就猜到了先令的目的:“福尔摩斯,你尚不如我们聪明的先令。”   听到自己的名字,先令放弃了和歇洛克的鞋子较劲,哈着气跑向了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奖赏地揉了揉先令毛茸茸的脑袋:“先令尚且知道进屋要换鞋呢,先生。”   这天吃过晚餐后,阿德莉亚似乎没有什么谈兴,早早地回了房间。   歇洛克一人在客厅里,满屋乱七八糟的报纸和卷宗被他最近暴露了强迫症的朋友收拾的整整齐齐。他不太喜欢别人动他的资料,不过不得不说阿德里安整理之后确实令人赏心悦目,即使是他也挑不出毛病来。他注意到马斯格雷夫典礼那一卷已经缺失,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他的朋友找到了新的事情干,他恐怕得多钻研几个案子,以免让阿德里安闲下来。   想起来早上同阿德里安谈过的,关于他的台历的话题,歇洛克坐到桌前,翻了翻那本台历,台历上果然没有新的痕迹了。   或许是个好兆头。   正好这一年也要过去了,这本台历倒是可以收起来了。   他拉开抽屉的时候,却发现帕克教授的笔记本还放在里面,他的朋友似乎没有动过。   阿德里安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邀请他的呢?他所想要的答案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呢?   歇洛克对着那个厚厚的黑皮笔记本思索了片刻。   “先令,先令,”他招了招手,本来昏昏欲睡的小狗便颠颠地跑了过来,“你爸爸似乎不想管你了,不过,赫德森太太能将你照料得很好。”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挠小狗的下巴让小狗直摇尾巴。   然后他才下楼去叫赫德森太太:“帮我叫一下比利,我需要发一份电报。”   作者有话说:   adr已经走出来了,正在努力尝试拉近关系,却又犹豫反复。老福你怎么看?感谢在2021-12-0222:54:34~2021-12-0316: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独的呱呱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第54章   阿德莉亚起床的时候,发现歇洛克已经在吃早餐了。   “今天就准备走了?”歇洛克看上去心情不错。   “啊,是的,”阿德莉亚反而看起来状态比较颓靡,“九点多的火车,我大概八点半出门吧,马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维多利亚车站。”   和阿德莉亚一比,歇洛克的精神状态更像是兴致勃勃要度假的人,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案子,挥着刀叉兴致勃勃地讲话:“或许是昨天同你聊完关于王冠与典礼的案子,最近我又颇为悠闲,我昨晚难得做了个梦呢。”   阿德莉亚拉开椅子:“嗯?”   “或许你还记得‘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事件?”他观察着她的表情,结果令他有些失望,“我的天,你看起来没有丝毫印象——我以为你至少会关心关心你的朋友踏上侦探旅途的第一个案子。”   阿德莉亚:我只知道什么《血字的研究》、《跳舞的小人》、《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可是我还没有把你写成小说发出去你能接到这些委托吗?   想到这一点的阿德莉亚显得更加低落了。   “你没跟我说过,我也没见过它的卷宗,”阿德莉亚道,“不过你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了。”   “那我是不是也没有告诉你,我在大学两年认识的唯一一个好友——”歇洛克拖长声音,引起困倦的朋友的注意。   阿德莉亚的头有点嗡嗡的:糟糕,华生到底是不是福尔摩斯唯一一个朋友来着?我混得这么差吗?福尔摩斯还有几个朋友?   还有就是——   “大学两年,你大学只上了两年?你连这一件事情也没跟我说过。”   她扶了扶额头,感觉信息量有点超了。   歇洛克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漂浮了一些笑意——或许是因为他的朋友终于表现出了一些主动的、出于友情而不是冷冰冰的对自己的好奇心和关心?没人能彻底猜明白歇洛克的心思。   “那可真是我的失职,没有让我的助手明白我的简历,”歇洛克大声调侃,语句的末尾带了一个活泼的弹舌,“那我恐怕也没说过,我读了两年大学之后,在大英博物馆附近的蒙塔格街租了一间小屋子研究我的科学问题,我的推理能力在那两年大学生活中有那么一些崭露头角,所以也有一些同学介绍案子给我。”   “如果你曾休学过,那确实能解释你年龄比我大,却是我学弟的事实,”阿德莉亚忍不住算这个福尔摩斯的年龄大概是多少,“是吧,福尔摩斯学弟。”   “那么说回‘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事件,”他故意跳过了年龄的话题,“我大学两年沉浸于推理能力的锻炼,所以其实总显得很是孤僻——”   今天歇洛克吃饭吃得很慢而且颇有谈兴,往常这个时候应当早就拿起烟斗吞云吐雾了。他一边慢悠悠地吃花生,一边讲起他的那位朋友特雷弗,他们的认识起因是特雷弗的猛犬咬到他的踝骨的时候……   阿德莉亚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歇洛克突然失去了声音。   “福尔摩斯?”她反应迟了半拍从餐盘中抬起头来,却看见自己的朋友痛苦地捂着脖子、难耐地喘鸣却发不出声音的模样,当她目光注意到盘中的花生之后她猛然反应过来——仿佛就是她的肌肉记忆一般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出来,“吐出来!”   歇洛克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了,阿德莉亚迅速绕到他身后把椅子撤开双手抱拳顶住了歇洛克的上腹猛然向斜上方一冲——效果倒是挺显著,他将花生吐了出来。   阿德莉亚第一次感谢自己海姆利克急救法掌握得不错,不然大侦探折戟出道前,那自己恐怕是最大的罪人。   她的动作很快,从发现到他吐出异物甚至没超过一分钟。   “这一下子可真有得我受的,”歇洛克摸了摸脖子,声音有些沙哑,“感谢赫德森医生救命之恩。”   “客气了,”阿德莉亚如往常般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过我还是友情建议你不要再吃这种容易卡住的东西的时候说话,下次你旁边可不一定有我。”   她说的不是“你身边不一定有一名医生”。   歇洛克有些神思不属地笑了笑,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个烟斗,然后又在阿德莉亚“凶狠”的眼神中默默放下,端起茶杯掩饰般喝了一口。   这时候阿德莉亚才开始思索这个年代到底有没有海姆利克急救法,但是做都已经做了,要真让福尔摩斯呛死,那才是罪过。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很适合做医生?”歇洛克若无其事地起了个新话题,或许这才是他想问的。   刚刚还为歇洛克放下烟斗有些开心的阿德莉亚却好似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她捏着餐刀的手似乎控制不佳,餐刀划过餐盘有刺耳的声音,也将她从纠结中唤醒。   偏偏是在她犹豫、纠结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她好似平静地开口:“当医生多少是需要一些理想主义的,我没有那么多情怀。”   歇洛克挑了挑眉:“所以说你帮助我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因为我是一名病人?”   就你话多。阿德莉亚忍不住有些烦躁了。但她仍旧没有过于展现自己的情绪:“当然如此。”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我的荣幸。”   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时间,也没心情吃下去了:“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歇洛克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出发未免有些太早。不过他也没有拆穿自己的朋友,甚至主动起身帮阿德莉亚拿起了行李。   “走吧,我送你上马车,”他提着行李,也戴好了帽子围巾,“正好我一会儿也得去解剖室了。”   阿德莉亚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着下了楼,赫德森太太正好要出门:“这就要走啦?”   阿德莉亚点了点头,抱了抱她:“我会好好休息精神饱满地回来的。”   赫德森太太乐呵呵地笑了出来:“记得给我带圣诞礼物。”   她亲吻了阿德莉亚的脸颊。   然后赫德森太太还抱了抱歇洛克:“一路顺风。”   嗯?上班还用一路顺风吗?这个疑惑在阿德莉亚脑子里短短地飘过,只是由于她一直注视着赫德森太太,没有注意到歇洛克给婶婶使了个眼色。   “——好好上班。”赫德森太太拍了拍歇洛克的手臂,语带笑意。   歇洛克将阿德莉亚扶上马车,将包递给她。   阿德莉亚偏了偏头看着车下的他:“你今天格外殷勤。”   歇洛克微微笑着:“毕竟你是救命恩人。”   阿德莉亚摸了摸口袋,果然如通常的习惯还有些硬币,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突然也有些想笑,掏出了个铜币扔了过去。   “感谢您的竭诚服务,先生。”   马车缓缓地行驶。   歇洛克摊开手掌看着那一枚便士,不禁失笑——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他都攒了四五枚硬币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一会儿见!”他道。   马车里的人自然不会再回应。   歇洛克掏出怀表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唔,他还有时间稍微收拾收拾。   回到房间,看到还没有收拾好的餐桌,歇洛克嘴角的笑容渐渐放下:刚刚阿德里安那一手可真有够狠的,他本来想试试看朋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呢,结果一下就被试出来了。   他十分赞赏朋友利落急迫却不慌乱的模样。   就这一手,他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但他能通过自己的解剖学知识大概猜测出原理,阿德里安是在什么地方学会的?还是自己发明的这个方法?歇洛克总忍不住想对方的过去。   他走到桌前,再次拉开抽屉。   那个笔记本仍旧没有被带走。   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许久,然后将笔记本拿了出来。   说起来,他的演技还不错,成功蒙过了一名医生。   阿德莉亚一个人坐在马车上,风吹的有点冷,她也不想用马车上的毯子,硬生生扛了半个小时,简直是把心都扛得凉了。到了车站,拥挤又嘈杂,她有了些许的不适,又有些后悔那么早出门了。   她静默地等了半个多小时,人声鼎沸在此刻只是孤独的添加剂,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思潮往消极的方向滑落。书本就在包裹的最上层,她也有些懒得打开。   或许她能试着像侦探室友一般,观察观察身边的人?   她想试试歇洛克那独到的推理,把注意力从“孤独”本身转移开。   唔,这个人,或许是军官?那个人,啊,女扮男装,但看起来没有自己成功。   她好像琢磨出了一些趣味。   难离难舍的情人,面容冷漠的出差者,一起逃离冬天的家人……   好像只有她孤身一人。   她呼了一口气,慢慢地顺着人潮走到了站台。站在车门前,她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么,突然发了一会儿呆。   “好久不见,亲爱的阿德里安,你是在等我吗?”   作者有话说:   嘿嘿,adr,教科书级别口是心非   福:ok,既然你希望的话,我去请假。   啊啊啊啊我人傻了,本来周日的更新修改的时候把存稿按成发表了……这章有点粗糙quq就当是加更吧……   至于明天的更新……我看看今晚搞得出来嘛……搞不出来就算了……   然后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不评论quq躺平感谢在2021-12-0316:27:54~2021-12-0414:0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第55章   阿德莉亚很难讲清楚,那一瞬间的心情。   火车长长的鸣笛声,车厢投射下来的暗影,大声维持秩序的乘务员,或许是同一个目的地却素不相识的旅客,在她不确定自己的归属的时候,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确信她那一瞬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就是那么一个迟疑,她被挤出了队伍,粗粝的声音指责她不上车就别挡路,但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福尔摩斯?”许多词汇蜂拥至喉口,但她最后也只是喊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上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但这样的“恶作剧”绝对不讨人厌。显然,阿德莉亚的表情同样取悦了他。   “我还以为你邀请我的时候是真心希望我拒绝,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一起出发了,我的判断总是正确的,”他看起来很是从容自在,“快些上车吧,一会儿就该挤不进车厢了。”   阿德莉亚想要笑,又忍住了,她被拉着又排到了队伍末端:“我可没有让你拒绝。”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盛情邀请,又改了口:“我也没希望你接受。”   “我很高兴你活泼了不少,”歇洛克微微笑,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不坦诚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好吧。”她无意义地说了几个语气词,不知遮掩的又是什么情绪。   不得不说,阿德莉亚的内心是喜悦而又慌乱的,而一部分慌乱又来自于这份“喜悦”,她隐隐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失控了,又很难从如同乱麻之中的思绪中牵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他越界了,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管是乔装时刻的紧挨,朋友之间的拥抱还是逐渐靠近的动作……如此种种,太近了。她在人群中,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但就好像是人群,顺着往下走应该就没关系,她想。   两个人顺利挤进了一间狭小的车厢,终于得以坐下喘口气。   “所以你早早地连票都买好了?”阿德莉亚一时都有些失语。   “噢,我恐怕是的,”歇洛克耸了耸肩,“在你交代比利买票的时候,我提前跟他说了要买同一班列车,而且,猜出你的车次并不难。”   “我记得你答应过别把你的能力随意用在我的身上。”   “虽然你这么要求了,但我只能说我尽力,”歇洛克倒是不以为意,“更何况这都算不上应用什么能力,阿德里安,这种程度的问题一眼就足以看出来了。”   阿德莉亚简直想用行李箱拍他的脑袋。   可她最终也只问了一句:“所以为什么要……一起呢?”   她中间的词有些模糊,耳力极佳的歇洛克也没办法从吵闹之中辨别清楚。   “正好解剖室很闲,也正好没有委托,”他不回避,微笑道,“你说得对,伦敦的冬天很难捱。”   因为你一直落落寡合,因为他直觉不能错过这么一段时间。   火车鸣笛,终于又要启动。阿德莉亚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平成一条直线。她甚至能捕捉到机器轰鸣、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开启那样的对话。   “我其实有时候不理解你对我的好奇心起源于哪里,”她单手拄在窗框上,以一种从前未有过的目光看着他,“我自认是一个相当枯燥的人。”   列车尚未驶出车站,车窗外的背景是无聊而嘈杂的人群。   “我们是朋友,”歇洛克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并且我们有许多共同的经历。”   “才认识不到半年的朋友。”倒也不需要这么……的关心。   “我以为你不会以认识的时间衡量友情。”   “你在转移话题。”   歇洛克的眼睛似乎呈现一种将笑的形状:“我没有。”   他无法通过理性去分析自己是何时开始好奇、开始探索的,就像他以往许多次古怪的举动一般,那出于许多难以捕捉言喻的理性分析汇集产生的一种近似“直觉”的决定。   他的朋友,不太愿意承认彼此为朋友,但是会为他留走廊的小灯;尽管恼怒他的东西随便乱放,但从来认真对待他每一份文件;说着不要有太多的社交关系,却认真引荐了探员还有解剖室的工作;要求他不要擅自推理,可也从来不因为他的揣测而生气;对于他的古怪性格,总有一种奇异的包容,甚至是维护的。   他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抓住了浮木的、行将溺水的朋友,势必要将之拽上岸来。   而阿德莉亚却觉得有些愧对一名绅士真挚的友情了,她的目光轻轻滑过他的脸,他的眼睛在阳光之下闪着蓝宝石般的光芒。   “但,有些东西,我恐怕你会后悔。”她叹了口气。   如果是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如果是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份,也没想好自己的未来。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歇洛克倒是真切地有些不解了。   阿德莉亚没有办法回答,干巴巴地说:“反正会的。”   这句话逗乐了歇洛克。   阿德莉亚被他的笑声扰得有些恼怒,也有些绷不住表情了:“等我没工作了,我可不得蹭着大侦探的名声,当一个助手?”   “兼职传记作家?”   “是啊。”   “那你须得锻炼一下你的文笔了,阿德里安大作家。”   这句话攻击性不强,但侮辱性极强,反正阿德莉亚有被冒犯到。明明是小事,若是别人说了她可能就放过了算了无所谓,但是她想起这是大侦探,而自己或许是他的传记作者,忍不住又有了一点古怪的尊严,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我在文学上的造诣可比你高一些。”   “嗯,是的,”歇洛克敷衍道,“期待您的大作。”   阿德莉亚:无能狂怒。   她实在是说不过这个人,只能有些忿忿地将头转向窗外,草地的尽头仍是草地,越过山丘后面还是山丘,尽管火车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穿过这些声音,阿德莉亚能感觉到寂静的尽头仍是寂静。   她以前不喜欢旅游,比起去新的地方,她更喜欢就在熟悉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她很难追究这样的情绪是何时开始了,害怕新的环境、新的路线、新的人。但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害怕是有些矫情的,尽管她每次离开习惯了的地方到新的地方会有窒息般的焦虑,但她好像也适应得很好。   或许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也或许是出于对书中侦探的信任,阿德莉亚像是不受控般说了出来:“我总能表现得不被情绪左右,但我清晰地明白我时刻受情绪掌控。”   歇洛克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旷野:“恐怕很难有人完全不受情绪影响。”   阿德莉亚回头看他:“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   从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口中听到这个答案令阿德莉亚有些吃惊,又令她被奇异地安慰到了。她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团在座椅上:“我要休息了。”   歇洛克没有回答。   许久之后,他才看向他的朋友。   阿德莉亚闭目假寐,她的头微微歪着,没有完全靠到窗上,一颠一颠地不太安宁。   ——但是她是笑着的。   歇洛克的目光在阿德里安的脸上长久地停驻,他想起在汉普郡的案子,他拿的那个“报酬”。   赫德森太太是苏格兰女人,十几岁随着父亲一起到的汉普郡,之后才在汉普郡定居。从面容特点来说,赫德森太太和当地的居民并不太一致,故而,在旅店的时候,歇洛克不难从诸多画像中认出了那副看上去和赫德森太太沾点边的画。   ——但阿德里安似乎毫不在意。   也是此时歇洛克开始猜测,阿德里安或许同赫德森太太并非血亲,更何况两人的长相其实也并不相似。   然而奇怪的是,他拿到那幅画之后,无意间从背面发现了一份族谱,族谱里赫德森太太的名字下面写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阿德莉亚·赫德森。   阿德里安——阿德莉亚。   他的手指快速地弹动着,这是他思考的讯号。   赫德森太太离婚之后改为了本姓,按族谱,阿德莉亚是她的女儿,年龄应当和阿德里安相仿。但阿德里安或者赫德森太太都从未提及这个女儿的事情,况且当时他给赫德森太太帮忙的时候也没有了解到任何关于这个女孩儿的事情……   还要继续探索下去吗?他竟然难得地有些犹豫。其实他大可直接将族谱拿给赫德森太太,然后询问上几句,赫德森太太可并不是会撒谎的性格。   ——但是他没有。   他神色自然地将族谱给了赫德森太太,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提问。   而就在刚才,他的朋友几乎是陈述的语句说他会后悔。   谁都会面临纠结的选择题,谁都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管面前是怎么样的问题,都只需要尽力而为——歇洛克不会因为一句暧昧不清的可能会后悔,就驻足不前。   作者有话说:   我我我努力摸了一章,然后谢谢考试焦虑综合征富婆小可爱的投喂!感动得哭粗来5555收到的第一个深水耶。然后这章写的有点急,刚刚修了俩错别字,别的再频繁伪更8太好,有啥影响阅读的地方可以留言我找个时间统一改了!? 第56章第56章   下了火车之后,他们又雇了一辆马车,这才赶到他们的目的地。   “你也不问问我要去哪里住宿,”阿德莉亚对自己看上去很是安然的室友没有办法,“就这么随随便便跟着走了?”   “唔,你一向靠得住。”歇洛克不怎么走心地夸赞。   两人到了一幢小别墅之前,阿德莉亚给车夫付了钱,然后目光扫视看到了马棚:“啊是这样,我朋友只给我留了一间客房,不如你住那里?”   意思是要打发他住马棚了。   “我真说不清你变得活泼起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歇洛克却刻意不看马棚,回头望了望平静而隐蔽的海湾,“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我错估了你的财力,我确实未曾想你会为了散心直接租了一栋别墅。”   阿德莉亚清咳了一声:“毕竟度假,不想太受罪——而且有点优惠的。”   就贵那么一个英镑,从旅店变成了别墅还带一个女仆,她反正冲了。尽管歇洛克没有问,但她还是解释道:“我以前曾被卷入一起案子,就是,我同布拉德探长结识的那次。”   她拉了拉铃。   “当时我被怀疑是一起强女干杀人案的凶手,但后来因为各种因素证明我不是,我拜托史密斯还有斯蒂尔顿都帮了忙,找出了真正的凶手,”阿德莉亚道,“那位可怜女士有个妹妹,可能因此对我有些愧疚,所以也连续几年邀请我一同来此处过圣诞。”   如果不是那位女士的嘴也很牢,阿德莉亚很难与之保持联系。   “这家人正好去美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付一些钱租一段日子,也还不错。”   歇洛克耐心地听着自己朋友难得主动的倾诉,这是阿德里安少有的,没有提问便说出自己的过去。   女仆从门内匆匆而来:“想必您就是赫德森先生——”   她看向歇洛克。   阿德莉亚:……   歇洛克忍不住笑出了声,指了指自己的朋友:“这位才是赫德森先生。”   这位年长的女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先生,我是这里的女仆茱迪,主人家已经跟我说明了情况,说是一位赫德森医生预计住一个月左右?”   “阿德里安·赫德森,”阿德莉亚从容地回归社交模式,“这位是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我们预计在此处休假一个月。”   “好的,现在天气有些冷,是不是?”女仆露出一个笑来,“快进来,我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幸好准备的够多,两个人也是足够的。”   等两人放下行李在餐厅就坐的时候,阿德莉亚才想起来问:“她为什么觉得你是赫德森?”   歇洛克指了指自己的手杖,有大大的SH两个字母:“或许你也应当在你的东西上做些标记。”   趁着两人吃饭的时候,茱迪又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这样不至于真的让大侦探睡沙发,一日的舟车劳顿,两人都有些疲惫了,用过晚餐便告别各自回了房间。   这里的天气确实比伦敦舒服很多,从窗户往外看,可以将芒茨湾整个收入眼底,阿德莉亚坐在沙发上终于得以完全放空什么都不想,半阖着眼睛感受海风拂面,带着一些微末的咸味。   她就这么半躺在沙发上,直到敲门声响起。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一手还扶在门把手上。   “福尔摩斯?”阿德莉亚有些不解地看着出现在她门前的先生。   “我也猜测你还没睡,”他换上了睡袍,可能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刻意降低自己的攻击性,他递出了一个笔记本,“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应该给你。”   阿德莉亚平静的心情有些被破坏,她低着头看着笔记本,但是没有伸手,仍旧是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的拒绝姿态。   良久她才开口:“你就非得在假期第一天就说这个吗?”   “本来没打算的,但我知道你正在考虑。”歇洛克语气柔和,就像在说天气很好一样。   阿德莉亚猛地抬头看他,他总是一副了然于胸得样子,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些气恼,而这股子无名火还有些不知道往哪撒。   “好吧,侦探,”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怎么耐心地接过那个本子,“晚安。”   然后啪地一下把门合上,将侦探先生的晚安拍在门外。   什么都知道的侦探,她一边腹诽歇洛克,一边拿着那个笔记本哗啦啦地翻,只是翻着翻着,看着熟悉的老师的字迹,动作又渐渐地慢了下来。   终究她对着最后一页,讷讷地发了一会儿呆。   算了,她把本子放到床头,恨恨地把自己砸到床上。思绪飘飘忽忽地又想到那个侦探。   什么都知道的大侦探,为什么都半年了,你都没有发现我的伪装,明明你数次找到了端倪?她闷着头想了想,史密斯跟她有说过华生也有自己的诊所来着,她其实有考虑度完假回去就搬离贝克街开个小诊所的事情,她甚至最近已经开始留意是否有合适的小房子。   但是,她又有一点舍不得了。   因为是休假,阿德莉亚真正踏踏实实地休息了,早上她通常九点起床,吃一顿不早不晚的早餐,然后同歇洛克在附近的沼泽地游逛,有时候会走得比较远,有时候就在近一点的地方,任由歇洛克弯身观察植被、土壤和昆虫。   康沃尔这一带有一些分散的小村庄,最近的就是特里丹尼克·沃拉斯小村,邀请阿德莉亚前来度假的布兰达·特雷根尼斯的兄长便居住于此。布兰达说她与兄长最近有些矛盾,希望圣诞的时候阿德莉亚能一起来访,这样有客人他们闹的不会那么难看。   布兰达本身同另外的两名兄弟住在特里丹尼克瓦萨的别墅里,尽管阿德莉亚是受邀度假,但她并不打算过早地去社交。   这几天她同歇洛克相处的时间很长,从早到晚,她才发现自己也是个话多的人,两人几乎什么都谈,而不仅仅只聊天气寒暑。   解剖室里如何区分脂肪和神经,拳击手应当有什么样的体格特征,来时火车的速度,如何从沙子中淘出金沙,死者死亡之后的体温变化,吞枪自杀者的伤口特征。   他们的讨论有时她占上风,有时他占上风,而让阿德莉亚这个现代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后者出现的次数更多一些。   每当她聊累了不想思考了,她就默默丢一枚便士,来代替自己认输的话语——她累到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而每当此时,歇洛克就会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形象躺在沙发上的她,大声地嘲讽。   那又怎样呢,付了钱的阿德莉亚充耳不闻。   他们到此处的第五天,是平安夜的前一天,阿德莉亚终于决定动身前往特里丹尼克瓦萨见一面布兰达女士,这次她征询了朋友的意见。   歇洛克自然没有拒绝。他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伦敦寄来的书籍和报纸,晚上有时候会自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之中又包括了他的朋友,他找到了当初他的朋友被误捕的那起案子的报导,尽管当时登报人将赫德森的名字谬误成了赫斯顿。   坐在马车上,阿德莉亚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感觉状态不是很好,阿德里安,”歇洛克敏锐地察觉朋友回话的速度变慢,“如果是介意我跟着一起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阿德莉亚否认,“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在犹豫。”   “愿闻其详。”   这场度假显然让歇洛克也放下了不少疲惫,状态很是松弛。   “我想我或许会在假期结束之前告诉你,”阿德莉亚头一回,语言快过了脑袋,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也不想隐瞒了,“虽然可能你在这之前就会发现。”   啊……说出来了啊。   阿德莉亚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或许有个时限能让她自在许多。   毕竟是同时见一位知道她女性身份的人,她没有把握能完全不露馅,但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刻意不令他们见面干脆规避掉此事的想法。可能也是假期过于放松了,导致她少了许多戒备心和一些担心。也可能这些天同歇洛克聊得太多太杂,以至于她觉得对他又有了些了解,冥冥中感觉他或许不会那么介意。   那么,如果说出来,她最担心的结果又变成了什么呢?   她的说法反而勾起了歇洛克的好奇心,但看着朋友缄默不语的模样,他没有往下追问。   阿德莉亚放弃梳理清楚自己的思路,或许这样的情绪本来就不可捉摸的,她抬眼看见了路边等待的女士:“我们到了。”   说罢,率先跳下了马车。   布兰达·特雷根尼斯是一名优雅美丽的女士,阿德莉亚能与之保持联系(尽管不频繁)重要原因之一也在于她极好的分寸感。   但是这一次好像例外了。   她穿着淡紫色的裙子,像是蝴蝶一样扑进了阿德莉亚的怀里:“我的天哪,医生,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愿意在圣诞节到来。”   阿德莉亚本想推开,但可能这段时间心情什么的也还不错,对拥抱也没那么敏感,到底坦然接受了:“女士,我觉得我们该注意一下距离,尽管你在预备离婚。”   布兰达吃吃地笑了,暧昧地眨眨眼:“好的医生,啊,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阿德莉亚明白她的意思,问的自然是“那方面”的朋友。她自然是要否定的,但是歇洛克就在身后,她又不能否认。   “看来投入新的恋爱之后你变得有些放肆了,”她道,“福尔摩斯是我的朋友。”   歇洛克隐约意识到她们的对话另有玄机。   布兰达松了手,看向歇洛克:“你好,我是布兰达·特雷根尼斯,你可以叫我布兰达,鉴于屋子里一会儿会有好几个特雷根尼斯。”   她同样给了一个拥抱。   “歇洛克·福尔摩斯,你可以叫我福尔摩斯。”   阿德莉亚眼神微微偏移,似有回避——在这个年代,这都是正常礼仪。她告诉自己。   打完招呼后,布兰达快快乐乐地挽住了阿德莉亚的胳膊,贴的甚是亲密,阿德莉亚一脸麻木地随她在自己耳边念叨自己将在明年就离婚了,她对于自由已经迫不及待了云云。   歇洛克落后大概两步,无奈地被排斥在外。   ——他的朋友真的重视距离感吗?这位将要离婚又似乎有新欢的女士,都快黏在他身上了。他仔细想了想之前斯蒂尔顿或者从别的途径打听来的对阿德里安的评价,或许阿德里安对女士总有些过度的纵容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逝。   可或许就算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也难以辨别自己内心的真正感受。   作者有话说:   原着里不是布兰达离婚,这里稍微改动了。因为布兰达是这个年代勇于离婚的女士,所以adr对她颇有钦佩的。并且布兰达也钦佩adr的勇气,所以勉强算是笔友。   (此外这个年代应该还不可以离婚,但我对这段历史不是太了解,稍微有点架空吧)   另外!adr吃醋了!老福也吃醋了!   然后然后考试焦虑综合征追平的时候留个言,俺给你加个更~么么哒宝!   嘿嘿嘿感谢在2021-12-0419:26:50~2021-12-0522: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考试焦虑综合征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拉文克劳玛丽、树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川流20瓶;波洛的性感大脑、南栀10瓶;j5瓶;树箴、披着凉皮的米线、时间的旅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第57章   这是一幢大而明亮的住宅,尽管夜色已至,阿德莉亚不难从中辨别些许春天的痕迹,这令她的心情有些雀跃,她下意识想拽拽身边人的袖子,却又在探手的一刻默默收回。   进屋之后,布兰达的两位兄长欧文和乔治热切地欢迎了他们,特别是乔治在听说歇洛克是一名侦探之后表现了不同寻常的兴奋。   “我想我一定在报纸上见过你的名字,”他紧紧地握着歇洛克的手,“我向来关心报纸上侦探们的名字,我总觉得苏格兰场在这些案子里的作用不大。”   即便是看不太上苏格兰场的歇洛克也不禁失笑:“他们也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并且给自己的共事者们挽回了一些颜面。   阿德莉亚忍不住调侃地看了一眼侦探,收获侦探无奈的回视。   很难得的,阿德莉亚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家庭的感觉,几人聚在一起用过了晚餐,便围着壁炉聊起天来,天气不算冷,壁炉的火也不算旺盛,只是增添一些冬日温暖的气氛。   或许是布兰达对兄长们说了些什么,欧文和乔治并不怎么追问阿德莉亚的故事或者未来的打算,只聊些报纸上的新闻或者轶事。   “先生们——”喝了点小酒的乔治有些上头了,可他刚开始吟唱,就被他的妹妹打断。   “请不要忽视女士们。”   “好的,女士们,先生们,不如我们来玩宾果游戏?”乔治举起杯子。   布兰达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游戏:“噢我亲爱的乔治,请你不要把酒吧的习惯带到家里来。”   欧文扶着额头笑了笑:“你不如回房间睡觉去,我的弟弟。”   阿德莉亚坐在布兰达旁边,看着这位可怜的弟弟忍不住乐。惨遭拒绝的乔治撇了撇嘴,坐回了沙发上福尔摩斯的旁边,看着这名侦探他又有了主意:“或者问答游戏吧!我有一本冷知识大全。”   他又站了起来,随手将杯子一放,趴在书架上找了半天。   “啊,找到了,”他弹了弹书脊向他们展示,“这可是一本有趣的书呢。”   这个游戏布兰达和欧文倒是愿意接受,阿德莉亚和歇洛克很快也表示没有异议。   “那么乔治,你负责当裁判?”布兰达虽然是最小的妹妹,但两个哥哥显然都很宠爱她,她直接做主点了个裁判,“毕竟你都看过了。”   “没有问题。”乔治仿佛主持人般大声回答,然后皱着眉头开始翻页。   “啊,第一题送给我们的客人,赫德森医生,”他兴致勃勃道,“为什么饿了肚子会叫?选项——”   阿德莉亚本没那么积极参与,但他们分都送到眼前了,曾经的卷王向来不会丢掉白给的分:“胃肠蠕动导致气液混合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说拟声“咕噜咕噜”的时候引起了满堂的笑声,就连侦探也没忍住递去满含笑意的眼神。   “好的,医生得一分——这一分是送给你的,”乔治又翻了一页,“接下来可得公平竞争了。”   从最高的山峰到最大的海洋,到“鳄鱼能不能伸舌头”、“纸张能对折几次”等稀奇古怪的问题,几位特雷根尼斯不擅于此道,但说的答案颇引人发笑,反而活跃了气氛。   阿德莉亚最开始不怎么说话,只笑着看他们,可歇洛克稳稳占了上风之后,她又有了古怪的求胜欲。   就,好像,她的知识面仿佛能同这名书中的大侦探媲美?她忍不住跃跃欲试了。   “美国的第一任总统?”   “华盛顿。”她几乎在他话未落音就开了口。   “成年人男性和女性的体温谁更高?”   “女性。”   “从火车跳车向前还是向后更安全——”   “向后,显然。”   歇洛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朋友或许在针对自己,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他的朋友坐在布兰达旁边,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之后懒洋洋地挑了挑一边眉毛,是难得生动又意气风发的表情,甚至还带点坏笑。他从未见过朋友这般模样,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是在针对我吗,阿德里安。”他刻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挑衅意味。   布兰达也发现了这一点:“我和欧文恐怕很难斗过两位学识丰富的名校毕业生了,不如我们分组重来?”   阿德莉亚放下杯子,好整以暇道:“我没意见。”   歇洛克拍了拍身边欧文:“唔,我恐怕需要你帮忙抢答。”   “真的要竞赛的话,那我们严谨一些,”乔治也兴奋了起来,“举手的话对我们的女士不太公平,轮流来回答吧,对了加分错了倒扣,都能接受吗?”   布兰达眼珠一转:“那我们须得有些彩头。”   欧文兴致也很是高昂:“若是福尔摩斯赢了,你就把你的那位带回家?”   布兰达没有拒绝:“赫德森,你不会让我输吧?”   阿德莉亚笑着,多少有些自信:“你觉得谁会赢,记不得日心说的福尔摩斯先生?”   “那可未见得,”歇洛克无奈,摇头笑了笑,“你太自信了些,阿德里安,这可不符合你往常的习惯。”   “我赢了,烟斗没收。”阿德莉亚把酒杯放下,显然是要集中注意了。   布兰达挨上阿德莉亚的左肩:“你可争点气——”   然后又对着她的兄长说:“若阿德里安赢了,明天莫蒂默回家,你们可不许摆脸色!”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当时欧文的脸色就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同之前一样:“嗨,福尔摩斯,你想要什么?”   “我有个问题,我的朋友一直没给我答案,我赢了就告诉我吧?”他慢悠悠地开口,表情同样的志在必得。   阿德莉亚有些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她迟疑片刻,没有反对。   “你这也太没意思了,福尔摩斯先生。”欧文夸张地摇了摇头。   可歇洛克道:“对于侦探来说,答案就是最好的报酬。”   乔治翻了翻页:“好的,那我们紧张的知识竞赛就这样开始了——根据首字母,阿德里安·赫德森先答题,‘我思故我在’出自哪位名人?”   “笛卡尔。”阿德莉亚很快回答。   “赫德森得一分,”他举手示意,“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最大的金字塔是?”   “胡夫金字塔。”   比赛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出乎阿德莉亚意料的是,号称自己对侦探学以外知识不感兴趣的侦探先生竟然背着她偷偷学习了不少冷知识,即便是阿德莉亚都有些吃力了。不过这样的难度反而让她集中精神,显得活泼起来,甚至多了不少俏皮话。   “拥有阁楼般大脑的侦探先生,这个知识点在你的大脑第几层?”   “虽然放在抽屉最深处,所幸我还是能翻出来的。”   “阿德里安,我确信你是没有办法成为传记作者了。”   “我想写的是传记,又不是诗歌,你想当满嘴莎士比亚歌德的小说男主角我肯定也会想想办法丰富辞藻的。”   “你不是对侦探学以外的知识不感兴趣吗?怎么年鉴出了几版也是侦探学?”   “是的,你稍微有点孤陋寡闻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惹出了不少笑声。   “好吧,你们平局了,最后再来一个?”乔治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不若最后一个你们谁先说出答案就算赢?”   “当然,游戏总要分个胜负。”歇洛克道。   阿德莉亚没有异议。   乔治啪地一下把书一合:“那么最后一道题——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哈?   阿德莉亚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5月21日,”歇洛克很快道,“那天我到221B签了合同。”   “冷知识竞赛?”阿德莉亚有些不可思议道。   “看来你不知道,所以确实是冷知识。”歇洛克忍不住笑出了声。   乔治对布兰达挤眉弄眼:“看样子我们注定不太能和莫蒂默和平共处。”   阿德莉亚万万没想到自己折戟于此,这有些挑战卷王的尊严了,只是要求他们重开一局似乎又有些小气显得自己输不起,她便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生了一会儿闷气。   管家兼厨师波特夫人带着笑意走进来为他们添了柴火:“先生们,我不得不提醒到睡觉的时间了。”   阿德莉亚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对于她和歇洛克来说,回去已经有些晚了。正当她踟蹰的时候,布兰达主动开口挽留了。   “请务必留下来休息一晚,”布兰达挽着她的胳膊,“我特地拜托波特夫人为你收拾了一间客房。”   她俏皮地对波特夫人眨了眨眼。   “一间?”她忍不住有些诧异地看向布兰达,可布兰达明明知道——   布兰达嘻嘻笑道:“当然,也给福尔摩斯先生准备了一间。”   好吧,好在布兰达并不是会自作聪明瞎办事的人。   尽管是“输了”,两人并没有什么机会谈什么问题。两人分别被领进了各自的客房。   阿德莉亚洗漱之后听见有人敲门,她习惯性以为是歇洛克,开门却是布兰达。   “我想这个时间点来说,你并不方便进来。”她有些头疼。   “可是你我都知道——”布兰达语气有些急促。   “特雷根尼斯,”她呵止对方靠近的行为,“我是说这越界了。”   “我恳求你——仅此一次,”她目光诚恳,言辞切切,“我保证不超过半个小时。”   阿德莉亚沉默地注视着她,但这位可爱的女士显然不准备退让。   “十五分钟,女士,我建议你先想好要说什么。”   房间对面,正准备开门的歇洛克默默将手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布兰达这么一搞,老福就更接近答案了。   其实老福已经往那边想了,但是他出于对朋友隐私的尊重,刻意不去考虑了。可以注意到在[心结]篇之后,老福已经减少探索,而女主开始主动诉说了。这是个过程。   然后谢谢大家的地雷评论!有没有觉得俺最近特别支棱!   PS:猜猜老福要问什么?感谢在2021-12-0522:46:10~2021-12-0622: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霍普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喻、林楠笙、洛夏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rmos2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第58章   歇洛克听到关门的声音的时候,正好是十五分钟后,他能听出那位布兰达女士的脚步有些沉重。   若是一位即将离婚,又有了新欢的女士,夜晚孤身进入一名绅士的房间——这是为了什么?   歇洛克知道自己或许应当适当尊重朋友的隐私,但他的大脑或许运转太快了,数种可能在他脑海里顷刻飘出。那个名字……那个名字也同样在他脑海中回旋,但几乎是偏离他往常作风的,他拒绝深思,而宁愿相信另一种可以说是离谱的可能。   次日便是平安夜,本来愿意留下过圣诞的阿德莉亚改变了口风,执意同歇洛克一起回到他们租赁的别墅里去。临行前,歇洛克注意到布兰达又一次拉着自己的朋友私下说了些什么,或许他们言归于好,至少为他们送行的时候布兰达的身边又充满了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出乎歇洛克的意料,布兰达主动提出要同他私下谈谈。   “我可以退让,布兰达,不要说多余的事情。”他的朋友警示地看了布兰达一眼。   “噢我的天哪,阿德里安,你该相信我一向有分寸感,”她眨了眨眼,“有些小小的问题要询问侦探罢了。”   阿德莉亚没说什么,提着手杖走到了马车边上,距离他们大约十几二十米。   确信阿德莉亚走开之后,布兰达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名侦探:“你留宿了一夜,我还未好好同你说话呢。”   这句话令歇洛克有些微的不悦,但他只是温和地纠正:“或许这句话的用词不那么妥当。”   布兰达愣了愣,笑出声来,不得不说,她十分具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又带着一丝丝少女的天真:“请您放心,我已心有所属,对你,当然也包括你的朋友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歇洛克沉默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曾对赫德森有过一些误解,或许他告诉过你,也或许没有,”她没有再做多余的寒暄,“你应该知道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如果是说令妹的不幸遭遇,我很遗憾。”他回忆起报纸上的文字,眼神下意识扫过自己的朋友。   他的朋友在十几米外的马车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远,但看起来就只剩一道细弱的影子。   “是的,当时是我坚定地指认了他,”布兰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暗淡了一些,“后来由布拉德探员——现在似乎是探长了,由他引荐,我和他见了一面,了解了实情之后,我——”   她沉默了一下纠结了一下用词。   “说实话,我很敬佩他,甚至于说有些崇拜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丝毫不自在,“他一直踽踽独行,但他十分——”   她又做了停顿。   “勇敢,并且坚定。”她道。   “我当然知道。”他回答。   她会比自己更了解他的朋友吗?   得到这样的回答,布兰达是有些开心的,但她又收敛了一些:“呃,我想说的是……”   她瞥了一眼靠着马车发呆的阿德莉亚。   “他没有什么朋友——”她似乎又懊恼自己忘记了说辞,“算了,我想说,我恳求你不要因为任何原因放弃他……即便……”   她咬了咬嘴唇,想起昨夜阿德莉亚同她谈心时语义之下的消极,那比她们初识之时更甚:“不要放弃他。”   “放弃?”这句话真切地让歇洛克产生了一些不解,他隐约感觉到同他暂时决定回避的那个问题有关,甚至直觉都没有给他答案告诉他是否要追问,但布兰达显然是不会回答了。   “总之,基于我一些愧疚而敬佩的心理吧,我希望他能有更好的结果……”她又咬了咬唇,很是摇摆的模样,“你快去找他吧。”   她不再多说。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位女士,点头以示告别。他似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推向了那个结论,但他仍旧决定暂时不予处置。   “离开科尼什之前,记得再来做客!”   听到布兰达的话,他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杖,脚步不停地朝朋友走去。   歇洛克走到马车旁的时候,他的朋友显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正拿着手杖在地上写写画画。   “你是在等我扶你上车吗?”他收回奔涌而出的思绪,如往常般调侃道。   阿德莉亚本无此意,歇洛克这么说之后她反而伸出手来:“你的荣幸。”   “我真不知道你变得活泼是好是坏。”歇洛克无奈道,搀着朋友上了马车之后自己翻身就坐。   ……他……或者是“她”,也太自然了一些,但这样就很好。   马儿开始跑了起来。   阿德莉亚手笑了笑,手攥成拳头给身边人。   歇洛克不明所以地看她。   阿德莉亚道:“伸手。”   他摊开手放在她拳下。然后她也张开右手。   ——一枚铜币落在他的掌心。   “你似乎是散财上瘾了,”歇洛克看着熟悉的便士有些哭笑不得,“你口袋里有多少硬币?”   “啊,专门给你准备的,你的佣金,”阿德莉亚的手揣回了口袋,里面还有几枚硬币,“也是昨天的赌|资。”   “这也太不大方了些,绅士,”歇洛克佯作不满,“以您的财力和消费水平至少得是一英镑。”   阿德莉亚目视前方:“以我的小气、不大方的消费习惯,不能再多了。”   “我想用手杖敲你的脑袋。”他道。   “我很贵的,这是另外的价钱。”   许久之后,阿德莉亚才不经意似地开口:“特雷根尼斯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我可没有打听她同你说了什么。”歇洛克狡猾地回答。   “她没跟我说什么。”她理直气壮。   “十五分钟够说很多了。”他本来不打算说的,但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果然,阿德莉亚意识到昨晚布兰达跑到她房间的事情被侦探听见了,但她又没什么好解释的。就算是朋友,这个男女关系还是不要问得好。   她本来想以这个借口挡掉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十五分钟不够说什么?十五分钟什么都不够?阿德莉亚发觉好像孤男寡女的这个时间说起来好像有点扯不清,若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话,又好像渣男被抓包的感觉。   阿德莉亚内心痛苦:明明我不行,为什么要面对这种困境。   与之相反,歇洛克的语气倒是很轻快:“阿德里安,你需要注意一下,毕竟人家女士心有所属,不要惹上祸事。”   带着一些假惺惺的教诲。   “你明明能猜到和男女私情没有关系。”她无奈。   “谁知道呢,毕竟她也算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他很是舒展地伸了个懒腰,恨不得把他的朋友挤到车底之后,将帽子盖在脸上拒绝交流,很是自在地斜靠着,大长腿都快架到阿德莉亚小腿上了。   “不要太过分,福尔摩斯。”她警告道。   那名绅士浑然不觉,一副睡着模样。   阿德莉亚:他也过分了啊啊啊!好气哦。   可安静下来,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歇洛克对布兰达的点评。她记得那天她和史密斯聊起书中那个“福尔摩斯”的人物设定,好像他除了某个案子里勇气智慧兼具的艾琳之外并没有对任何女人另眼相待……她……她总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患得患失了,但她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说破,或许就会失去“阿德里安·赫德森”的一切。   又或许她也不是“华生”,而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有魅力”的女人。   回到小别墅,提前收到他们要回来过平安夜的茱迪女士提前备好了晚餐,并且遵从阿德莉亚的意思,备好了一瓶龙舌兰。   “若你想喝烈酒,恐怕我很难奉陪,阿德里安,”歇洛克落座之后,凝神打量自己的朋友,“你应当知道,我一直认为酒精会麻痹我的大脑。”   “是的,”她拿起酒瓶,“过量的酒精进入血液,血管舒张,精神亢奋,酒精性肝硬化,急性胰腺炎——我能列举酒的一百种坏处,就像我能列举烟的一百种坏处一般。”   她拖长语调仿佛喟叹。   “但今天我想喝一点。”   瓶盖启开,发出“啵”的一声响。   尽管歇洛克拒绝了,但她仍旧给歇洛克斟了半杯酒,之后给自己满上一大杯。感谢她的乙醇脱氢酶充足,让她应对酒精还能算得上自如。   进入室内,有温暖的炉火和热腾腾的晚餐,两人也已熟悉,自然穿着相对随意。阿德莉亚以一种特别的角度凝视着对面的人,他穿着白衬衫,黑色的马甲,挂着金色的表链,是时兴的绅士们的惯常打扮,而不是她印象里小说写的褐色斗篷还有标志性的猎鹿帽。并且他的相貌是相当英俊的,阿德莉亚不得不承认,初识之时她就有额外多注意他的双眼,拥有一种很少见的、优美又温柔的颜色,可高耸的眉骨令它深邃,坚韧的品格令它散发光芒。   她不止一次注意他的眼睛,清晨时偶见的灰绿色,阴影之下又镀上了一层宝石般的蓝色,就好像罗蒙湖一般,天生有着深浅不一的颜色,当她凝神注目时,便能呈现出不同的意味。   她无法克制地想要与他交谈,可又无法说出口,她该如何说自己已经将“他的友人”这一身份作为继续行走的意义之一呢?尤其是这个友人身份又始于一个可笑又无聊的谎言?如果他知道——如果他当作不知道——如果他可以一辈子不知道——   多煎熬啊。   “你仿佛是在重新认识我。”歇洛克说到“认识”的“r”音之时,总能带出独特的颤音。   是的,我也重新认识到你说话的时候有时带着不急不徐的沉着,带着铿锵笃定的力量,有或者狡黠无赖的调侃。她心道。   她并不习惯于用大段大段的形容词去描述一个人,但或许是今晚她也有些紧张,又因为她自顾自喝下了第一口酒,她的思绪有些纷杂了。   收回视线,她的目光落在杯中金黄的、微微晃动的酒液上——她此刻的沉默无疑是反常的。   玻璃杯在她指掌之间旋了半圈,酒水堪堪要转出杯外,她突然举起杯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是的,庆祝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平安夜快乐,”歇洛克无奈,同样举起了杯子,“我先声明,我可不会陪你喝醉。”   作者有话说:   认识和reize都有r,所以俺们老福说的不是拼音!   这一段心理写得俺好爽!友情快点变质吧求你了,都快20w字了!   adr:他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福:她想让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我知道?   然后感谢各位宝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这篇文本来说是复健随心写没打算日更的,看着大家都是嗷嗷吃饭的宝我还是决定坚持日更了,为了不愧对大家俺攒吧攒吧努力每一章写长一点!你们想看长篇还是短一点?俺感觉这本的篇幅好像逐渐有些脱缰了(我本来打算20w完结的没想到20w还没表明心意我了个去)   老福你能不能开窍!啊!   感谢在2021-12-0622:52:39~2021-12-0717:4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宜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5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第59章   两个人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坐着谈论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圣诞夜的历史由来,圣经与耶稣,牧师或者神职人员的意义。   显然,两个无神论者在这些内容上还是很有共鸣的。   歇洛克发觉,自己的朋友尽管聊天没落下,但有时总会停顿一下,仿佛别有心事。他的朋友虽然平日不是嗜酒之人,但这天半瓶酒几乎都进了他的腹中。   酒足饭饱,阿德莉亚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十指交错,这个姿势让歇洛克仿佛看到了自己。   事实上,或许两个人呆在一起久了,动作之间都有些相仿。   阿德莉亚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猛地靠桌坐起,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歇洛克:“虽然我并不承认自己输了,但是不若你说说想问的问题?”   歇洛克默然,看着她酒杯空空,自己却如同小猫舔水没喝几口,难得也生出了一些不安的感觉。他有预感自己在某个分岔路口,若是行差踏错或许会走向自己并不愿意面对的结局。可理性分析不奏效的情况下……   尽管不喜欢酒精,他还是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后,为两人倒满。   阿德莉亚的眼神已然有一些迷离了,但若不是熟悉的人,恐怕看不出她喝了多少,又有多少醉意。   “那,干杯?”她举起杯子,唇边噙着少有的笑意。   “圣诞快乐。”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淡金色的酒有几滴溅了出来,两个人默契地一饮而尽,几乎是同时将杯子放在桌上。   “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歇洛克停了停,道。他的面庞爬上了一些粉色,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对酒精并不怎么耐受,更何况此番是烈酒直饮。   “这是你要提的问题吗?”阿德莉亚却反问。   歇洛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往常平静的碧绿湖面似乎泛起了一些水雾涟漪——她对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却又好像不堪承受。   他有时候想,他的朋友就像是巨石下压着的树苗,眼见着将要从裂缝中奋力长出,可又还脆弱着,时刻可能被摧折。   这或许是个好时机,但又或许不是,大侦探终究是放肆把理性让渡给直觉。   “我想问的是,”歇洛克同样手肘撑着扶手,十指相交抵,“我想问你和医生这一职业的——嗯,纠葛。”   说出来之后,他才恍惚在内心叹息道,就当是酒精冲昏了头脑罢。   阿德莉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她道,“纠葛这个词也很妙。”   她歪了歪头。   其实好微妙哦,两个人,点着烛火,围着壁炉吃晚餐,桌边还有女仆小姐精心挑选的花朵(虽然不是玫瑰),放在以前妥妥的是男女约会。对面恰恰还是一位天才级别的英俊男士,如果是以前……   她想了想,好像自己一直就没有恋爱这根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断情绝欲?   被自己的形容词逗乐的她忍笑忍到颤抖。或许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也还不错?   歇洛克有些不解,但他没有打断。   “或许你知道我想说的之后,就不会再有这个问题了,虽然这个问题信息量很大……”她努了努嘴,在酒精的嗾使之下,她说出了那句,“如果你知道我身上最大的谎言之后,或许你不会再将我当成你的朋友——所以你确信你要问的是这个?”   她是挂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笑容说的,表情温柔又敞亮。   ——即便歇洛克改变问题,问她那个谎言是什么,她也能够接受。   她将她所认为最重要的问题摆在了歇洛克面前,但歇洛克却似乎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我确信。”   这是歇洛克第一次听见阿德里安如此欢愉舒心的笑,并没有压着自己的声音,是完全放松不遮掩、放肆不压抑的,歇洛克也能听出他的嗓音其实并不如往常那般圆润,到了某一音阶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够连续。   阿德莉亚轻轻用指节蹭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她不知自己为何而笑。   或许就是命运让她走到此处吧,她想,如果她真的是华生的话,或许是因为她瞒住自己的身份瞒了一辈子也说不定?   不管是成为医生,放弃成为医生,死亡,重生,再次选择医生,再次放弃,又到此刻——她一直被命运推着走。   如果她的朋友是书中的主角,那她或许冥冥之中的命运便是如此?   “我以前想当外科医生,”她因为饮酒和大笑,嗓音比往常低沉沙哑许多,“因为体格比较瘦小,力量不太足,老师委婉劝了劝,我就放弃了——就,放弃的很容易。”   还因为性别,不过既然歇洛克拒绝了那个谎言的真相,她自然也不会说。   “我在没进入剑桥大学的医学院之前,曾跟同一名医生出诊,经常会有急症病人,”她的语气渐缓,或许是有些低落的,又或许没有,“我们通常优先处理急重症,但是你需要知道,有的病人看上去好好的,但他的生命体征来说已经很弱。”   “我勉强算是个实习生吧,但也能独立处理一般情况,我记得那天有一个痛得嗷嗷叫,但病情相对比较轻的病人,老师认为十分常规,我可以独自照料,”她的眼神渐渐失焦,“然后我的老师来,让我一起去看另一个病人,说可能有内脏出血,很可能休克。”   “那个危重病人来得晚,甚至还在自如地聊天,但我经验丰富的老师判断出如果再不进行处理,他或许会休克死亡,”那是车祸内脏出血的病人,她现在还记得,“所以我暂时放下了手上这个看上去痛得要死的病人,准备去同老师一起优先处理他。”   “那个腹痛的病人,”阿德莉亚停了一下,以停顿遮掩自己的哽咽,“在我和老师准备去安置那个或许会休克的病人的时候,撞开我,生生将——”   她又停了下来。   “在我面前生生将——”   她重新组织了语句,但她仍旧没能说完这句话。   但他明白。   方才明明笑的时候还笑出了泪花,此刻却好像眼睛已经干涸了一般,阿德莉亚想为自己倒点酒,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歇洛克沉默地为她倒了一杯水。   “后来场面太过混乱,尽管之后也有医生即使来支援,但——”她摇了摇头,“老师,还有那个病人,都……”   她喝了一口水。   “但后来,或许是我莽撞吧,又或许我确实也不知道该从事什么行业,我还是选择了医学院,”她叹了口气,“之后就是特雷根尼斯女士死亡的事件了,她是被别人谋杀的,从背后,毫无防备地捅了一刀,此后还被奸污了。”   “巧合的是我的身高与凶手相仿,甚至鞋码都相仿,”想起此事,阿德莉亚至今都有些无奈,“加上正好此前一天特雷根尼斯女士在那个诊所看过病,而我接待的时候听诊了一下,有病人指认我——猥亵了她,恰巧她是一名美丽的女士。”   “那个诊所并不是什么大诊所,离剑桥也有些距离,也不是什么有名的诊所,布拉德认为我出现在那里也肯定有蹊跷,”她又叹了口气,“我就稀里糊涂地入了监狱。”   “布拉德探长直接把事情捅到帕克教授那去了,帕克教授愿意出面担保我,但我拒绝了,我并不想让此事声张,我也不想告诉婶婶,”她耸了耸肩,“因为帕克教授的关系,也因为我塞了钱,当时的探长就出面说,毕竟是剑桥大学前途无量的学生之类的,尽量低调进行。所以后来布拉德被逼无奈只能跟我死磕,反复提审之后终于我拿了一项证据出来,他才放弃,然后也因为史密斯帮我斡旋了一番,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个中细节我就不再赘述了。”   “我只能说,可能是我不适合当医生吧,”她的嘴角提起笑了笑,眼睛却是冷漠的,“甚至即便我没有当医生,我还是被这样的事情冲击,我竟然第二次面临老师的死亡,同样是被病人,同样是……我……”   她的指尖划过脖颈,她有时怀疑自己以后也会这样死去。   “我有时候觉得这就是命运。”她以轻飘飘的命运一词做了总结。   可是明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告诉歇洛克,他的朋友一直没有认命。   歇洛克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敞开了窗户,冷风呼啸,瞬间卷走了屋里的暖气。   “要刮东风了,”他回头看向他的朋友,“这股风会很冷,很厉害。”   阿德莉亚心道,是的,我已经被吹得都没心情伤春悲秋了。   他致以一贯的沉着理智,却又带着戏剧般的咏叹:   “这种风在英国还从来没有刮过。   “这阵风刮来,我们好多人可能就会凋谢,但这依然是上帝的风。   “风暴过去后,更加纯洁、更加美好、更加强大的国土将屹立在阳光之下。”   阿德莉亚莫名地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但她确又想不起出处。   或许出处本就是《福尔摩斯》吧,她无声地笑了。   “我若是再次违逆命运的安排,恐怕也太无可救药了些。”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将之揭过。   “理想主义者本就是无可救药的。”他很快回答,语气又轻又坚定。   阿德莉亚沉默许久:“我可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   歇洛克转身,把窗合上,半靠着窗户,并不揭穿他的朋友:“或许吧,或许,我说的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东风颂,出自福尔摩斯探案集,adr你的直觉是对的!   理想主义者本就是无可救药的。这句话出自尼采。我第一次听到是陶勇教授说的,特地记录了下来找了一下出处,非常喜欢这句话,嘿嘿。   老福其实猜到adr是妹了!但他莫得证据!如果没有确证他就可以拒绝承认,以往常的方式继续相处,所以他没有找证据,也没有找女主确认。   这就是老福的直觉(确定不是作者的恶趣味吗?   我当时问基友说你猜老福会用这个赌注提什么问题,我基友说是“你愿意嫁给我吗”,哈哈哈。老福浪费机会咯。   然后虽然数量少但渐渐有新朋友来诶!开心!感谢在2021-12-0717:42:54~2021-12-0823:1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时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宜3个;波洛的性感大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仙女啊、拉文克劳玛丽、月见10瓶;倒霉孩子8瓶;懒懒小羊毛、小问号5瓶;时间的旅者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第60章   阿德莉亚后来又让茱迪小姐送了两瓶酒。   她酒量很好,从未喝醉,但或许这天晚上她就是在追求喝醉的感觉,完全不顾及那都是烈酒,喝水般玩命往口中送。察觉这一点的歇洛克可就没有陪她一起喝了,只是喝着茶水陪她。   大概是宾果游戏没玩够,两个人又开始互相提问回答。   最开始是冷知识,反应慢了些的阿德莉亚输了也不愿意接受嘲笑,干脆利落地扔了一便士过去。   但她还是被嘲笑了。   “你也太小气了些。”歇洛克笑道。   阿德莉亚充耳不闻,继续提问。   可问着问着,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阿德莉亚:“哭的最伤心的一次是因为什么?”   歇洛克沉默地把硬币扔回去拒绝回答,于是收获一个得意的朋友。他惯常问了个知识问答,得到答案后他的朋友却开始得寸进尺——   “最讨厌的人是谁?”她问。   喝醉了的你倒是挺烦人的,他心想,最终还是谦让地把硬币扔给她表示认输——就让着她找回场子吧,因为忘记初见日期而落败的耿耿于怀的小心眼的朋友。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又赢了的阿德莉亚开心地用奇怪的标准英音道,像是个得了糖果或者考试高分的小孩。   “你喝醉了,阿德里安。”歇洛克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就非得通过耍无赖的办法将那几枚可怜的硬币索回吗?”   阿德莉亚已经开始抱着酒瓶了:“我没醉,你要相信我体内代谢酒精的酶相当发达,哈,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十九世纪的伦敦不懂什么叫乙醇脱氢酶,她骄傲道。   歇洛克:有些被冒犯到,但是好像不生气,我跟醉鬼生什么气呢。   “那你把酒瓶放下。”   阿德莉亚果然听话放下,可下一秒又抱了起来,又喝了一口:“不行,不能让你喝酒,你那酒量我怕你睡错房间,我可是有洁癖的,你上次就睡错床了。”   救命,你可别说了,歇洛克无奈地心想。之后不抱什么希望地试图谈条件:“我承诺我今晚不再沾一滴酒,如果你把酒瓶放回去。”   出乎意料的,看上去不完全清醒的她想了想,几近乖顺地把酒瓶放了回去:“行吧,看在你是福尔摩斯的份上。”   他一时怔愣。   炉火渐渐地小了,歇洛克突然觉得自己明明也不是会照顾人的性格,为何同这位朋友呆着的时候,又要操心围巾,又要关心壁炉。   好吧,看在他是阿德里安的份上——他从座位上起身,弓身添了些柴火,壁炉的火又旺了起来。   身后他的朋友低低喟叹,在他耳中竟诡异的有了些嗔怪的语气:“我的喉口在燃烧,是因为火炉的温暖太盛了吗?”   歇洛克本拿着火钳,这会儿恨不得用火钳敲他脑袋:“不,是因为你喝的酒接近五十度,先生。”   连累他没喝几口,头都有些晕乎。   他没注意自己的语气虽是没好气的抱怨,但过分温柔了些。   小说里面的话,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呢?阿德莉亚迷蒙着,眼中倒映出侦探模糊的背影,与书中的那个重合,又好像不一样。她面前的侦探,好像就是她认识的侦探,而不是书上那个。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孤独的人呢,他应当孜孜不倦地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克服一项又一项困难,然后收获鲜花与赞美,事业友情。   她的眼睑渐渐有些沉重了。   如果有这样的人为伴,她是不是就可以不是那个顾影自怜的、失败的研究员,而是一名忠诚的朋友、坚定的医生呢?   ——是睡着了,还是醉倒了?   歇洛克回头的时候看见在炉火的影子下,友人的头柔软地低垂着,有些长了的额发散落下来,漆黑之间又显出洁白饱满的额头。往常苍白的、微抿的嘴唇被酒精润泽,诱引出殷红的艳态。   他的呼吸很浅,甚至堪称细弱,比不起火焰跳动的哔啵声,歇洛克甚至看不见呼吸的起伏,恍若画面静止。   阿德里安似乎能使身边的一切静止、停顿。   “阿德里安,回房间里睡去。”   歇洛克低声呼唤他的朋友。   阿德莉亚猛然从睡意中惊醒,睁大了眼睛——歇洛克的脸离她如此之近,她几乎要被吓到停止呼吸。但当她看清那是谁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地放松了戒备,甚至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她如同绿叶上的一滴露水晶莹,又像春风吹开的一朵蓓蕾,一道浅浅的声音也能惹起一丝晃动。她被吓到屏住呼吸的样子又有些过于可爱,潋滟的碧绿色双眼色调变化不定,令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接近于心软的情绪。   “注意距离,先生,”她笑完之后又绷住了标签,说话带着一点娇慢,胡乱地揉了揉眼睛,“我困了,晚安。”   说罢,她也懒得管自己的外套又或者餐桌上的一切,也不等回应,步履平稳地往楼上走去。   看上去一切都好,但歇洛克从朋友雾蒙蒙的眼神中判断对方并不清醒,并不放心他独自一人上楼,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两步距离。   贝克街的楼梯有多少阶?阿德莉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在心里默数。   直到最后一步。   “小心!”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一脚踢到了台阶后仰摔倒,她身后的朋友就已经接住她了。   阿德莉亚这才睁开眼,唔,数错台阶了,嗯?歇洛克的脸怎么又挨得这么近?   “你力气再大一点,我就可以被弹回我的房间了,”她耿直道,“你太硬了,咯得我背疼。”   她伸出右手,想扶他的肩膀,错焦的视线导致她触摸到他关切的脸,她微微睁大眼,像个拿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碰了碰他的颧骨又摸了摸鼻尖,轻轻地“欸”了一声。   “你不讨厌这样吗?”她困惑道。   是有些痒的,他在心里回答。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离别人太近会觉得有一点点别扭。”   仿佛自说自话般,她这次扶到了他的肩膀,借着他的力站好之后,总算平稳走完了最后三级台阶,回头又有些不解地问他:“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怎么会?”他听见自己不受控的回答。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快乐又天真的笑:“那太好了,我可以睡觉了。”   然后一步一步地,仿佛无事发生的,慢悠悠晃回了房间门口,又回头道:“晚安。”   顾虑不了太多莫可名状的情绪,歇洛克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阿德里安至少记得房间在哪。可还没等他这一口气完全吐完呢,又听到房间里砰的一声响。   来不及思考更多,歇洛克猛地推开房间门。   他的朋友一脸懵地坐在地上,因为疼痛露出了些不满的表情,听到门打开之后抬头看向自己:“进门前要先敲门。”   歇洛克简直有些崩溃了,但他终于是纵容了朋友的小毛病,顺着道:“如果你没摔倒的话,我本不打算进来的。”   阿德莉亚揉了揉自己疼得要命的尾椎:“我是被你吓得。”   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尽管心里恶狠狠地腹诽了自己这位难得不靠谱的朋友,歇洛克终究再次纵容了她,走到床边扶了一把,只是他的动作简直比第一次认识时还要克制。   “看在你主动搀扶的份上,我原谅你了,福尔摩斯,”阿德莉亚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粗糙地拽了把被子盖在腹部,安详地闭上眼睛,“帮我把门关上,侦探,晚安。”   歇洛克无法说清自己是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失去了耐心,还是对她。他简直粗暴地把被子将阿德里安彻底蒙住,没好气道:“晚安。”   可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朋友似乎根本没有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的意思。   ——我这是为了明天不被指控谋杀。   他又折返,将被子拉下来,至少让朋友不至于窒息而亡。   “可真有你的。”他咕哝道。   啊,这个角度来看,阿德里安的脸还真是有些圆乎乎的。   鬼使神差的,歇洛克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脸。   明天再嘲笑他,最近心情太好吃胖了不少。   “别弄我,”她伸手要将他的手拍掉,可或许是酒后身体多少有些绵软,没有什么力度,只是轻轻地搭了上去,“记得……圣诞礼物。”   歇洛克失笑,这名洁癖的朋友还不是没有洗漱就醉醺醺地往床上倒?但今天就这样吧。他忽略她柔软的手贴着他的手背的奇妙触感,将朋友的手塞回被窝,将蜡烛熄灭,终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转身之前,他在黑暗中凝视了数秒她柔和的侧影。   夜与星光从她的窗台流泻而入,温热的血液在他体内流淌,怂恿心脏加快跳动,供给更多的血液去大脑,令他记住今夜的一切。   或许我今天也喝醉了,他想。   第二天是圣诞节,即便是偏远的海湾也难免多了几分节日的氛围。歇洛克最近同阿德莉亚游逛的时候,无意间激起了几分对科尼什语的兴趣,正巧他从房屋原主家里获取了几本相关的书籍,便吃着早餐看著书。   他来到此处之后,旅行游逛等种种安排均由阿德里安负责,他只负责听话,而这样的安排在经历混乱又缓慢的一夜后,好像又多了不同寻常的色彩。   他的朋友生生睡到了十点半才姗姗来迟。   “你倒是挺能睡的,”歇洛克抬眼看她,“早餐都热三回了。”   “早安,福尔摩斯,昨天是你把我拖回房间的吗?我记得我睡着了,”她调了调自己的领口,“圣诞快乐。”   她的精神状态显然还不错,和往常醒来之后仍旧疲惫的模样截然不同。但她好像又完全忘记了昨天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显得再自然不过。   “嗯,”他生硬地回答,嘴角常规工作般弯了弯,决定暂时将那些纠结留给自己,“圣诞快乐。”   阿德莉亚摸了摸盘子,早餐还未完全冷却,便也不再麻烦女仆:“可惜你没有带上小提琴,这样的节日或许适合有一些乐曲。”   “你不能总指望着我演奏,”歇洛克的语气好像比往常冷漠,“我可不是专业小提琴手。”   “我得珍惜这段时光,好好使唤使唤你。”阿德莉亚却没觉察,仍旧理直气壮。   等她写完《血字的研究》,侦探声名大噪了,她哪还使唤的动大侦探?   歇洛克隐约察觉到她话语里还有别的意思,但他确信对方睡着后将昨夜种种完全忘却,也只能叹了口气道:“我都为你拉了不少琴曲,但我从未见过你的音乐素养有丝毫的长进。”   “可能因为我没有艺术家外婆吧,”阿德莉亚歪头想了想,“没事,现在我至少能区分莫扎特和肖邦了。”   “我的天哪,”歇洛克终于将心思全部放到聊天之中,夸张地感叹,“我从未听闻有人将此当作成就。”   “那你现在见到了,”阿德莉亚不以为耻,“你不也记不住日心说吗?”   “我是主动舍弃这一部分知识的,这不代表我缺乏常识,先生,”歇洛克再三强调,“但你不能总是兴致勃勃地要求我演奏之后不知道我演奏的是什么。”   “我要真想研究那个我就去听音乐会了。”   “那待到回伦敦之后,你可得陪同我去听萨拉萨蒂的演奏会。”他趁机提了条件。   “啊——”阿德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狡黠地笑了,“好的,这便是你的圣诞礼物。”   歇洛克这下觉得自己亏了,眉头一挑:“我实在是未曾想你竟偷懒到这种地步。”   阿德莉亚放下餐具,好整以暇道:“‘帕格尼尼再世’,我再怎么对音乐不敏感,我多少还是听过他的名声,更何况你以前还邀请过我。”   歇洛克愣了愣。   “他的票可不好买,”阿德莉亚有些得意,“不过我通过威科姆教授拿到了两张贵宾票,我想你一定愿意在一月六日回到伦敦听他的演奏。”   作者有话说:   歇洛克:她是渣女,她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歇洛克:但是她邀请我去音乐会诶,她就是想陪我(x)   以及蠢作者:推感情线靠假酒   ps,adr断片了   这种感情细节满满的章节,俺就不说太多话来烦人了,今天你们负责说-v-   感谢在2021-12-0823:12:23~2021-12-0916:0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木深20瓶;时间的旅者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第61章   布兰达那位与家庭有些矛盾的哥哥莫蒂默,租住在当地牧师朗德黑先生家中,在来到科尼什半岛之前,布兰达就告诉过阿德莉亚若是对考古有兴趣,可以去拜访这位朗德黑先生。正巧临了圣诞节,阿德莉亚同歇洛克打算下午去拜访。   两人赶到信上所写的牧师住宅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正是莫蒂默,一位满面愁容的绅士。   “康沃尔这一带有零星的村庄,在圣诞这样的重要节日,即便人员稀疏,大家也总是要想办法聚集在教堂,唱诗或者演出剧目,”莫蒂默告诉他们,“朗德黑先生作为教区唯一的牧师,自然已经到教堂了。”   他个子不高,瘦瘦黑黑的,似乎是回避他们的眼神。   “看来圣诞节的时候,教堂会很热闹。”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歇洛克,她直接朋友对此类庆典不感兴趣。   “是的,有许多家庭会聚集在那里,又或者没有家庭的单身汉也愿意去,无处可去的人都可以去。”莫蒂默没注意到阿德莉亚的犹豫,只刻板地回答,语序也有些颠三倒四的。   “你看上去不太好。”歇洛克有点不想搭理仿佛没事人的朋友,刻意回避了她的眼神,直截了当地回复莫蒂默。   莫蒂默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打起精神回答:“不不不,抱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收拾什么东西,我答应今天回家同家人一起过圣诞——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收拾。”   阿德莉亚没注意到朋友的别扭,挑了挑眉,看来布兰达的沟通奏效,这位和家里闹了矛盾的先生终于准备回家。话说起来,他看上去与乔治或者欧文并不太相似。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接着打扰莫蒂默的打算:“那么,福尔摩斯,或许我们得改道去教堂?”   歇洛克似乎觉出了什么异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莫蒂默:“是的,我们还是不耽误特雷根尼斯先生出发了,家庭聚会总令人迫不及待。”   他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鞋跟:“毕竟家庭是疗愈伤口的港湾。”   两人相携再次坐上马车,阿德莉亚这才有空问他:“我倒是不知道你对家庭还有此般见解。”   “我可不是凭空出生的,”歇洛克被阿德莉亚奇怪的问话几乎逗得发笑,“我自然也从我的家庭里受益良多。”   阿德莉亚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提自己对“福尔摩斯”这一形象的刻板印象:“我以为大侦探着迷于谜题与犯罪,无需家庭支持,无需感情抚慰,无需——”   “停,你是最近看了什么小说?”歇洛克这次真的用手杖敲了阿德莉亚的帽子,他的动作不重,更偏向于狎昵的玩笑。   “唔,这是我给你想的小说人物设定。”她回瞪了一眼,告诫他不许再真的敲上来。   “我以为某人承诺的是传记?”他将她骄矜的小表情收藏入眼中,不软不硬地调侃了一句。   “谁知道呢,”阿德莉亚两眼望天,清了清嗓子,“毕竟我的文笔总遭到侦探的嫌弃,或许不小心把侦探写成三流爱情小说的男主角也说不定。”   “……那么希望单身汉赫德森先生能有一些感情上的体悟,足以支撑他写一本爱情小说。”提到此处,他更有些心烦意乱。   “因为没有,所以是三流爱情小说。”阿德莉亚机敏地反击。   往常对周围人情绪敏感的阿德莉亚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朋友的异常,或许是太放松了,真正将对方当成自己舒适范围内的朋友,她说话的语气总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也少了些小心翼翼。   她自顾自地在心里乐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看来你不介意当爱情小说的主人公?”   “我很介意,”歇洛克面无表情,“介意到开始挖苦你了。”   阿德莉亚忍不住畅然大笑。   歇洛克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室友有那么一些——不,非常非常烦人,因为这一路上,不管发生了什么在聊什么,他的朋友都会莫名其妙神秘兮兮地笑起来,等他不悦的时候又摆摆手说“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见鬼的“开心的事情”!   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嘲笑朋友多么无聊的你,嘴角似乎也一直没放下呢。   教堂看上去十分古老,门口的台阶覆盖着暗绿色的青苔,此刻灯火通明,不少人进进出出,见到陌生来客也不吝友好的笑容。歇洛克事实上对这样的仪式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愿意出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也没有更有趣的工作。阿德莉亚熟稔地开始社交的时候,他只漠然地用他无机质的眸子观察着建筑的细节。   ——它看上去时常被人们遗忘,可又容纳了满室的烟火。   阿德莉亚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朗德黑,那是一位和蔼的中年男士,有着圆敦的身材和纯朴的笑容,他高兴地拉着阿德莉亚的手将她直接介绍给了旁边的村民,称呼她为来自伦敦的医生。   而看上去,阿德莉亚没有排斥这个称呼。   “还有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恐怕比我寡言一些,”阿德莉亚的声音将歇洛克拉入了人群,“他目前是一名咨询侦探。”   他挺喜欢咨询侦探这个名称,不过倒也不用如此融入环境。   算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   朗德黑先生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安排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他们两并肩坐着,一同唱了圣歌,看摇摇摆摆如同鸭子的小朋友排队跳着可爱的舞蹈,还有逻辑上狗屁不通却逗人发笑的圣诞剧场。   “阿德里安,我收回你完全不在意音乐素养的话。”   “嗯?”   “人生来都有不完美之处。”   “先生,你想说我跑调的话,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这场盛会直至十点半才结束,阿德莉亚和歇洛克慢悠悠地走在最后,等待朗德黑先生将教堂的大门锁上。   灯光熄灭之后,外面显得漆黑。阿德莉亚抬头看,天上没有星星,乌云覆盖。   “实在抱歉没能够好好招待你们,今天实在太忙了,”这位牧师十分爽朗,提着手灯照着前路,“希望你们今晚玩得开心。”   阿德莉亚温声回答:“事实上,确实是一场盛会了。”   “我听特雷根尼斯女士说,您似乎有些心结——”   阿德莉亚看了一眼歇洛克,然后她发现对方也恰巧关注着自己,尽管在黑夜中不甚分明。   有那么一瞬间不为人知的沉默,她微微弯了弯眼睛:“不用担心,我想我应该已经走出来了。”   他们本来预备将这位年长的牧师送回住宅,就返回他们的别墅,可在路上却遇见了神思不属的莫蒂默·特雷根尼斯。   “特雷根尼斯?”朗德黑先生一眼认出了他的租客兼朋友。   莫蒂默似乎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朗德黑在叫自己,他回过头来,表情在黑夜中晦暗不明:“啊,朗德黑先生。”   都不需要发动歇洛克的演绎能力,阿德莉亚都知道他定是神思不属,并且一定与圣诞的晚餐有关,大概率是家庭矛盾。   “你不是回家——”   “或许他们不欢迎我留下,”莫蒂默生硬道,便直直地进入了屋子里,“即便他们见到了怖人的东西,他们也也不会为了在黑夜中独行的我担忧。”   歇洛克很显然是感兴趣起来了,但莫蒂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好吧,就那么一个“怖人”就能勾起歇洛克的兴趣。尽管有点无奈觉得并不会发生什么,阿德莉亚考虑到自己的朋友已经迁就自己许多了,她也不介意陪着侦探扑个空。   她重新拿回了谈话的节奏,并得体地向牧师先生告别。   “你最好是不要告诉我目的地是特里丹尼克瓦萨。”   她的最后一个词正好与歇洛克的声音重叠。   “车夫,去特里丹尼克瓦萨!”   只要给足了钱,哪怕是半夜十二点,车夫也会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去。   “虽然我没有拒绝你的不合理要求,但我确实觉得你有些大惊小怪,”阿德莉亚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天色毕竟黑了,有些害怕多疑我认为不难解释。”   “噢,我的天哪,你总不是在心疼车费吧?”歇洛克的语速加快,带着挖苦的语调,“我总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从来不对他人的家庭矛盾感兴趣。”   “毫无疑问,阿德里安,”他道,“实话说,我不确定,或许可能最后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阿德莉亚不置可否,只在心里盘算若是无事发生,她该如何同特雷根尼斯一家解释为何她要同朋友在圣诞的夜晚冒昧造访。   “但你知道的,这个半岛总给我以阴暗而不详的感觉,我的神经在这样的氛围下很难不被触动。”   阿德莉亚能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尽管这听起来有一些傻,但她决定盲从这位侦探的直觉而不说任何扫兴的话。   白天的时候,这幢灰色的方方正正的小别墅明亮又可爱;夜晚却为它蒙上了一层不安宁的色调,茵绿的草都染上几分惨色。远远的,他们能看见起居室的灯光仍然是亮着的,这多少给人抚慰的感觉,仿佛驱散了只在深夜出现的恶鬼。   “阿德里安,看见了吗——这不对劲,他们不对劲。”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他们突然看清了窗内的情形——   那是三张无比惊恐、扭曲的面庞。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夜班,被无理取闹的病人说了很难听的脏话,深夜emo,最无奈的是旁边的病人还在拼命拱火,然后家属,表面配合,过了半小时打电话给病人一起骂医生。护士后来跑来安慰我说没事,好像被气得有点发抖了。这一章稍微有些潦草。之前写的实在没心情修改了,抱歉。周末愉快。感谢在2021-12-0916:01:51~2021-12-1021: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难醒、小咚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第62章   “停下!”   歇洛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喝住了车夫,粗鲁地推开车门飞速地一跃,阿德莉亚也不敢耽误紧随其后。   “你在这里等着!”她只来得及最后招呼了一声车夫。   阿德莉亚直奔门而去:“波特夫人、波特夫人!”   歇洛克同时用手杖急促地敲着窗户以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噢,我的天哪发生什么事情了——”波特夫人还穿着睡衣,不明所以地刚打开门便被这位绅士一把推开,“是赫德森先生?”   紧接着歇洛克几个大踏步同样冲了进去,像风一样只留下一句“借过”。   会客室正是他们那天玩问答游戏的小房间,阿德莉亚推开房门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麝香味,并感觉到有些头晕,她看炉火烧得旺盛而门窗紧闭第一反应是一氧化碳中毒,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三人为何惊恐便喊道:“福尔摩斯,屏住呼吸——把窗户打开!”   她直接大踏步走到离壁炉最近的乔治旁边确认他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紧急,又或者她也屏住了呼吸,她有些缺氧,有些目眩。   歇洛克进屋之后只感觉热意扑面,不作犹豫地把大衣帽子往地上一扔就大踏步去将窗户打开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继续屏息扭身走到最近的欧文旁边。   “欧文——欧文?”歇洛克试图喊醒欧文。   欧文的脸涨得通红,眼镜歪斜地快要挂不住,双拳紧紧地顶着颧骨,口吐白沫,眼珠都在颤动。   那是求救的眼神。   离窗户最近的布兰达像是着了魔一般念诵着:“夜莺在山谷下歌唱……”   “福尔摩斯,把壁炉的火灭了,然后把他们背出去,”开了窗之后阿德莉亚稍稍放松,至少敢呼吸了,她简洁地发号施令,就近走到了布兰达旁边触摸她的颈动脉,“他们交给我。”   “我——我的天!”波特太太紧跟着来到起居室,看到眼前的场景简直不可置信,几乎要晕倒过去。   乔治坐在最靠近壁炉的地方,失去了动静。   歇洛克几乎第一时间信任了医生的判断,毫不犹豫地先做这件看上去有些蠢的事情,将欧文背出了房间。而医生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命令:“波特太太,请拿几根棍子来。”   几乎是在瞬间,阿德莉亚找回了在急诊室时的肌肉记忆,她判断出最严重的应当是乔治,率先去评估了他的生命体征,尽管体温似乎还热,但呼吸心跳动脉搏动已经丧失。紧接着,她将口吐白沫的欧文从椅子上拽下来令他侧躺,她等不及波特太太了,直接接过拿了根木柴往他嘴里一塞,避免他咬舌。   “空气不能对流,还是得都到屋外,”阿德莉亚感觉到屋子里仍旧有股闷气,头有点沉沉的,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她不作犹豫,直接背起了布兰达,刚走到门口还撞上了拿东西的波特太太。   “会感冒的——”   “或者会死掉!”阿德莉亚吼了回去。   歇洛克又回来屏住呼吸要将乔治背到屋外,但看阿德莉亚背布兰达有些吃力的样子,转而帮她将布兰达背在自己背上。   还有什么方法?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方法?她和歇洛克把布兰达放到地上令她平躺,头偏向一侧,又对欧文做了同样的事情。冷汗从她额角低落,而天空中响起一道雷鸣。   “我去把乔治——”   “没什么意义了,”阿德莉亚的话听起来有些冷血,“就在壁炉旁边体温都下去了,超出了任何医疗措施的时间窗。”   “该死。”她咬牙恨道。   没有心肺复苏,没有抗癫痫药,更不用说各种检查,她甚至分辨不出来他们的病因。   冷静——她告诉自己,冷静,能做到的尽量做到,急诊的一般处理措施还有什么?   一直头一点一点的欧文突然停了下来。阿德莉亚再一次确认他的颈动脉,搏动也已停止。   去他妈的,老子就要胸外按压。   她一股无名火起。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胸外按压,她不做犹豫地解开了他的衣扣快速衡量了胸骨中下段的位置,就像她以前在抢救室一样,跪在地上,掌根贴准定位,双手重叠十指相扣手臂伸直。   节奏、深度、频次,她烂熟于心,她本以为她会忘,但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那些反复练习过的东西,早就刻入骨髓。   三十次后,阿德莉亚停了下来。   歇洛克沉默着接过了这项工作。   “深度力度按我刚才的来,要是肋骨按断了恐怕也没得救,”阿德莉亚喘着气道,看着歇洛克做了几个勉强相似的动作后又出声提醒了几个细节,“三十下之后休息一下。”   按压和人工呼吸的比例应该是30:2,但她去世之前就已经简化流程可以考虑不做人工呼吸了,阿德莉亚决定用这个时间照看一下布兰达。   布兰达的面容仍旧是惊恐的,但似乎比在室内的时候好了一些,阿德莉亚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虽然细弱,但倒也没有不齐,她犹豫了一下,将布兰达翻了个身,她的耳朵贴上了布兰达的后背。   心跳好像也是正常的,心率正常,心律大致也是整齐的,并没有听到奇怪的杂音。阿德莉亚的大脑好像被黑雾蒙住,有一些飘飘忽忽的感觉,甚至有一些不好的记忆——以前在工作中被训斥到狗血淋头的时分,失魂落魄被卡车撞倒痛到失语的时刻,老师的死亡……   她强迫自己不被回忆左右,可抬起头看见歇洛克时,明明他在欧文身边按压,她却好像看见他张口说“我不需要你”。   怎么会这样……   她的面色恐怕不比布兰达好,却又强制自己面对眼前的一切,理性失去掌控权,她对布兰达没有什么更多干预的方法了,无法思考的时候就只能做一些机械的重复,索性又去接替歇洛克的工作。   歇洛克做了两轮按压,阿德莉亚侧头看了一眼胸廓起伏,又摸了摸颈动脉搏动,仍旧一无所获,她惨白着脸,决定继续。   波特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发生什么了?”   “立刻、叫、警察!”歇洛克毫不客气,他的表情也不算好。   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车夫立刻说:“我去,我现在去。”   然后他为了快捷,翻身下马把车解开之后,骑着马哒哒地跑了。   波特夫人红着眼睛站在旁边,颤抖着学着两位先生的动作摸欧文的动脉,几乎是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歇洛克并不知道阿德莉亚这些奇怪动作的含义,但他似乎领会到了什么,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与她交替。在做到第七个交替的时候,阿德莉亚不抱希望地检查了他的颈动脉,却在下一秒猛然睁大眼睛看向歇洛克。   歇洛克愣了愣,同样伸手触摸他的另一侧颈动脉。   “这是奇迹。”   阿德莉亚双腿一软,任由自己向后躺在地上,努力平复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   “快起来,把他们搬回房间里去,”歇洛克笑着朝她伸手,“一会儿该下雨了。”   阿德莉亚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已经动弹不得了。”   但她还是握住了歇洛克的手,由着他把自己拉起来。   歇洛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朋友冷汗淋漓,整个人都有些虚软,几乎他松手的时候就要跌倒。   “我真的不行,我坐会儿就好,”阿德莉亚的嘴唇苍白失色,“你先把他们带进去。”   歇洛克目露担忧地看她,她狼狈地又躺下,面容惨淡,仿佛生命力急遽地从她身体里流失了。歇洛克摸了摸她的前额,又冷又湿:“我先把你——”   “你先把他们带进去,我一个人呆会!”她的情绪好像突然就到了失控的边缘,可吼完之后突然就稍微收回掌控力,“对不起……我得躺会儿,我一会儿就能好起来。”   歇洛克定定地又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先背起了欧文,让波特夫人把布兰达搀扶进去。   “波特太太,还请你带我们去到他们的房间吧,我想,起居室恐怕是不太合适的。”歇洛克嘱咐道。   不一会儿他复又回来,他的朋友换了个姿势团在草地上,像是被黑暗侵蚀的影子,她的手掌紧紧地盖着眼睛,凝神看似乎还有细碎的颤抖。   “阿德里安?”他握住她的手腕试图止住她的颤抖并呼唤她。   “我没事,”她的语气有些虚弱,“我就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你让我缓缓——我不会拖累你的。”   她的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就连歇洛克差点都没捕捉到。   歇洛克眼里的她根本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刚刚创造奇迹的医生似乎被噩梦纠缠,他试图同样将人背回房间,但她浑身紧绷根本不愿配合,他一咬牙索性将人抱了起来。   五英尺接近六英尺的身材,但是很轻,甚至有些瘦小,歇洛克甚至不觉得比抱先令费力些。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提及拖累,但他就像是不经意地说:“你在我旁边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她的双手仍然死死地捂着眼睛,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不敢看什么,说话的声音还没完全稳下来,又在强迫自己以理性分析:“我觉得是空气出了问题。”   “嗯,”他沉稳地应声,“我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555555要抱抱!   月色三分姑娘猜对啦~就是魔鬼足,但是做了一些调整改动orz   阿德莉亚的噩梦之一是被拆穿身份后被当成老福的累赘,于是拼命维持自己的冷静想有所作用。老福都能get到的。感谢在2021-12-1021:53:06~2021-12-1122: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小羊毛10瓶;小西瓜7瓶;茶叶蛋儿3瓶;披着凉皮的米线、入梦难醒、小咚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第63章   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歇洛克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才将阿德莉亚放下,他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起居室,等阿德莉亚缓过来决定再去看看的时候,他已经搜查一会儿了。   面容狰狞的乔治和从容不迫的他构成一幅对比鲜明的画面。   阿德莉亚再次确认乔治确实死亡后,默默退到门边,差点被歇洛克一进屋就扔在地上的衣服绊了一跤。在这不合宜的时刻产生了无奈想笑的感觉,她把衣服和帽子捡起来抱在手上,靠着门边,观察歇洛克的举动。   侦探先生似乎有奇特的走路方式,不管是动作还是路径都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进行,他似乎是循着某种踪迹,走到了壁炉旁,又踱到了窗边,仔细审视窗户有无暴力破入的痕迹的时候,窗外的雨下了起来。   “见鬼。”他挨个又把窗户关上,避免雨水影响了现场。   旋即,他轻步后退,到乔治的身后,完全不避忌乔治已经死去,头近乎挨着乔治的头,似乎是以乔治的视角在观察什么,然后又走到了当时欧文的那个位置,同样观察了一番。   阿德莉亚看着他坐到了餐桌上的空座上。   不难判断,若是今天莫蒂默先生来了,应当是坐在那个位置,背对着窗户。   “你觉得他们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吗?”阿德莉亚的声音大概恢复了正常。   “我应当问你这个问题,医生,”歇洛克不耐烦地回答,“你明明有答案。”   “我没有。”   “你有!”他喝道。   阿德莉亚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的难受:“或许吧,但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术业有专攻,或许你应当去照顾那对晕倒的兄妹,”他的语气生硬,头脑风暴中的他恐怕没有心情去照顾谁的情绪,“发挥你的长处,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偏着头,看了一会儿,觉得关了窗之后屋里果然有些憋闷,捏了捏鼻梁。   啊,是的,他说得对。   可刚转身出门,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福尔摩斯,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头晕?”   歇洛克拿着放大镜,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不,我精神十足。”   阿德莉亚吸了吸鼻子,确定没有再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又看了看在壁炉旁边的侦探,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能这个点了,她有些困了吧。   这里的警察平时很少有工作,甚至连盗窃都没有,更多的是接近于调节矛盾之类的活计,在办案来说自然也显得有些生疏。   他们来之后找阿德莉亚和歇洛克做了一些笔录,对波特夫人进行了例行的询问,然后便断言一切都是魔鬼作祟,只要布兰达女士和欧文醒来,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歇洛克把头别到一边,不让警官看到自己不屑一顾的表情。   唯一能令歇洛克欣慰的是他们至少知道要把躲开此劫的莫蒂默唤来此处。   阿德莉亚照顾两位特雷根尼斯整整一夜,布兰达夜间还发了烧,没有更多治疗手段的阿德莉亚只能选择物理降温,并试图喂一些水给她。第二日晨她简直头疼欲裂,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陪着歇洛克听莫蒂默的笔录。   “我当时,是的,我和他们闹了一些不愉快,”莫蒂默低着头,畏缩地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身子,“我不敢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幸运的是,我逃脱了,但我似乎又没有逃脱。”   他的脸始终朝着角落,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悲伤地半垂着头。   “当时他们身体和精神的状态都很好,我们还在打牌,甚至还有了一些争吵,”他短暂地抬头看了一眼警察,还有坐在旁边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歇洛克,“但那都是小事,我说我还是回到牧师家吧,毕竟我担心牧师一个人过节日多少会有些孤单。”   他叹了一口气,脸别到一边,语气悲痛:“我简直没办法想想他们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惊恐的表情……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吓疯了。”   “我很遗憾。”警察用官方的腔调说话。   歇洛克用他灰色的眼睛锁住这名可怜人,左手五指舒展活动:“仔细想想,你认为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有什么东西足以惊吓到他们吗?”   尽管阿德莉亚有些心不在焉,但她总觉得歇洛克的话不对劲。   “我不太确定有没有关联,但是刚刚警员告诉我他们因惊恐而死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他不安地搓了搓手,眼睛总在回避视线。   歇洛克几乎是和善地笑着鼓励他说出来。   阿德莉亚看旁边的警员怒气已经要溢出了——他可不喜欢歇洛克抢风头——默默地为警员倒了一杯热茶。   “我不确定是什么,我当时是在背对着窗户的座位,”他犹疑道,“我和乔治坐在对面的位置,我们俩那一局是一边的。”   他咽了下口水。   “我见他突然越过我的肩膀向我背后看,我不确定是不是看向窗外,我想应该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坚定,“我回头看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除了路边的灌木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背后寒风阵阵令我不安,甚至觉得背后有阴影——这也是我提前离开的原因之一。”   歇洛克的食指轻轻点着下巴,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眼神。   “或许那便是魔鬼的迹象吧,”警员更加同情,“或许你也是幸运的。”   歇洛克的表情简直像是吃了过期的面包一样难看,甚至很明显地用不悦地眼风扫了一下那名傻乎乎的警员,但出于礼貌——也是为了不被赶出此处,他努力地忍耐住喷洒毒液的冲动,决定继续询问下去。   “我能问问你们的家庭矛盾起源于何吗?”歇洛克措辞很礼貌,语气却不容拒绝。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位先生苦笑道,“我们在家产相关的事情上有一些争执,但我想这一切都过去了。”   阿德莉亚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之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而那名傻乎乎的小警员好像也有点不在状态:“你们还有机会重归于好的,先生,我想特雷根尼斯女士和欧文·特雷根尼斯先生一定能挺过来。”   莫蒂默仍旧是愁容满面:“实在是借您吉言。”   后来歇洛克又拉着阿德莉亚去问了问波特夫人,或许因为他们将欧文从生死边缘拽了一把,波特夫人尽管悲伤,对他们却很是友善。   “我并没有打扰他们的家人团聚,”波特夫人的眼睛还挂着泪水,“大概只在九点多的时候为他们续了茶水,因为莫蒂默有些怕冷,我还添了柴火,本来他们的气氛似乎还不错,我还听见欧文调侃乔治好好管管布兰达。”   “然后莫蒂默就说,他要回家去,布兰达挽留他,他似乎不为所动,”波特夫人抹了抹眼角,“我问莫蒂默,我是否要为他准备房间,他却不看我。”   “后来欧文说了他几句,不愿意在家就不要勉强自己做出想要留下的样子,莫蒂默就生气地出了门,见鬼,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对莫蒂默显然是有些怨怼的。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忍耐地抽噎了一声,想到此刻紧闭双眼状况不佳的欧文和布兰达,老夫人又流泪了,“他们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表情——我可怜的孩子——”   她几近要晕倒过去。   阿德莉亚默默地开始掏手帕试图找些言辞安慰的时候,出乎她意料的是,歇洛克竟轻轻地搂住了这位善良可亲的老太太。   她默默地又把手帕收了回去,隐隐有些触动。   歇洛克以为自己的朋友会因为头脑昏沉提议提前回去,但是并没有。尽管状态不佳,他忠实的朋友阿德里安仍然尽职地跟在他身旁,甚至仍旧能够周到地分散小警员的注意力以便他搜集证据。   几乎是刚沾上回程的马车,阿德莉亚的眼睛就闭上了。   歇洛克精力充沛,甚至有些看不下去朋友的颓靡:“你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些,下次真该领你去拳赛场领略领略力量的美感。”   “我头疼,”阿德莉亚揉了揉太阳穴,“你是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完全没有,先生,”歇洛克皱了皱眉,“你的药带上了吗?”   “我总觉得不对,”阿德莉亚试图从脑海里抓出什么,但失败了,“这不是我往常那种……”   作为医生,她对于症状学的分析从来都是敏感的,从诱因到性质到持续时间等等,她能察觉出有所不同。以前常常是颞枕部的跳痛,情绪状态相关的典型的偏头痛,这次是胀痛,而且应该是额叶的位置,还伴有一些奇怪的活跃的思维。   歇洛克的关怀仅仅那一句,问完之后也不知道也没有听清阿德莉亚的回答,自顾自地沉浸到他的思考里去了。   阿德莉亚见状,亦安静下来闭目假寐不再打扰。   尽管是冬日,科尼什半岛的海风受阳光熏腾,带着春之将来的美妙触感。这里人迹稀少,荒凉又孕育生机。   类似的景色绵延不断,如真似假。   阿德莉亚就在颠簸中陷入梦境。   “你不适合当医生”;“你的心理素质还是差点意思”;“你的手抖成这样病人怎么相信你!”;“你对自己的话都不够信任,怎么说服病人呢?”……画面一转又变成老师和帕克教授在她面前死去的模样。她拽着自己的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正看见大侦探的侧脸,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境就变成了他在指责自己说谎。   直到梦境里的他明明是谴责的表情,却说出关怀的话,她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松解。   他说:“你在我身边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作者有话说:   老福对莫蒂默:说出你的故事(核善微笑   转身看adr:你在我身边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感谢在2021-12-1122:18:31~2021-12-1223:4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色三分10瓶;晚秋的rain3瓶;小咚咚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第64章   “昨天晚上不算太冷,不是吗?”陷入思考的歇洛克根本没看朋友已经睡着,自顾自问道。   他没有听到回答,但或许他本就不期待回答。   “怕冷的人,没有坐在壁炉旁边,而是窗边?”他低声念叨,“为什么莫蒂默一副斯人已逝的悲伤呢?”   医学上毕竟还没宣告死亡?   他的大脑正如飓风般思考着,每一句话并不连贯,中间停顿得很长,那只是他大量信息汇集后不小心逸出的只言片语。   最可笑的是,他的朋友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迷迷蒙蒙地接了一句:“他在说谎——他的每一个悲伤的表情……之余,都在观察我们的反应。”   “我需要的是证据,不是你的直觉,如果你只依靠莫名其妙的感情和直觉……”歇洛克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才发现身侧人已经睡着了,皱着眉头不甚安稳,甚至脸颊几番蹭到了自己的肩膀。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在和睡着的人说什么话?”   他无奈地往下稍微滑坐了一些,以让自己的朋友有些倚靠,也免得等他们的马车到达目的地时,可怜的阿德里安好不容易胖乎了些的脸颊彻底被撞到凹陷。   哈欠是会传染的,困意也是。   同样一宿未眠沉浸于谜题中的歇洛克难得困难当前却产生了困意,甚至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不太确定这种昏沉感是潜伏已久在他思维松懈时的偷袭,还是因为朋友感染而产生。他从另一侧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烟盒,叼在嘴里的时候才想起火柴在朋友口袋里。   算了。他想。   于是等车夫提示两位绅士已经抵达他们美丽的小别墅时,回头看见的是两个人头抵着头,睡得人事不知的模样。   回到别墅的阿德莉亚什么都不想管,闷着头就冲回房间睡觉去了,等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女仆茱迪说歇洛克出门去了。   这一天的阳光确实很好,睡到夕阳西斜的阿德莉亚有些遗憾地望着窗外。   对于自己的病人,阿德莉亚从来保持自己在急诊的习惯,一旦下班交由他人便不再关注后续,除非是疑难病例同事之间探讨病情。而这两个“病人”,阿德莉亚总有些困惑。以她的医学素养来说,很难相信真的会有健康人被活生生吓死这件事情,而且是一口气吓死两个,就算其中一人有一些器质性的基础疾病,两个人,好像也不太对。   案子她是想不明白了,她对着手头的便笺本发起呆,就是那个被歇洛克嫌弃鬼画符、她自己写完之后都可能记不起来的便笺本。   好久没画画了,然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时歇洛克在现场查证的模样,心念一动,笔就不由自主地画了起来。   她画得过于投入,以至于门推开之后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进门的除了歇洛克还有一名壮硕魁梧的男子,满布皱纹的脸上一对凶狠的眼睛、锋利的鹰钩鼻子都让他显得不同寻常。阿德莉亚迅速对上了布兰达给自己来信所说的那个人,非洲探险家,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忘了。   “你就是阿德里安·赫德森?”他的目光复杂,带着感激又好像有些敌意,“我是列昂·斯特戴尔。”   阿德莉亚试探地看了一眼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啊,我是,您这是?”   “你我之间可以不必隐瞒,我想特雷根尼斯应该和你说过我,”他用一种傲慢而笃定的语气说话,“我同特雷根尼斯一家相交匪浅。”   阿德莉亚微微眨了眨眼,确信布兰达没有告诉这位先生自己是女性的事情,这下她看着斯特戴尔的金色胡子都顺眼了起来:“啊,我是知道的。”   “我想知道的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深夜去往特雷根尼斯家?”   阿德莉亚有些摸不着头脑,总不会这个人怀疑自己深夜到访是要和布兰达做点什么?谁干这种事情要和朋友一起去啊,不玩这么大的好吗?   她有些莫名其妙,但考虑到布兰达的口碑,她想了想还是对布兰达女士的意中人友好一点:“特雷根尼斯一家邀请我们一起过圣诞,顺便见证莫蒂默和他们和好,但是我们觉得参与家事不合适就拒绝了。”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在牧师家无意见到莫蒂默有些魂不守舍,我们想着是不是发生什么了,我的朋友是个侦探,他对这些东西有比较强的直觉,我们就决定唐突地拜访了。”   斯特戴尔试图认真地从她脸上发现一些说谎的痕迹,但是他似乎没从这位医生脸上发现什么来。   歇洛克这才说了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想我和我的朋友没有什么可以瞒着你的事情,探险家。”   他用同样的傲慢语气回敬这位不太礼貌的先生。   “如果你真的关心特雷根尼斯女士,你应当去到特里丹尼克瓦萨,”歇洛克没有请这位不速之客坐下的意思,“而不是在此处胡乱指责一气——我允许你进来做客可没有让你质问我的朋友的意思。”   这位博士显得有些理亏,眉头死死地皱着,不发一言自己找了张阿德莉亚对面的椅子坐下,就身板来说他能抵过两个阿德莉亚,无疑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歇洛克显然也有些不悦,坐到了阿德莉亚旁边,形成鲜明的对峙局面。   “如果你放弃前往非洲只是为了质问此事,那么你大可以离开了,”歇洛克道,“但若你对此事有一些别的见解,我们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一番。”   “我想知道当晚的情况。”博士道。   在案件方面,阿德莉亚完全将主场交给歇洛克,而后者显然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警察目前的看法是,他是在极度惊恐之下猝死的,”歇洛克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现在欧文和布兰达仍旧不省人事,我们也只能期待他们好起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猎狮人的脸上闪现一抹沉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所以你是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不,我想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们谈的,”他显然不把伦敦来的蹩脚侦探放在眼里,“那么赫德森先生,你若是真医术高超,还烦请你多帮帮我的朋友们,十分感谢。”   他终于摘下帽子,露出他乱糟糟地可以窜上天花板的头发:“我会留在科尼什等他们的好消息。”   然后甚至不及告别,就把门关上了。   阿德莉亚的肩背终于得了空隙能够松弛一些:“你是在路上遇见他的?”   歇洛克没回答:“你在画什么?”   “我没有画画。”她下意识地说谎了——因为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画的是他。   “这样的谎言就没意思了,阿德里安,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歇洛克有些不耐烦。   算了,毕竟这是侦探,阿德莉亚把本子彻底合上压在肘下:“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在画什么。”   她坦诚得令歇洛克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复是好,不过好在特里丹尼克瓦萨的谜题才是他最在乎的,他目前根本就懒得计较:“所以你为什么知道这个人?”   话题跳得太快,但阿德莉亚很快反应过来:“布兰达写信的时候跟我提过他。”   歇洛克鹰隼般的眸子看向了他的朋友:“给你写信,提及特雷根尼斯家的朋友?”   阿德莉亚犹豫了下,尚未想好是否要透露些许,若是真同案件有关,或许她应该告诉他?   “不不不,你的态度已然让我明白了,”歇洛克食指竖于唇前,“我理解你需要保守秘密,不过布兰达女士应当不止告诉过你这件事情。”   他的眼神带着了然。   这回阿德莉亚表情复杂了,所以她这到底算不算泄密者?还是她该感谢歇洛克的体贴,令她没有真正泄密?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歇洛克点了点下巴,示意朋友过去。阿德莉亚无奈,便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便看见哭得满脸泪水的波特夫人。   “求求您,医生,求求您,再救救他吧,我——”她体力不支几乎要晕倒在阿德莉亚怀里,更遑论把话说完。   阿德莉亚眼疾手快接住了脆弱的波特夫人,而刚刚本来不想动弹的侦探也迅速过来帮忙扶了一把波特夫人,要将她带到沙发上休息一下。   “不,我只请求您去到特里丹尼克瓦萨,”她看上去虚弱得不得了,但手紧紧地攥着阿德莉亚地手腕,“欧文他,他……”   阿德莉亚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她担忧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即便是百年后的医疗环境,心肺复苏、呼吸机、除颤仪之下,强行急救回来的人能够真的完全活过来的都很少,更不用说简单的胸外按压了,能将欧文带回人间多活一日都算是神迹了。   将这位可怜的老太太拥在怀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歇洛克从自己的朋友脸上看出了答案,默不作声地回身去从橱柜里找白兰地。   “波特夫人,我很遗憾,”她低声道,“奇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更何况她算上来回的时间,欧文此刻体温恐怕都已经完全散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波特夫人痛哭失声。   她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亲自来到了这里。   歇洛克立刻明白了波特夫人的真正诉求:“我的朋友是因度假来此的,他现在恐怕也没有完全恢复健康。”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有点心力交瘁,那天晚上的事情又来搞我心态,索性啥也不想就写写文,这冰冷的世间只有老福还有些许温度。(以及因为老福聚在一起的大家)   俺已经放弃看数据了……不想让自己那么累……然后真的很感动大家给了好多营养液投了很多地雷,知道都怕我跑路,笑死,为了老福也为了小可爱我会继续写的,doge,只是最近心情有点丧想了一些刀子在犹豫要不要洒(咦图穷匕见这是?)   感谢在2021-12-1223:47:34~2021-12-1400: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桔唯一性、拉文克劳玛丽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第65章   波特夫人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但阿德莉亚立刻明白了,波特夫人的意思大概是想让自己去照料布兰达,或许是自己拉了欧文一把,波特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自己。   而歇洛克想法也非常明确:他明白波特夫人的目的,也知道如果有别的治疗方法的话,他相信阿德里安当下便会采取行动,将病人交给别的医生而自己离开恐怕也是他没有更多的方法。而他的朋友又因为各种医疗上的事故遭遇挫折,此刻他出面回旋恐怕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阿德里安的心理状态似乎刚有些起色,如果又——   “我明白您的意思,波特夫人,”阿德莉亚叹了口气,“但我恐怕我没有更多好的办法。”   “你行的,你一定能行的,”她的语气急促,“我没有办法了,我……”   一种深深的无措感席卷了阿德莉亚的内心,她无法救治人的病,也没办法拯救病的人。   她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恢复了歇洛克最初认识她的模样,厌倦又漠然,但那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你先回去,”她似乎在内心做了妥协,“告诉那个医生,需要一些纯盐,他应该有的,然后我记得乔治有一整套的设备?”   “蒸馏?是的。”   “然后拜托那个医生,多弄一些蒸馏水,然后把纯盐和蒸馏水按照一升水九克盐的配比——听明白了吗?”这里恐怕也没有高压蒸汽灭菌,只能尽所能吧,她的内心仍在摇摆不定,但所有的可以进行的处理方式不受控地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脑海,“以及,如果有氧气瓶的话,吸上氧气为更佳。”   波特夫人点了点头。   “这些都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再到。”   含着眼泪的波特夫人点了点头,跑了出去,阿德莉亚站在门边目送,海风温柔,她却遍体生寒。   “你在害怕。”歇洛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   “有一点点,”阿德莉亚将门关上,回过头看他,“在病因都不明确的情况下,我很难确定我做的是对的。”   歇洛克定定地看着她:“我推测是中毒。”   阿德莉亚瞪大了眼睛。   此番神态逗笑了歇洛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这下阿德莉亚有些赧然了:“我没见过这样的毒药,我本来倾向于致.幻.剂过量的,但是致.幻.剂就我所知表现成惊恐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可惜她并不是中毒专业的,没有办法很好地说出来。实际上让波特夫人准备生理盐水也只是赌博一般的举动,只能赌一把水化对布兰达有没有用了。   “你不能要求自己全知全能,我的朋友,我的好医生,”歇洛克的右手搭上了朋友的肩膀,带着对方往屋内走,“尽力而为,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未知。”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阿德莉亚低低地重复她跨入医学大门第一天就知道的话,“不管能不能奏效,对波特夫人也是一种安慰吧。”   她振作了精神:“我得上去准备一下我需要的工具,福尔摩斯,你打算同我一起还是你自己再琢磨琢磨案子?”   “我在想,或许我琢磨案子才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或许是的,至少你告诉我你怀疑他们都是中毒之后,给了我莫大的鼓舞。”阿德莉亚失笑,几步跨上了楼梯。   “等等,你似乎直接把我的推测当成答案了,”歇洛克突然喊住了她,“尽管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我——”   他的话未尽,而她已然心领神会。   “我也相信,”阿德莉亚回过头,打断了他的话,靠在栏杆上,眉目舒展地冲他笑,“那么,我们便各司其职?”   她的影子摇摇落在他眼中,他很难言明那一瞬间内心隐秘的起伏,他发现朋友碧绿的眼睛温柔又明亮,脊背瘦弱又笔直,就像他每天见到的那般。   “理应如此。”他的嘴角亦微微弯了弯。   阿德莉亚回到房间,把帕克教授的笔记本翻了出来,用她一贯的阅读速度翻了一遍,再次对应了一下自己脑海里的知识和当代的医疗水平,心里有了数之后,把之前帕克教授给她的工具包翻了出来。   这个包连歇洛克都不知道她带上了,想到这里,她的嘴角跑出来一丝笑意,但她浑然未觉。   带上包,带上笔记本,阿德莉亚出门的时候歇洛克没在客厅,阿德莉亚想了想,同女仆交代,希望他能在布兰达醒来之前带来答案,不然他的一身本领就没有了发挥的机会。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冒进了,毕竟她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起到作用,但话已出口,她也没有收回,便直接去往特里丹尼克瓦萨了。   晚餐时分,赫德森先生的那位朋友却一直没有下楼,茱迪女仆难免有些迟疑是否需要送上晚餐,加上她确实也记挂着赫德森先生托她传话,等到七点半都没听见传唤的茱迪没忍住敲了敲福尔摩斯先生的房间门。   “请进。”   低沉的声音从门中传来,这可真是个怪人,茱迪内心有些犯嘀咕,她单手托着晚餐,另一手打开了门,甫一开门,险些被呛到咳出来。   但她保持住了女仆的自我修养,强忍着咽喉的痒意:“您的晚餐,我放在桌上?”   他没有出声,仍保持着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目光没有焦点,只知道吸烟,而烟斗似乎已经没有新的烟雾产出了。在茱迪看来,他或许只是沉浸在烟草之中,又或者沉浸于一个机械的动作里。   怪人。茱迪想不到更多的形容,明明平时同赫德森先生一同散步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如此。她没收到回复,默默地将餐盘放在桌上。   本来打算就这么出门的,想了想又觉得不能祸祸了房子,转身把窗户开了一些,终于让她感觉清醒了一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对了,赫德森先生让我告诉您……”   那位先生的眼珠微微转动了,或许她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说,若是布兰达醒过来的话,您恐怕就没多少发挥余地了,务必抓紧时间。”她语气干瘪地复述。   歇洛克没有给予更多的回应,茱迪也自觉无趣地退出了房间。   歇洛克仍坐在沙发上,仿佛开门关门闯入的不是他的房间,他坐在屋内,又仿佛置身旷野,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拂,月亮的光影渐渐倾斜、向他伸展。   三个人,几乎同时发作,从房屋外的痕迹来看,他很难说是什么惊吓,如果真的是惊吓……他想起那天夜里多云、漆黑的样子,若是真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恐吓他们,至少也要离得很近的位置,但他没发现任何多余的足迹或者什么痕迹。   他站了起来,尽管是在自己的房间,但他眼前仿佛浮现了特雷根尼斯宅邸的模样。他在屋内安静地徘徊着,就像是演练某种步伐。   我需要再去看看。他心里产生了某种想法。   可到了次日,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迎来了惊慌失措的牧师。   “我确信我们是被魔鬼缠住了,先生!我没有办法孤身一人坐在我的房间里,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需要医生——”他激动、慌乱得语无伦次,紧紧地握着歇洛克的胳膊。   “稍等,”歇洛克将这位受惊的客人引至沙发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白兰地,“我想我是很愿意听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啊——要被朋友批评只会使用万能的白兰地了。   朗德黑先生面色苍白,饮下白兰地之后才渐渐活了过来一般。   “莫蒂默他——他也死去了,今天早上我发现的,我通知完警察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告诉您,侦探,”他指手画脚,“同特雷根尼斯一家别无二致,我简直不敢再看一眼他惊恐的表情,我本想拜托警员喊来赫德森先生,但是警察赶来时说没用了,体温都凉透了。”   歇洛克猛地站了起来,神色严峻:“我的朋友还在特里丹尼克瓦萨,我想我们都不便打扰他——你的马车能带上我吗?”   他边说,边穿上了大衣,匆匆同朗德黑一道离开。   他到之时,出乎意料的,阿德莉亚已经到了。   “你收到消息比我早些?”歇洛克同阿德莉亚打招呼。   “是啊,我甚至来得及考虑你没吃早饭,”阿德莉亚的眼神有些疲倦,显然昨夜亦没有好好休息,“我给你带了面包。”   “没工夫吃。”他道,显然是一心只扑在案件上了。   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见警察没注意到他们,小声凑到他耳边说话:“我拿布拉德探长的信骗了他们一把,他们允许你进入现场——但是别露馅。”   “干得好。”他同样小声赞许。   然后他很是潇洒地把外套、围巾一脱,这次倒是没随地扔,直接就扔给了阿德莉亚,双手撑在房间门口,往里看。   阿德莉亚也顺着他往房间里看:房间里的灯熄灭了,仿佛还留着袅袅余烟,使屋内多了某种阴沉的氛围。房间看上去整洁又空荡,阿德莉亚不难分析出对方和自己似乎有着相似的、时刻说走就走的心境。阿德莉亚已经看过死者的尸体并做了初步的检查了,可怜的莫蒂默先生本就黑瘦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四肢呈现痉挛过得模样,使他歪斜到甚至坐不稳椅子。   朗德黑先生说莫蒂默九点多就换上睡衣睡觉的,但他此刻身着常服,恐怕换过衣服,像是点了灯突然要出门的模样。   阿德莉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没睡好,又有些昏昏沉沉的头晕,但尚在容忍范围内,房间的窗户已经被仆人打开,偶尔送进来些清新的风,能让她好受一些。加之侦探的动作仿佛话剧一般颇具观赏性,她能短暂地遗忘头疼。   就像外科医生洗过手后习惯把手举在身前,歇洛克在观察地面的时候喜欢双手叉腰——位置还不全是腰,要高一点,用阿德莉亚朴素的描述方式就是腋中线第七肋左右的位置。他仿佛是在地面上找到了什么痕迹,弯着腰瞧着,脚步仿佛是在模仿什么,每一步迈得很大,但每一步又稍微停了停。他走到床边,似乎是谨慎地评估了什么,然后轻而易举地未沾到窗框地跨了出去。   牧师家的窗户同特雷根尼斯家的不太一样,特雷根尼斯家是那种小窗,很难相信有人能钻入钻出,牧师家的则是大窗。   走到窗外的草地上,他时而平时,时而抬起头来仰望楼上,食指似乎指着什么,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了回来,倾身翻过窗户。阿德莉亚想伸手扶一把都没来得及。   然后,他快步走到了莫蒂默旁边。   如同在特雷根尼斯宅一般,他并不忌讳距离死尸太近,甚至凑到他鼻尖,似乎是轻轻地嗅了嗅味道。   阿德莉亚:所以暂时将我眼睛闭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真的闭眼,她似乎比想象中接受度更良好一些。   她也凑过去看了看。   所以她也没错过侦探嘴边似有所得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支棱一点多写点(感觉推案子是为了更好的感情线?)就回馈一下朋友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我一滴也没有了)感谢在2021-12-1400:12:09~2021-12-1422:4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七七本七2个;崔丝塔娜娜娜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小姐爱吃鱼火锅200瓶;第53425570章口泡式方便面、时间的旅者、墨箫、孤独的呱呱10瓶;陈川流8瓶;崔丝塔娜娜娜娜5瓶;魄骨、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第66章   侦探将手放下,以一个轻巧的旋身作为动作的收束,他似乎有了些结论,但他并没有直接做说明,反而是突然想起要关心关心自己的朋友了。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头疼?”   阿德莉亚愣了愣:“有一点。”   歇洛克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服拿来重新披上:“围巾可以借给你,虚弱的赫德森医生——我想问问你布兰达的病情怎么样?”   “她还睡着,但是对疼痛刺激都开始有反射了,应该是在转好,”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看旁边没人注意她说话才敢给这样的结论,“不过之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她抱着歇洛克的围巾,暂时没有围到自己脖子上的打算。   “希望她能好起来,”歇洛克不怎么走心地祝福,“你打算去特里丹尼克瓦萨还是回我们的小别墅去?”   “回去吧,”阿德莉亚叹了口气,“那边有别的医生看着,我总在那也不是个事儿。”   歇洛克似乎心情不错,右手揽着她的肩膀,左手挥舞着手杖,高声吟诵道:“真理之井,既黑且明,有苍白的星辰颤动,有地狱之灯在讽刺。”   感觉自己的文学素养好像输了的阿德莉亚:“看不出你还颇有文采。”   听到这句话,歇洛克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我的作家,你该稍微多读些诗集!”   阿德莉亚:我需要谷歌一下,这又是谁的诗?   “我以为你早就把这些东西强制从大脑里清空掉了。”   他似乎体内充盈着热烈的活力,甚至可以开始打趣起来了:“我就猜到你会拿我的‘阁楼理论’说事,不过有些东西,为了能抓住机会嘲讽一下我的朋友,我是勉为其难愿意从我记忆深处里翻拣一些只言片语的。”   “啊,我将笔记本落在牧师家里了,”他突然停下,“你在这等我。”   他没顾上等阿德莉亚,自顾自就快步地跑了回去。大概三四分钟,阿德莉亚又见他在门口和朗德黑先生说了几句什么,后步履轻捷地向她走来。   “我都没见你掏过笔记本。”阿德莉亚道,她对朋友的尊重也在此,尽管对方一定瞒着自己,但她体贴地没有追问。   “是的,”他微笑道,“或许是脱掉大衣的时候掉了出来。”   “我确信没有,”她没好气道,“我能理解你不想告诉我,但你能不能稍微坦诚点。”   “好的,那就没有,”他回答得很是敷衍,“或许是烟盒,或者我把心思都落在那了。”   于是阿德莉亚足以确信侦探返程绝对不是为了什么笔记本,只是侦探不愿意说,她也不打算逼问了,只拍到掉他的手。   “我知道你在瞒着我。”她嘟囔道。   歇洛克不回答,率先攀上了马车,向她伸手。   “你倒也不必如此殷勤。”她虽然无奈,还是将手放到了他手心里,借力爬上了马车。   “应该的,照顾一下辛苦又虚弱的医生,尤其他还为我带了早餐。”他道。   “请你不用将虚弱挂在嘴边。”阿德莉亚从工具包里把额外用纸袋装着的面包要递给他,在歇洛克伸手之前又突然收了回来。   “嗯?”他不解,“你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你的手脏,”她拧着眉,临床的习惯令她无法忍受从病房走出来后不洗手就吃东西,推广到福尔摩斯身上她不能接受离开案发现场后不洗手,“你刚刚还东摸西摸的。”   不吃好像又白拿过来了,但是她没办法克服自己的嫌弃,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要吃的话,即便你是福尔摩斯,我也是会嫌弃你的。”她认真道。   “挺讲究。”他本想说那就不吃了,但心念一转,顿了一会儿,故作不经意地抹了抹额头,胳膊肘还撞到了旁边的人。   “你怎么了?”她果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歇洛克面色如常:“没事,可能是有点热,出汗了。”   阿德莉亚看了看他单薄的穿着,他的围巾甚至在自己脖子上:“你多久没吃了?”   他沉默以对。   见鬼。阿德莉亚把刚刚收起来的面包又掏了出来,干脆地把纸袋往下拨了拨喂到他嘴边:“估计是低血糖了,你可快吃吧你。”   她可没什么好脾气,特别是对待自作自受的病人。   唔,他并不喜欢吃吐司,歇洛克心想,不过补充一下糖分也还不错。   车夫知晓了他们的目的地,挥起马鞭,马蹄哒哒便开始跑了起来。阿德莉亚不喜欢这架颠簸的马车,但此番在科尼什半岛的游览奔波,都是在这马车上进行的,她竟渐渐也有些习惯了,总算喂自己那位低血糖的朋友吃完一片面包,她准备继续思索这科尼什半岛诡异的谜题,而她的侦探室友却好像分了心。   他仿佛已经忘却了自己才是那个积极奔波的人,扯起了其他的话题来:“你跟我说特雷根尼斯女士现在情况如何?”   “出于保护自己的需要,我不喜欢直接给肯定的回答,”阿德莉亚叹了口气,“我通常说,目前情况有所好转,但仍不容乐观。”   “面对我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歇洛克笑道,“毕竟我能推测出来的比你想象中要多许多呢。”   阿德莉亚没好气道:“我是相信的,但我还是想挑衅你。”   “嗯?”他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   “你又看出什么了?”   他侧了侧身,以此能更清晰地观察他的朋友:“比如我相信布兰达·特雷根尼斯一定能醒过来,因为我的朋友的医术高明,也因为她确实是个坚强的姑娘。”   尽管内心已经逐渐偏向继续行医,阿德莉亚还没有完全做好摊开来说这件事情的准备,只模糊道:“我可不是什么好医生。”   这是进步,至少她没说她可不是医生。歇洛克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不去拆穿自己朋友气势微弱的反驳:“在面对同等程度的惊恐时,她竟是最坚强的一个,这令我不免有些钦佩,再加之她令我万事不关己的朋友神魂颠倒,我又不得不肯定她的魅力。”   阿德莉亚:都是女的,我怎么就神魂颠倒了?   她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歇洛克,不太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只能顺着往下说:“她确实优雅美丽,而又具备一些我意想不到的勇气。”   想起那天晚上短暂的、十五分钟的交谈,她不禁有些怅然。   布兰达说她的存在和坚持给了她一些力量,可是……阿德莉亚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陷入沉思。尽管最近稍微好了些,但她终归还是无法将所有的消极收整,而语意中流露的悲观被敏锐又年长的姑娘发现,以激烈的语气驳斥了她的话,而肯定她的人格。再会想起布兰达离婚而追求真爱的举措,阿德莉亚真心赞叹。   “或许在这个时代,我不会再见到比她更——”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抄了歇洛克的原话,“更加富有魅力的女士了。”   歇洛克挑了挑眉,却又转正了身体不再看她:“可在我心目中还有一位。”   这回换阿德莉亚怀疑地“嗯?”了一声。   侦探却不说话了,他开始哼起了熟悉的小调,尽管闭着眼睛但愉悦之情仿佛从每根头发丝都能散发出来。阿德莉亚确信她听过这首曲子,可直到下车她才想起来。   “是《流浪记》,对不对?”她有些得意。   “恭喜你,先生,这可真是道难题,”歇洛克用手杖敲了敲她的肩膀,“你的音乐会门票没有白费。”   他翻身下车,伸出右手搀扶。   阿德莉亚没想太多,借力便直接跃下车:“你怎么这么殷勤?”   “我应该的,”他煞有介事道,“毕竟我收过小费了——况且,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如果是侦探助手的工作,乐意之至。”阿德莉亚道,   歇洛克本预料朋友说的恐怕是“难以推辞”或者其他中性的辞令,听到这样积极主动的回复还颇有些意外呢。他在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些摇摆,几欲脱口他的最初想法,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若我说,那是一种毒药,你的治疗是什么样的?”他轻巧道。   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因为没有特效的解毒剂,只能对症进行一些处理,吸氧,水化,如果是口服的还需要促泻,以目前布兰达还有欧文乔治的情况来看,我感觉或许是什么——类似吸入或者接触的东西,远离致病原比较重要。”   如果她的头晕也有关系的话,吸入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歇洛克哂笑,“我拜托朗德黑先生帮我们将客人喊来,我想他不时就会到达,现在是——”   他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十八分,我想我们十二点半能吃上午餐?我想我胃口不大好,想吃点清淡的。”   “我会跟茱迪说的,”阿德莉亚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你要我帮什么忙?”   作者有话说:   所以补充糖分究竟是因为面包还是……?   这几天又忙了起来,如果九点之后不在就下午三点。给宝挨个么么啾   今天出门带了猎鹿帽,虽然别人认不出来但心里偷着乐,嘿嘿(老福痴汉了)感谢在2021-12-1422:45:37~2021-12-1615:0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歌子夜54瓶;王曼、爱芝士的猫咪10瓶;虹7瓶;是仙女啊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第67章   “十二点钟的时候,到我房间来找我一下可否?”歇洛克道,“我还得收拾收拾接待客人,有些事情也想先同你商榷——啊,请务必记住,若是我没应声,你务必直接推开门,以免耽误要事。”   阿德莉亚感觉更加困惑了,她仔细地观察朋友的表情,确信他有事瞒着自己且直至此刻也不打算坦诚,这一点令她有一些失落。但她仍旧回答:“当然没有问题。”   一走进室内,歇洛克就大踏步往自己房间去了,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德莉亚:“你务必记住。”   “当然。”阿德莉亚又看了一眼时钟,总觉得内心有些许不安。   她按照歇洛克所说,先去找了茱迪交代歇洛克想吃得清淡些,收获茱迪女仆简直无语的眼神。   “赫德森先生,我并不是喜欢抱怨的人,”茱迪有点苦恼,“但我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是我的手艺不合他的喜好还是——”   她似乎是觉得歇洛克不太好相处。   阿德莉亚其实也有些心不在焉,总在想歇洛克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她耐着性子听茱迪的倾诉,甚至在倾诉之中找到了一点“啊,他果真就是书中那个侦探”的感觉。   无聊的一个人呆在别墅里工作的茱迪的抱怨从饭菜一口不吃原样端进去原样端出来到房间里烟雾缭绕就差没飘到客厅到房间里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再到侦探不拉铃突然在房间里大喊她的名字结果只是让她端杯水——而侦探一步都懒得走的时候。   阿德莉亚:……他就是福尔摩斯,我确信。   她耐心地听了一下,最终还是记挂侦探更多一些,给了一些小费,决定终止这些抱怨。   “先生,我不是贪图这个——”   “不不不,他就是个有些古怪的人,他在思考的时候甚至能不吃不喝,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想着喝水,”阿德莉亚温和地笑了笑,将钱推给她,“就当作是小小的补偿,辛苦你的包容。”   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了:“我还有点小事务没有处理,那么我先上楼?”   茱迪迟疑着收下了钱:“好的,正好我也可以准备午餐。”   十二点的时候敲门……阿德莉亚往楼上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到了歇洛克的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总觉得在背着自己做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敲了敲门:“福尔摩斯?”   门没锁,就这么打开了。   一阵淡淡的麝香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许多幻觉现实分不清的画面飘进大脑,而就在那瞬间,她明白了什么——她甚至顾不上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用手臂环着一挡几乎是一脚把门踹开就跑到她的朋友身边——疯了,简直是疯了。   她环视房间,明亮的中午,而她的侦探朋友居然点着灯,想起第一次、第二次见到的现场,她刹那间明白过来,第一时间屏息灭灯然后跑过去,抱着福尔摩斯,歪歪扭扭地要将他拖出房间然后将房门甩上。   直到门关上阿德莉亚才敢呼出一口气,一连串动作令她有点喘不上气。   歇洛克看起来不太好,面色苍白,平常明亮坚定的眼神失去了焦点,流露出恐怖悲伤的表情,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呼喊却没有叫出来。   阿德莉亚可能是无意间吸入那样的气体,仿佛幽灵般的不详感直冲她的脑门,她的额前又冷又湿,甚至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就像是那天夜里进入特雷根尼斯宅那样的感觉。   她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福尔摩斯?”她有些扶不住高大的侦探先生,颤抖的声音喊他,“福尔摩斯?你还好吗?”   侦探先生似乎仍未回神,面容苍白而僵硬。   阿德莉亚想喊楼下的茱迪,可喊了几声,或许是因为在厨房,并没有人应答,她只能半抱半拖拽地将人往自己房间拉扯,想着至少让他躺下喂一些水,然后她再去找医生……   “阿德里安?”   他语气虚弱地叫她的名字,可他好像仍未清醒,只是灰色无神的眼睛似乎看了看她确认什么。   “嗯?”阿德莉亚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就猜到你——”在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如果我提前知道我一定会制止你。   可她的话没有说完。   本来虚弱的侦探突然伸手,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里,阿德莉亚甚至分不清那是肌肉强直的收缩动作还是他单纯的拥抱。可如果是强直,也没人光是胳膊这么用力的?   “你是不是缓过来了?”能说能动,和上次她在特雷根尼斯宅的反应差不多,那么或许他还没吸入多少,阿德莉亚多少能放下心来。加之她房门窗户都没关,空气对流良好,暂时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你弄了多久?”   到底没忍心让人睡地板,阿德莉亚决定努努力把人往床上带。侦探不愧是打过拳击赛的体格,看上去倒是体型中等甚至偏瘦,真的实打实压在身上,阿德莉亚拽都快拽不动。   “你有力气你就自己走啊。”快被拦腰勒死的阿德莉亚一边使劲一边没忍住嘀咕。   侦探闭上眼睛,于是惊恐骇怕的表情就消减了,只是仍旧死死地皱着眉。   感恩别墅的原主人,在客房准备了两张单人床,艰难地挪到床边的阿德莉亚终于得以把人放下,而她弯着腰正准备扒开他的手起身的时候,他的腿一抬,愣是把她整个人卷得跌到身下——狭小的单人床竟然挤下了两个人。   要了命了。   阿德莉亚一只手还被压在他身下,身子被他的铁臂钳住,而侦探的脸整个埋在她颈侧耳边,呼吸之间简直带来钻到心间的痒。直到此刻她终于认识到了男女之间的体格差、力量差。   从来没经历过这等阵仗的阿德莉亚一时之间也是懵住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给我松手!”   啊啊啊啊啊啊!脑海里一阵乱码的阿德莉亚简直要疯了,她甚至感觉不出来砰砰砰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来自于对方。而他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的传来。   “还活着……”他的下巴厮磨着她的颈动脉。   我要是死了,肯定是死在你手里。阿德莉亚的脸上不知道是躁意还是憋得,几乎从脸红到脖子根——干完一整瓶烈酒的她都未曾如此。   “你再不放开我你就要死了!”她恶狠狠道,只是不知这份恶狠狠是出自于真的威吓还是恼羞成怒。   他的头发难得不乖顺地有些乱,刺在她脸颊旁边麻麻痒痒。   阿德莉亚努力平心静气,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脖子,终于得以揭穿那砰砰的心跳来自于自己,她用在临床上常用的读秒方法“1001,1002,1003……”地数着,大致估算了对方的心率,又屏住呼吸听了听他的呼吸,他的呼吸似乎也慢慢缓了下来,大概是正常的20次左右。   “你起身,”她快放弃喊他了,“我去叫医生。”   侦探似乎是听进去了,声音很小地嘟囔,若不是离得够近她几乎都听不见。   “不合适,”他低声道,“不合适……阿德里安……”   只是说着不合适的侦探,仍旧死死地压着她,完全不给人挣扎的机会。而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脑海里闪回的是那天两人共饮时,他微笑着同她调侃的模样。   她好像突然真的认识到,他是个男人。   而且好像又一次认识到,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不是书上的纸片形象,而是一个正直的、精力充沛的、乐于冒险的,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体贴,又有一些嘴毒的,把她当成朋友的,她的朋友。   “如果茱迪上来了,你就等着上绞架吧。”阿德莉亚不知是羞是恼,说出来的话都不经思考了。   “这不合适……”他仍在念叨。   阿德莉亚:“对,我也觉得不合适。”   他知道了,他肯定都知道了,就算之前他礼貌地收回手不再纠结她的秘密,但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不知为何心如死灰。   想逃,逃不掉。   事实上歇洛克理智回归的时候,阿德莉亚是有些感觉的——他的手突然猛地收了一下,然后松了下来。顺带一提,她万万没料到他的力气还能更大,好悬没把她腰给折断。   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确信对方是松手了。   好的,庆祝福尔摩斯没有在《血字的研究》发表之前在某一小村庄随随便便因为自己当熊孩子做实验就死掉。   阿德莉亚已经麻了,无力面对自己的种种情绪,也没有办法面对朋友。她默默地把歇洛克的腿踢开,然后把他的头不怎么温柔地挪开,又把他的手撇开。   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快被某人的体温味道浸染了,这让她有些不自在,甚至她鼻尖还停留了一些烟草味道和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透明,又有生命力。   她在心里默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男人,然后强压下一些无关紧要甚至有点旖旎的想法,看了看某个她这番大动作表情似乎都完全没惊动的人,她终于稍稍吐了口气,因为她知道最不自在的肯定是某位侦探——毕竟再怎么迟钝,他肯定也发现了。   而她在刚才的无措之中竟诡异的感觉到了坦然,又或者这种状态更接近于破罐子破摔。   她都走到门边想说叫茱迪或者找医生,但她诡异地又觉得大侦探大概什么事都没有了,只别扭地又好像不经意地说:“福尔摩斯先生的睡眠质量可真不错。”   “好得不能再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好像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他没有办法解释方才自己的失礼,甚至没办法解释为何自己清醒过来后不愿意将手松开,如此笨拙地想要确定她的存在——柔软的,紧贴的,温暖的。   可又是那样虚无的,仿佛太阳的光影,会随着夜晚来临而渐渐熄灭。   他只能收紧、再收紧,终于得以确定她的存在。   他自恃无甚畏惧,但那种没有来由的恐怖纠缠他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的却是她——被面前的病人扼死,被马蹄踩踏,悬在白绫之上,将武器横向自己……还有她伸出手向他求助,他却没有拉住,终于陷入在沼泽之中无声无息。   糟糕,本来设想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我已经知道全部的过程了”。   可此刻,他无法述明他为她着迷的全部过程。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内容提要的这一句了!歇洛克的幻觉就是adr的各种死相(划掉)。Jeremy版本的是莱辛巴赫瀑布,但现在老福还没经历那么多,最接近的身边人的死亡或许就是adr之前一直若有若无的自杀倾向(不)。   55555感觉老福微微有一点恋爱脑,我这么写姐姐妹妹不会怪我吧(白莲花语气)   但其实已经二十多万字了我开这本的目的就是要让老福先开窍!!!   adr:开窍?什么开窍?(懵懂)   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昨天那么优秀的一章都没人评论quq感谢在2021-12-1615:03:38~2021-12-1623: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第68章   阿德莉亚忍不住,背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算是上一次他用她的名片跑去汉普郡她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她特别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算了,把门在身后重重地合上,然后过了一会她又想起什么,把门打开,侦探的动作好像没怎么变,只是蜷得紧了一些。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在水池那边过了一遍水,然后才又道:“醒来就赶紧起,一会儿你喊的人就该到了,毕竟某人提醒我务必记得这件事。”   “禁止阴阳怪气。”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阿德莉亚有些无奈,又有些恼,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笑,只是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门在她身后合上,她用手帕遮住口鼻,打开歇洛克的房间门,将窗户完全敞开,再次走到灯旁,找了一块看上去廉价的被单把整个灯裹了起来,这才放下手帕下楼,找了一处灌木丛先暂时扔在那里。她胡思乱想着,尽管掩住口鼻,为什么好像还有那个人的味道,就像是刻在脑海里固执地单曲循环一样。   已经许久不去分析自己的感情或者情感的她甚至不会描述这样的感觉。   就在她“乱扔垃圾”的时候,看见了那位歇洛克的客人,斯特戴尔。   面对导致她的朋友进行蠢人才进行的试验的人,阿德莉亚很难有什么好的语气,她像是贵族那般,轻轻地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却不愿意同他握手。   骄傲的猎狮人或许知道全力救治布兰达的人是她,面上难得有了些羞惭的神色:“先生,您找我有何事?”   阿德莉亚瞬间就知道歇洛克又打着自己的名号做事。   而刚刚还虚弱的歇洛克这下出现在了别墅门口,现在好似又神采奕奕了,他的手扶上她的肩膀,但落下去很轻,又好像收回。   阿德莉亚:要放就放,要不就撒手,也不嫌累。   她把他的手扒拉开,带着点不悦的情绪。   但他又放了上来,不像是之前那种接近“绅士手”的做法,就仿佛回到之前还不知道她身份时候。或许这样的力度让阿德莉亚稍微撇去了一些杂念,她没再拂开。   “很抱歉我以我朋友的名义唤你来,”他的声音还有一些几不可闻的沙哑,“或许你愿意和我们谈谈。”   高大的非洲探险家用他威严圆睁的双目怒视他们:“若不是看在赫德森先生面上,我不会来。”   “可这件事情确实与你密切相关。”歇洛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斯特戴尔有些不解,但他忍耐地走在前面进了起居室。   阿德莉亚本来想等歇洛克进去自己再进的,但歇洛克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她面前多有退让,她瞥他一眼到底是走到了前面。   茱迪女仆本来想问他们是否需要午餐,阿德莉亚比了个手势让她稍等,三个人这才落座起居室。   “现在,你可以讲是什么事情了。”斯特戴尔道。   阿德莉亚以为在知道自己是女性之后,歇洛克会拉开距离,就如同刚才他想搭她肩膀又别扭地微微悬空一样,可是他没有,一如往常,坐到了她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而比平常更亲密一些。   “我以为你已经有所准备才前来呢,”歇洛克就仿佛在讲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你确定你不知晓我要谈及莫蒂默·特雷根尼斯之死?”   斯特戴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您太过分了先生!”   他的嘴唇因为克制而颤抖,他在压抑他的怒气,但并不成功,他的每一个词都透露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必须提醒您,先生,我长期与野人野兽为伴,我有自己的法律。”   阿德莉亚的脾气也不知怎么的就上来了,沉默地把枪拍在了桌上——很是冷漠不近人情。   歇洛克也未曾想朋友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索怎么让气氛稍微缓和些。明明是他挑的头,现在他的朋友却开始挑衅。   他能判断出她的情绪受了影响才做出了和往常性情不符合的举动。   可他偏偏也不讨厌这股冒失的劲儿。   “您这是什么意思?”斯特戴尔僵硬道,他显然不愿意同阿德莉亚对上。   “我鄙夷不尊重生命的行为。”她冷漠道,眼风扫过歇洛克。   被扫射到的歇洛克默然片刻,把话题拽了回来,并放弃了自己那带一点戏剧化的情节设计:“我与你素不相识,我没有加害于你的意图,另外以我手中的证据足以将你交给警察,但我也没有。”   斯特戴尔仍旧怒目圆睁,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恨恨地坐下了:“我妥协的缘由绝不是枪支,先生!”   他仍旧不收敛自己的气势,但在场者都能听出他的些许畏缩。   “注意你的态度。”阿德莉亚冷冷道。   歇洛克哪敢惹自己突然又吃了枪药的朋友,只能忽视在拖后腿的阿德莉亚。   “斯特戴尔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叫你来是希望以坦率换取坦率,看在阿德——阿德里安的份上,也看在昏迷的布兰达的份上,我的下一步完全取决于您的回答。”   “那便不要拐弯抹角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我见到莫蒂默死亡现场之后,我瞬间将两个现场和死者的表情联系了起来,”他微笑道,“当怀疑到与某种特殊的、燃烧的毒药有关之后,一切就不困难了。”   “屋子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距离壁炉最近的人最严重,”他悉数道来,“莫蒂默宣称怕冷却坐在离窗户最近的位置,他号称看到了幻影,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证据。”   “波特夫人几乎没有可能,她没有动机,况且如果她真的那么做,她不会和我们一起在有炉火燃烧的房间里那么久,更何况想要杀掉三人她有无数机会,那天晚上她但凡再多拖延一会儿,连布兰达女士恐怕都难以幸免。”   “而我怀疑到莫蒂默的时候,莫蒂默死了。”他灰色的眼睛带着法官般审判的意味。   “那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仍强自保持冷静。   “这桩案子还没登报,准备去非洲的你便果断放弃行程赶来——谁会给你发信?如此快捷,而你为何又如此轻易放弃行程?”歇洛克付诸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回来之后,你宣称同特雷根尼斯一家是朋友,就我所知,你从我们这里离开后,去了特雷根尼斯宅,见到了死去的欧文和乔治,对不对?我相信还见到了昏迷中的布兰达。”   “我想恐怕你见到他们的面容之后,你或许猜到了什么,”歇洛克道,“我从朗德黑先生处得知,你和莫蒂默尚算交好,但悲剧发生后你根本不关心家庭遭难孑然一人的莫蒂默。”   “但我知道,你在凌晨拜访了他,”他说话仿佛他确实就在现场,“你敲了窗户,引他让你进门,他慢吞吞地换了衣服,你都失去耐心了,在窗前踱步后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我知道是莫蒂默点了灯,他问你想干什么。”   “你便让他尝了尝布兰达所遭受的恐惧,将毒药倒进了灯火——”   “见鬼!你不可能就跟在我身后!”他直喘着粗气。   “你自己控制没有吸入毒气,将他按在椅子上,直到他失去挣扎力气——或许此刻你也憋不住了,自己起身又到了窗前,等到他完全不动了,你便把窗户打开按来时之路离去了——我相信你是不愿意让毒气侵害牧师先生的。”   “那么先生,你的动机?”   他仅仅用数语便抽空了一个巨人的全身力气。   斯特戴尔双手蒙住脸,终于靠在了沙发背上。   良久,他终于开口:“无怪乎布兰达总向我称赞您的品格,赫德森。”   他没有用敬称,仿佛将阿德莉亚当作称兄道弟之人。他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   那是布兰达的半身相片。而这印证了歇洛克的推测。   阿德莉亚把枪别回腰间。   “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是我隐居于此的理由,”他低声呢喃,“她的丈夫是个恶棍,但她却因为法律不许离婚,布兰达在等,我也在等,等那个恶棍死在自己的浪荡之下。”   “前几年,布兰达告诉我,开始渐渐要放开离婚的申请了,我们都兴奋极了,我最近又收到了非洲的信,有一些我遗留的工作未收尾,布兰达说,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他沉痛地低下了头,胡子遮住他的嘴唇,令人看不清他嘴唇的蠕动。   “波特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我收到她的信息就回来了,Hela我只消听她描述,看到欧文和乔治,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了,至于我之后是怎么做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承认,你所说的仿佛就像跟在我身后亲眼见到的一样。”   歇洛克短暂地勾起嘴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在触及对方眼神后又很快移开。   阿德莉亚:你是还想让我夸你吗?   “那么,关于毒药?”歇洛克问道。   斯特戴尔博士沉默许久:“你或许听说过魔鬼足?”   他看了看两位有些茫然的绅士:“这也不能怪你们知识欠缺,这是一种罕见的毒药,整个欧洲也只有一个标本在布达的实验室里。这种根,长得象一只脚,一半象人脚,一半象羊脚,一位研究药材的传教士就给它取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名字。西部非洲一些地区的巫医把它当作试罪判决法的毒物,严加保密。我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得到这一稀有标本的。”   “那莫蒂默是怎么拥有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语里藏了一声哽咽,“我当时带领他看我的藏品之时,他稍微挑衅,我便没有太放在心上,我寻常地告诉他这个毒药的恐怖之处,只将它当作一个猎奇的传闻,他好奇地向我追问了使用方法和时间,我没太放在心上……我怎么就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我并没有见过这个毒药毒发时候的模样,但我一看到欧文和乔治,我就知道了,”他又一次用手蒙住脸,狂乱的头发也悲伤地耷拉了下来,“我告诉他,你是不是从我那里偷了魔鬼足,他说不堪追问就承认了,他狡辩说只是想让他们晕倒尝尝恐惧的滋味,我说——那我便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莫蒂默是为了家产。”歇洛克笃定道。   “是的,他竟能为了这些阿堵物杀死他的亲兄弟,甚至亲妹妹也……我的布兰达……我发誓我是要做他死刑的执行者的。”   歇洛克往后倚靠,显然,他已经知道事情全貌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布兰达还活着?”   “我从未听说谁能从魔鬼足之下活下来。”   说到这里,阿德莉亚终于有了发言的余地了:“你面前就有一个。”   她很努力地不翻白眼了。   说到这个话题,歇洛克的气势好像就矮了一截。揭穿完真相、处于高光时刻的侦探本来应当舒舒服服地坐着等待朋友的夸奖,但是今天恐怕是收不到了。他现在只想她不要再追问了——不然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何不愿意让她参与到这个实验中来——原因之一在于他不想再看见她苍白虚弱又无助的模样了,就像那天她狼狈的、蜷缩在草地上的模样。   探险家惊喜地、猛地抬头,以热切的眼神看着冷漠的医生。   “目前来看这个药物还是有希望自然排出的,”阿德莉亚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她有在转好,但我不确定能不能醒来,又或者有没有别的损伤。”   “我不在意,只要她活着。”探险家笃定道。   “但你却是杀人犯了,先生。”歇洛克似乎是在斟酌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生机的斯特戴尔又显出了一些颓唐。   “你本来是怎么打算的?”歇洛克轻轻地舒了口气,将手搭到朋友身后——唔,没有被撇开。   “我的心坚如铁石,我是不惧怕死亡的,但我舍不得布兰达,”他低声道,“若是布兰达没有扛过去,我便准备回到非洲,把我最后的工作做完,埋尸于沙漠之下或雨林之中;若是她能活下来,先生,我任您处置,我没有什么畏惧、担忧的了。”   屋内陷入沉默,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坐着。   歇洛克从怀中掏出烟盒,将烟叼在口中,却感受到阿德莉亚的死亡凝视,默默地也没敢点燃,只能单纯夹在指间。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思乱了一瞬。但他很快还是想好了他的打算:“那么便将这一切交付命运吧,若是两天内,布兰达女士能够醒来,将这一切告诉她,问她愿不愿意同你一起到非洲去吧,若她愿意,你的一切便交由她裁决,但不要再回到英国来;若她拒绝,又或者她没有醒来,你就走吧,按照你既定的计划去做吧——记得销毁这些毒药。”   “那凶手——”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歇洛克道,“我已告知当地探员关键在于灯罩和炉火,如他们仍眼瞎心盲,我恐怕没有功夫直接给他们参考答案。”   探险家怔然看着侦探,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决定轻轻放下,他的眼神流露出感激:“多谢您,我十分感叹于您的才能,对于我做的一切我也不再对您避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我所能。”   歇洛克没说什么,目送着斯特戴尔离去。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了。   歇洛克掩饰般轻声咳了咳:“我想你恐怕没注意到莫蒂默窗外的脚印和烟头?”   “若是往常,我一定愿意听听你的侦探才能是如何发挥的,”她抿了抿唇,“但是现在,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话。”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一章有些原着的内容,所以今天长一点哈!我在酝酿一个香一点的剧情,看看什么时候能酝酿出来。   实不相瞒,写完昨天那章就有点想完结掉了,但想了想大纲才过半,我:……实不相瞒有点写不动了。   adr我求求你快点开窍吧你怎么能这么呆比555555   老福:adr生气了怎么破?   感谢在2021-12-1623:49:17~2021-12-1723:4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糖20瓶;不桔唯一性10瓶;小咚咚6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第69章   阿德莉亚是真的没有想好怎么和歇洛克说话,冷着一张脸去找茱迪让她端午餐去她房间,就不在客厅同歇洛克一道吃饭了。   歇洛克默默把烟收回烟盒,然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直到阿德莉亚都已经到房间门口了,她才回头:“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看上去还在生闷气,声音闷闷的,眼睛瞪得很大。   “我在等一个追责。”歇洛克简直心虚地不敢直视她过于明亮的绿眸。   “追责?”阿德莉亚都要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对你的生命负责。”   “呃……因为你是医生?”精明的侦探难得呆了一下。   阿德莉亚只恨自己手上没有手杖,不然她一定想敲敲侦探的脑袋。   “我不是医生,至少此刻不是。”她皮笑肉不笑道。   两个人目光相接,无声地交流着。   罕见的,有些狼狈的是侦探先生:“或许我需要再整理一下我的说辞?”   “唔,”阿德莉亚偏了偏头,“虽然你看上去没怎么被毒气影响,我还是建议你多喝点水少抽点烟。”   “好的医生——”   回应他的是合上的门。   歇洛克在门口,摸了摸鼻子,从来只有自己让别人吃瘪的份,可到了朋友面前好像完全就反了过来,这是第几次阿德里安给自己吃闭门羹了?太过分了——他这只是在包容她的任性。   在心里指责对方过分的歇洛克在这一点仍旧是有些气弱的,毕竟他知道真正被包容的一方其实是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抬手敲了敲门。   门打开得很快,好像她就在门后一般。   “干嘛!”她有点恼。   “我是想说,我并不轻易做这样的试验。”   “嗯,坐马车那会儿随便决定的,很是不轻易。”她抬头与他对视,很是不退让。   他又语塞了一秒,最后放弃挣扎:“我承认这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你甚至都没告诉我你的打算。”   歇洛克又沉默了一瞬,他其实尚未拿捏好朋友之间的尺度,若是都是男士,他恐怕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人去做这个愚蠢鲁莽的试验了,但在他邀请她的前一刻,他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又觉得属实不应该,更何况她已经遭遇一次了——他不太想再见到她苍白战栗的模样。   而理性的他也难得卡壳,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到底她的恼怒几分是为了他不顾安全的冒险,几分又是为了他的行动将她排除在外?   “我承认我会坚定地拒绝你,”阿德莉亚长长地叹气,或许她终归是被排斥在外的,因为自己别扭和过度执拗的个性,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改正的打算,“但至少我们能想想别的方法,而不是那么鲁莽地采取你认为最快的那个。”   “我知道你追求刺激和新鲜感,毕竟你是福尔摩斯,也相信你能从险境中脱困,”阿德莉亚的眼神漂移,她不记得书中种种内容,但她记得福尔摩斯一定有许多或孤身或同华生一起冒险的故事,“但作为朋友,我很难坐视不理。又除非你拒绝我作为朋友的劝告。”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轻,甚至让人辩不明到底是说拒绝朋友,还是拒绝劝告。   歇洛克低头注视着她,缄默不语。   “又或者你觉得我不应当与你同行,因为发现了——”她继续往下说。   “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同伴之谊,”他反应极快地接了话,“我不会受那些影响。”   “我说的是我——”是女性。   “我绝不因此拒绝你。”歇洛克语速又快又坚定。   阿德莉亚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下意识眨了眨眼,反而气势弱了下来,自暴自弃道:“随你说吧,没有就没有。”   她嘟囔道:“总之,先生,我是不允许我的朋友愚蠢地拿生命开玩笑的,就算你是福尔摩斯。”   不知为何,歇洛克想起毒气侵袭,黑烟笼罩他思绪时的种种幻觉,幻觉中她的模样和此时鲜活生动的模样截然不同,而他直觉地要抓住后者。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你能把门完全打开吗?”他彬彬有礼地提问。   阿德莉亚不明所以,尽管有些气恼,但仍旧听从他把门彻底打开——然后猝不及防地,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定的怀抱。   和此前的拥抱相同,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他将他的朋友,阿德里安,又或者是阿德莉亚用力地拥入怀中,完全清醒的、紧贴的、没有推拒和试探的拥抱。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像在耳蜗里的羽毛:“我既要向你致歉,又要向你道谢。”   她被那样结实的一抱,此前被刻意忽略的暧昧情绪在此刻突然发酵,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又涌出了一些羞惭,双手空悬不知道要不要予以回应。明明自己也不算矮,力气也不算小,为何被他那样拥抱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嵌在他怀中,全无动弹的意愿,只想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想问道什么歉,又道什么谢,可说出来的却是:“我们的友谊到此程度?”   “你觉得不够吗?”他本来迟疑是否要松手,可他注意到她的手轻轻揪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或许此刻拥抱反而是逃避,她可以不去看对方的表情。   “你知道……?”我不是男人?她不抱希望地问出那个问题,最后一次确认他的选择。   “我不知道。”他快速回答。   于是她知道他知道了,但她也瞬间明白了他选择了友谊,这个发现让她高兴又有些失落,她只能生硬地问:“所以你和你的好朋友特雷弗的友情……?”大概是这样的吗?   “我恐怕不会再拥有这样的情谊了,阿德里安,”他唤她阿德里安,但最后的鼻音轻得听不见,他甚至顿了一秒才想起特雷弗是谁,“那么史密斯……?”   她突然笑出了声,身体似乎也轻轻颤了颤,而随着笑声渐熄,她的身躯放软,完整地接受了一个拥抱,将手臂轻轻环上对方的腰,拍了拍侦探的脊背。   如果是彼此都在确定友情的程度的话,她相信自己的这位侦探朋友愿意不考虑其他,只将她看作“阿德里安”,看作朋友对待。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她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也是她之后的生命意义之一。   “我早知道你对一切好奇,喜欢一切危险和挑战,”她温声道,“我虽怠惰,但若你需要,我不介意奔波忙碌,这是友情的交换。”   阿德莉亚很难判断侦探先生是不是完全理智的,但她谨慎地考虑他不会被冲动左右,这样的承诺让她终于放下心,又说不出心中的奇妙的空落感是为哪般。她没注意到此刻的相拥比起朋友更似情人,他失去理智后紧紧拥抱她时的感觉似乎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鼻尖,甚至她的心跳好像糟糕地乱了序——这一点让她有些慌乱地松了手。   松手之后,她得以与这双透彻敞亮的灰眸对视,但她无法分析此中种种思绪,往常谈话之间的默契好像也突然消失。   而她不知道面前的人也同样生出了这样莫名空虚的感觉。   女仆的脚步打断了怀抱松开后静谧的相望。   阿德莉亚率先从情绪中挣脱:“那,我先吃饭了。”   “嗯。”他道。   “我听茱迪说你最近都快成仙了,你也赶紧吃吧。”   “嗯。”他从喉间挤出认同。   茱迪不太明白两位绅士之间莫名的氛围所为哪般,将餐盘递到阿德莉亚手里,阿德莉亚对着她温柔地微笑道谢,对歇洛克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房间。   歇洛克本因遭了毒气的罪而没有什么胃口,但他在拒绝午餐之语出口前变成了:“我的那份也烦请送到房间,多谢。”   然后关上门,留下一脸莫名的女仆。   回到房间的阿德莉亚对着餐食,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邀请歇洛克共进午餐,此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好像多了些别样的意义,这在她身上颇为不同寻常。或许是不知不觉间她的每一次的索求都会有回应,又或许她自顾自地把自己摆在他未来同伴的重要位置,她好像在从他身上汲取感情的需求。   人之大欲,饮食男女。   在想到这点时,她触电般站了起来,在屋内六神无主地来回踱步,直到五脏庙发出警示。   或许只是因为太久没有正常地以女性身份同男人相处了,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毕竟前世的她也并没有什么感情经验,总不能一男一女凑在一起,便算是暧昧了吧?   她脑海里飘过无数男女合租的案例,又想到应当是单身主义的福尔摩斯,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又回归一种奇妙的冷静。   太久没有同新的人建立情感的链接了,成为朋友是要这样正式宣告的吗?她有些说不准,但若是想到他这一生或许只有自己这样一名忠实的朋友,她又忍不住为此高兴起来。   草草吃了几口饭,她拿起自己的便笺本,将画的他又修改了几笔,然后便漫无目的地发着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在心深深处酝酿悄悄的哀愁,也没注意到,正如往常一般,她又在本子上留下了关于他的琐碎文字。   在这个时候敲门的人只能是福尔摩斯,阿德莉亚尚未厘清自己的思绪,情感上有些想要拒绝,但像是肢体的习惯一般她已经快步走到门口,看见熟悉的面庞了、并露出一个笑容来了。   “看样子你猜到了是个好消息,”侦探先生嘴角微微提起,同样露了个笑容,“刚刚收到消息,特雷根尼斯女士醒来了。”   作者有话说:   adr追问n遍你不在意我的身份?   老福:打断吟唱。   老福不拆穿原因很简单,福自己纠结好了相处的模式,但他知道adr没想好,不说破的话责任全在他,他的朋友已经坦诚了,是他要求隐瞒,adr的心理负担会小一点。   与此交换就是adr不开窍,觉得福需要的只是兄弟。   (不知道这种拉扯写出来感觉没。   adr:我对福有一种朋友之间的独占欲(。感谢在2021-12-1723:42:26~2021-12-1823: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问、披着凉皮的米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难醒10瓶;小咚咚2瓶;披着凉皮的米线、晚秋的rai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第70章   待两人赶到特雷根尼斯宅的时候,布兰达已经坐起了来,她身侧看上去粗莽的探险家面部刚硬的线条柔和许多,搀扶着她给她喂水。   “啊,你们来了,”布兰达推开了水杯,示意不用再喝了,“赫德森,还有福尔摩斯先生。”   阿德莉亚点了点头,眼神粗粗地扫了一下床头的餐盘,尽管歇洛克现在跟没事人似的,除了多喝水也不能交代什么,但布兰达恐怕是吸入过量鬼门关走了一遭,阿德莉亚下意识地考虑了许多昏迷数日之后醒来的注意事项。   “多喝水,多排水,”她嘱咐道,“适当下床活动一下,还有饮食来说,先喝汤垫垫,你的胃肠功能恐怕还在睡眠之中,慢慢再吃一点软的。”   布兰达掩着唇笑了起来:“你比之前更像个医生了。”   “侦探旁边还差个医生,”阿德莉亚的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侦探,只是太快了她都没看清楚侦探的反应,“熬过来是最好的。”   “谢谢你,”她认真道,“我大致知道这些噩梦的由来了,只是列昂……”   “有些事情我需要在见证人面前说明,”斯特戴尔郑重地对歇洛克和阿德莉亚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仍卧病榻的布兰达,“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会有些突然,布兰达,我也不愿意用这件事情伤害你,但我做的事情必须有所了断。”   布兰达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她显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她看了一眼阿德莉亚,阿德莉亚却回避了她的眼神。   探险家沉痛地将自己对莫蒂默所做的一切和盘托出,他的言辞不给自己任何借口以推托,几乎以完全客观的角度描述,但他虎目蕴泪,又是怯懦于在爱人面前承认这一切的。   阿德莉亚觉得有些唏嘘,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目光有些游移不定,她拽了一下歇洛克的袖子。   歇洛克分神看她,她小小地指了下门外表示想回避。她本只想是告知一声,倒也没征求他的同意,可是她都要迈腿了,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拉住她之后又快速地松了手,可那种灼热的感觉就在她手腕上久久停留,她产生了新的不自在。   可恶,为什么不让她出去啊。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布兰达的眼睛同样湿润了,求助地看向两位见证者。   歇洛克道:“恐怕是的。”   布兰达咬了咬嘴唇:“你们是打算怎么处置他?”   探险家单膝下跪,低下了他向来高举的头颅,执起她的右手:“我本以为你也已去世,预备复仇后便将自己埋尸非洲,但我……我现在舍不得你。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是自私的,我也愿意将我的终生交由你安排,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离开英国,从此没有财产的纷争,没有恶棍的骚扰,我将终生做您的骑士。”   布兰达沉默许久,忧郁的眼神长久没有从高大的猎狮人脸上移开。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想,这对我来说有些突然,我还需要考虑一下。”她低垂眼帘,缓缓地收回了手。   歇洛克的眉头微微一跳。   这时候他的朋友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想是离开的心情十分迫切了,这样的小动作令他有些想笑。很显然,她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尽管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窘迫求助之意很明显了。   算了,他终于点了点头,于是他的朋友如蒙大赦般偷摸溜了出去。   明明以前都很坦然的,他心想,最近她倒是越来越随意了。   确实,阿德莉亚以前对各种各样的或社交或什么的场合一直都算游刃有余,即便有些尴尬也一直冷漠以对。但或许是慢慢地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再加上在朋友身边放开了一些,她决定暂时放纵自己,如果不喜欢就躲掉就可以。   至于最后布兰达和斯特戴尔会做怎么样的决定,她不是很关心,反正歇洛克听着,她回头可以再问问。   她对波特夫人已经很熟悉了,请求波特夫人给自己上一壶热茶之后就懒洋洋地坐着发呆。如果后天启程的话,还能赶上音乐会的。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有些雀跃,她还是第一次听音乐会呢。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的时候,阿德莉亚的微笑还没消失,她正准备回头同朋友说什么,才发现先出现的是斯特戴尔。   斯特戴尔的表情严厉,丝毫看不出方才柔情的模样,他沉默地坐在阿德莉亚斜对面的沙发,对她点头致意,魁梧的身材在此刻显得有弱小,沙发都具有了陈旧破落的味道。   被拒绝的男人,阿德莉亚内心有些微的同情,爱情真是有魔力的东西,能把一个如此彪形大汉变成脆弱的芦苇。   如果歇洛克当时直接揭穿她,并拒绝了她继续以此身份生活在贝克街,她会怎样?她的脑海里短暂地飘过这个念头。想到了这一点的她不禁也有点郁闷,再一打量斯特戴尔,就多了一些真切的感同身受。   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都叹了口气,变得萧瑟起来。   歇洛克出门叫斯特戴尔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顾影自怜的朋友,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才终于获得了朋友无精打采的招呼。   斯特戴尔看见歇洛克出来之后精神了一点,要以更佳的状态去面对他的心上人。   “一切都尘埃落定,病人也已醒来,你还在为什么忧愁呢,我的朋友。”他的语气轻松,坐在刚才斯特戴尔的位置上,闲适地双腿交叠,靠着椅背。方才陈旧破落的沙发突然好像都因为他具有了别样的气质。   阿德莉亚没办法将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一一陈述,只能将话题转向那一对不知能否长相厮守的恋人:“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或许对于他们的爱情而言,布兰达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流露出真切的困惑。   歇洛克稍微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或许过于天真了一些,阿德里安,死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完美方式。即便活着或许是一地鸡毛,但死亡不会让任何事情变好。”   “虽然莫蒂默差点杀死了布兰达,但是人的情感来说,我不知道布兰达把这件事情看得多重,又把斯特戴尔谋杀莫蒂默看得多重,”阿德莉亚抿了抿唇,“我没有想到你会愿意充作一个裁决者,这样的事情或许法律都没办法给出完美的答案。”   “或许就像探险家一般,我也有我自己的那杆尺,你大可以嘲笑我性格中的那一部分自我,”他停顿了许久,“既然警察什么都不知道,出于我个人,我不打算告发他。”   “我想你也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阿德莉亚没有否认:“我不关心别人的事情。”   她更倾向于交给法律裁决,但如果是福尔摩斯的话——看在福尔摩斯份上,她决定同他保持一致,也是她相信他的那杆尺。   啊,糟糕,为什么她能如此不解风情却又真诚地表达全然的信任呢。   “你能认同我,我确实很是愉悦,”歇洛克道,“不过你倒也不必为了友谊过分地顺从,我并不是为了要求你服从我才……”   尽管他没说完,但他们都明白未尽之意。   关于这个,阿德莉亚倒是笑了笑:“和这个没有关系,我认同只是出于你这个人而已,出于你是福尔摩斯。”   阿德莉亚想起史密斯告诉自己的话,十九世纪的伦敦,能信任的只有福尔摩斯和自己。   这句话更加糟糕了,歇洛克怔了一怔,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是贝克街附近买的船牌香烟:“帮我点燃?火柴盒在你口袋里。”   仔细想了想大侦探确实有一阵子没在自己面前抽烟了,阿德莉亚决定奖赏侦探一根烟:“仅此一根。”   歇洛克无奈地低头笑了笑,看着朋友倾身为自己点燃香烟——她对待自己的距离感已经几乎消失了。尼古丁的刺激顺着血液传到四肢,歇洛克甚至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温暖兴奋了起来。   或许是出于某种冲动,他突然说:“阿德里安,我从来没有爱过。不过,假如我爱过,假如我爱的女子遭此惨遇,我也许会像我们这位目无法纪的猎狮人一样干的。”   阿德莉亚不解地看向侦探,而侦探却难得地回避了她的眼神,安静地吸烟。考虑到他确实没有回应的意思,阿德莉亚便也没再开口说话。   两人静默地相对坐着,直到再一次的,布兰达的房间传来了脚步声,阿德莉亚回头看了看,斯特戴尔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布兰达出了房间。   “病人面前禁止吸烟。”阿德莉亚扭头使唤歇洛克。   歇洛克不为所动。   于是非常有原则的医生决定亲自将烟抽走。   侦探终于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最后一口。”   握着她的手抓紧时间深吸一口,歇洛克这才妥协地松手,任由朋友将烟扔进烟灰缸捻灭。   真是要了命了,他心想,扰乱他的情绪,还要管制他的香烟。   作者有话说:   卧槽,不知不觉70章了?   我从来没有爱过。不过,假如我爱过,假如我爱的女子遭此惨遇,我也许会像我们这位目无法纪的猎狮人一样干的。这一句是原文里的,当时就在想老福到底是遭遇了啥突然生出感慨,但在本文我宣布他就是为了adr!   感谢在2021-12-1823:39:24~2021-12-1920: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郢、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的猫64瓶;Gemmi40瓶;崔丝塔娜娜娜娜17瓶;j10瓶;魄骨、今天大大更新了吗、之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第71章   当日晚餐,阿德莉亚和歇洛克被留在了特雷根尼斯宅吃晚餐,为了庆祝布兰达的劫后余生。姑且将未来放在一边不再提起,至少此刻是欢愉的。   考虑到还有病人,尽管波特夫人要拿出珍藏的美酒,却被侦探拒绝了(或许出自你不许我吸烟我不许你饮酒的心思),阿德莉亚稍微有一些遗憾,但看到歇洛克一脸抗拒,不知为何有了些诡异的心虚没敢吭声。   晚餐结束之后,斯特戴尔离开了特雷根尼斯宅,就在歇洛克和阿德莉亚也要一同离开时,阿德莉亚却被布兰达拉住了。   明明被拉住的人是阿德莉亚,布兰达却在和歇洛克说话:“我想,或许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朋友?”   阿德莉亚一脸莫名:“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该征求征求我的意见?”   反倒是歇洛克莫名领悟了布兰达的意思,其实本来不是那种关系,但是……他到底没有出口否认,看上去很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干涉朋友的交游。   阿德莉亚:……?   虽然莫名,但她没意识到自己就是把歇洛克的意见放在考虑范围内的,歇洛克点了头她好像确实会坦然一些。   她无奈道:“那你记得明天先收拾你的那堆文献书籍,别离开的时候匆忙落下东西了。”   “我可以假设在你心中我的形象应当不至于如此不靠谱?”歇洛克回答,“不过对于你的关心,我姑且是受用的。”   阿德莉亚从侦探七拐八拐婉转曲折的话中提取出他接受她的建议这一信息,言语上却不做退让:“毕竟想听音乐会的又不是我。”   歇洛克倏然抬头:“你是在威胁我吗,先生?”   “你刚刚说了啊,这是在关心你。”阿德莉亚的眼里蕴藏笑意。   歇洛克有些恼意,但望着她一汪清泉般藏着可爱笑意的碧眸,终究生不起气来,只挑眉给她个警示的眼神。只是这在阿德莉亚眼里顶多算是纸老虎,她仍能保持友谊微笑,宛如礼仪一般姿态标准地挥手作别。   而布兰达就忍着笑,旁观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引起的这场朋友之间的小斗争。   “所以,你留我到底是有什么话想说?”作别歇洛克,她们没有在会客室,而是就在大客厅里谈话。   布兰达膝上盖着毯子,还有些虚弱:“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关心我呢。”   阿德莉亚沉默了许久:“如果你还是想问离婚啊或者女扮男装相关的话题,我想我那天晚上已经说了很多了。”   “你就不能想想遭遇变故的我会不会改变想法吗?”布兰达无奈道。   阿德莉亚并不喜欢戳破别人的伤疤,更何况此番过后她和布兰达好像还多了一个医患的关系,她似乎有些拿捏不好尺度。出于医生和患者的角度,她好像不应该过于关心她的情感变化,而出于相识之人的关系,她又拿不准,问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显得交浅言深。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她谨慎道。   “我本来同样向往列昂口中的那个瑰丽壮阔的世界,”她微笑道,“但我现在好像改变主意了。”   阿德莉亚默默地倾听。   “如果我嫁给他,同他一起去探险,我不管有如何魄力何种成就,我最终也只不过是一个敢于离婚追求真爱的女人,或者勇敢的斯特戴尔夫人,”她停了停,“我有时候想,我爱的是他,还是他代表的自由的世界?挣脱现在的生活,或许我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我无法对比评价你的前夫和斯特戴尔先生,”阿德莉亚想起那天晚上布兰达兴奋又焦虑的模样,不禁有些唏嘘,“我直觉爱情或者婚姻是需要一些冲动促成的,但我不确定冲动消失之后它的本真模样。”   万年老单身其实有一些拒绝为他人开解感情,但她还是听了下去。   “你说得很对,”布兰达半垂眸,“说实话,我想明白了,我爱的只有自己。”   “最爱自己这一点没有什么错。”阿德莉亚在语句上做了些微的调整。   “我仍旧不能接受列昂以自己为法度去……报仇的行为,可能我的大脑欠缺了一些快意恩仇的浪漫细胞,”她仔细斟酌了自己的言辞,“说实话,我能猜到他是这样的性格,但是当他真的这么做了,我会觉得很……很不能接受。这听起来很奇怪吧,他明明是为了我杀人,但我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他。”   这句话阿德莉亚可没法回答,但好在布兰达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我或许也不该向你咨询感情相关的事情,你自己还弄不明白自己呢。”   这话说的就有点……阿德莉亚一言难尽地看了布兰达一眼,惹得后者掩唇笑了起来。   “说起来那天晚上没来得及问你,你扮男人扮久了,你还觉得自己是……是女人吗?”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意思,阿德莉亚摸了摸下巴:“每个月还是有那么几天我能想起来自己是女人的,稍微有点麻烦……但是我不觉得我的性别认知出了问题?”   “你又要如何克服那些多愁善感的女性心思呢?”   “为什么要把多愁善感归结为女性心思?为什么要克服?”她偏头想了想,“我不太刻意把我的心情归结于男性或者女性,虽然为了扮成男性,我会掩盖一些生理特征,还会学习男性的礼仪,但我不觉得理性思考是男性专属——就像工厂很多妇女和男人一起劳作一样,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就打比方说,不只是男人能干力气活,女人要是能力足够,该干也就干了,而不是因为我是女人我肯定不行所以我不做,”她甚至举了个例子,“或许你知道詹姆斯·贝瑞博士?就拿医疗来说,现在虽然困难,但是也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医生了,性别虽然在现在来说有许多障碍,但是我不认为是那种无法逾越的障碍。”   布兰达一愣:“那你为何还是男性……?”   阿德莉亚有点苦恼:“其实一开始是因为我还小的时候,和婶婶在街道容易受欺负,小男孩比小女孩相对安全些,我就干脆叫阿德里安了。后来为了方便就一直这么干了。因为当男人实在太方便太快乐了,我就也一直这么下去了,倒也不是刻意……”   她又挠了挠下巴:“而且我本来想干外科的,想着等先做出成绩再公布身份,后来又因为遇到了一些挫折吧……就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当时其实处于比较抑郁的阶段——那个时候也没有心情去处理那么多事情,什么换身份啊,什么和别人建立人际关系之类的,再加上还在学校里为了谋学历……所以乱七八糟就耽误了。”   现在的话……和福尔摩斯一起破案感觉女身也不太方便……?   “如果恢复女儿身,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已经有了一笔钱,可以供我后半生过的比较舒服,”阿德莉亚也不瞒着自己的打算,她并不是什么事业心特别强的人,“可能去慈善医院当医生或者什么的吧,有一份工作,然后靠着资产生活,这样会过得比较快乐一些——我已经不想对自己太苛刻了。”   “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阿德莉亚微微点了点头。   “但你没有恢复女身同他结婚的打算?”   阿德莉亚瞳孔地震:“是什么给了你我和他要步入婚姻的错觉?”   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难得话多地开导起布兰达来:“不是,你不能总用男啊女啊的那些思维去考虑,一男一女合租他们也不一定是爱情啊,我觉得我们之间是很纯粹的兄弟情。”   她掷地有声道,想到流芳百世的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友情,阿德莉亚无比确信。   布兰达睁着圆圆的眼睛,难得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   可看起来赫德森那么情真意切?   阿德莉亚谆谆教诲:“布兰达,我必须正告你,爱情并不是什么生活的必需品,人活在世有很多值得珍惜的瞬间值得宝贵的情感,但是我觉得爱情并不是必需的一种。”   她现在开始无奈自己的语文水平不太高了,没有办法描述自己对爱情的感言。   看着她语拙的样子,布兰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并不是不在意爱情,你是不在意感情,我是说,以前的你。”   阿德莉亚无法否认:“我确实度过了一段和人群丧失纽带的时光。”   ——而她同样无法否认,是侦探将她拽上了岸,她本还欲想往下思索更多,却被打断。   布兰达突然道:“你是否愿意同我合照?”   阿德莉亚:???   “这不合适吧。”   不喜欢照相的阿德莉亚皱了皱眉,从上一世开始她就不喜欢拍照,她在相机面前总会显得很是僵硬她甚至很少照镜子,这一世她则是觉得,男装的相片留多了不免惹出端倪来,索性也不爱拍。   “我恳求你,拜托了,”布兰达明明都奔着四十的女人了,撒娇起来仍然叫人招架不住,“我除了妹妹之外,没有别的女性朋友了……我想看你穿裙子和我拍个照好吗?”   阿德莉亚连连摇头,可布兰达都攀上她的胳膊了:“我绝对不会带着照片去到伦敦去到未来你会在的任何地方,你相信我。”   “你准备去非洲吗?”   布兰达沉默了半秒,回避了这个问题,病弱的面容又流露出些娇气:“我拜托你,我只想拥有一张闺蜜的照片……哎呀,求你啦!我连假发都准备好啦!”   作者有话说:   詹姆斯贝瑞,英国版花木兰,一个女扮男装当军医的猛人,偶尔在书上读到她的故事,十分感叹,十分敬佩。   布兰达:你说你们这叫兄弟情???(瞳孔地震)   and大家或许也许可能可以猜出来我只是为了让adr女装(给自己大拇指)   谈话时歇洛克不在,但处处都是歇洛克,adr,你危险了。感谢在2021-12-1920:25:14~2021-12-2023: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薰依酱20瓶;My[cs]lo14瓶;铂瑟7瓶;一个2瓶;披着凉皮的米线、晚秋的rai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第72章   歇洛克晚上收到车夫送来的消息,说是阿德里安让他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晨去特里丹尼科瓦萨。   他心中尚有些困惑,但左右不过是一同游逛,就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早晨醒来吃过早餐,便坐了马车往那处去,或许这一天就是不错的一天,歇洛克总觉这一天会有好事发生,他保持着不错的心情,到了特雷根尼斯宅子的附近。   “就在这里吧,我慢慢走过去。”   或许是苦厄已经过去,今日的天光晴柔,斑驳的日影摇晃,有模糊的恬静感。歇洛克走在小径上,呼吸之间都有春日伊始的气息。   不过马上就要回到阴冷潮湿的伦敦去了,不知道伦敦的浓雾之下有没有新的冒险。   就在他放空自己、不着边际地遐想之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应——远远的,他的脚步停顿了,就站在即将焕发生机的不知名的树木之下,凝视着阳光明媚处的绿裙姑娘,她仰着头,沐浴着冬末春初的阳光和草丛的新绿,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感叹是:她真应该属于春天。   距离甚远,他看不太清她的面容,甚至她戴上了假发,身形也有所变化,但他确定那就是她——以这样的距离,他不应看清她的一切细节,可是她的一切就在眼前,他甚至好像能看见阳光透过她的面庞柔和的光晕。她有些为难地调整着金色的卷发,或许秀气的眉毛会有些不高兴地蹙起,但极力保持自己镇静的样子。   他未曾设想过她的身形,但他知道应当就是美丽的模样。   如果现在不是春天的话,那一定是梦境。   他无比确信。   他本想远远地看着,给自己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朋友(又以及未作准备的自己)留些缓冲的余地,但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直到他渐渐终于看清了她的碧眸,直到他看见她的嘴唇染上艳色。   镁光灯猛烈地一闪,他忽然有些嫉妒摄影师能够肆无忌惮端详她的容貌。   她在不远处,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照片终于拍完了,她松了口气,然后同树荫之中的另一名女士似乎是小声嗔怪了什么,终于提着裙摆轻步往屋内走去。   他才觉得眼睛睁得太久有些酸涩。   这是最好的时机吗,这是糟糕的时机吗?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那则口信便是如此意图?侦探精密的大脑突然宕机,甚至来不及分析这荒谬的可能,便疾步到了那座宅邸门前,在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用手杖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知道心中祈祷的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你这么早就有客人吗?”她的声音更多了温和柔婉的味道,而理性的大脑无法分析那是否是错觉。   “啊……大概是朋友来访,我不太方便——你帮我开个门?”   “我也并不方便啊。”可能是最要紧的女装都穿上了,阿德莉亚显得很是包容,只是念叨了一句。   他不知道她的脚步声是不是幻听,但是他听见她靠近了。   门打开,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深邃而新奇的眼睛,而他如愿以偿能够如此靠近地凝望着她。   ——应该移开视线的,可偏偏胶着,甚至不敢眨眼。   他们静默地对视着,都不说话。   “是谁?”布兰达的声音遥遥传来,阿德莉亚却顾不上回答。   或许是看到比自己更无措的人,歇洛克反而放松下来,他微微一笑,柔和了过度锋利的外表。   “早上好,女士,”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我来寻找我的朋友阿德里安。”   阿德莉亚长长的睫羽轻轻扇了扇,遮掩了几分迷蒙的不安:“不巧,他尚在休息。”   她细微的表情、动作还有语言,都被他捕捉,浸浴在暖阳的色泽与光彩之中。   “能遇见你也是再好不过的巧合了,”暖冬的风吹来,他的笑容便在风中有些模糊的温柔,“见到你很高兴。”   或许是他太过镇定自若,他沉着的语气悄然抓住了她,她的不安也渐渐平复下来,眼睛放松地弯了弯:“遇见你很高兴。”   两个人就像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眼神相接又回避,可避开后又再次碰触。   良久,他以最标准的绅士礼仪向她伸出了手,而受了某种命运牵引,她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正如每次上马车之前的搀扶。   他弯腰低头,轻轻地亲吻她的手背,他不确信自己的影子是否亲吻了她,但在贴上她微凉手背的一瞬间,他确信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就像是小提琴演奏后E弦久久不停的余音。   阿德莉亚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头顶,但又觉得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她触电般轻轻颤了颤,却迟迟没有收回手。   “你们确定就要在门口吗?”布兰达突然出声,她或许已在他们身边停留许久,此刻才出声干扰,惊得胆小的姑娘猛然抽回了手,没收了本属于侦探的温度。   她亲密地挽住阿德莉亚的胳膊,从容道,“啊,福尔摩斯先生,您到了,您是来等阿德里安吗?我恐怕他还在休息,你快进来吧。”   他缱绻的眼神微收,情感掩藏于理智之下,只有面对阿德莉亚时,才仿佛有微光闪烁。   阿德莉亚的情绪仿佛被面前的绅士牵引着,她恨不得穿越回前一天的晚上恨恨地抽一下“对男女感情毫无感觉”的自己。如果真是毫无感情,为什么穿了裙子再面对他时心跳便禁不住加速呢——她像是被诱惑了,又像是被控制了,她从他的灰眸中好像看见了萌芽,又好像看见了飓风。   她几乎是提着裙摆落荒而逃,进屋之后近乎暴力地要扯自己的假发,又因为夹子固定得太牢疼得她直抽气,外面敲门的是布兰达还是歇洛克,她都不想理会,只想赶紧把这一身该死的裙子脱下来。   她不喜欢束腰!一定是因为束腰太紧了她才会喘不上气心跳如雷的!   她的面庞爬上了红色,这绝不是妆容的效果,手忙脚乱地把女装“拆”掉,才怒气冲冲地开了门。   “布兰——”   看见是歇洛克的她突然气弱了:“福尔摩斯,你来了啊。”   她以为自己的语气一定是硬邦邦的。   可他偏能听出她的胆怯。   “我还等着你一起去听音乐会呢,”他就好似没有刚才的事情,一如既往地和朋友打招呼,“今日若不再启程回伦敦,我们的贵宾票就要错过了。”   他说,她也在意,他不说,她也在意的要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收拾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回归阿德里安的样子:“啊,我马上,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或许不能将她逼迫太紧。   他不走心地找了个借口,以示他的退让:“那么,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阿德莉亚心乱如麻,也知道自己恐怕没办法冷静地同他同乘一车回去,胡乱点了点头不怎么礼貌地把门关上。   或许她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歇洛克不禁失笑,转身见到了然的布兰达,笑容收敛。   “我不难猜想你不像她所说的那般无动于衷,”布兰达依旧是甜美的声音,她已经看不出半分病色,“毕竟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他不否认:“我没有同陌生人吐露心声的习惯。”   “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他猛然回头,侦探的理性重新运转,终于把遗落的疑点揪了回来,是啊,阿德莉亚怎么会传送这样的消息给她。   “……感谢您,女士,”他的语气有些生硬,“您挑选的衣裙也十分合适。”   她足以与最昂贵的丝裙王冠相配。   考虑到单独面对自己时可能会无措的朋友,歇洛克离开之后又去邀请了朗德黑先生到小别墅同他们共进午餐,迟了半小时才回来的阿德莉亚看见融洽的场景果然放松很多,能够自在地聊天了,只是餐桌上总也不敢去看歇洛克的眼神。   温厚的牧师朗德黑先生手舞足蹈地感谢他们为他的教区拂去了阴影,连连夸赞侦探和医生果真是伦敦来的人才,人以群分,无怪乎优秀的绅士总聚在一起,成为朋友。   他自然不会发现说出此话时,两位友情比金坚的绅士的面色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   午餐过后,朗德黑先生离开,阿德莉亚默默地要猫回房间去。   歇洛克简直有些无奈了,他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朋友仿佛炸了毛的猫一样倏然回头:“怎么了吗?福尔摩斯。”   “我是提醒你需要快些出发了,”他一本正经,“想必你不需要多少时间收拾?”   她慢了半拍,讷讷道:“我十分钟就好。”   为了减轻旅行负担,她刻意带了些可以弃置的旧衣,可以留在此处不再带回去,故而行李不多。从窗户匆匆一瞥,歇洛克已经在马车旁边等待,她说不清自己是胆怯还是雀跃的情绪,提了包便奔赴他的身边。   “轻装简行?”侦探挑了挑眉,再自然不过地接过她的行李放到车上,还要伸手牵引她上马车,“你似乎不打算带任何纪念品。”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与早晨时候他所看见的模样重合,又有些不同。   阿德莉亚想了想:“这里的阳光很难带到伦敦去。”   不知为何,今日的他总容易因她而笑,他仍保持着伸手向她的姿势,似乎是不容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上去,就像既往的每一次一样。   还自作聪明地添了一句:“你为何今日如此殷勤?”   歇洛克这才翻身上马车,又一次向她摊开了手心:“为了索取我的小费。”   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回答,阿德莉亚有些恼,从口袋里掏了掏,正好还剩两枚硬币。   “好吧,我勉强可以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你的双眼深邃而新奇,从中我看见了我全部的幸福。——《白衣侯爵夫人》   写吻手那段我简直觉得我他妈是文豪,把手放上了掌心,还是放入了掌心,我甚至反复推敲了一下,感觉后者更带感啊!吹爆自己!!这一章起码搞了我四个小时,流泪了。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是矫情文学,我尽力拿捏了。   喜欢的话请疯狂打call,谢谢。   (ps昨天晚上回顾了一下前文捋大纲,顺手修了其中几章的排版,伪更致歉)   (pps昨天点回复评论不小心点到[清零],似乎是误删了一条评论,还没看清是啥,哭了,土下座致歉)   感谢在2021-12-2023:16:14~2021-12-2120: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郢、小咚咚、王七七本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桔唯一性、阿镯、墨箫20瓶;猫七姑娘8瓶;懒懒小羊毛、小西瓜5瓶;晚秋的rai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第73章   科尼什半岛确实具有美丽的海洋风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海员遇难的故事,神秘古老的文字。   阿德莉亚以为与歇洛克共乘自己多少会有些窘迫尴尬,但歇洛克实在太过自然了——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坐着,他的手仍然握着手杖,随着说话的时候一翘一翘。   她也终于找回了一些日常谈天的节奏。   “你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她听见他说自己还收获了纪念品之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案件,文字,美景,纪念品——满载而归。”   歇洛克偏头望望她,正如每次他们共乘时一样自然:“确实,完全正确的决定。”   除了案件、美景、纪念品,还有妙极的意外。   或许还是照顾阿德莉亚的“男性形象”,歇洛克并没有真的帮她把行李拿上火车。在马车上颠簸许久的两人也都已经疲惫,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返程的火车,渐渐降临的夜色,星光闪烁的天空。两人的心情仿佛都和来时有了些变化。   夜色之中,草地的尽头仍是草地,山丘的尽头仍为山丘,阿德莉亚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仍旧受情绪的掌控——但她好像可以欣然接受这一点了。   坐在她对面的绅士已经睡着了,她凝视着他发了会儿呆,心跳与温柔同时来临,还有自己未曾发现的笑意。她渐渐地也有了些困意。   算了,不去想了。   什么男啊女啊,什么工作啊变化啊,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一月六号下起了一点小雪,阿德莉亚伸手探出窗子,雪落在她指尖很快化掉,冰得她默默又将手收了回来,关上窗户。   歇洛克看着这个人裹着棉被在起居室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你确信还不换衣服吗?”   她好像变娇气了一点,糟糕的是,他好像只觉得可爱。   “太冷了,我都有点不想出门,”她故作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要不你去听?”   歇洛克本来正在围围巾,闻言动作一顿,又摘下围巾走到她身边,像是评价什么商品的体积重量一般好好打量了一番她。   阿德莉亚被看得有点毛毛的。   “你的衣服在房间?”他绅士地问道。   阿德莉亚愣了愣,看他:“啊?是的。”   他微笑道:“你确信是不想离开棉被去房间里换衣服?”   阿德莉亚总觉得对方有什么阴谋,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下一秒,拳手、击剑手,同时也是未来的大不列颠第一侦探在她面前微微躬身,把她的被角掖了掖:“冒犯了。”   然后下一秒连人带被子扛了起来。   阿德莉亚差点失声尖叫:“我的鞋子——鞋子掉了!”   “啊,进屋就换拖鞋真是个坏习惯,”他说着风凉话,“不过你该庆幸你有个优秀的室友。”   他不甚温柔地将她的房间门推开将人运到床上,顺手就把门后的西装往床上一扔。   “不要把外出的衣服扔到床上——”她崩溃道。   “可是你没穿过——”他拖长语调,终于露出了些恶作剧的真面目,“你特意新拿来的,我知道。”   他像是笑又像是歉意地行了个礼,然后出门甚至把她的拖鞋提了进来:“那么,阿德里安,你恐怕没有更多借口来推辞,不愿意更衣出门了?”   阿德莉亚皮笑肉不笑:“我哪敢拒绝大侦探的邀请呢,不然他可是会粗暴地把我扛起来扔床上。”   胡说,他明明动作轻柔得很。   可是歇洛克也不拆穿恼羞成怒的朋友,或许她越来越真实正是他所欲见的一面,他露出了一个微微遗憾的表情:“是吗?我还期待你就这副模样出门,然后我们两个一起登上头版头条的——”   “你给我出门!”她提高了音量,“我要换衣服了。”   阿德莉亚下定决心要出门之后动作还是很快的,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穿新衣服,但既然被他发现了,就干脆不纠结,还是把新衣服穿上了——史密斯的设计一如既往的符合她的审美喜好,只是这次好像还多了些考究的收腰设计和袖口的暗纹刺绣。穿完之后恨不得把所有厚重的衣服套在身上。   又不是为他换的新衣服,只是路过史密斯那里顺便拿的。   至于穿那么多也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穿新衣服的事情,只是真的很冷。   这么想着,她又围上了围巾,戴上了手套。   顺带一提,这一条墨绿色的围巾出自大侦探的圣诞礼物,阿德莉亚稍微嫌弃它有一点太长了,不过确实很柔软舒适。   奇怪,明明往年冬天也没穿这么严实的。   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歇洛克把先令牵了上来,在壁炉边等她,看见她的围巾后面上浮现细微的满意的表情。   “音乐会允许带宠物吗?”她问。   “当然不许,只是带他上来见见它的——”之前他一直说阿德莉亚是先令的爸爸,但是现在这么说不太合适,“家长,毕竟从科尼什半岛回来之后,某人再也没遛过它。”   他说的是“parents”。   阿德莉亚没有注意到文字的小游戏,又摘下手套呼噜呼噜先令的毛,得到了乖巧的蹭蹭。   “等暖和点再带你出去玩。”   不得不说,她对先令可比对自己温柔多了。歇洛克漫无目的地想。   听到出去玩一词,先令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尾巴也摇得更欢了。阿德莉亚失笑,揉了揉它的小耳朵:“你是不是只想出去玩?”   她有点后悔去科尼什半岛的时候没有带上先令了,乡野之间显然更适合中型犬撒欢。   “下次出门玩再带你。”   她站起身来,牵着先令交给了楼下的赫德森太太。   “你们这是一起出门听音乐会?”赫德森太太也穿得十分暖和,正在炉火旁织毛衣。   “啊,是的,算是圣诞礼物,”她弯身凑近赫德森太太,“您的礼物我放在屋子里了。”   赫德森太太露出和蔼的微笑:“我早就看见了——多可爱的茶壶,好好享受你们的时光。”   阿德莉亚莫名生出了一种跟小伙伴出去玩而忽略家中家长的歉疚感,亲吻婶婶的侧脸。   赫德森太太才不在乎这些呢,她亲昵地捋了捋阿德莉亚的头发:“快去吧。”   她同样对歇洛克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啊,赫德森太太永远年轻。   歇洛克扶着阿德莉亚上了车:“实话讲,你确实穿的有点多了。”   “你是在嫌弃我沉吗?”阿德莉亚戳中体重雷达,“我又没让你扶我。”   口袋里的硬币决定不给他了。   “好吧,我因为过失之言错过了专属小费。”他翻身上车,从她那里拽了拽毯子分自己一部分,“我没想到你会在乎体重问题。”   “我没有在乎!”她咬牙道,“我也觉得我过分瘦了一些,该稍微增重呢。”   “唔,我也这么认为。”他煞有介事道。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的,歇洛克慢悠悠地哼着降调慢速版本的《流浪者之歌》。   “萨拉萨蒂听见你用这么欣快的小调哼流浪者之歌的话,他会流泪的。”阿德莉亚听着听着,还有点被洗脑了的感觉。   “我这是因为要听到他的现场而高兴,他一定也能理解。”他道。   “你的辩解有些太多了。”   “我这可不是辩解,阿德里安。”   目的地到了,阿德莉亚看着教堂门口,人群四向,热闹又寒冷。   “我真的没有什么艺术鉴赏力。”她咕哝道。   他故意装聋作哑:“你不是一贯会画画吗?”   “禁止阴阳怪气。”她学他的语气。   想了想她又笑出了声:“我可不管你怎么阴阳怪气,反正待会儿我睡着了你不许嘲笑我。”   “那么你需要的是叫醒服务,还是扛上马车服务?”他收获了朋友的一记白眼,故作正经道“为了不着凉,我建议你选择前者。”   两人验票进场,阿德莉亚小声道:“我是真的没有从来听过音乐会,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吧?”   歇洛克失笑:“自信点,你买的可是贵宾票,另外,包厢里只剩你我,绝不会有外人嘲笑。”   “你的意思是你要嘲笑我?”   “我怎么敢?”   忧伤的抒情小调缓缓奏响,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阿德莉亚突然知道为什么歇洛克对萨拉萨蒂的演奏会如此入迷了,连她这样不通音乐的人竟然情绪也那样被牵引,音乐在她脑海里构建出一幅幅画面,她就仿佛流浪的吉普赛人,路过一个个橱窗路口,又像是没有目的的海鸥,不知为何要奔向下一个码头,她有时感觉不到寒热,又无比畏惧冷漠,踽踽独行在漫长又令人疲惫的道路上。   “福尔摩斯?”她突然出声轻轻唤了她的朋友。   歇洛克发觉阿德莉亚并没有完全如她所说的无所适从之后,就安下心享受音乐了——除了《流浪者之歌》以外,此次音乐会多为法国或意大利曲目,歇洛克其实更偏好德国曲目,他认为那能启发深度思考。只是今夜他不想思考,只想沉醉。他似乎与美妙、优雅的音乐一起陷入了罗曼蒂克的浮想,但他总能听见朋友细微的呼唤。   “无聊了?”他看向她。   “没有,”她笑了笑,“只是觉得来听音乐会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侦探似乎有点嫌她打扰了他的专注体验,斜眄她一眼,不搭理她了。可这个有些嫌弃的动作落在她眼里竟然有些可爱亲切。   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去探究为何流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一月六日是老福生日哦!奖励老福和adr一起听音乐会,欸嘿!   adr:俺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但是和他去听音乐会,我买了新衣服,欸嘿。   ps,围巾是侦探照着自己的围巾挑的款式,颜色是她的眼睛的颜色,他好爱她(划掉   此外之前我的伙计缸缸吐槽,现在的情况特别像是表情包,老福比了个心而adr比了个大拇指,我简直笑出打鸣。   圣诞节要到了,大家想看番外还是正文更新?感谢在2021-12-2120:19:09~2021-12-2221: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咸鱼10瓶;小咚咚6瓶;晚秋的rain3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第74章   (部分内容见作话)   第欧根尼俱乐部,这里聚集了整个伦敦最不爱说话,最生性腼腆的人。   “你这里看起来比我上次来时舒适了不少,”歇洛克进屋之后才终于出声,“随之而来是你增加了四磅的体重。”   “毕竟权力的小小扩张能带给我舒适的体验,”麦考夫为自己的弟弟倒上咖啡,“尽管我们没有每年都一起过圣诞的习惯,不过你来得确实有些迟——科尼什半岛的风情想必很能愉悦你的身心,尤其是遇上了离奇的案件。”   “魔鬼足,你又知道了?”他不怎么客气地接受了兄长的服务,端起咖啡啜饮。   “尽管返上来的案卷将死亡归因于莫名的恐惧和魔鬼,但我不难判断是一种特殊的毒气,”他说话有时有种万事尽在掌控的傲慢感,“第一桩案子的凶手是莫蒂默,动机无非兄弟阋墙财产争端,莫蒂默的死亡,我恐怕凶手是非洲探险家,动机大概率是爱情——这是你放过他的原因吗?”   “你还真是不给人留喘息的机会,”歇洛克无奈道,“并不是我故意放过了他,而是那帮探员过于愚蠢。”   “尽管你的朋友给了你超乎寻常的信任,但你不可盲目自大,自比法律,”他意有所指,“仅此一次。”   他没再给自己幼弟辩解的机会——他心中清楚弟弟绝不是纯粹因为感情放过,在得出真相以后的歇洛克绝不是冷血的破案机器,他有自己的道德观,而那之中的要求比法律更高,毕竟法律不过是道德的底线。在这一点上麦考夫的处事准则与弟弟不甚相同,他不完全认可,但也不否认。   “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尽管他没有明确指代,但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顺其自然。”歇洛克有些不确定。   麦考夫提了提嘴角:“这可不符合你惯常的习惯。”   本来其实心中有些成算的歇洛克此刻心烦意乱了起来,放下咖啡杯的动作稍有些重,碰出清脆的声响。他眉头微蹙,看向了窗前摆的两个梯子。   “要看看吗?”兄长没有再做逼问。   “随意。”歇洛克这么说着,却率先起身,几步便爬上了梯子,在他兄长喜好的位置观察着楼下的人群。   “你先开始?”麦考夫慢悠悠同样坐上了另一边的梯子。   不知为何,歇洛克想起友人与他问答时最后胡搅蛮缠的歪问题,还有不情不愿掏出的彩头——一枚便士。   “看上去你有些无心推理训练?”歇洛克的目光很快聚焦在瘦小黝黑的那位路人身上,抛出引子:“新退伍的军人。”   “印度服役。”麦考夫不紧不慢地接。   “鳏夫。”   麦考夫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止一个孩子。”   注意到弟弟看过来的惊讶神情,麦考夫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比起使碌碌无为的金鱼们讶异,他更能从弟弟身上找到成就感,只是口头上仍旧谦虚的:“歇洛克,你真当稍微收心,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你看,他在给孩子们买东西。那是一个拨浪鼓,说明有一个孩子很小。他妻子可能在产后去世。他腋下夹着一本小人书,说明他还惦记另一个孩子。”   麦考夫在放松说话之时总免不了一些肢体动作,这或许可以计入他难得的运动量。   歇洛克勉为其难承认:“你确实总比我稍高一着。”   “你认输得过于轻易了。”   “可能是最近在这方面看得比较开。”他很快回。   “算好的变化?”   “我认为算。”   兄弟两坐在窗前,时而聊些近日生活,当有人进入视野之后,又随机地开启一轮新的推理。自成年以后,兄弟二人很少有此般海阔天空的聊天。   待到出门之前,麦考夫冷不丁开口:“所以我的弟弟,你都把圣诞礼物带来了,确信不给我吗?”   歇洛克本要按下门锁,这些颇有兴味地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包装盒:“我本来还想看看你能憋到何时呢。”   “你收拾得太不走心了些,”麦考夫顺利接到,在手中掂了掂,“领巾?”   歇洛克点了点头。   “啊,好像是我忘记了我弟弟的生日礼物——不过我想他不那么需要,”麦考夫促狭地笑了,“毕竟那天晚上我的弟弟有佳人相伴,能听萨拉萨蒂的音乐会。”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监视我的生活。”歇洛克突然有些后悔把礼物送出手了。   “你应当理解我的大脑会自动分析送上门来的信息,”麦考夫主动为弟弟扭开了门,“礼物放在赫德森太太处,记得收。”   门打开,外面一片寂静,这个具有古怪习惯的俱乐部容纳了全伦敦最不爱说话的人,麦考夫勉强算是其中一员,但更加确切的说,他是观察者、诱导者。   歇洛克有时候觉得自家兄长是有些恶趣味在的。   啊,阿德莉亚似乎也这么说过他,歇洛克突然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遗传?   回到贝克街,他惊讶地发现似乎已经有人在等待,不只是他的朋友。   赫德森太太端着餐盘,高兴地冲他打了招呼:“福尔摩斯,你有一名客户,阿德里安先帮你安置了一番,我想你该尽快见见他。”   圣诞礼物?兄长的礼物果然别出心裁。歇洛克快步上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领结,才推开门,他的朋友以她高超的社交技巧已经使他看上去惊慌不安的客户冷静下来了。   “下午好,阿德里安,”他把围巾挂到门后,“还有你——您好,梅拉斯先生。”   这位梅拉斯先生听到歇洛克的声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想必您就是小福尔摩斯先生?”   阿德莉亚听到“小福尔摩斯”这个称呼,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歇洛克倒不怎么在意这个称呼,伸手同梅拉斯交握。   这位橄榄色皮肤的先生表情有些热切:“我没有想到福尔摩斯先生——我是说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愿意相信我的话,并告知我可以寻求您的帮助,我想他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吧?”   鉴于自己的朋友还需在壁炉旁边取暖,歇洛克礼貌地请他坐到了他的距离壁炉稍远的单人沙发上,然后他坐到了阿德里安旁边。   “你的委托还需我在一旁——?”阿德莉亚说是这么说,可没有站起来离开的意图,于是她收到了侦探“你这是明知故问”的眼神,她便也能心安理得地接着坐下了。   等三人都坐好之后,歇洛克才开口:“我的兄长只告诉我会有个委托,倒是没有介绍具体的情况——不过我来说一些,您且评估正确性吧。”   “不难从您的面貌看出您是希腊血统,您应当受过高等教育,是一名文员,但时常也会有出门的需求,并且时常与东方人有所接触——但您身上可没有麦考夫身上类似的政客气息,并不是政府的文员,啊,有一些难到我了。不过实话讲,我仍旧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您是一名译员,主要翻译希腊语,对不对?”   “虽然没有确切的指向,但是先生您的话都是正确的,我是希腊血统,出生于希腊,也有个希腊名字,我的工作一半是在法院当翻译,一部分收入呢来源于那些住在诺森伯兰街旅馆的阔绰的东方人,我会给他们作向导——啊我忘记说了,我虽然主要翻译希腊语,但我精通多国语言。”   就他的面貌,确实是南方人的长相,但他开口之后却像是受过教育的英国人,这也足以证明他在语言一道的天赋了。   歇洛克并未觉得如此推理是什么难事,但是接收到阿德莉亚的赞叹眼神令他稍有些成就感了:“那么,您寻求到此处来,所为何事?”   “是一段有些古怪的经历,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高大的希腊议员搓了搓手,“我不确定您是否愿意倾听。”   “请。”   他黑色的眼睛放出了光彩,舔了舔嘴唇,终于想好了从哪里开头:“你知道的,作为翻译来说,我们时常要面临一些应急的情况,遇到了困难或者深夜抵达伦敦的外国人,可能在并不寻常的时刻请来翻译——所以周一晚上,我实在是没有做什么防备,一位时髦有礼的年轻人邀请我去做翻译,许诺以丰厚的报酬,说他的希腊朋友来拜访却不懂英文,急需译员,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   赫德森太太端了茶水上了,静静放到他们桌前,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孩子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微微笑着离开了。   “请喝茶,先生,然后您可以继续讲述您的故事了。”歇洛克将左腿往右侧交叠,足尖轻点,手肘撑着沙发背——他以一种自在的姿态向不安的委托人传递自己的权威性。   而在旁边的阿德莉亚稍微感觉到领地有所被侵犯,   好吧,不能在客人面前揭穿他。   ——她是从来不承认两人就是越挨越近的……或许她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说:   “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他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路,住在肯辛顿,他似乎非常着急,我们一来到街上,他就一把将我推进马车内。你要知道做翻译也是需要细心的活计,我坐进车中,立刻发现了不对,我坐的车是旧损的,但却很讲究,不像伦敦那种寒酸的普通四轮马车。拉蒂默先生坐在我对面,他从怀里取出一样子吓人、灌了铅的大头短棒,前后挥舞了几次,似乎是在试试它的份量和威力,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它放在身旁座位上,接着他把两边的窗玻璃关好。”   歇洛克眉眼一动,显然是感兴趣起来了:“你们的目的地恐怕不是肯辛顿。”   “先生,你的猜想完全没有错,他们甚至把窗户蒙了纸,存心不让我看到窗外——他甚至直接告诉我了,说:‘对你来说不知道目的地反而是种好事,若你找到原路回来,对我恐怕不太方便。’。我需要再补充一句,这位客户膀大腰圆,力气过人,恐怕我这种文员绝不是他的对手,你就可以想见当时我有多么的惊慌失措了。”   歇洛克对客户的惊慌情绪不太感兴趣,只想听后续的进展,阿德莉亚默默把刚才拿出的小酒杯推了推,示意对方可以小口饮用一些白兰地——虽然她数次腹诽侦探的这种做法,但是对于过度惊恐的病人,白兰地就白兰地吧。   梅拉斯先生苦笑着喝下了白兰地继续他的讲述:“他说这种行为确实失礼,但是他们会给我补偿的——这意味着他不是孤身行事——他说他必须警告我,绝不可妄图报警或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要我一定记住,我跑不出我的手心。”   梅拉斯模仿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显然话语的威胁之意十分刺耳。   “你和麦考夫是邻居?在蓓尔美尔街?”歇洛克突然问道。   “是的,我住在他楼上,有些困难我会问他。”梅拉斯先生愣了愣。   “我想你恐怕没办法通过道路的情况猜想通往何处——”歇洛克若有所思道,“你是何时离开的蓓尔美尔街,又是何时下车的?”   “七点一刻出发,下车时是八点五十,路况来说很难评估,我感觉既有石路,亦有柏油路,”他停了停,继续讲,“下车时走入了一个低矮的拱门,模糊记得进来时看到一片草坪,两旁长满树木。我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私人庭院呢,还是真正的乡下。”   “大厅里面点着一盏彩色煤油,拧得很小,我只看到房子很大,里面挂着许多图画,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在暗淡的灯光下,我可以看出那个开门的人身材矮小。形容委琐,是个中年人,戴着眼镜,双肩向前佝偻。   “‘是梅拉斯先生吗,哈罗德?’他说道。   “‘对’   “‘这事办得漂亮,办得漂亮!梅拉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可是没有你,我们办不成事。如果你对我们诚实,你是不会后悔的,如果你要耍花招,那就愿上帝保佑你!’他说话时精神不安、声音颤抖,夹杂着格格的干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比那个年轻人更可怕。   “‘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只是向那位拜访我们的希腊绅士问几个问题,并使我们得到答复。不过我们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得多嘴,否则……’他又发出格格的干笑,‘否则,你还不如压根儿就没出生呢。’”   毫无疑问,可怜的希腊译员踏入别人的领地,毫无反抗之力,还得忍受如此恫吓。   阿德莉亚习惯性地掏出笔记本,把几个关键的人名记了下来。   “附近完全没有其他标志性地点?”歇洛克确认。   “实在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   “汽笛声音,教堂钟声?”   “遗憾的是,一路上完全没有。”   歇洛克比了个手势,示意继续。   “他说着打开门,领我走进一间屋子,室中陈设很华丽,不过室内光线仍然来自一盏拧得很小的灯。这个房间很大,我进屋时,双脚踏在地毯上,软绵绵的,说明它很高级。我又看到一些丝绒面软椅,一个高大的大理石白壁炉台,一旁似乎有一副日本铠甲,灯的正下方有一把椅子,那个年纪大的人打个手势,叫我坐下。年青人走出去,又突然从另一道门返回来,领进一个穿着肥大的睡衣的人,慢慢地向我们走过来。当地走到昏暗的灯光之下,我才把他看得比较清楚,他那副样子顿时吓得我毛骨悚然。他面色蜡黄.憔悴异常,两只明亮而凸出的大眼睛。除了他那羸弱的身体之外,使我更加震惊的是他脸上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奇形怪状的橡皮膏,一大块纱布用橡皮膏粘在嘴上。   “‘石板拿来了吗,哈罗德?’在那个怪人颓然倒在椅子中时,年纪大的人喊道:‘把他的手松开了吗?好,那么.给他一支笔。梅拉斯先生,请你向他发问,让他把回答写下来。首先问他,他是否准备在文件上签字?’   “那个人双眼冒出怒火。”‘不!’他在石板上用希腊文写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按照那恶棍的吩咐问道。   “‘除非我亲眼看见她在我认识的希腊牧师作证下结婚,别无商量余地。’   “那个年长地家伙恶毒地狞笑着说道:‘那么,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结果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   “上述问答只不过是我们这场连说带写的奇怪谈话的一些片断,我不得不再三再四地问他是否妥协让步,在文件上签字;而一次又一次得到同样愤怒的回答。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我在每次发问时加上自己要问的话,一开始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一试在座的那两个是不是能听懂。后来,我发现他们毫无反应,便更大胆地探问起来。   我在翻译的过程中夹带了一些探问的信息,他便告诉我,他来自雅典,在伦敦没有认识的人,被带到此处接近三周,还不被允许吃东西,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哦对了,他叫克莱蒂特。”   “您做得再聪明不过。”歇洛克不吝赞扬。   译员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再有五分钟,福尔摩斯先生,我就能当着他们的面把全部事情探听清楚。再问一个问题就有可能把这件事查清,不料此时房门突然打开,走进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她身材颀长,体态窈窈,乌黑的头发,穿着肥大的白色睡衣。   “‘哈罗德,’女子操着不标准的英语说道,‘我再也不能多呆了。这里太寂寞了,只有……啊,我的天哪,这不是保罗么!’   “最后的两句话是用希腊语说的,话犹末了,那人把嘴上封的橡皮膏用力撕下,尖声叫喊着:‘索菲!索菲!’扑到女人怀里。然而,他们只拥抱了片刻,年轻人便抓住那女人,把她推出门去。年纪大的人毫不费力地抓住那消瘦的受害者,把他从另一道门拖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人,我猛地站起来,模模糊糊地想:我可以设法发现一些线索,看看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幸而我还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那年纪大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行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你看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才请你参与了私事。这里有五英镑,’他向我走过来,说道,‘我希望这足够作为谢仪了。不过请记住,假若你把这事对别人讲出去--当心.只要对一个活人讲了--那就让上帝怜悯你的亡灵吧!’   “我无法向你们形容这个面容委琐的人是何等地使我厌恶和惊骇不已。现在灯光照在他身上,我对他看得更清楚了。他面色憔悴而枯槁,一小撮胡须又细又稀,说话时把脸伸向前面,嘴唇和眼脸颤动不止,活象个舞蹈病患者。我不禁想到他接二连三的怪诞笑声也是一种神经病的症状。然而,他面目可怖之处还在于那双眼睛,铁青发灰,闪烁着冷酷、恶毒、凶残的光。   “‘如果你把这事宣扬出去,我们会知道的,’他说道,   “‘我们有办法得到消息。现在有辆马车在外面等你,我的伙伴送你上路。’   “我急忙穿过前厅坐上马车,又看了一眼树木和花园,拉蒂默先生紧跟着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们又是默不作声地行驶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车窗依然挡着,最后,直到半夜,车才停住。”   “显然,他们不会真的把你送回家。“阿德莉亚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被侦探横了一眼。   “是的,离蓓尔美尔街很远,但拉蒂默警告我不要跟踪他们的马车,我感受到那是死亡的恫吓——他们就把我放在一处荒野,远处一排房屋,窗户闪着灯光;另一边是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不过看来你幸运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遇到了一名铁路搬运工,他告诉我这是旺兹沃思荒地,并指引我从克拉彭枢纽站离开,我恰好赶上了去维多利亚车站的末班车。   “我这段惊险经历就到此为止。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刚才对你讲的事情之外,我既不知所到何地,也不知和我谈话的是何人,其它情况也一概不知。不过我知道那里正进行着肮脏的勾当。如果可能,我就要帮助那个不幸的人。第二天早最,我把全部情况告诉了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随后就向警察报了案。”   >>>>>>>>>>>>>>   本来没想写这个案子,写着写着不知道为什么笔有点不受控制了……这个案子之后还有一个原着的案子,(比之前大纲计划多一个……)挠头,主要是想写老夫老妻日常,然后我尽量控制……减少案件内容的描写,以日常为主……啊啊啊啊麻蛋,然后这些原着案件的内容放在作话里,让大家复习案情,但少花点钱啦。   然后感谢在2021-12-2221:49:00~2021-12-2322: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间的旅者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第75章   (部分内容见作话)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阿德莉亚用笔尖抵了抵下巴,总觉得涉及到了感情与财产,这种要求签字的场合,很难不想到某种契约。她虽然信赖歇洛克的推理,但并没有完全荒废自己思考的习惯。   “我想你所能说的情报已经都告诉我了。”歇洛克紧紧盯着梅拉斯先生。   “是的。”   “想必麦考夫也指引你做了一些举措?除了报警之外。”这就是出于他对自家兄长的了解了,麦考夫从来习惯处理好尾巴才会将工作交给接手者。   梅拉斯拿出他带来的《每日新闻》,上载:   今有希腊绅士保罗·克莱蒂特,自雅典来此,不通英语;另有一希腊女子名索菲;两人均告失踪,若有人告知其下落,当予重酬。X二四七三号。   “但这一切似乎都是无用功,一天过去也毫无音讯。”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毕竟他们一定会猜测是从你这里泄密的,鉴于他们是一帮无视法度的恶棍。”歇洛克郑重道,他的兄长恐怕也已想到这一点,报纸上留的都是麦考夫某处办公室的地址。   “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只是个小译员,实在不知道应当怎么注意。”梅拉斯先生脸上露出忧郁害怕的神色。   “要么留在麦考夫的楼上,平常多走大路,没事的时候在法院里呆一呆我想也不错——至于佣金不菲的私人客户,我建议你暂时往后推一推,”歇洛克想了想,“晚上八点以后,我建议你不要出门。”   “我会听从您的建议,”梅拉斯先生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时间不早,顺从您的建议,我会沿着大路回家的。”   歇洛克的手撑在沙发旁,眉头紧锁没去看他的客户,手指快速弹动,像是谱写某个乐章,但在有些人眼里或许有点神经质。他的沉默是需要周围保持安静的讯号,梅拉斯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德莉亚以手势制止。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歇洛克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指了指时常在贝克街楼下的车夫,他知道那是个好小伙子:“让相熟的马车送你——我想楼下的比利很愿意效劳,那么再见,希腊来的先生。”   他礼貌而敷衍地送客人到了房间门口,然后猛地将门关上,几步便走到沙发边上往阿德莉亚身旁一坐,他坐得很深,几乎是用力地陷了进去:“说实话,这件事恐怕不如你所设想般复杂。”   阿德莉亚有些困惑地重新回顾了自己笔记本,突然发现遗留的一条信息:“对了,婶婶说有一封信是给你的,我突然觉得或许和这个案子有关。”   “你为何猜测与此案有关?”歇洛克挑了挑眉。   “因为来自蓓尔美尔街,落款是M.H.,我只是刚才忘记了。”阿德莉亚起身撞到了歇洛克的手臂。   歇洛克仿若无事般这才将手收回换了个姿势坐着。   “顺带一提,你的兄长派人捎信来的时候留了一句话,这句话由婶婶转述给我,我来告诉你,”阿德莉亚试图从记忆里挖出麦考夫的语气,惟妙惟肖地学习了一下,“歇洛克,作为全家精力最充沛的人,请你动用你灵魂的脑筋和勤劳的双腿,看看我们谁先找见答案。”   “哈!”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嘲笑阿德莉亚的语气还是嘲笑他懒洋洋躺在扶手椅上的哥哥。他取过信,习惯性地观察了一番,一边对阿德莉亚道:“若说我是全家精力最充沛者,那我的兄长恐怕是全伦敦最懒的人,若不是确实失仪,他恐怕恨不得轮椅出行。”   “实在是惯会耍些把戏。”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目十行将信看完扔给了阿德莉亚。   “私人信件恐怕我不便阅读。”阿德莉亚简直想捏紧鼻梁。   “麻烦你帮我读信,我懒得看。”歇洛克不甚耐烦。   “那好吧——精力最充沛的弟弟——”阿德莉亚拖长语调。   “请遵守逻辑学家的习惯,去掉那些浮夸不着调的修饰——特别是你自作主张加上的。”   阿德莉亚遮掩了一下笑意,这才正儿八经地阅读这封信:“歇洛克,我想你大概知道事情的始末了,我已发信雅典警察总部、希腊使馆,并无此两人相关信息,为保护可怜的译员,我将地址登记为我的办公室,今日已收到回音。”   阿德莉亚翻出第二张纸,显然不是出自麦考夫的文笔:“‘先生:读悉今日广告,对此女情况,余知之甚详,若枉驾来舍,当详告彼女之惨史。彼现寓于贝纳姆之默特尔兹’。落款是——你忠实的J.达文波特。”   歇洛克突然道:“你应当不会介意我此刻抽一支烟?”   阿德莉亚听话听音,轻易猜出对方又开始了东西往她口袋里塞的蠢事,没好气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扔了过去。   歇洛克像是得了奖赏的孩童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拉开抽屉掏出他的烟斗,放上烟丝,熟练地点上,深吸一口。   “无怪乎麦考夫会喜欢这样的故事,梅拉斯先生果真是个优秀的故事讲述者,”歇洛克道,“他的故事,还有此封信件已经能给我们不少信息了,我们不妨坐下来一同梳理一番。”   阿德莉亚眨了眨眼,看了看没有在专座上的侦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占领他的单人沙发,但最终还是坐到了他的身边,打开她的笔记本,她并不避讳侦探自己的笔记,反正对方也并看不懂。   “首先,希腊人叫做保罗·克莱蒂特,”阿德莉亚想了想,“他和索菲亚恐怕十分亲密,以至于满脸橡皮膏的情况下索菲亚也能认出来他。”   “继续。”   “索菲亚听描述是个希腊姑娘,会说英语,不标准,她和保罗应该是在希腊相识的朋友,但她被哈罗德带到英国来了。”   “我以为你会猜测他们是情侣,”歇洛克不紧不慢地纠正,“但事实上他们一定是家人,或者亲戚。”   他没有解释更多,而是继续说他的推理:“并且索菲亚恐怕不是从希腊被带来的,而是在英国遇见的哈罗德,不然无法解释哈罗德一点希腊语都听不懂,令我们的译员蒙混过关套出重要信息的,他恐怕甚至都不知道保罗的名字应当如何用希腊语读。”   “如果你这么说,我恐怕只能猜测是骗钱骗色了,”阿德莉亚两手一摊,“这么冷的天,若不是一大笔钱,我恐怕是不会从壁炉旁起身的。”   歇洛克无视了她后一句吐槽,重新拿起那封信:“宽尖钢笔,中年,虚弱男子,哈——”   他突然又拿捏起他的戏剧腔调,令阿德莉亚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又回头看他。   “麦考夫始终是麦考夫,我想我们的每一步思考都落入他下怀了,”他的语气不免带有抱怨,“我想事情已经十分紧迫了,我们需得去贝纳姆去——不能仅仅是我们,我们必须带上梅拉斯先生,还有苏格兰场的人。”   “阿德里安,我能把这项任务交给你吧?”   “悉听尊便。”阿德莉亚答应的很是干脆。   “我想你应当仍旧很轻易能说服布拉德探长,”他说到此处停了停,“布拉德探长未必需要亲自出面,但你需要请求他差遣你几个身强力壮的探员,我去追一下梅拉斯先生然后我们在火车站汇合,以共同去往贝纳姆,我恐怕保罗的性命已危在旦夕了。”   “等等,我们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歇洛克撑着沙发沙发一跃,两步就走到了门前,取下帽子和围巾:“啊,阿德里安,我的枪——”   阿德莉亚的身体快于语言,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甚至检查了一番弹药仍旧充足,才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   “看来虽然没有一大笔钱,我的朋友勉为其难愿意为了我从壁炉旁边起身,”他语速极快地调侃,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个笑,“那么我们火车站见?神枪手,你也要记得你的□□。”   “我真是讨厌你一秒钟起八百个绰号的行径,”阿德莉亚帮歇洛克拽了一下他的衣服后摆,“你可快去吧,我去苏格兰场可快得很。”   说罢,她也不再看侦探,回屋子里换衣服去了,只能听见哒哒的脚步声——歇洛克估计是飞下去的,阿德莉亚都能听出他的脚步数明显少于贝克街的台阶数。   服了他了。   尽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话总没错,阿德莉亚心里念叨亏得自己最近准备辞去研究员的工作,闲得发慌,不然谁有空一句召唤就劈里啪啦地换衣服出门?   出门前,她带上了自己的□□。   幸运的是,阿德莉亚正好遇见准备下班的布拉德探长,而且是布拉德探长先认出她来的。   “赫德森先生?”布拉德探长主动打了招呼,不管几次,布拉德探长都很难不去将眼前的绅士与当时他惊鸿一瞥的女子联想起来。   阿德莉亚从马车上跃下,动作轻盈又洒脱——她并不是时时需要搀扶的小姑娘,她利落地拂了拂大衣衣摆:“布拉德探长,午安。”   “好久不见。”他道,仍旧是等待阿德莉亚主动伸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阿德莉亚礼貌十足,主动伸手,倨傲的探长没有吭声,默默地摘了手套与她交握。   她的手套是凉的。   “好像是我失却礼仪了,”阿德莉亚注意到这个细节,倒是也没想太多,“主要此次是有要事相求。”   大约几个月没见,似乎赫德森已经放下了心结,对待他强烈的距离感也减退了,布拉德思索着这是不是她逐渐接受了一些现实,开始没那么避讳与他见面?   “愿闻其详。”他犹豫了一下,示意她一块去他的办公室。   阿德莉亚实在是明白如何同一名探长打交道,她毫不避讳道这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朋友的委托,恐怕大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目前身陷险境。她大致讲述了案情并提出要求,需要几名身强力壮的探员跟随,恐怕面临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阿德莉亚擅长用冷静的语气让别人相信她夸张的说辞,至少此刻布拉德没有提出质疑。   作者有话说:   “如果是私情,我是不介意出借几名探员的,”布拉德很快联想到他手里接到的报案,“但此事已在苏格兰场有所备案,我们一切都需要按官方的流程来,我叫几个探员来,你跟他们讲述案情,并说明需要他们做什么,我去给你办理进入私宅的法律手续。”   阿德莉亚自己也没想到如此顺畅,卡壳了一秒:“我并未以私情要挟您,先生,我想我们是在讨论公事。”   布拉德探长自然地微笑道:“自然如此。”   整个过程花费了接近四十分钟,阿德莉亚本以为布拉德探长不会和他们一起,但布拉德探长亲自领着两名探员同她一道出发了,他们雇佣了两辆私人马车,布拉德同阿德莉亚同乘。   阿德莉亚难得有些不自在的感觉,或许是最近有太多次不得已面临了自己女性身份拆穿的窘境,她又许久没有与歇洛克以外的人共乘,更何况是知道自己女性身份者。   她迟疑了一下,主动找了个话题:“我以为该到您下班的时候了。”   “是的,但是探长也免不了加班。”   >>>>>>>>>>>>>>   和昨天一样,一部分内容援引了原着,所以赠送一部分字数orz   圣诞快乐!!!   其实布拉德探长源自原着里的布拉德斯特里特(bradstreet)探长,做了亿点点改动,然后其实好像前面伏笔没埋好but他是老福没什么竞争力的情敌。   不过不重要,这一本宠爱一下老福,adr对谁都不解风情(这真的叫宠爱吗)   实话讲我确实藏了一把刀,不过应该会明年才撒。   给我的小伙伴缸缸推个文,缸缸是玩梗大王(虽然也有不少烂梗,嫌弃)。顺带一提“练最叼的剑,挨最毒的打”是我帮她改的(叉腰。   《我的道侣是柄剑》文by浴缸的执念   #谢邀,我和我的剑在一起了#   林一诺穿到修真界已有十几年了,身为剑宗最有天赋的小师妹,练最叼的剑,挨最毒的打。   虽然是剑宗,但最令她理解不能的是师兄们对剑如痴如醉,视作道侣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她那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本命灵剑化了形。   好家伙!   望向面前俊美无俦,恍若嫡仙的剑灵。   我他妈直接打招呼:“嗨,老公。”感谢在2021-12-2322:29:00~2021-12-2423: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山仰止10瓶;小咚咚6瓶;小问号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第76章   (部分内容见作话)   听到熟悉的社畜语气,阿德莉亚没忍住笑了一声,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从容反而令布拉德有些局促。   年轻的探长试图纠正对方心目中自己的形象:“毕竟这桩案子已经报到我这里来,有了重要线索追上去也是应该的。”   “若非如此负责态度,想必您也不会年纪轻轻当了探长。”阿德莉亚熟稔地以社交辞令恭维。   探长竟有一秒的语塞:“您是见识到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的。”   阿德莉亚沉默了片刻,偏过头打量这位侦探。   和当时初见的时候不同,探长为了体现自己的威严,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又留了典型的苏格兰场式胡子,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要老个十岁,令嫌疑人更被威慑,报案者更为信服。   但实际上,他初初崭露头角的时候,说得上是苏格兰场一枝花呢。   她已经将那件事情看淡,故而也能语气轻松地宽慰探长了:“没有人能不犯错,或许对你来说在那个时候犯错反倒是个机会,更何况当时的情况来看,我确有嫌疑。”   布拉德找回了谈话的节奏,很快应声:“是的,总比我成为探长之后留下职业污点好很多——我仍要感谢你不追究。”   他当时的审讯可不那么温柔。   阿德莉亚沉默片刻:“我亦要感谢你保守秘密。”   再聊下去又变成了客套的话题,布拉德眼睛看向窗外:“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豁达了很多,作为朋友,我真为你高兴。”   “是吗?”阿德莉亚想了想,“婶婶也这么说,或许是今年的冬天没那么冷吧——”   “到了。”布拉德舒了口气,跳下马车伸手作搀扶状。   阿德莉亚是有些犹豫的,但又觉得过于忸怩反而不太好,对方如此尽心尽力,手续也办了人也要来了,一味拒绝不是什么好事,便也自然从容地虚虚搭扶了一把下了马车。   “阿德里安。”   她听见歇洛克的声音,不大,但刚好够她听见。   阿德莉亚正好收回手抬头看他,只见歇洛克颀长瘦高的身形在人潮洪流之中突兀又显眼,他孤身一人,像是在等她去到他身旁。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你不是去找梅拉斯先生了吗?”   歇洛克下颌紧绷,显然情绪不佳:“我的动作慢了一步,梅拉斯先生已经被人带走了。”   随后,他摘下帽子向布拉德致意:“探长,感谢您亲自前来。”   布拉德同样脱帽致意,客气地回应:“这是我的工作——你已经买好车票了?”   “是的,正好足够,”歇洛克戴上帽子,“还有一刻钟发车。”   他似乎是注意到阿德莉亚的围巾太长,牵着围巾尾端又绕了一圈她的脖子,手很是自然地顺着动作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布拉德探长不难注意到两人的手套是一样的,连围巾的款式也相仿,不过一个是灰色,一个是绿色。但或许都是比较大众的款式,相似也不奇怪。只是他有些懊恼下班时的穿着有些过于随意了,与从来注重搭配的侦探相比似乎落下一截。   “福尔摩斯,你想把我闷死吗?”她简直莫名其妙。   “哦,我还以为天天喊冷,不愿意从壁炉边起身的人不是你。”他漫不经心地调侃,语带亲昵,或许为了不落朋友的面子,他声音不大,阿德莉亚靠得近了些才听清。   夜幕低垂,他们总算在九点半抵达了贝纳姆车站,又驱车行驶半英里才到达莫特尔兹。   “就在这里了,”歇洛克率先叫停了马车,他很轻易将此处宅院和梅拉斯先生的描述对上,“我们得下车走过去比较合适。”   歇洛克叫车夫停下,让他就在此处等待他们,然后跳下马车——很快回身牵引了自己的朋友,尽管对方可能并不需要。   经验丰富的探员早知是夜间行动,已经提上了苏格兰场的牛眼灯,紧紧跟在歇洛克身后,为他照明。这一天的天色阴惨惨的,天空没有一星半点的光亮,似乎有着很不祥的预兆。   而他们所观察的那个宅邸,布拉德探长望着这个宅邸,不由自主地也产生了恐怖的联想:“他们还在里面。”   灯是亮的。   阿德莉亚不确定里面的声音是不是自己害怕之下产生的幻觉,她默默跟着歇洛克的动作跟得更紧了一些。   “我想如果从门口直接进入,难免他们狗急跳墙,”布拉德探长喃喃自语,显然很快做好了决定,“乔,赫德森,你们守在门口,我和福尔摩斯还有劳尔一起从窗户潜进去。”   歇洛克挑了挑眉:“我倒是觉得阿德里安可以同我们一起进去,门口留一人值守便可。”   布拉德看向阿德莉亚,阿德莉亚绷紧表情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直接从亮着灯的那扇窗闯入,而是极富技巧地选择了隔壁那扇,歇洛克示意他们在后面,自己率先过去,距离有些远,阿德莉亚没看清他是如何将窗户打开的,但是她敢肯定绝对不是歇洛克信口胡诹的那句正好没关。   歇洛克率先翻窗,反身拉了阿德莉亚一把,然后便顾不上搭理探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摘下帽子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了听,门外是过道,显然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便将门打开——这下他们能听到隐约的争执声音了。   “不是英语。”布拉德探长小声道。   “是我们的译员的声音,”歇洛克笃定,“探长,希望您不要反感我破门而入。”   “自然,恐怕我还得和你一起破门。”   两名绅士显然是达成了一致,他们准确地摸到了争执源头的房间,贴耳听了一番,歇洛克神色突然一变,掏出枪来便对着门锁来了一下。   “谁在外面!”古怪沙哑的男声大吼。   门顺利破开,四人持枪鱼贯而入。   “屏息!有毒气!”阿德莉亚喊了一声。   探长和探员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几乎第一时间锁定了嫌疑人——掩着口鼻的佝偻者以及那个时髦的年轻人,并第一时间持枪对准了他们。   布拉德威严地呼喝:“先生,您已经被捕了!”   意识到阴谋败露的中年人放下巾帕举起了手,而另一位年轻人并不认命,转头便要往窗外跑。   开枪的是阿德莉亚,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大腿。   “干得漂亮,神枪手,”歇洛克不吝赞扬自己的朋友,然后转向那个中年人,“所以你能把火熄灭吗,避免你自己也中毒而亡?”   阿德莉亚意识到没自己什么事儿了,默默快步冲出房间,喘了几口新鲜空气,至于里面的探长和侦探,她是有点顾不上了。   然后探长便押着中年人同样走到了过道,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这味道确实令人头皮发麻。”   探员押着年轻人出来了,而歇洛克在最后拖出来了两个可怜人。   “阿德里安,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极力维持着镇定,“本来我们该一人一个的。”   她忍不住笑:“能者多劳。”   两个嫌疑人已经被封上了嘴,瞪大眼睛惊慌绝望地看着他们。可没人有空搭理他们。他们地关注已经移到了两个可怜之人的身上。他们都被绑得严严实实,松开绳子后也没有很快恢复动作。   唇色发绀,面部青紫,双目凸出,缺氧的表现。   “生命体征还在,”阿德莉亚初步地检查了一番,“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找个医院给他们吸上氧气,对他们应当是有帮助的。”   她过了一会儿才惊愕出声:“这是梅拉斯先生?”、   将病人留给阿德莉亚,歇洛克蹲下身,将那名年轻人——他不难分析出来这就是哈罗德——用来堵口的布料扯下:“所以索菲亚呢?”   “已经走了,你们永远找不到她了!”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   或许是梅拉斯吸入的毒气较少,且身体情况比另一个高大却备受折磨形容枯槁的人要好一些,他哆哆嗦嗦地恢复了些意识:“是车夫——车夫夫妇他们先把索菲亚带走了,他们要去火车站……”   布拉德冲着劳尔探员点了点头,劳尔探员领命之后飞速去和门口的乔汇合,去车站追回可怜的索菲亚。   阿德莉亚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毒气都是从哪里来的,该不是又是非洲吧?”   她的话像是埋怨,毕竟总遇到些她无法处理的“毒气”,她对这一词都要ptsd了,只恨自己学的临床,没有毒理学这一课程。   歇洛克刚想说什么,却被布拉德打断了:“不过此情此景,有个医生确实再好不过了。”   阿德莉亚愣了愣,不知如何回应这份夸奖:“我也没有能帮上什么忙。”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歇洛克,恰好他也转头看向自己,这令她有种被烫到想躲开的错觉。   “阿德里安总是在我的冒险过程中提供很大的帮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歇洛克的声音轻快,他转头看向布拉德,“光在这站着也不是什么事儿,不若我们移步大厅去,待两位可怜的绅士好转,再启程回伦敦?”   大约休息了足足一个小时,两位可怜人才终于彻底恢复精神,他们从厨房找了些水和食物,高大的希腊绅士显然饿坏了,阿德莉亚不得不小心地照料他以免在他醒转后反而发生呛咳误吸,他一边进食一边痛骂卑鄙无耻的哈罗德(阿德莉亚一个字都听不懂),梅拉斯在旁心有戚戚然地翻译,并补充了几句过程,这证实歇洛克的推断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福尔摩斯先生,我发誓我是按您所说的注意自己的安全,可我刚回到家房东太太就告诉我,一位来自贝克街的先生找我……我一定是当时就被跟踪了……”直至现在梅拉斯都还面如土色、双手颤抖。   “我屈服了,我实在是害怕他的武器,他奸笑的面容几乎令我终生蒙上阴影……”他也顾不上丢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不过我们能都活下来,实在是幸事。”   梅拉斯屈服于那个恶徒的武器之下,只好再次被人绑架出去。确实,那个奸笑的暴徒在这位通晓几国语言的可怜人身上产生的威力几乎是难以承受的,被绑架到贝纳姆后他又一次充当译员,这次会谈甚至比第一次更富有戏剧性,那两个英国人威胁那个被囚的人,如果他不照他们的命令去办,他们就立即杀死他。后来见保罗始终威武不屈,他们只好把他推回去囚禁起来。然后,他们对梅拉斯大加责难,斥责他在报上登广告出卖了他们,他们用棒子把他打昏过去,梅拉斯一直不省人事。   而可怜的保罗,终于被他们放弃,他们意识到行踪暴露,将两人一起拖到了这个小房间,正放了毒气准备逃跑的时候,便被歇洛克一行人撞破了。   一行人到车站的时候遇见了一无所获的乔和劳尔,显然,车夫夫妇已经离开了,保罗愤恨地盯着远去的火车:“我会找到他们的。”   >>>>>>>>>   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应该就没什么需要这样子发的了,下一个案子结束后俺们就都走原创剧情啦。我好像又卡文了quq   福: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说。感谢在2021-12-2423:13:11~2021-12-2523: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波洛的性感大脑20瓶;罗非鱼e、入梦难醒10瓶;林楠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第77章   阿德莉亚和歇洛克是乘苏格兰场的马车回到贝克街的,而出于某些原因,阿德莉亚与布拉德在一辆马车之上。   其实阿德莉亚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布拉德突然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但是她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对歇洛克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   呲,歇洛克一甩衣摆,干脆上了另一辆马车。他怎么能推断不出来布拉德是知道阿德莉亚身份之人呢?他又怎么不知道布拉德的眼神不纯然是愧疚呢。   “是来时还有什么话未尽吗?”阿德莉亚这回没有接受搀扶,自己爬上了车,“我以为你会优先回去处理案子。”   “真相已清,凶手亦是落网,不着急处理案件的事情,探长也需要私人时间,”布拉德也并不灰心,只将毯子分她一半,“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想问问你未来的打算。”   “嗯?”阿德莉亚愣了愣,“我的打算?”   她想了想:“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也不是需要人尽皆知,需要对他告知的。   布拉德似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我始终还是愧疚——”   阿德莉亚确实有些无奈了:“我说过你大可不必愧疚,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毛毯之下,布拉德的手有些不安的捻了捻裤腿:“那你还会当医生吗?”   不知为何,阿德莉亚想起了后面那辆车上的歇洛克,特别是想起他呛入花生的那一次。   “我确实在着手辞去研究员的工作。”她没有说更多肯定的话。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可来苏格兰场找我,”他的胡子掩盖了他拘谨而郑重的承诺,“只要我能做到的。”   “你是出于愧疚才说这样的话吗?”阿德莉亚的语气仍旧温和,但心里却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甚至觉得对方的表现有点交浅言深了,她又产生那种或许我还是和别人保持一些距离感比较合适的感觉?   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歇洛克,她估计都不会再踏入苏格兰场。   “我以为这次的出手相帮是因为我们勉强能算上朋友?”布拉德故作诙谐道。   “朋友”这个词简直戳中阿德莉亚最心虚的地方——朋友?她的朋友有福尔摩斯就够了呀。但后来又冷静下来,不对,史密斯肯定是一号好友,这么算下来的话斯蒂尔顿也是,反正朋友这个概念还是很宽泛的。   她想通此间关节,正欲应下这个名头,却注意到布拉德接近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的言辞突然就卡在了齿关。   不对劲,他嘴上说的是朋友,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阿德莉亚心中警铃大响,话在口中绕了一圈,说出时候的语气又多了几分疏离和文绉绉的社交腔调:“当然,没有哪位绅士会拒绝伦敦前途无量的探长的友谊。”   他们东扯西扯讲了几句无关话题,阿德莉亚始终对自己的事情保持缄默,于是布拉德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终两个人都归于沉默。   回到贝克街时已经凌晨一点多,阿德莉亚有些疲惫地自发下了车:“那么我先回去了。”   本欲伸手的布拉德默默收回了手,却仍然下了车对她道别:“祝您好梦,不要被今天的冒险惊到。”   阿德莉亚抬了抬帽子以示致意,后面那辆马车载着歇洛克,阿德莉亚稍微等了等,便等到了她的室友。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啊,得救了”的感觉,甚至难得地,主动挽上了歇洛克的胳膊:“正等你呢,我忘记带钥匙了。”   “你倒是难得粗心,”歇洛克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他好似转头才发现探长也下车了一样,摆出同阿德莉亚相似的客套表情,“感谢今日探长的鼎力配合,才能救下我兄长的朋友。”   布拉德的表情湮灭在苏格兰场标志的胡子之下:“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一句:“福尔摩斯先生,祝您周末愉快。”   他们推门的动静很小,但还是惊动了趴着睡觉的先令,金毛犬睁着困倦的黑溜溜的眼睛又跑来蹭到阿德莉亚脚边。阿德莉亚下意识松开了歇洛克的手臂,摘下手套还顺手递给了歇洛克。然后她蹲下身双手捧住狗头。   “你就这么欢迎我呀?”她用力薅了一把狗子,然后转头看歇洛克,“你该反思反思,你平常不带先令出去遛弯,他都不亲你。”   她好像一下子卸下了伪装,眼中流光肆溢。   歇洛克无奈地举手投降:“先生,过河拆桥恐怕不合适,我还帮你拿着手套呢——仔细你的围巾,会沾上先令的毛。”   “你往地上乱扔你的围巾大衣的时候可没在乎这些,先生。”阿德莉亚回敬。   事实上这个冬天十分漫长,又比阿德莉亚所设想的短暂许多。她休假回来之后,处理完实验室参与的一些工作,便正式提出了辞职,开始备考医师资格,好在她存款颇丰,还有些产业,日子过得倒是比较愉快。   而春天也就在不经意之间到来了。   伦敦的春天来得很是润物细无声,几乎就在某个瞬间,阿德莉亚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唤醒了她的感官,她才恍惚意识到,春天在她不知晓的时刻到来了。   “你看上去有些感叹要抒发,”侦探站在她身后看向窗外,他心中回荡的旋律是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或许能说与我听听?比如你将日历本撕掉的事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侦探的眼睛,她撇了撇嘴:“我以为你会为我保留些隐私。”   “我只是高兴,虽然我猜测你会说主要是因为冬天已经过去,”他感受着同一个春天的心旷神怡,“但我考虑有一部分原因或许在我身上。”   阿德莉亚回头才发现两人站的距离有些近了,她几乎能撞上侦探的鼻尖,侦探先生也意识到这一点,几乎是同时往后让了一步。   她倒是不在意这个,但看着侦探的动作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笑意从眼角跑了出来:“或许有,但只有一丁点儿。”   歇洛克失笑。事实上即便他后退了,两人的距离也是很近的,晨曦的光透过窗户,使他的灰眸具备了更多真实的色彩,而那之中倒映着她的面容:“这已经足够令我骄傲了。”   “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别扭。”阿德莉亚明明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却咕哝着抱怨他。   “我有吗?”歇洛克明知故问。   “你有,”她往前半步靠近他,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突然靠得离我很近,然后等我发现后又后退一步什么的。”   “或许你最近有些闲才开始胡思乱想。”歇洛克一本正经。   “是啊,我可不比某个要上班的人,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毕竟没人陪你坐马车了。”她却有些不敢问他原因,只能转移话题。   歇洛克并不戳破她的退缩,顺着她的话题摊了摊手:“斯蒂尔顿给我的时间相当自由,不差这一会儿——倒是你,起一大早不是要学习吗?”   “我对考试很有把握,不差这一会儿。”她狡黠笑道。   “那你还刻意辞职?”他回。   “因为我不想上班,”她老神在在地坐回沙发,看着大侦探每天按时上班能给过去社畜的她带来极大的快乐,“你快去上班快去上班快去上班——”   “停,禁止念经!”他比了个制止手势,“我去上班。”   阿德莉亚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目送侦探出门上班,可没几分钟侦探又回来了。   “斯蒂尔顿喊你中午去吃饭,记得来。”   阿德莉亚:“鬼扯,他才不会请客,他死抠。”   “是的,他喊你中午来请客。”   “你在说什么——?”   可她的声音被歇洛克关在门后了。   啊嗷嗷气死了,他是不是就看不得我闲着?   天天试图把我扒拉出去,真不担心我写不出来《马斯格雷夫典礼》,你不能扬名接不到委托吗?阿德莉亚内心嘀咕。   是了,她辞职的原因之二是她试图整理出歇洛克一些案子的卷宗,实际上她已经试着写了三四个案子的开头,包括希腊议员,包括他们在汉普郡的经历,可总是没办法把故事写完,就只能随手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开始恨自己的文学不够好——但她实在无法腆着脸找傲慢的侦探索取书单。   是了,侦探发现她在写作之后肯定偷偷看了她的稿子,还拿着夏尔·波德莱尔的诗集在她面前晃悠过。阿德莉亚趁他上班翻了翻诗集,才发现在魔鬼足一案他们从牧师家出来的时候,歇洛克诵读的正是这位诗人的《恶之花》。   她叹了口气,就这个情况,别说杂志社不会收稿,号称不通文学的侦探那里铁定也不能过关的。   烦人的侦探。   说是嫌弃,最后阿德莉亚还是堪堪在十点钟出门,先去史密斯那里晃了一圈之后,又去找斯蒂尔顿。   三人总算找了一个餐厅得以惬意地休息。   “怎么突然想着喊我吃饭?”阿德莉亚灌了一口咖啡,苦得她皱了皱眉,“我可是在紧张筹备复习中。”   “信你才有鬼,”或许是阳光使得斯蒂尔顿的阴郁气质消退了一些,“那种层次的考试你最多复习一个晚上。”   歇洛克把糖推到朋友旁边。   “那倒夸张了,怎么都得一周,”阿德莉亚加了一块方糖,“我听福尔摩斯说你最近有离职的打算?”   “啊,圣巴罗米医院那边的聘书,我以前的一个老师缺人,希望我能去帮忙,”他叹了口气,“外科,如果去那边的话我恐怕无法维系解剖室的工作了。”   “挺突然的。”阿德莉亚愣了愣,看向歇洛克,歇洛克在背光之处,在餐桌上显得有些沉默。   “你在担心我悲惨地失去工作吗?”歇洛克百无聊赖地拿着勺子搅弄咖啡。   “……我以为就算是朋友也没有到我得帮你找工作的地步吧,侦探?”阿德莉亚忍了忍,没忍住。   斯蒂尔顿的眼睑半垂,懒得理睬这幼稚的对话:“福尔摩斯可以一道去圣巴罗米,正好那边的化验室对他的工作有些益处。”   “你倒是有点能量在身上,”阿德莉亚调侃地挑了半边眉毛,“所以你俩介绍工作呢,是要我买单给你们庆祝吗,我可是无业游民。”   斯蒂尔顿没忍住,用他阴沉沉的眼睛瞪了阿德莉亚一下:“我感觉您休假之后脾气见长?”   作者有话说:   福:根本不需要我出手,adr就是我的(自信)   adr:一个看似不解风情其实雷达灵敏的直女。   好想写那种一回头就亲上的狗血剧情啊5555555555(脑了500字)   前几天用了很多原着剧情不好意思求留言!但是今天的我不值得一个夸夸吗!感谢在2021-12-2523:49:21~2021-12-2623: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箫9瓶;二月阑珊、青莲赋5瓶;小西瓜4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第78章   这话问的阿德莉亚有点心虚,她下意识瞄了一眼歇洛克,可能和这人插科打诨惯了,在有他的场合一时有点没收敛住。   “哦。”阿德莉亚干巴巴地恢复了以前孤僻的绅士语气。   歇洛克哧地笑出声:“所以你们以前都是怎么交流的?”   阿德莉亚有些恼地隐晦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她这没边没际的不正经口吻还不是拜某人所赐?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以前和斯蒂尔顿交流确实比较,嗯,比较高冷。人设突然崩塌了。   “看你状态变好我便不藏着什么了,”斯蒂尔顿不甚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圣巴罗米。”   阿德莉亚多少有猜到这个走向,表情没怎么变化:“我个人是觉得私人诊所可能对我更合适一些,而且我还没做好成为手术医师的准备。”   她的手虚虚握了一下。   过去那些外科的知识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她又在某一刻想起自己其实是急诊内科的医生。   “如果你还记得那个小诊所的话,”斯蒂尔顿沉默了许久,湛蓝色的眼睛透露出某种遐思的神采,“愿意把我带过去的那个人正是那个诊所的医生。”   尽管指代不明确,阿德莉亚很快反应过来说的正是她被怀疑为杀人凶手的那段时间,她所在的K.K诊所,而那位医生便是科尔·金纳德。   “金纳德医生?”她问。   得到了斯蒂尔顿的肯定。   如果说是以前,得到上级医师的认可,尤其是在外科操作之上的,她一定会兴高采烈,但是此刻她竟然多了几分犹豫。她还记得本科期间学习外科的时候,每天默默地在杯子上,在床头练外科结,双手、持针器,挤着时间去操作室,切开缝合,清创消毒,基本操作重复无数次,抓住每次机会进入外科手术室,普外到胸外到神外,难得在大学五年级便被老师允许帮忙拉钩甚至简单的缝合工作,被夸奖无菌原则做得优秀。   反正……反正现在不会有人拿着男女说事,虽然说这个年代的手术和那时候还是有很多不同,但她是不是可以真正拿起手术刀?   毫无疑问,她动摇了。   歇洛克这时才不急不缓地出声调解:“我想我的朋友还需要再犹豫一番。”   斯蒂尔顿想了想:“我去洗个手。”   两人目送斯蒂尔顿起身。   歇洛克确信斯蒂尔顿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才突然问:“所以你在犹豫什么?”   阿德莉亚摇摇头:“实话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我本来以为我会很高兴的,但是好像,没那么高兴?”   她的语气不确切得很坦诚。   “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当医生的准备了,甚至物色了一处公寓准备开诊所,”歇洛克不知为何,提到此事便有些心烦意乱,他难得又当着阿德莉亚的面掏出烟盒,在对方制止之前道,“一支烟——给我一点点尼古丁就够了。”   阿德莉亚笑道:“明明是我的苦事,你为何愁眉苦脸。”   她摸了摸口袋,发现火柴盒没在自己这里,反倒还有了些失落。   歇洛克熟稔地划亮火柴,点燃香烟:“我觉得你简直是块木头。”   阿德莉亚简直一脑门问号。而点燃香烟的歇洛克不需要火柴盒,随手就扔给了阿德莉亚,他们的交谈没有几句,斯蒂尔顿就回来了。   “我优秀的上级为我们买了单,”歇洛克吐了口烟圈,调侃道,“要来一根吗?我最近改抽箭牌了。”   斯蒂尔顿拒绝了:“我更喜欢嚼烟草。”   “但你身上偶尔有箭牌香烟的味道。”歇洛克道。   “因为我的弟弟偶尔会抽烟,味道很明显么?”斯蒂尔顿不确定地说。   这些歇洛克惊讶了:“弟弟……?你竟有个弟弟。”   尽管后半句话没说,阿德莉亚几乎能猜到下一句是他可没看出来——难得躲过侦探法眼的信息。   “亲兄弟,”斯蒂尔顿不能理解歇洛克为何如此惊讶,但他也并不在意,“只是成年之后联系不多,我们家里向来亲情淡漠,只是最近半年偶尔会聊几句天罢了。”   歇洛克像是重新认识斯蒂尔顿一般从头到尾认真打量。   阿德莉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话题拉回来:“斯蒂尔顿,你难得大方一回,我不能给你个肯定答复恐怕也说不过去了。”   “你知道就好,”斯蒂尔顿懒散道,“如果你需要朋友谈心,我甚至可以给福尔摩斯放一下午假。”   阿德莉亚还没应声呢,歇洛克倒是积极回应了,他故作担忧道:“我想我的朋友一定是又在钻牛角尖了,恐怕我没有个三天三夜的假期,没办法劝服他。”   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不是——?”   斯蒂尔顿意有所指道:“你若是真劝他同意了,我给你一周带薪假期。”   阿德莉亚露出一个假笑:“春天到了,伦敦无人认领的尸体变少了吗?”   斯蒂尔顿却转移了话题:“你之前答应我的画册呢?”   说到这点,阿德莉亚就有些心虚了,她在绘画一途颇有些懒散,她更不敢说的是她已经给自己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画了好几副插图了。   于是她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侦探——聪明无敌的大侦探,用你超强的脑筋想想办法说几句话啊。   某一方面自认为稍稍充当了一下朋友事业道路上绊脚石的歇洛克目光飘移,端起咖啡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心虚。   “所以,赫德森,你确实打算充当侦探的助手?”斯蒂尔顿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稍微提高了音量。   “没有没有,业余时间,”阿德莉亚清了清嗓子,“这几个月我也就参与了,呃,两个案子?”   她向歇洛克使了个眼色。   魔鬼足,希腊译员,还有回到伦敦后从雷斯垂德那里转来的两个小案,歇洛克倒是觉得频率不高:“我也接不到几个委托。”   这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光棍了。   斯蒂尔顿想了想,勉强相信了两人的说辞:“我不反对你有些兴趣爱好,毕竟你才刚活泼了一些……但既然你已经走出困境,我认为你还是早些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为妙,医生的职业生涯虽然说长,但务必不要荒废了你的黄金时期。”   阿德莉亚哦好嗯嗯行好好好可以嗯嗯ok那就先这样。   察觉到阿德莉亚祭出招牌糊弄学,开始神思不属,斯蒂尔顿知道自己恐怕是寻求不到什么结果了,只能叹了口气,对歇洛克道:“那,你今天下午的假期?”   歇洛克其实有些想笑,自己并不是朋友那种会因为工作厌烦的人,甚至他并不在乎上班或放假,但每次自己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家里收获到朋友的羡慕但强装不过如此的眼神,他总是能体会到额外的快乐。   就比如此时阿德莉亚一脸荒唐的“这也能给放假”的表情。   简直百看不厌。   歇洛克忍笑,故作没有发现阿德莉亚酸溜溜的表情:“啊,阿德里安,你觉得几天假比较能说服你。”   阿德莉亚:“亲爱的斯蒂尔顿先生,您要不还是叫他回去上班吧,说不定我自己就能想通呢?”   不过因为斯蒂尔顿筹备跳槽,解剖室确实没有多少工作,歇洛克到底还是领到了带薪假期,午餐之后两人便同斯蒂尔顿告别,并肩走在回到贝克街的路上。   阿德莉亚无所事事地走在歇洛克身边,打量着街边手舞足蹈聊天的年轻人,侃侃而谈的绅士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发觉你仍然会陷入低落,”歇洛克听见了她轻微的叹息,说道,“我却对原因毫无头绪。”   “人本来就是会有些多愁善感的,”阿德莉亚回答,“我觉得我这样也是正常的。”   歇洛克摇了摇头:“我来推测一下,或许你是想到了过去孤僻的那段时光?”   阿德莉亚失笑:“是有一点。”   她有些为难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这个动作她已经很习惯了:“我只是有时候会有些羡慕那些……仿佛没有什么烦恼的年轻人,我有时候觉得独处的时间太长会让我有一种我在不知不觉已经苍老的感觉。”   “先生,需要我提醒你我比你稍年长吗?”他有点无奈,“我都尚未因年岁渐长而困扰。”   “年岁渐长而一无所得才让人困扰——你才不会有这样的困扰,”阿德莉亚的语气带了些愁绪,“如果我问你昨天做了什么,甚至一周之前做了什么,你总能三言两语就讲得清楚明白,你的每一天都有意义,每天都有内容,我……”   她小心地措辞:“我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荒废自己,特别是一年之前……”   或者说,在前一年五月份,这名侦探搬进来之前。   她度过了一段漫长的独居时光,表面上虽然似乎处理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但心中不断孵化出一种巨大的空虚和荒茫。   “就,有一段时间,我好像都不会表达了,”她笑了笑,“感觉说昨天做了什么,前天做了什么?想起来都只剩一片空空,就好像我所有的工作都没有意义,而我也失去了讲述的能力。”   歇洛克能从她平静的语气中想象她所说的那段时光,就像他们初次遇见之时,她的身上总带着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但你没有停滞,阿德里安,”他的尾音很轻,几乎听不清说的是阿德莉亚或是阿德里安,而此中又藏着些末微妙的温柔,“我也并非一定要劝你听从斯蒂尔顿的建议,外科医生或者开诊所,那都是你在生活,只要你喜欢就可以。”   “我现在都是无业游民啦,”她看上去好了一些,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这还叫没有停滞?逻辑学家,‘一切事物应当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可不要为了安慰我说些违心的话。”   歇洛克只是保持之前一样的微笑:“冬天已经过去了。”   是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切变得恬静,就连伦敦的雾也渐渐清澈。阿德莉亚无法否认过去那种不堪重负的心态或许是随着冬天一起渐渐淡去。   四季的胜景,白昼的喧哗长夜的沉静,日光的温暖雨点的润泽,开始渐渐地在她心中留下姿影。   她突然问:“福尔摩斯,你喜欢哪个季节?”   问出口她才觉得像是小学生作文的起始句。   歇洛克回道:“四季就是四季,我不以自己的偏好评判,但若非得让我说出个喜好,此刻便是最好的季节了。”   作者有话说:   啊……   昨天睡前突然想到了老福的告白词,但是想不出adr如何回应,心态崩了。   今天无话要说,祝大家上班/上学愉快感谢在2021-12-2623:58:44~2021-12-2721: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咚咚18瓶;懒懒小羊毛5瓶;晚秋的rai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第79章   阿德莉亚一直到考试之前都没有告诉斯蒂尔顿她的答案,不过那个时候斯蒂尔顿已经带着歇洛克跳槽去巴罗米医院了——阿德莉亚确信这两位绅士在自己背后肯定构建了不一般的友谊,斯蒂尔顿可不是什么去了新环境一定要有老熟人不然会社恐的菜鸟,他愿意带上歇洛克一定有原因。   一种“我的两个朋友背着我成为了好朋友”的奇怪的被绿的了感觉呢。   而就在夏天行将结束之时,侦探终于又有了感兴趣的案子上门。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侦探并不只对大案要案感兴趣,他喜欢的只有挑战,路边突然出现的没有特征没有指向性的横尸,上了锁却不翼而飞的文件,稀奇古怪的,让人没有思绪摸不着头脑的案子才是他最喜欢的。当然,在事业的起步阶段,他并不介意参与雷斯垂德或布拉德转来的一些小案,他也将此视作头脑的简单锻炼。   阿德莉亚:如果他真的完全不介意,他就不会在回到贝克街之后大骂雷斯垂德是蠢货平白耽误他一天时间了。   而阿德莉亚对此已经有些包容和习惯了。   阿德莉亚最近没有工作,常常呆在家里,所以初次上门的委托通通由她处理,她也算是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通常处理得也还算不错,给歇洛克攒了不少会客记录。   ——当然歇洛克都一律“字太丑”、“看不懂”怼了她一通,非要她念给他听。   这天也是一样。   “我猜到会有访客,又从我的阿德里安的脸上看出来会是我喜欢的谜题,”歇洛克打开门,认真打量了阿德莉亚的表情,“让我看看留守儿童阿德里安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可拜托你去掉一些奇怪的形容词,比如留守儿童,”她一如往常,把笔记本扔给了他,“自己看。”   “我的天,你让我辨认你的字迹,那对我来说比破译密码还要繁琐、让人为难,”他也如往常,大致看了一番又把本子扔了回来,“能……?”   “想让我帮忙的话,你至少得用点敬语吧?”阿德莉亚嘟囔道。   “那么拜托我亲爱的阿德里安——”他说了句好话,顺手帮她把杯中热水续上,“请你务必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嗯?”   这个鼻音确实有点,阿德莉亚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粗略问了问发生了什么,让他今天在当铺等待,你再细致问问——不过他说他明天需要启程去看他妹妹,所以最好今天。”   她时常把自己当成寻求侦探会诊的医生,梳理思路之后简明扼要地陈述“病情”,尽管不直接表明自己的思路,却会在陈述之中体现她的想法。而同样的,若没有会诊大夫开口,她不轻易插嘴提供自认为对方可能遗漏的信息。   她拿出那张被揉的皱巴巴的报纸:“我敢保证这就是我拿到它时候的样子,那是个当铺的老板,但是他的习惯不怎么好。”   歇洛克将报纸稍微摊开了些,不难发现需要关照的是哪一条报导:“红发会——这倒是件稀罕事情,我有见过许多案例,但这桩事情确实离奇。”   阿德莉亚翻开一个褐色皮面的笔记本,那是她专门买来给歇洛克待客用的。   “我的观察恐怕没有你那般细致——”   “跳过客套话。”   “好吧,杰贝兹·威尔逊,中年男子,火红的头发,正如红发会的招聘要求,他戴着新买的礼帽,披着破旧的披风,看起来,怎么说呢,困惑又愤怒。   “他店里的伙计看到了这则广告,极力推荐他去试试,他尽管有点社会恐惧,但是他经不住每周四英镑的诱惑,还是去了,地点在,呃,报纸上写了。”   “报纸上写了,舰队街教皇院7号红发会办公室邓肯·罗斯处应聘,阿德里安,你终有认不出自己字迹的一天。”歇洛克语速很快。   “你真的在专心听吗?”阿德莉亚的眉头一跳。   “请继续。”他露出个有些无辜的表情。   “总之,在他的伙计文森特·斯波尔丁的陪同下,他去应聘了,当时的场面可十分宏大,堪称人山人海,略去此点不提,然后面试他的人也是个头发火红的人,邓肯·罗斯,他很认真地检查了这位当铺老板的头发,然后给了他一份古怪的工作:抄写《大英百科全书》。”   歇洛克眉头一挑,他克制不住的微笑彰显了他的兴趣。   “要求是,必须四个小时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或者这栋楼,他们给了他一间小屋,一桌一椅,但笔墨纸张需要自己准备。虽然困惑,威尔逊还是照办了,毕竟是一周四英镑,况且当铺的生意本身就不好,又有伙计照料,出不了事。”   “从报纸新闻的时间到现在来看,已经接近两个月,我们的当铺老板恐怕收入不少。”歇洛克笑道。   “足足八周三十二英镑,侦探,”阿德莉亚不需要看本子就能说出来,“最开始,负责人每天来探望他,后来越发懒散,一周也就来个一两次,不过每周的钱还是能发到他手里,奇怪的事情来了,第九周的时候,也就是今天上午十点,他照常去上班,发现门锁上了,上面有张小卡片。”   歇洛克领过那张卡片,上书“红发会已解散”。   他冷不丁地笑出了声:“我亲爱的,我想你一定没有在客户面前嘲笑他。”   “你的朋友有很高的职业素养,我受过特殊训练,除了特殊情况,一般不轻易笑出声,”阿德莉亚无奈道,但是她当时差点没忍住,“旋即他问了一圈办公室周围的人,没有关于红发会的任何信息,他后来又问大楼的房东,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号人,他就问住在七号房的人是谁,房东描述的人和他认识的邓肯·罗斯对上了,但那个人根本不叫邓肯·罗斯,而是威廉·莫里斯,应当是一名律师,在昨天搬走的。   “他去了房东给他的地址,可那根本不是律所,而是护膝制造厂,而且根本没人认识这个红头发的邓肯或者威廉。”   “我向来信任你梳理线索的能力,但我有几个细节想要问问你,”歇洛克沉吟片刻,“他上班的时间是……?”   “上午十点至下午两点。”   “你有询问过关于他那个伙计的诸项事宜吗?”   “我想我很难忽视那位伙计,我多问了几句,”阿德莉亚翻了一下本子,“文森特·斯波尔丁,在这件事前一个月通过广告招聘来到这家当铺,顺带一提,被这位有些小气的当铺老板选中的原因是他心灵手巧但只收一半工资。”   “聪明人都会对此产生警惕——长相呢?”   “矮个子,皮肤白皙细腻,但额头上有一块伤疤,烧伤,两只耳朵都有穿了耳环的孔。”   歇洛克的表情缓缓沉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踱步,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想什么。   阿德莉亚看了看本子,又补充了一句:“他很能干,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总背着相机拍照,还爱在地下室里冲洗照片。”   歇洛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显然是暂时不需要更多的信息,眼前的资料就足以他好好整理一番了,他转了两圈,从壁炉旁边某处阿德莉亚也没看清楚的位置摸了个黑陶烟斗出来,可能是习惯性地征求了一下阿德莉亚的意见,但这句话显然没过他的脑子:“帮我点上?”   这句话通常是征求阿德莉亚的意见,毕竟他苛刻的室友时常不允许他吸烟,若是她俯身划亮火柴,则说明此次她勉强能同意。   但这次他自己已经点燃了火柴,却还问出了这句话,阿德莉亚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从她朴实的眼光来看,显然是有人想要让威尔逊一直不在当铺里,但她并不觉得当铺里会有什么三十二英镑价值的东西,还有值得花费两个月甚至三个月蹲守的骗局。   他抽了足足两斗烟,她便也盯着他思考的侧脸发着呆。   “你怎么看,阿德里安?”他突然问她,“事实上你的转述已经很有思路了,比起直接面对委托人可以省略我一些时间,虽然代价是错过一手信息。”   “或许他的当铺里面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财富?”阿德莉亚迟疑道。   “不……如果是当铺里的东西,不足以花上这么多时间,并诱导他亲自来当一名伙计——如果这个人确实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的话——那位伙计,斯波尔丁还在当铺吗?”   “在。”   “当铺的地点?”   “萨克斯科伯格广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记得你也帮我做过那份人名索引——你对那张脸有印象吗?”   阿德莉亚稀里糊涂的:“呃?我想我没办法很快通过描述对上你说的是谁。”   “或许那一页并不是你的工作,”他喃喃道,“我需要找一趟麦考夫,或许他那有足够的信息。”   他突然抬头又看向他的朋友:“待我回来你有空同我一起去店铺看看吧?”   “当然。”阿德莉亚点了点头。   他换衣服出门的动作很是利落:“我大概半个钟头就回来,提前收拾好,这样我们可以及时出门,今天是星期六,晚一些才方便我们验证我的答案。”   “等等,”阿德莉亚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安,以前虽然也由她转述,但是歇洛克通常可以直接见到委托人,这次光凭她的转述便草率结论,她开始担心自己所说的内容偏颇误导了侦探,“我是说,你光听我的一面之词。”   “噢,阿德里安,我若是时间富余,我愿意安慰你敏感不安的内心,”他在楼梯口大声回复她,“请你相信,苏格兰场那帮蠢蛋的信息中我都能提取出最要紧的线索,更何况我的朋友谨慎思考后的优秀陈述?请你安下心,等我喊你一起出门——”   他的最后几个字已经被关门声彻底掩盖。   “噢我的天哪,他又干什么去了——”赫德森太太在楼下抱怨,然后她抬头看见追到楼梯口的阿德莉亚,“你一会儿也要出门吗,阿德里安?”   “呃……或许……?带着先令出去遛遛?”阿德莉亚不太确定。   “你和歇洛克住在一起之后出门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都多,你哪天真的搬出去了我也不奇怪。”赫德森太太念叨着,又钻进了厨房里。   作者有话说:   adr:你是有什么魔力,把死宅变成现充?   写这段的时候感觉特别像是临床菜鸟给上级医师汇报病情。   上级:小a,汇报一下病情。   a:巴拉巴拉   上级:嗯,不错,那么她有没有xx、xx的阴性体征。   a(看一眼笔记本):没有xx,但有巴拉   上级:既往有没有xxx病史。   a(不确定,看看小本本):xx病史十余年,一直吃的aabb药。   上级:嗯,还可以,目前来说考虑……病。   a:老师要不你自己再问问?我怕我问的不全……   我觉得作话太多有些影响我高冷的形象(划掉   啊,最近有点卡文   感谢在2021-12-2721:03:37~2021-12-2822:4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懒小羊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非鱼e、虚妄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第80章   找了个遛狗的借口,阿德莉亚越想越觉得遛狗这个主意不错,干脆就带上了先令。   大约半个小时,阿德莉亚果然在楼下等到了歇洛克。   “我没料想你如此迫不及待,啊,带上先令或许是个好主意,”他没有下马车,习惯性地伸手要搀扶阿德莉亚,却被兴奋的狗狗误解,“噢——先令,你可别把我扑下车去。”   阿德莉亚看着险些没站稳的侦探,心里不由得提了一下,但好在先令很乖巧,没有大力扑他的主人,才没发生摔下车去的悲剧。阿德莉亚这才跟着一起上了车。她本想同歇洛克说话,但中间夹着先令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成想歇洛克将先令抱到了膝上,于是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一点点。   “我的天,先令,你的狗粮可真没白吃,”他念叨了一句,声音刚好让阿德莉亚听清,“是你的家长太过宠爱你,偷偷给你加餐了吗?”   阿德莉亚回答:“我从来定时定量给它吃东西的,绅士,会偷摸带肉干给他的只有你——还有,光喂不遛狗的也是你。”   歇洛克充耳不闻,薅了一把狗子柔软的毛:“等待的半个小时中,我的朋友有新的想法了吗?”   这一下可把阿德莉亚问倒了:“我自认为我的思路应当也没有太多错处,想必我忽视了一些信息,而你又拥有了更多的信息。”   “是的,阿德里安,我从来关注这座城市的一切——他的每一处角落我都熟悉不过,”他转头对她得意地一笑,“而犯罪的高发地带,哪里隐藏着罪恶,哪里埋伏着诱惑,我的大脑记得清清楚楚。”   “科伯格广场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建筑物吗?监狱或者……?”每一处角落?阿德莉亚迅速就顺着他话里的线索追着往下想。   “噢,阿德里安,你对可能诱惑人犯罪的新闻的关注实在是少了些,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你相当能经受诱惑——啊,除了一大笔钱。”他道。   “如果你能这么自在地调侃我,想来真相已经了然于胸了。”阿德莉亚忍耐了一下,没忍住挑衅了一句,“该不是令兄又一次提供了参考答案?”   “政府的小官员有时能有一些准确的信息,”歇洛克根本不受激将法的挑拨,“但我去找他还真不全是为了这个。”   阿德莉亚还想再问,却突然发现先令已经从歇洛克那里拱到自己身上来了。她停了嘴,决定不再提问,只报复般揉了揉毛孩子的脑袋瓜。先令不晓得为何今天有两个人一起陪他出去玩,看起来比平常都兴奋一些。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家当铺,在广场旁边并不那么显眼,很低调的一家小铺子,门面上的字都有些斑驳不清,恐怕只有些附近的居民会来做些生意。   阿德莉亚本来有些困惑还要提问,但是她观察了一下歇洛克的神情,确信自己并不适宜打扰,只牵着先令跟在他身后。她甚至能够察觉到歇洛克的身体似乎有些紧绷,那是一种接近紧张的兴奋。她对他的状态再熟悉不过。   周五的傍晚,路上行人不少,就在快到当铺门口的时候,歇洛克就在她前面几步突然闪身进了一个街角,阿德莉亚有些没反应过来,被他拽了一把。   “你觉得我们被监视——?”阿德莉亚问出来之后才觉得似乎不应开口。   “是的,没人会关注遛狗的一双朋友,但我们显然是被盯住了。”他压了压帽檐,再次往外看了一眼,阿德莉亚不确信他在看什么,在她看来除了那位当铺的伙计,没有什么特殊的人。   是的,不难看出来正在给当铺落锁的那个人是斯波尔丁,白皙细腻到不少女人都会羡慕的皮肤,额头上的伤疤,还有两个耳洞。   “他要过来了。”歇洛克低声道,然后示意阿德莉亚留在原地,他整理整理衣领故作不经意地走了出去。   阿德莉亚眼睁睁看着歇洛克撞上了他。   “啊,不好意思,”歇洛克很是歉疚地道了歉,低头道,“我没踩着您吧?”   瘦高的男人虽说话宽容,但眼里却带着令人不适的傲慢与敌意:“没事,您看路。”   然后快步地离开了此处。   歇洛克回过头,示意阿德莉亚可以现在跟上来了,阿德莉亚这才牵着先令从拐角中走出,重新以散步的姿态慢悠悠走在他身侧:“尽管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我知道此时我什么都不该问,除了想问问你是否要去烟草店给你的烟盒补补货。”   歇洛克无辜地看着她:“我的朋友,我对待你从来知无不言,是的,这里有一家烟草店,店名叫莫蒂然,且让我们再往那边走走看,我可以给你介绍这座城市你甚少踏足的角落。”好像刚刚所说的监视啊什么的都不存在一样,歇洛克又恢复了以往兴致勃勃的自然模样,他挥舞着手杖,时不时敲敲地面,与路旁高谈阔论的绅士似乎没什么不同。   这也是他成竹在胸的表现之一。   阿德莉亚无奈地顺着他的话题向下说:“尽管我甚少出门,但我对记路有不一般的天赋——就像我能清楚地记住别人的脸一样。”   “噢,是的,我想起你曾告诉我你有一笔钱存在城郊银行?”他扬起手杖点了点银行所在的方向,“往哪个方向你还记得有什么吗?”   阿德莉亚沉吟片刻:“我记得那头有个马车制造厂。”   “确实,顺带一提,中间还有个素食餐馆,不过我想我的阿德里安对此不感兴趣,是哪怕路过一百次都会忘记的程度,”他调侃,“不过,左右我们没有别的安排,不如就在这附近——?”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有些融融的暖意,阿德莉亚正要张口,却突然愣住。   “教授?”她突然看到了眼熟的人,不太确定地打了声招呼。   歇洛克挑了挑眉,同样将目光看向了那个人,几乎是在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歇洛克的侦探神经便被狠狠地触动了——这确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尽管未曾见过本人,但他确定那是谁。   “这是赫德森先生,你竟然还能认出我,”他十分儒雅随和地同阿德莉亚打了个招呼,“我想你已经毕业?”   阿德莉亚有些不记得这名教授的名字了,他曾给她们代了半个学期的数学课。她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确信他的发际线恐怕又倒退了不少:“是的,好久不见,想不到教授还能对我有所印象。”   “没有哪个老师会吝惜对于有才华地学生的关注,”教授露出赞许的微笑,“你没有选择在数学上深造,确实是遗憾。”   阿德莉亚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过奖了。”   她直觉自己的室友有些沉默,故而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想回避介绍的环节。   但教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这位是你的朋友?”他的目光看向歇洛克。   歇洛克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走入这位“犯罪界拿破仑”的视线中了,不动声色地同他握了握手,如同一个普通的谦卑后生:“您好,我是他的朋友,一名试验员。”   “瞧瞧你被化学试剂灼伤的手指——我得提醒你和你的朋友,不要贸然接触危险的……东西。”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关注过去学生的一名老师,虽然是对歇洛克说这话,深沉的双眼却凝视着阿德莉亚。   “不说了,我需回家去了。”他的提示浅尝辄止,随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同他们挥手道别。   所幸阿德莉亚也没有更多要和他聊的,两边稍稍点了点头,就各自分别了。阿德莉亚牵着先令,不知道自己走出去后,那位教授回过头,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   等走出去许久,歇洛克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阿德莉亚想了想,确实想不太起来,她对大学的老师印象甚少,更何况数学课也并不多:“我对于给我上过课的大学老师统称教授。”   “但是他记得你。”   “因为我考了满分?”阿德莉亚迟疑道。   歇洛克嗤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在剑桥大学数学必修考满分并不容易,尽管医学生的数学要求相对低,我会引起一些老师的注目并不奇怪。”阿德莉亚试图证明一下自己的言论并不幼稚。   歇洛克却不说话了。   两人乘马车而来,却是步行许久回到的贝克街。直到门在两人身后合上,歇洛克才突然开口。   “詹姆斯·莫里亚蒂。”他念诵咏叹般说出他的名字。   阿德莉亚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这正是教授的名字。”   “阿德里安,你被任何一名老师记住,我都不会奇怪,唯独他——”他低低地重复“唯独他。”   阿德莉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歇洛克眉头紧锁,仿佛游魂一般,点上他的烟斗,衔在口中,抱膝蜷在沙发上,闭目深思起来。   很少困难的案子才会令他露出如此情态,阿德莉亚忍不住同样思索这个名字。   詹姆斯·莫里亚蒂——阿德莉亚却突然反应过来,是这个时间遇上的莫里亚蒂教授吗?莫里亚蒂教授总不至于将初出茅庐的侦探视作敌手?   她的脑子乱糟糟地,仔细回忆了以前上课时候莫里亚蒂的样子,可是实在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当时同学们之间有流传,说……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   阿德莉亚怎么都想不起来,而歇洛克不同寻常的反应告知阿德莉亚,这或许就是那本书中的大反派。这个认识让她坐立难安,她回头望了一眼安静思索的侦探,轻步离开了221B。   作者有话说:   喜好一些一家三口文学。   福:崽你胖了。   adr:你光给他吃不带他运动,   福:啊,让我们来聊聊工作。感谢在2021-12-2822:44:30~2021-12-2922:3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第81章   史密斯很少在他的工作间里抽烟,但听完阿德莉亚的描述,他也陷入了思索。   “阿德莉亚,我确信如果是小说的话,莫里亚蒂没有那么快出现,”史密斯吐出烟圈,令他有些僵硬的大脑活跃起来,“但我觉得,你不要把这里当成小说看待。”   “我……我已经很少将歇洛克·福尔摩斯等同于书里的那个,”阿德莉亚苦笑了一声,“他就在我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符号,又或者未来会怎样的倚靠,史密斯,我早已想明白要终生将他当作挚友。”   “阿德莉亚,我问你,”他认真地看着她,“你是因为他是福尔摩斯而你是’华生’(Hudson),才要将他当作挚友,还是因为你在相处中将他真正当作朋友?”   “当然是后者,”阿德莉亚没有迟疑,“我确信我和他的友情和我未来能不能写出《血字的研究》没有丝毫关系。”   “那么也很简单,朋友,这里就是现实生活,没有什么要操心的蝴蝶翅膀或者什么的,也没有所谓预设的道路、可能的剧情,你只是在生活,”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前路是未知的,那正是生活本真的面貌。”   “说得轻巧,但我没办法不芥蒂莫里亚蒂教授。”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芥蒂也没用,即便是书里也没有更多的描写,”史密斯哭笑不得,“况且你得相信那是福尔摩斯。”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的朋友,他面临的危险是否因为我而提前——”   “停,阿德莉亚,停!”史密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我们不应该过于高估自己的力量。”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阿德莉亚莫名却听懂了。   “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越是种保护。”史密斯道。   “但我想和他——”她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   她想和他什么?阿德莉亚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的理智仿佛坐在马上,而缰绳却失去了控制。她无限制地拖延自己的工作,耽误寻找诊所的进度,因为她想一直在贝克街,因为她想一直被他想起。阿德莉亚颓然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不该从别人身上去找什么生活的意义,但我忍不住。”   “福尔摩斯本来就是吸引人的。”史密斯客观道,不管是书中那个还是生活中这个,就算是他,福尔摩斯来到他的裁缝铺的时候,他都要多给不少眼神的。   “是的,在我不知道他是福尔摩斯之前,他就足够吸引人的。”阿德莉亚苦笑一声。   她想了许久:“你还记得斯蒂尔顿邀请我去圣巴罗米医院的事情吗?”   史密斯颔首。   “福尔摩斯总说我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但我其实是害怕的,”她低声道,终于将内心深处的污泥倾吐,“我并不太想和他处在同一个工作环境,令他发现我的专业技能其实很糟糕,又或者,各方面都很糟糕。”   “你在开什么玩笑?”史密斯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很奇怪吧,但是我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我现在已展现给他的面目令他产生了些许好的印象,我甚至觉得就这样就挺好,我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面能供给他挖掘,再往深深处,不过是鄙薄浅陋庸俗不堪。   “我害怕与人深交,我知道我拥有不错的表象,但是我也知道靠得越近越是千疮百孔,消极的、难堪的、庸俗的——”   “阿德莉亚!”他郑重地喊她的名字,以坚定的语气打断她的迷惘与自卑,“每个人都有缺点,每个人都有内心的阴暗面,你只是又被你的抑郁情绪困住了。”   阿德莉亚恍惚一笑:“是吗?”   她沉默了许久:“抱歉,我不该把你当情绪垃圾桶的。”   “我不在意这个,但是你需要振作一点,你面临的是莫里亚蒂,”史密斯叹了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你知道我以前勉强算得上福尔摩斯迷吗?”   阿德莉亚愣了愣。   “初高中的时候吧,原着,衍生作品,电视剧,我看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史密斯有些怀念地笑了笑,“当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婶婶姓赫德森,而你们在贝克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福尔摩斯会出现了,当你说福尔摩斯要搬入贝克街的时候,我就确信了这一点。”   阿德莉亚默默听着。   “实话讲,看书看电视剧是一回事,但真正意识到原来我和他处于同一时代时,我第一时间回忆了关于莫里亚蒂的一切,”他终于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信封,“都不确切,但是你看完就烧了吧。”   阿德莉亚犹豫了许久,终于伸手接过。   她读完信之后,将信件放在烛火之上点燃,因为发呆太久,甚至没注意被烫了一下。   “要用冷水冲冲吗?”史密斯问。   阿德莉亚看着红了的指尖,后知后觉地有了些刺痛:“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一下:“我在想那一匣子我早已备好的信。”   “尽管你方才表露了你的消极,但我不认为你还会做那种蠢事。”史密斯警告道。   阿德莉亚喃喃:“是的,我不会,但是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就是那些信总会被用到。”   如果她死去……如果她死去。   阿德莉亚回到221B的时候,歇洛克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阿德莉亚大概估算了下,他应当已经抽了四斗烟了。她看了看侦探的侧影,确信他仍旧没有讲话的意图,便找出他的人名索引,坐在沙发上准备大概翻翻。   她已经有些习惯他身上的烟味了,却还在徒劳无功地劝他戒烟。   “此事需要苏格兰场的合作。”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侦探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   阿德莉亚不解地看向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能做什么:“需要我帮忙拍份电报么?”   “嗯……恐怕需要一个有劝服力的探员亲自出马。”他在桌角磕了磕烟斗。   阿德莉亚顿了顿:“那我喊布拉德?”   侦探鹰隼般的眼突然狠狠地瞪她一下:“虽说布拉德探长很合适,但我想此事不宜惊动他。”   阿德莉亚简直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就被瞪了一下,然后侦探还好似没事人一般,放下烟斗跃下沙发,两步走到她的旁边理所当然地坐下。   “你在S(斯波尔丁)找不到这位伙计的照片的,阿德莉亚,”为了方便翻页,歇洛克将左手搭在阿德莉亚身后,右手伸至名册之上,“C,你看看C。”   他离得好近,烟草味道都快把她淹没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你刚才去史密斯那里了?”   “嗯?你又知道了。”她有些惊讶,但是也没那么惊讶——这毕竟是他的能力。   歇洛克没有解释,她的身上有另一种香烟的味道,他笃定她与那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够长,而能让阿德莉亚容忍香烟的人可并不多。他只帮忙翻到C,便静静看着她一页页往后找。他的耳朵灵敏,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啊——约翰·克莱?”阿德莉亚冷不丁找到了那张照片,她不难认出那正是店铺里的伙计。   “是的,恐怕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他往后靠,右腿叠在左腿上,“我能背下来这一页——杀人犯、盗窃犯、抢劫犯、诈骗犯,他的祖父是王室公爵,他本人曾就读于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   “重要的是,他是莫里亚蒂的鹰犬。”阿德莉亚低声道,她快速又将书页翻到M。   “我没有将莫里亚蒂放在名册之中,”歇洛克的视角看不见索引,但他仍旧清楚她在找什么,“毕竟我没有丝毫证据,正如你所说,他是一名优秀的数学教授,甚至能记住考试满分的学生的名字。”   “其实我隐约印象里好像学校里有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不过确实记不住了,至于证据,毕竟你才入行不久收集不到也正常——然后,不许这样打趣我。”阿德莉亚把索引合上,回头想同他说话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在他臂弯之中,她对上他深灰色的眸子,突然就卡了壳。   “这次恐怕用不上布拉德探长,”他说话的气息都离她很近,“我想琼斯探员就很合适,他对我比较信服,合作起来比较容易。”   “琼斯探员?”阿德莉亚就在他的体温包绕之中思索,“不算机敏,但颇有勇气?”   歇洛克愣了愣:“你倒是记得清楚。”   说到此处,阿德莉亚有些得意:“优等生不喜欢第二次提同样的问题答不上来,畸足人一案,对不对?”   “看来优等生平常仰赖于参考书,”歇洛克失笑,“你到底翻了多少我的卷宗,到底有没有好好复习医师资格考试?”   “我可是优秀通过,”阿德莉亚眨了眨眼,“你从来都把卷宗随意摆在那里,又没说不给我看,我收拾的时候总会看到。”   “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他温声回答。   他以为注意到两个人迫近的距离之后,先离开的会是阿德莉亚,但是先感觉到有些拘束的反而是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无赖了,让渡了双方之间的优势地位,令她肆无忌惮同他相处,看上去是出自友情以及所谓的绅士风度,实际上却出自一些——私欲。   她不明白自己的魅力,又纯然地信任他的一切,如同野猫一次次进入他的房门,成为他的常客,然后被他圈拢;又像是麻雀因为几次偶然的投喂而扑进了精心设置陷阱的猎人怀中。   她不是不解风情的,她能看出来布拉德对她心思不纯,可她偏偏就对他——   他再次看向她绿色的眸子,确定那之中有自己的影子,语气中有些无奈:“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如果她身上确实沾上了烟味,那还是自己的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说:   那个什么之前忘记说了,我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医师资格考试,我查了半天没查到,这个地方就当架空吧。   老福:靠一些温水煮青蛙   讲实话我写老福胳膊搭在adr身后还翘二郎腿的时候忍不住姨母笑。   今晚跨年,祝大家新年愉快!新年第一天我必撒糖!   感谢在2021-12-2922:38:39~2021-12-3021: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3995525瓶;My[cs]lo8瓶;懒懒小羊毛7瓶;入梦难醒、晚秋的rain、魄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第82章   这天晚上的阿德莉亚睡得不是很好,朦朦胧胧地做了许多梦,可是她在梦里什么都抓不住。大概是七点一刻,她听见门外细簌的声音,大概是歇洛克起床了,这对他来说有些难得。她睁着眼在床上想了想他会不会敲自己的房门,但是没有。   八点钟,没有等来歇洛克,也没有等来睡意的阿德莉亚翻了个身,终于放弃了挣扎,起了床。昨日和史密斯谈完心,阿德莉亚下定决心还是要早些正经工作才是。吃完早餐,她便牵了先令出去遛弯,顺便看看她之前考察的、适宜做诊所的公寓。   伦敦是一座神奇的城市,阿德莉亚晃晃悠悠地走在去往牛津街的路上。帽子上别了羽毛的时髦淑女,来去匆匆穿着粗布裙子的仆妇,精致皮鞋被扬尘染脏的一脸冷漠的绅士,醉倒在路边的流浪汉。而这一切都在同一条街道之上。她好像和歇洛克一样染上了观察的习惯。   不打招呼地直接去往他人的寓所并不礼貌,阿德莉亚并没有打扰原本的住户,只考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若是在此处开诊所,回贝克街也颇为方便,她随意挑了一家允许宠物进入的咖啡馆,将先令拴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也正是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被跟踪了。   一个奇怪的男人,站在拐角之处,阳光之下,戴着眼镜看着报纸,阿德莉亚能看清楚那人的粗呢大衣和黑色西裤,再细心点或许能看清报纸的头版标题,视线对上之后,他又匆匆地回避、重新隐没在拐角之处。   是在跟踪自己吗?   口中咖啡的苦味勉强足够提神,阿德莉亚谨慎判断对方应当是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她不确定对方是否有武器,自己虽然有一只中型犬,但是先令完全没有攻击性,她无法判断胜算。她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但她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阿德莉亚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她根本没有印象,贝克街离牛津街本就几分钟的步程,或许是从贝克街出门时就跟上了?但是跟踪她干什么?   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莫里亚蒂,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属实没有根据。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跟踪她毫无意义。   或许不是跟踪?阿德莉亚又喝了一口咖啡,但她能看到,尽管身形隐没墙壁之后,影子却滑稽地露了出来。她盯了一会那个影子,盯得眼睛有些酸涩了,才移开视线,假装在逗先令,余光却仍旧看向那个方向——果然,那人又探头出来、但很快收回去,或许只是在确定她是否离开。   或许是红发会之事跟踪歇洛克的人?她仔细想了想那天在广场之时歇洛克奇怪的举动,告诉她他们在别人的地盘的话——红发会难道有别的利益牵扯?但应当没人会将她认成歇洛克吧……是跟着她?还是跟着“歇洛克的朋友”?   阿德莉亚心乱如麻,但她又有一种无所谓的光棍心态:左右我在这坐着,你在那站着,你又不敢直接上来让我吃一枪子,那便等着吧,看谁先忍不住。   她若无其事般拿着咖啡馆点的肉肠作教具,训练先令坐下起身和装死。   先令没有烦恼,只聚精会神地领悟主人的新口令,当手比出枪的姿势,它就应该仰倒不动,直到她说出下一个指令,这对它是个好玩的游戏。   阳光逐渐高升,时间渐渐临近正午,而影子也慢慢地变了方向,不再能看见,阿德莉亚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还在。   唔,要不走掉试试看?   阿德莉亚心不在焉地比了个枪的姿势指向先令,先令像是得了趣儿一般往后仰倒,伴着可怜又可爱的一声嗷呜。她沉重的心情得到了些许舒缓。   她现在算是监视者,还是被监视者呢,她感觉到此刻的场面简直有些荒诞。她是先失却耐心的人,直接脱身并不难,但这样便不可能搞清楚他的目的,或许她骨子里也有些冒险精神,她选择了另一项。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阿德莉亚握紧牵引绳,将帽子压低,往那个拐角走去。   那人仍在那处看着报纸,帽子压低几乎挡住了他的脸——判断出他腰间没有枪支的阿德莉亚猛然出手拿走了他的报纸。   “我的天哪你在干什么?你是谁?”那人用粗嘎的嗓音惊呼。   “不过是五分钟的路程也要跟着我——你是谁?”阿德莉亚微笑道,“或许你不介意我将你的胡子和眼镜取下。”   “污蔑他人可不是绅士作为!”他喘着粗气愤怒地瞪着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轻蔑地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嗤笑,靠近了那个人,十分靠近。   “我建议你摘下胡子和眼镜,先生,我有恶犬——还有这个。”   她将手.枪抵上了他的腰:“你总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跟踪的工作而挨一下吧?”   就像按下了某个按钮,那个人试图假装路人的表情瞬间变化。   “先生,我建议你收手,认出我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机械的平静,“不要让你自己再走近他的视野了。”   “谁?”   “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我只是还你人情,你快走罢,”他叹了口气,“我有武器,先生,我只是不想将它指向你,你能评估,打倒你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你养的这只狗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他湛蓝色的眼睛露出了真切的担忧,阿德莉亚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粗糙布满厚茧,但要紧的是,他几乎轻易就卸掉了她的枪,并塞进了一张纸条。   阿德莉亚出了一身的汗。   “看完就烧掉,你再不走要令别人起疑心了,赫德森先生,收好你的枪,别回头。”   走出十几步远,阿德莉亚回头时发现那人已经不在,她握着牵引绳的手几乎有些颤抖,回到贝克街也没有让她安下心来。她环视一周,这条不过四百米的熟悉街道给了她陌生的感觉,在整个伦敦都受用的难得温暖的阳光之下,她却全身冰凉。   整条街道平和、安详如初,没人注意到刚才的细小插曲,甚至阿德莉亚都有一瞬间希望那是臆想。在她关上221B的门之前,她再度回望,匆匆的过客,卖报的小僮,闲聊的店主,没有什么异常的。   她刚关上门便撞进他的怀里——是他,这一认知让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像是迷路的航船突然找到方向,故作的镇静猛然崩解,只想痛痛快快地在他怀中释放自己所有的不安。   “我从阳台上看见你和往常不太一样——阿德莉亚?”他惊愕地注意到自己的朋友似乎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完全将自己交付到他身上,她的呼吸隔着衬衫传到他的脖颈,温热到心都软了。   “我得靠一下,让我缓缓,”阿德莉亚松掉了牵引绳,她想用力地拥抱他但是却有点抬不起手,她的头还埋在他的颈窝之中,衬衫的领子蹭的她有点难受——更难受的是她还在想着手里还攥着的纸条,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们先上楼去。”   歇洛克帮她把帽子摘了挂在楼下,半拥抱半搀扶地领着阿德莉亚上了楼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出于某种侦探的直觉或推测,他第一时间拉上了窗帘,然后他才回过头看见她始终紧紧攥着的拳头。   阿德莉亚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这才张开右手,露出那张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纸条,打开看。   [不要从医,他又注意到你了。]   得到阿德莉亚点头应允的歇洛克取过纸条,顺手从阿德莉亚的大衣里取下放大镜,认真检查这张纸条:“右利手,但这个字是用左手写的,掩盖字迹,纸张看起来很是粗劣,。”   他将纸条拿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或许是某个咖啡厅取了张便笺匆匆写就,撕得也很随意,也不排除他是刻意撕掉那个咖啡厅的标志。”   什么叫做“又”?“他”又是谁?难道真的是莫里亚蒂?但是他为什么盯上自己?这又和从医有什么关系?   那双蓝色的眼睛,好眼熟,那到底是谁?   阿德莉亚窝在沙发里,仿佛木头一般枯坐着,她有些冷,想直白地告诉他或许她仍旧需要那个拥抱,却又羞于启齿,只是微微蜷缩躲避的姿态引起了歇洛克的注意……他注意到自己的朋友或许比纸条更需要关心,不做犹豫地放下了放大镜和纸条,静默地坐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在怀中,以她心安的柔缓频率拍抚她纤瘦的脊背。   他未曾诉说过他的感情,但他的动作轻柔爱怜。   窗帘拉上,房间里多少有些昏沉,阿德莉亚闭着眼睛,烟草味还有那种透明的生命力仿佛从他的臂膀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她能从他的心跳中汲取令她安心的节奏。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发顶,有点痒痒的。   她瓮声瓮气道:“你为何关上窗帘?”   歇洛克却不提猜到她恐怕被人跟踪的事情:“为了我们不要上绞架。”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节快乐~用一个抱抱!   赶脚就是在福不在的时候,adr的表现越来越像福(包括偶尔鲁莽的冒险),我愿称之为夫妻相。   ps老福是夸张说法,那个年代同性恋应该是不上绞架的,但是可能因为有伤风化罪入狱(参考的奥斯卡王尔德)。老福在暗示他们可不是简单的朋友安慰抱抱/doge   感谢在2021-12-3021:02:19~2021-12-3116: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好吃的蟹黄堡、小咚咚、懒懒小羊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西瓜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第83章   阿德莉亚终于有些缓过劲来,轻轻地推了推他,他却没动。   “你的安慰已索取完毕,但我需要一些犒赏,”他拉长语调,“我毕竟知晓你在感情方面并不是完全麻木无知者。”   阿德莉亚本来柔软的身体又变得紧绷,手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摆,她的脑海一片乱糟糟的——什么是犒赏,什么又叫作感情方面麻木无知?她突然觉得他的温度变得灼热,让她就像快要被煮熟的虾米一般想跳又跳不起来,她想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倏尔间却又醒悟了他的涵义。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阿德莉亚,”他清晰地唤她的名字,“但当我轻易辨别你那与往常无异的表现中其实隐藏着惊慌失措,而你又在见到我的瞬间放下所有防备向我倚靠之时,我便不愿意再忍耐了——我觉得我需要对你说出来这些话。”   他仍旧拥着她,只用一手轻轻地松开她揪着他衣摆的手,牵引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心脏处,于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因热情而发烫,心脏为她而鼓噪——他绝不像他的语气那般平静。   “或许听起来有些可笑,我从来习惯于先解决问题,或许会给予少许情感安慰——但在你投向我之时,我只想让你快些回到往常的模样,甚至想了一箩筐安抚你的话,虽然一句也没有派上用场。”   阿德莉亚的心跳仿佛在此刻与他的心跳同步了,她听见了他说的一切,却又好像失去了理解能力,脑海中闪回许多念头却一个都抓不住,身前是他的胸膛,身后是他的臂膀,手背覆盖着他灼热的掌心,手心感受着他胸腔中生命的跳动。她没头没脑地说:“所以现在的心跳是我的吗?”   歇洛克却明白她的意思:“我的姑娘,我的心跳此刻属于你,而你似乎也不那么平静。‘   “我的人生规划没有这个……”她喃喃道。   “但有我,对不对?”他肯定地说。   他的声音如同暖冬的炉火,又或者初识那个夏日伊始的午后,而她却像是个迷路的人,总是要抓着他才能有些许安心。   这次她推他就十分轻易,没有再被拘束在怀中,可她也不是真正地推开,只是少少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以便她看清他灰色的眼睛,而这让她的心跳更加糟糕,他不再掩盖的温柔从她的躯壳里偷走了她的灵魂,而她无力抗拒。   老实说,她产生了一种冲动,她想亲吻他。   不是嘴唇,而是眼睛,因为她从来都从那双深邃的眼中看到一颗与众不同的、忠诚的、不甘于平凡的、冒险的、高尚的,能堆砌一切美妙形容词的心,而她甚至享有来自那双眼睛的独一份的温柔体贴。   在她着了迷般渐渐靠近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赫德森太太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不愉的歇洛克,然后是面对着窗帘不知在干什么的阿德莉亚。   “大中午的,为何拉着窗帘?”她絮絮叨叨地,将餐盘放在桌上,便要去拉开窗帘,却被阿德莉亚急急地打断。   “不用了婶婶,中午有点热,太阳刺眼了些。”阿德莉亚的语气还没回缓。   赫德森被阿德莉亚骤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阿德莉亚隐没在阴影中的脸有些红:“确实热着我们阿德里安了——好啦,不拉窗帘,福尔摩斯说你晚上和他一起行动?”   行动?什么行动?晚上出门?   比疑问更快的是嘴上的应承:“嗯,是的,晚餐可以早点吃。”   听到此句,仍坐在沙发上的歇洛克笑了一声。   感觉到气氛有些莫名的赫德森太太怀疑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着重看了看衣衫显得有些凌乱的侦探,但她显然没有侦探的推理能力,只有细腻的情感告诉她或许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想不出所以然,就也没再追问:“那我下去了,你们记得趁热吃。”   阿德莉亚恨不得跟着赫德森太太一起下去,不然她无法解释方才鬼迷心窍凑近的动作。   歇洛克率先坐到餐桌旁,好整以暇地等待阿德莉亚从门口转身看向他。   阿德莉亚才不是木头,他愉悦地心想,她对人的情绪波动从来敏感,或许只是他总是等待、总是后退那一步,她才理直气壮地假意不知他的感情,他已经耽误许多时间了。虽然磨蹭,但她总不可能一直面门思过。   ——况且,她从来不拒绝他。   阿德莉亚有些焦灼,她能感觉到后背似乎要被火热的视线洞穿,她有点不敢回头,就像是林间迷路的鸟雀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猎人,而他的猎物是她的爱。   她有些胆怯,因为她从未接触过这项命题,也不够有勇气、有毅力去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尤其是他,又尤其是爱情。   可是她终究是要回头的。   她走到餐桌的那几步路甚至都同手同脚了,然后她别扭道:“嗯,我有些饿了,先吃饭。”   然后就要执起刀叉。   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歇洛克又有些想笑,却又有些气恼,他干脆直白地按住她的手:“你不能假装无事发生,阿德莉亚。”   “我——”阿德莉亚简直感觉张口难言,经过方才的打断,她甚至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可她却无法抗拒。   某种情绪从她心深处升腾,她的眼中染上了退意,她甚至是有些冒失地、快速说完了那句话:“或者、或者你再考虑考虑?”   歇洛克显然是愣了一下。   “我并非良配,先生,在体会到您的心情的同时,我无法自抑地同时想到很远时候的事情,可是我知道我本质上只是烂人一个,”她激荡的心情似乎又沉了下去,本来因羞涩而红润的面颊又多了惊慌的白,她终究躲开了他的眼神,告诉他不要对自己拥有什么期待,“我不通文学,不懂音乐,不会女红,讲不好其他的语言,对历史、法律、政治、哲学甚至算得上是不学无术的,尽管在医学上习得一些小小的成果,那也不过是蹩脚的收获,不足以我炫耀。我恐怕比你所认识的那个阿德里安更加烂人一个。”   他不明白她为何永远如此看低自己,但他凝视着她,静静地听她说了下去。   “我不够坚强,亦不够乐观,不够勇敢,也算不上善良、友好,或许你尚未见到我更阴暗的一面——我——”她还想再说话,嘴唇却被他倾身过来压住了。   他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子,餐盘颠出了一些响,响在心尖上。   他的左手仍按着她的右手,而右手却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她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并不强硬,在他的呼吸吹拂过她脸颊之时甚至稍稍停顿,只是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离开。   温暖的,柔软的,简单的。   仅仅是轻轻的触碰便足以她闭上恶语中伤诋毁自己的双唇。   他稍稍让开,右手仍未离开,拇指微微摩挲她柔软的脸颊:“你最糟糕的一点是你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明确,逻辑学家从来尊崇‘事物该是什么样,就让它是什么样’。”   他在她耳边低语,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如果你不够相信自己,那至少一如既往地再信赖一次我的眼光。”   阿德莉亚怔怔地看着他的灰眸,她的嘴唇上仍停留着他的触感,她的耳蜗中仍回荡他的声音,鼻尖仍旧是他的味道。   刚刚大胆进攻的绅士终究后退,再次给了她空间,如往常般自然地开始吃东西了。   阿德莉亚也就讷讷地再次拿起刀叉,可她的右手似乎还残留着紧贴着他的感觉,嘴唇热热麻麻的温度怎么都不退。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吗?”歇洛克到底还是做出了退让。   好吧,他果然还是舍不得逼她太紧,更舍不得她因为自己而自贬忧郁……反正,他总会拥有她的爱,或者说,已经拥有了。   阿德莉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使自己回归冷静的状态:“我早上牵着先令出去玩,正好去牛津街转转看看那边的公寓,然后在咖啡厅休息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   她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感觉如果是自己粗莽地直接和跟踪者对上,以及后来的乌龙发展肯定要被侦探批评(明明自己比起他来说根本算不上鲁莽),她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到底没说谎:“我怀疑他跟踪我嘛,我就在咖啡厅坐了接近一个小时,然后我没耐心了,就直接过去,把他报纸掀了拿枪指着他问他干嘛的。”   歇洛克显然是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收住了。   “然后他就说建议我收手,最好也不要认出他是谁,不要让我走进‘他’的视野,给了我这个纸条,他说他是还我人情。然后让我赶紧走,不要让人起了疑心。”   阿德莉亚低垂眼睑,显然有点不敢看他。   “意思就是可能不止一人监视你,而且这一切出于另一人的授意?还和你从医有关?”歇洛克确认道。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对方告诫自己不要出门的事情,故作轻松道:“所以你说的晚上的行动是什么?如果我被跟踪的话,是不是会有影响?”   歇洛克已经停了刀叉,手本来支着下巴,听她的提问却竖起了食指示意噤声,他显然又陷入他的思考之中了。阿德莉亚也失去了食欲,看他几眼又移开,然后又扫了几眼,光明正大地将目光停在他纤长的食指之上,堂而皇之地发着呆。   “他没有伤害你的意图?”   “没有,”阿德莉亚想了想,“他卸掉我的枪的动作也称不上暴力。”   歇洛克横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与危险擦肩而过一事的不满。阿德莉亚默默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是犯错的孩子只敢盯着面前的餐盘。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稍微拉开窗帘,于是缝隙中透进来了些许阳光,他往外看,确实发现了一张生面孔。   “他穿的什么衣服?”   “棕色花呢,带着大帽檐的毛毡帽,圆框眼镜,大胡子,”阿德莉亚道,“蓝色眼睛白种人,地道的伦敦口音,身高大概比你矮一点点,胳膊很粗壮。”   “那恐怕这就是另外一个了……”他低声道,“衣着太容易更换了,身高体重也可易容,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无需担心此事,”歇洛克道,“我权当收受了一项委托——为我的意中人铲除危险。”   好不容易恢复了平日冷静的阿德莉亚的脸上又开始隐隐有热意了,她恼羞成怒道:“我也没说要委托你!”   作者有话说:   撒糖真的快乐!成功在30w字之前亲亲了!我好了!   我真的好爱极限拉扯哈哈哈哈哈哈!我看看有谁恨我没让adr答应(叉腰)感谢在2021-12-3116:58:23~2022-01-0122: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55249590瓶;鱼团子30瓶;千里华裳7瓶;大包整多两笼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第84章   (部分见作话)   短期解决跟踪之苦并不困难,歇洛克让赫德森太太出门的时候将一封电报拍出,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便有苏格兰场的人来,直接将那两人带走,尽管拷问不出什么来,但至少他们晚上的小冒险不会有任何阻拦。   “我也不是非得去的。”看见那两个人被带走,阿德莉亚松了口气,表面却嘟囔道。   “但我知道你想去,而不是等我把结果带回来——好了,不要抱怨了阿德莉亚,带上你的枪。”他换上外出的大衣,道。   “你别在外人面前喊错我的名字就行。”她小声埋怨,顺便把子|弹填满。   两辆双轮双座马车停到了楼下,阿德莉亚往楼下望望,便看见一个瘦高个的男人和一名官方警探,不出意外,那便是彼得·琼斯了。她开门之时科瞥见那瘦高个男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带着一些体面人的傲慢,以阿德莉亚的眼力判断,他的风衣和礼帽质地十分讲究。   “这是——”歇洛克看向琼斯探员。   “这位是城郊银行的梅里韦瑟先生,这次行动由他来协助我们,”琼斯和歇洛克握了握手,又介绍道,“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虽然现在尚未声名大噪,但请务必不要怀疑他的能力,我们有数次堪称美妙的配合。”   “您好,福尔摩斯先生,”梅里韦瑟不情不愿地伸了手,“我个人是十分不看好这次行动的,但我对苏格兰场的安排向来配合。”   “你应当对他有信心,他那一套理论办法虽然玄妙甚至费解,但十分有可取之处,甚至好几次,他都能走在官方侦探的前面,”不待歇洛克反驳,琼斯先生很有义气地为福尔摩斯说话,然后转移话题看向阿德莉亚,“这位是……?”   “我与你提过,我的朋友,一名医生,他时常协助我处理各项事务,”歇洛克介绍道,“阿德里安·赫德森。”   阿德莉亚在陌生人前从来是很绅士的形象,她与琼斯探员握手之后又简单夸赞了几句他的能力:“福尔摩斯同我说过您,您在追捕中的果决和执行力令人敬佩。”   “没想到私底下他能有这么高的评价,”琼斯探员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又有些骄傲,“幸会。”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避免无谓的寒暄,步入正题吧,我必须说明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头一回不参加周六晚上的桥牌活动,希望你们不要小题大做令我为难。”梅里韦瑟仰了仰下巴。   “我想今晚的行动恐怕比桥牌更刺激,周六夜晚本就是个适合作案的时机,他们拥有一整个周日来逃脱,”歇洛克微笑道,“梅里韦瑟先生,您的赌注是银行的财产和声誉,而琼斯,我想你应该从我的描述中想起什么来了吧——”   “若你不那么描述,我可不会那么快想到约翰·克莱,”琼斯探员兴奋地搓了搓手,“他实在是灵活,我多次和他近在咫尺而失之交臂,我想在您的帮助下,或许我们能有所收获——你为何不多喊几名探员呢?”   “多了反而不美,我恐怕对方不会有太多人冒头,”歇洛克没有说出他真正的考量,“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你想的总是周到的,以被跟踪为名叫我们来,这样更加不会惊动暗处窥伺的人了。”琼斯探员大加赞赏。   “这之中还有其他缘由,但此刻便不去赘述了,”歇洛克看了一眼阿德莉亚,眼神暗含些微得意,他很快转身,取下了门边的猎鞭,“晚上十点了,可以出门了。”   阿德莉亚上次见这条猎鞭是某次他和斯蒂尔顿做实验,观察死后产生伤痕的样子及其随时间的变化。   ——另外,原谅她偶尔的胡思乱想,一身西装的侦探脊背笔直手持猎鞭,这很难不让她注意到他的身材体格,或者直接点说,某种容易让女人产生轻浮想法的气质。   彼时伦敦天色已晚,路上的煤气灯已经亮了起来,阿德莉亚同歇洛克坐在一辆马车上,歇洛克闭目沉思,一言不发,而阿德莉亚却频频回望,想确定没有人跟踪。在一个偏门的地方,马车短暂地停了停,歇洛克和阿德莉亚便跳下马车站到一个狭窄的过道处,歇洛克交代车夫最好转一圈再回贝克街去,以免有人跟踪。梅里韦瑟和琼斯随后到。在梅里韦瑟的带领之下,他们从一处隐秘的过道打开了侧门,这里就显得很是幽深寂静了,梅里韦瑟从边角的地方摸了两盏灯出来,歇洛克和他分别提着。   阿德莉亚认真地记住路,他们走了三扇门,两次过道,还有一次盘旋的楼梯,地下室充满泥土的味道。   “我们的安保十分严密谨慎,所以我也不清楚您的猜测从何而来。”梅里韦瑟此刻的话语仍暴露出对这位侦探的不屑。   “我们的步伐需要小心,”歇洛克并不理会他的不屑,认真提醒,“以免惊起地下的人。”   他们到了一扇阴森的大铁门之前,梅里韦瑟打开门,进入的是一个拱顶的大屋子,而这里堆了许多木箱及大铁箱,并且不难猜测,这之中恐怕堆满了金币钱财。   阿德莉亚有些荒唐地开始计算如果箱子里的都是金子,那么一箱该值多少钱——尽管她不缺钱,但是作为社畜,她光是想象,就有些兴奋了。啊,她真是个沉迷金银财宝的庸俗人,她一定不适合干银行,呆在财富旁边会令她浮想联翩的。她想拥有这间屋子,然后把碍眼的旁人全都赶走。   梅里韦瑟显然对歇洛克的话不是十分信服,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而与此同时歇洛克凶狠的眼光就杀来了。   “如果您确实要做违逆的举动,我只能怀疑您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了。”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十分严肃。   梅里韦瑟终于显露出了些许的慌张:“下面是空的,我是说,下面是空的。”   歇洛克冷哼一声,未再搭理他,他摘下帽子,顺手将灯和帽子一道移交给阿德莉亚,自己的耳朵紧紧地贴着墙壁。琼斯也有样学样,试图听出些什么来。   “希望我们没有把他们惊走,”歇洛克的语气不太好,“我想,现在您对我多少有几分相信了,告诉我银行之中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吧。”   “大概四个月前,我们得到了增加储备的机会,从法兰西银行借来了三万金币,先生,就在你旁边的那个箱子里,”梅里韦瑟终于不再不隐瞒,“事实上我们收到过消息,说有人会对这批黄金动手,我们也一直小心提防着,只是这批黄金下周就打算运走了,我才稍微放松神经没几天。”   歇洛克把大衣一脱扔到阿德莉亚怀中,拿起放大镜,单膝跪在地上,触摸检查地板之间的裂缝,而阿德莉亚自发自觉地便站到他旁边,为他照亮。不过是几十秒,他就锁定了目标,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你还记得我们遇见约翰·克莱——我是说当铺伙计的时候他的模样吗?”他根本不在意梅里韦瑟是不是所谓银行董事,接过阿德莉亚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灰土,“双膝处有明显的压痕和泥土的印记,甚至有些破。”   阿德莉亚回忆了一下:“我印象里应该是有的。”   “你看见了,但是你没向下想,”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你稍稍往下深入一点,以你的智慧不难猜到他是在挖地道。”   阿德莉亚内心回答:也只有对犯罪触觉灵敏的你才会这么想吧。   歇洛克转向琼斯和梅里韦瑟的语气却没那么温和:“想必你们都能接受我的决定了,那么把提灯的灯罩盖上吧,我想我们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等他们的行动——我想就是这个位置,琼斯,阿德里安,如果他冒出头来,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   像是导演对现场布置完后的最后一项确认:“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那家当铺,琼斯,你应当都有所准备。”   “已有探员在那守候。”   琼斯和梅里韦瑟在他的指示下分别蹲到了不同的位置,而歇洛克和阿德莉亚躲在一处,灯罩一关,本就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显得更加幽黑森冷,阿德莉亚的眼睛不适应地眨了眨,她的夜视能力不太行,好几秒钟眼前才将将看清些模糊的影子。紧张和不安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放大,她摸到腰间冰凉的枪支,将子弹上膛后握在手中。   也因为视力被剥夺,别的感觉便异常放大,她坐在木箱上,而歇洛克站在一旁,她看不清他的动作,却感觉歇洛克像是一块能发热的雕塑,热气都通过对流传过来了。   在这样一出紧张的蹲守之中,阿德莉亚除了有些黑暗的恐惧之外,竟没有多少紧张感,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忆各种手术的术式和方法,当她从阑尾炎想到胆结石,再又想到甲状腺癌、乳腺癌的时候,她感觉到歇洛克突然动了。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凭着感觉拉了拉他的衣角,而他却向后伸出了他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她才发现自己是有些紧张的,只有在他灼热的掌心之中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冰凉。   全然安静的情况下,她无法问什么,又有些不愿意将手抽出来,只能由着他甚至轻轻地揉着,于是冰凉的手才慢慢回温。   我好贪心,这个时候还在偷取他的温度,我太可恶了,她想,但是他说我是他的意中人欸,明明是他主动的。   于是手术也从脑海里跑掉了,她怠惰到什么都不愿意思考。   直到他将她的手松开,阿德莉亚确信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的全身都紧绷起来了,他的手或许是握上了他的猎鞭。   而就在那么几分钟之后,阿德莉亚的眼睛再次捕捉到了光线,是刚才歇洛克指的那块地方,那里的地砖果然是有问题的。   然后,一点点,又一点点,那块地砖就这样掀开,一只手伸出来,在那附近摸索。起先阿德莉亚还能听见其他人的呼吸,现在她连别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或许大家都屏住呼吸在等这只手的下一步动作。   一番摸索之后,一个人身手灵活地在四周一撑,便矫健轻盈地跃了上来,或许是成功的喜悦稍微降低了他的警惕,他竟没有往歇洛克和她藏匿的角落看哪怕一眼。   而歇洛克只轻轻地拍了拍阿德莉亚的肩膀。   阿德莉亚在此刻感觉自己简直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真的,她练射击的时候可从来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拔枪瞄准的动作简直标准到可以写入教科书,她甚至理智地知道应该先击中后爬上来地那个人——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不好!阿尔奇我们回去——”   歇洛克猛地甩过他的猎鞭,“啪”的一声便狠狠打在了那人的手腕之上,第一个爬上来的人的枪便被甩脱在地,在他试图逃脱之时,琼斯和阿德莉亚的枪已经对准了他的额头。那正是他们见过的斯波尔丁。   “阿德里安,不得不说你的准头太合适了,”歇洛克无声地大笑,“斯波尔丁,或者约翰·克莱,久闻不如一见,看来我布置在出口的那个探员没有什么用处了。”   可斯波尔丁看向的却是在歇洛克身后的阿德莉亚。   “阿德里安·赫德森,我知道你,是你告诉他的吗?”他的声音诡谲如深山老林之中的毒蛇,“我知道你的,先生。”   阿德莉亚还端着枪,人是懵的,她没应声,也没有否认。如歇洛克所说,约翰·克莱真的是莫里亚蒂的走狗的话,那么意味着,或许她确实早在以前便步入了莫里亚蒂的视野。   很奇怪,她并不明白原因,但她直觉让莫里亚蒂发现自己的存在是威胁,比此刻就同歇洛克对上来说,显然前者更合适。   梅里韦瑟顾不上这些,说话时简直要颤抖:“感谢您福尔摩斯先生,感谢您,赫德森先生,琼斯先生,我的天,如果这批黄金真的被窃,我简直就毁了——银行也完蛋了。”   阿尔奇,也就是第二个爬上来的那个红头发的人,抱着他受伤的大腿仍旧试图逃脱,但阿德莉亚的枪口已经移向了他,他也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了。   歇洛克恐怕意识到了和阿德莉亚相同的事情,他微笑着将对方的注意力转向自己:“红发会的方法很奏效,很有意思,地上的这位恐怕就是邓肯·罗斯?”   作者有话说: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愚蠢的侦探。”尽管落入陷阱被捕,约翰·克莱仍旧高昂着头颅,仿佛真正的贵族,但这一切姿态在一个窃贼、强盗身上,又显得多么滑稽。   “但我该给你铐上手铐了,这是我的义务,”琼斯的面颊兴奋地有些发红,“可算让我们逮着了,你躲避的办法和你挖地洞的方式一样灵活。”   这位窃贼嫌恶地看着这名苏格兰场的探员:“请注意不要用你脏兮兮的手碰到我,我是皇室后裔,对我请用敬称。”   琼斯仿佛听了滑稽的戏剧一般,眉头高高扬起,一副嘲弄意味,他向歇洛克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转头敷衍这名窃贼:“好的,阁下,请您跟我去苏格兰场,然后请您享用后半生的牢狱之灾。”   琼斯领他到门口的时候,歇洛克突然开口:“这次的活动恐怕有M教授的参与吧,阁下?”   约翰·克莱猛然停下,眼神如毒蛇般阴冷又粘腻:“我建议你不要听从你朋友的谗言,贸然插手教授的事情,更不要提起他的名讳。”   然后他高高地仰着头,走在琼斯前面离开了。若不是手上的银手铐,那高傲的气派,还真让人以为他是某个国家的国王呢。   尽管还有许多话想说,在外人面前,阿德莉亚和歇洛克不再对教授相关的话题发表任何看法,梅里韦瑟手舞足蹈地要感谢这名侦探,询问他需要什么样的报酬。   “工作本身就是我的报酬,”歇洛克在这名银行董事面前从不因为对方的财富而低头,“银行只需提供些我破案过程中的花销就足够了。”   “好、好,当然没问题。”梅里韦瑟目送着两人的马车离去,在车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马车之上,两人的话题才刚刚开始。   >>>>>>>   因为是原着剧情,so今天长一点+赠送部分字数。   啊这种干正事的时候走神调情(划掉)的细节我终于写到了,好刺激。   老福:我只是给她暖手。   以及:老福的猎鞭真的也挺帅的,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原着里老福总让华生带枪,自己却拿的冷兵器,想想可能还是些古典绅士作风在作怪(可爱   ps昨天啊啊怪浓度超标,但我好喜欢(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2-01-0122:58:06~2022-01-0222: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与海、懒懒小羊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箫30瓶;不桔唯一性、流沙仙子20瓶;王木深9瓶;小咚咚8瓶;懒懒小羊毛5瓶;已霜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第85章   “约翰·克莱是莫里亚蒂的忠诚走狗,”他低声道,“莫里亚蒂偏爱这样的人,贵族皮囊,罪犯本性。”   阿德莉亚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如此在意你?”歇洛克低声问。   阿德莉亚也十分苦恼,想不出什么原因,她这会儿可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考试满分了,那也太荒唐了一些:“我确信即便是读书期间我也没有同他有更特殊的接触,除了上课坐在前排偶尔回答提问。”   即便两人都没有再提跟踪的事情,但显然,他们抵达了同样的结论,恐怕那个“他”指的正是这位黑暗中大名鼎鼎的莫里亚蒂教授。   “我擅长从蛛丝末端的颤动去探索它的源头,”歇洛克伸手,握住了她的,“我有好几次,好几次探究到了接近蛛网中心的位置,却被他狡猾地避开——以我目前的成就,并不足以惊动他,他并不是特意针对我的躲避,只是他惯常的谨慎。”   阿德莉亚默默地听着,轻轻地回握。   这换来的是侦探变本加厉的动作,他的五指挤入她的指间,像是发现新鲜玩具般在掌中把玩。   “你莫名卷入的案子,很难说真的没有他的手笔——我想想,汉普郡气胸死去的女人,还有你在的小诊所,被奸污死亡的女病人?”   阿德莉亚没想到他还能记住前者,她自己都快没有什么印象了,她的脑子乱乱的:“你能不能把手拿开,那有点影响我的思考了。”   只是她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真的抽手。   “但那有利于我的思考,”他的嘴角挂上孩童般的笑意,但很快又消失,“如果说当时的那位庄园主和莫里亚蒂有所勾连,那么你走入他的视野倒也不奇怪,或许这甚至能解释为什么当时——那个庄园主叫什么?”   “布兰斯顿。”   “这也能解释当时布兰斯顿为什么突然对你改观,然后把你放走并称赞你,”他接着说了下去,“时间也对上了……”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是在进行极快的思考,而言语已经跟不上大脑了。阿德莉亚确信此刻自己不该打扰,便只能当自己的右手不属于自己,短暂出借给他当作协助思考的工具。   月光夹着薄雾,温柔地洒在路上,铺设一片银色的光影,又披上神秘的面纱,如果月光确实是上帝所创造,那么一定也是为了月光中的人们——照亮前路,又抚摸心灵。   糟糕,她内心的小人深深地埋在角落里,为什么他这样说,她会觉得有些开心。   回到贝克街已经是十二点了,彼时阿德莉亚常常冰凉的手已经被捂到发烫,两人道晚安之后便各自洗漱休息。   阿德莉亚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便拉开窗帘,披衣坐在窗前,好在月亮仍旧赏脸,给了她几分美好颜色。   其实是有些困的,但又有些诡异的思绪翻来覆去。她在想,是自己分外不幸,还是这本是人应当经历的挫折?她没有办法准确地评估这一切。想起史密斯那封信里的内容,她知晓了又如何,也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歇洛克没有告诉她莫里亚蒂为何会出现在七八年前的汉普郡,但阿德莉亚隐隐有猜到恐怕是涉及了赌场的生意,再加上莫兰的出现,恐怕莫里亚蒂还颇为在乎,如果这一切进入了麦考夫的视线,那么或许可以稍微安心。   那为什么,又注意到自己呢?   她扪心自问,身上并无任何罪犯所青睐的特质,如果真的要说——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斯蒂尔顿。   她想起自己曾将那位器官移植的疯狂科学家的画像给斯蒂尔顿看。   温柔的月光逐渐冷却,只余下刺痛的暗芒。   如果说,现在在莫里亚蒂视线里的,尚且还只有自己……?   红发会的案子结束的有些许潦草,因为涉案金额重大,加上制止得当、未造成严重后果,公众之间少有耳闻,而那位在街上散步便扣出地下通道、仿佛这座城市之医生的侦探早在案件结束之后就不再关注案件本身。他时常出门,有时候是去化验室,有时候不是。而阿德莉亚变得更加不爱出门了,以前还每日遛狗,现在歇洛克喊她出去散步都难于登天。   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比如歇洛克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些小东西回来——一小支黑麦威士忌,一袋不知名的咖啡豆,领巾,袖扣,或者随便什么,阿德莉亚简直觉得他是在玩什么喂养宠物的游戏。因为阿德莉亚不爱出门,遛狗的工作也都交给了歇洛克,只是歇洛克肯定不止是单纯遛狗,先令回来的时候都灰扑扑的,给阿德莉亚增加了许多清洗的困扰。   最令阿德莉亚气愤的是,她在那勤勤恳恳给狗子洗刷刷,侦探就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她。   “你倒是帮忙啊!”她无可奈何道。   “我在构思我的文章。”他似乎很喜欢看她被先令折腾的样子。   “我倒是想了解下阁下的大作是关于哪个方面?”   侦探故弄玄虚地沉吟片刻:“大概就叫论侦查工作中狗的用途?”   本来这个话题就结束了,可阿德莉亚想着想着突然又笑了出来:“确实,用处大着呢,猎犬先生。”   噢,顺带一提,表明心迹的侦探在阿德莉亚面前都不敢摸烟斗了,他一碰烟斗,某人就要起身回房间去。   “你这样有一点影响我的工作,”他故作苦恼,“我正在撰写烟灰鉴别相关的文章呢。”   “我看到了,”阿德莉亚靠在房间门口笑,“但不妨碍我躲着吸烟的人,毕竟我得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健康。”   他只能叹了口气,将烟斗放回原位,在屋内转了一圈,再抬头,他的姑娘仍旧靠在门口,笑得有些坏。于是他决定讨要一些酬劳,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低头便亲吻到她石榴花般的嘴唇。   “唔,我提前支取完报酬了,”他道,“今天我去遛狗。”   阿德莉亚只能眼看着侦探带好他的帽子匆匆离开,懒得提醒他他今天已经去过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将放在她大衣中的火柴盒又偷了回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多,阿德莉亚早晨送走歇洛克之后独自在房间看书,因为天气不错,她拉开了窗帘,借着天光阅读。   而变故就在此刻发生——窗户破裂,而一枚子弹险些擦过她的额头,直直打中了身后的花瓶。   阿德莉亚第一反应看向了窗外,一个男人正收枪,他并不避讳阿德莉亚的眼神,甚至坦然自若地同她招了招手,露出“友善”的微笑,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那是莫兰。   她第一反应就是冲出房间下了楼,可莫兰却消失无踪,阿德莉亚恍惚地站在221B的门口,然后一个花盆好巧不巧落在她的面前——她闪避再晚一步,就会砸在她的头上,而等她抬起头时,楼上什么都没有。   一个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种,却装满了土的花盆。   阿德莉亚茫然地站在街边,往两头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沉默着回到了221B,拿了个布袋子,将那花盆及碎片收了起来,然后拜托楼下的报童帮她找工人替她换窗户玻璃,代价是五个便士。   歇洛克回家的时候,发现楼上的灯是熄灭的,窗帘也全都拉上,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他和阿德莉亚初识时候的样子,屋里整整齐齐,而她躲在房间。   是在睡觉?歇洛克习惯性地动用他的大脑,却不妙地发现他的朋友可能因为赫德森太太不在家,便粗心地没有吃午餐和晚餐——尽管他自己也是个作息不规律,思考起来废寝忘食的人,但他总觉得阿德莉亚吃得太少了些,实在过于瘦弱,他须得谴责一番她不顾及身体的行为。然后他看见了地毯上的脚印——恐怕不止一人,是跟着阿德莉亚的脚步进来的,到了她的房间里去。   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脑海深处潜伏,他暂时放弃思考直接敲了她的卧室门。   没几秒,她便开了门——看上去像睡了一觉,难得头发乱蓬蓬的,眼神还有些困倦空洞。   “你回来啦。”她打了个哈欠,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家里今天来过人?”他问,然后抬眼的时候发现了一格窗玻璃格外明亮,“窗户砸坏了?”   “嗯,大概是小孩扔的石头,”她蔫蔫道,“我回房间看的时候已经碎了,就叫人来修了,有点影响我睡午觉了。”   他隐约察觉到一些异常,却被她扑到怀里的动作给打乱了思考。   “我好困,我真的好困,”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可是我没看完书。”   她柔软得像是一块果冻,又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小猫,浑身散发暖洋洋毛绒绒的热气。他的下巴挨着她的发顶,半垂的眼睑遮挡了一些温柔。   “我没料到你一觉醒来竟如此脆弱。”他的声音夹着笑意,也忘记了指责她没有吃饭的事情。   “好像睡懵了,”她的声音有些闷,“感觉醒来之后只剩我一个人了。”   于是他用力收紧了他的臂膀,以确保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你是不是又偷偷抽完烟才上楼的?”她咕哝道,却不提此刻烟草的味道竟令她无比安心,“真该没收你的火柴盒。”   “我的阿德莉亚,除非你愿意同我一起去散步,不然你可没办法监管我是否偷偷吸烟。”他低头可以看见她粉红的耳尖。   她却没有正面回答,像是突发奇想地问:“我觉得,如果我还穿着男装,叫你歇洛克是不是会有点奇怪。”   “如果你确信我们都能在外人面前克制情感,‘有伤风化’的罪名恐怕追不上我们。”他低声笑道。   她就在他怀里,胳膊还环着他的脖子呢,可偏偏还要嘴硬:“我可还没说过我有什么样的情感。”   而在他心里,她真是傻得冒出可爱的泡泡,但他对她从来宽容又富有耐心:“嗯,我还在等你说呢。”   阿德莉亚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大衣的面料有点磨得不舒服,她便去找他的衬衣。   他知道她的动作的缘由,却还在调侃:“是否需要我将衬衫衣领解开?”   阿德莉亚不吭声,收紧了搂着他脖子的双手。   她不敢抬起头,怕被这名侦探发现自己表情的端倪。   不是困倦,不是懒散。   她在害怕。   221B对面的枪响,从天而降的花盆,毫无疑问,红发会一案还没结束,又或者,莫里亚蒂对她的监视还没结束。   而唯一令她庆幸的是,莫里亚蒂或许是信息出现了偏差,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似乎是确信是她撺掇歇洛克扰乱了他的行动和打算,把账算到了她头上。   而且,他似乎将她视作了可以拉拢的人。   花盆的泥土是干燥的,新装填的,而那之中阿德莉亚翻出了那封威胁般的招揽信。   作者有话说:   别的不说,就说甜不甜吧。感谢在2022-01-0222:18:10~2022-01-0400: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与海2个;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金风细细、差三斤二两七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第86章   歇洛克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那日晚上他回家时的拥抱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变得更近——每次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后,她或者他便将窗帘关上,这样她便能肆无忌惮地坐在他的旁边,看书看到困倦就自觉地靠上他的肩膀,在家里只有两人的时候,她偶尔会称呼自己为“歇洛克”。   而当他问她为何产生这样的改变时,她却转着漂亮的眼睛闭口不谈,有时候,他想,她就像是一只惴惴不安的猫,在试探她的碰触应当停在哪一程度。   他本以为自己是更主动的那个,但等她真正主动靠近时,他竟然体会了一次乐陶陶的、恋爱的感觉。当然,这一切也在他的纵容引导之下——比如出门的时候要她到门口来,楼下是赫德森太太,稍侧身就能被人从窗户窥见;他愿意坐在长沙发上,这样她就能坐到他身边;他每天回家最期待的活动便是拉上窗帘;故意将烟盒放在她口袋,每次出门遛先令的时候又可以同她因为烟草问题有几句歪缠。   上班时,斯蒂尔顿还调侃他状态看上去不错,是否有了暧昧的对象。   他出门之前才刚索取了一个离别吻,他想,若是真说出来,阴郁的斯蒂尔顿一定能露出有趣的表情。   但是他没有。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又对女性心思缺乏了解,他将她主动碰触时偶尔泄露的不安归于对未来的不明确。   而他也没注意到,他不在的时候,阿德莉亚对赫德森太太交代了些什么。   那是九月,天气晴朗可爱,他照常要去上班,发现窗帘关着,阿德莉亚也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今天要见人?”他问道。   “嗯,晚点去牛津街那边看看,约了看房子,”她翻了翻报纸,“我还在盘算要雇佣几个人呢。”   他或许是被她惯得有些得寸进尺了,对于报纸挡住她脸庞这一事颇有些不满意,左右窗帘拉着,他也不遮掩,走到沙发边要将她报纸抽走。   然而他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她却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她亲吻了他。   不比羽毛更重的简单碰触,却令他心旌摇曳——亲昵的碰触有许多,但每次的亲吻总是他主动索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是因为什么,感官已经直觉地享受。   然后她的嘴唇离开了,或许不到半公分的距离,连呼吸都还交杂在一起,她的呼吸有一点点不平稳:“你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想象着她的表情,他尚未来得及否认,她却自说自话地继续下去:“需要一些福尔摩斯能量。”   然后她又一次主动将唇舌奉上。与此前一触即离的啄吻不同,这次他们的亲吻热烈又投入。两个新手鲁莽生涩地以舌尖共舞,以呼吸相融。歇洛克的眼睛仍旧被她蒙着,他隐约觉得不对,却又体会这是她独特的害羞方式,他的手托着她的后颈,柔软的短发、细腻的皮肤在他掌心。他无师自通地领会了亲吻的意义,掌握了主动权,掠夺她的空气,却又给她喘息的机会。   或许很绵长,可又太过短暂了。他在心中重复她的名字,他在以唇舌品尝她的名字——他是怎么发现她的,又是如何坠入爱河?就像玫瑰色的黎明,叶片上银光点点的露珠,那就该在一生之中的某一天出现,而她就该在他人生之中出现。他愿意了解她心中每个细微的念头,了解她每个可爱的角落。   她的手几乎盖不住他的眼睛,却还在原位阻隔了他的视线。歇洛克另一手托着她的腰,感觉她已经软化在他怀中,甚至已经腿软到站不住、甚至无力给予回应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嘴唇。   “你最近让我乐得找不着北,”他的呼吸同样没有平复,笑得胸膛震动,“现在我被允许看看你了吗?”   她终于放下了手,于是他清晰地看见她被亲得碧眸潋滟眼尾微红、嘴唇殷红润泽的模样——明明是她主动的,却被亲吻得如此可怜。   “你真讨厌。”她小声地埋怨,可语气那么甜蜜。   于是他又笑出了声,安抚般亲吻她的眼角:“你真讨我喜欢。”   他看见她粉红色的耳尖,只是他的指尖刚碰到,却被她动作激烈地躲开。他的笑好像怎么都停不了一样,非要将她禁锢在他怀里,让她体会到自己胸腔中的激荡。   她被抱得很紧,让她越加贪恋着迷。   “你确定你不去上班吗?斯蒂尔顿肯定要说你。”   “扫兴。”他道。   “那你还要抱多久。”   “你不喜欢吗?”他反问。   她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她也不会那样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自私地靠近。   阿德莉亚觉得自己的眼有些酸涩难受,但她无法张口,只将脸埋在他颈窝胸口,感觉鼻腔心腔都要被他的味道包围。   拥抱总是要松手的,阿德莉亚推了推他,终于把难得粘人的侦探赶去上班,然后她拉开窗帘,阳光便撒了进来,她低头看着将迟到的侦探匆匆上了马车,上车之前还回头以手杖向她示意,她微微笑着招了招手,目送他离开。   大约过了半小时,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一封信放在桌上,然后进了歇洛克的房间,将另一封信放在他枕下,她最后悄悄看了一下他的房间,回到客厅,最后一次整理了桌上的文件纸张,这才拿着行李箱,同赫德森太太道别。打开门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阿德莉亚知道那是接走自己的车,不作迟疑便踏了上去。   她在车上,整理了自己的领结和衣领,又拍抚自己的袖口,亲吻之后的嘴唇还带着酥麻。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了。往常她坐在马车上,总是不听不看不想,但或许是某种不好的预感催使着她,她第一次如此积极主动地去辨认车外面的声音,努力将马车的颠簸刨去。   尽管是白天,但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少,阿德莉亚判断这是往西区走了,高贵的上流社区。对方倒是也没有刻意遮掩,令她看不出要去哪里。   不知道要见自己的是谁。   她提着自己的行李——那是为了让赫德森太太确信她是离开伦敦的伪装——然后下了车。   泰晤士河旁的旅馆,装潢中规中矩的一栋小洋房,看上去有些冷落,阿德莉亚不通建筑,隐约感觉出带有些法国的浪漫色彩。仆人帮忙提着行李,引着她去往地下的私人俱乐部,有些奇怪的是,这里还有两三张亚洲面孔,阿德莉亚谨慎判断或许是印度或者阿富汗人。   是一个阴暗的房间,打开门就能闻到刺鼻的汽油味道,沙发上躺了一个女人,看上去睡得十分安详。   她关上门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百闻不如一见,赫德森医生。”他的声音带着黏稠的笑意。   “这句话也送给你,萨姆……又或者康塞托先生,”阿德莉亚缓慢地将行李放下,举起双手,转向右侧的人,“我们就这样谈话吗?”   “你认识我。”他笃定道。   “我甚至要恭喜您出狱呢,”阿德莉亚的心脏狂跳,脸上不曾泄露一丝不安,“教授让你来的?”   “你既如此聪明,恐怕也知道找你的目的。”   “因为红发会的案子吗?那确实很具有创新力。”阿德莉亚提起嘴角。   “那你未免也太单纯了一些,医生,真让我失望。”他仍旧举着枪,对着阿德莉亚的脑袋。   阿德莉亚轻轻地笑出了声:“汉普郡,布兰斯顿庄园的时候,教授见到我了。”   萨姆,又或者康塞托没有回答。   “教授或许是想拉拢我,但你不是,”阿德莉亚叹了口气,“我说的对吗?”   “我们都不想,”他嘴角叼着一支雪茄,“我们尊重教授的志向,但他在器官移植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了,我都已经放弃了,他也已经放弃了,医生,但是你出现了。”   啊,果然。   阿德莉亚甚至觉得手有些酸:“你是准备直接这么杀了我吗?”   “我比较善良,给你选了两种死法,”康塞托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喷出令人厌恶的烟臭味,“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少些痛苦。”   “我能再冒昧问下,那个女人是谁吗?”阿德莉亚显得十分顺从,放弃挣扎。   “一个被你杀掉的人,”他嗤笑一声,“看来你是对死亡无所畏惧。”   “如果跟踪我的也是你们的话,你们应当是知道我许久之前就是个一心向死的人,”阿德莉亚微笑道,在枪口之下,缓缓走到了另一张沙发,自如地坐下,“你们为我准备了一场火灾?”   “是的,正好这个俱乐部也不需要再存在了。”他道。   “所以现在的时间是在干什么?”阿德莉亚叹了口气。   “教授希望我和你好好谈谈。”   “可你不想谈。”   “但点火的时间太早会令他起疑。”   “啊,好吧,”阿德莉亚挑了挑眉,“克林特,我是说牧师先生还在牢里坐着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道。   她失笑,想不到他这么轻易地失去了耐心,也是此时,她突然地走了神,不知道此刻歇洛克在干什么。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的歇洛克如往常一般去到了实验室,本觉得应该是个美好的日子,可偏偏频频出了事故,原先的试剂被清扫人员弄丢了,标签在倾倒时候污浊了,本来应该到场的助手突然腹痛请了假。   这一切让他的情绪有些糟糕。   下午三点,他比往常早一些往家回,只想回去同等着他的那人倾诉一番并获取些安慰。   “号外号外!瑞瓦尔俱乐部火灾!目前死亡人数已达十人!”   报童挥着最新的报纸。   直到此刻歇洛克还未料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扔了一枚硬币过去,取到了报纸,并不着急看。   回到贝克街,阿德莉亚也并不在家,和往常不同的是窗帘是拉开的——为了防止他人窥探他们的相处,他们在家的时候通常拉上窗帘。歇洛克往楼下看,一切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看来这次她恐怕直接同寓所的主人谈费用之类的问题了,不然不至于呆到这个时候。   于是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阅报纸,决定就这样等待到她回来。   但是他没有等到。   作者有话说:   一想到明天老福生日我却写了个这么个要命的剧情,感觉到有些许凶残。   我基友说我就是舍不得虐老福,挠头   就说甜不甜吧,我觉得还挺甜。挠头,这几天都不敢回复评论了。   感谢在2022-01-0400:27:53~2022-01-0420: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普朗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月色三分10瓶;雨停江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第87章   直到六点,阿德莉亚还没回来,歇洛克难免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向来不会忽视每一项异常,而今天频频出现的不幸运令他很难忽视不好的直觉。   他拉了铃,赫德森太太便送餐上来。   然后他发现只有一人份。   “阿德里安呢?”他接过餐盘,好像不经意似的。   “他没跟你说吗?”赫德森太太奇怪道,“他已经收拾好行李走了呀。”   歇洛克猛然回头,碗中的汤随着他的动作差点泼洒:“什么意思?”   “他说收到了一个去布鲁塞尔留学的机会,十分难得,跟我说了一周多了,今天早上出发的,就比你晚半个小时,”赫德森太太笑了笑,有些不舍又有些高兴,“我是真的舍不得,但是他终于决定迈出这一步了不是吗?”   歇洛克本想追问,但或许是理智有一些归位,他没有问,甚至如往常般提了提嘴角,直到赫德森太太转身,表情才渐渐凝固。   不对,不应该如此。   他的表情变得难看,却又在某一瞬间发现,阿德莉亚将起居室重新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留她的什么痕迹——就像这间屋子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将餐盘重重放在桌上,他第一时间推开了她的房门,窗帘是拉开的,床铺光滑平整,仿佛无人来过——是她一直的、令人讨厌的习惯。他敞开衣柜,发现少了一些衣服。然后他才走到桌前,看到了那封给自己的信。   他本想直接打开,却又遵从了身体的习惯,观察了一番信封与笔迹:懒鬼阿德莉亚,信封恐怕还是从他买的那堆信封里随手抽的一份。   [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见字如面,   我并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候我在何处,但我预料到恐怕并不安全。或许你说得对,我有时候过于看轻自己,至少此刻,我想我是有勇气的。   啊,好像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又要嘲笑我的文学素养。   长话短说,你的推测是对的,早在布兰斯顿庄园,莫里亚蒂就见到了我,他将我救治的举动视作某种残酷冷血的体现,并对此颇为欣赏。此后,我的某些言论通过斯蒂尔顿传递给了他的弟弟萨缪尔,而他的弟弟,正是莫里亚蒂手下的一员,顺带一提,斯蒂尔顿并不知情。   我在KK诊所的一些工作,包括手术,包括对病人客观的态度(恐怕被认为是冷漠),也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了莫里亚蒂的视野,他曾派人试探我对器官移植的态度,甚至,我没料到他使用“移植”一词竟是从我这里得来的。而如果你还记得,布兰达小姐的妹妹的死亡,也不过是他试图把我拉下水的局——他本设想我入狱之后,摧毁我的意志和前途,彻底沦为他的棋子工具,但恰巧,他失败了。   我放弃行医之后,他或许认为我泯然众人,便放弃了我。在你我破坏了他的初步工作之后,他甚至短暂放弃了这项计划。直到红发会我们同他在广场的偶遇,他又拾起了这个念头。   请不要过于苛责萨缪尔,他帮了我许多忙,我获取了不少信息,他试图帮助我脱离莫里亚蒂的视线,成功过一次。至于这次,我不确定能否成功。   这次我收到莫里亚蒂的邀约,我尚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也不确定是黑暗的邀请函,还是死亡的通知书。我被告知他们认为数次计划(包括我们在汉普郡暴露了莫兰行踪)的主使均是我,说起来有些好笑,或许是他们过于先入为主给我安上了一个冷血的人物特质,又或者我的表现并不像是什么好人?不过我是有些庆幸的,我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过客,大费周章地折腾我倒也没什么所谓,至少你还没有被他们发现,而我相信你有机会顺着蛛网毁灭中央的邪恶源头。   我无法告诉你更多信息,否则萨缪尔的位置便会十分危险。我很遗憾不能再给你更多的帮助了,也恐怕我只能走到此处了。   我告知婶婶我去国外求学,我曾在史密斯那存了一些信,还有一部分钱,他会定期给婶婶,让她知道我还活着,在一个月之后的信上,我会劝她将我的房间租出去,以多一些收入。请务必不要让婶婶知道此事,令她伤心,多谢。   我的资产存折,以及这些钱应当怎么处理,我已立好遗嘱放在抽屉里,一部分给婶婶,一部分给了史密斯,还有,我知晓你不在乎金钱名利,但又唯恐你只顾工作不索报酬以致生活困难,故将其中一处房产留给你,即便偶有吃紧之时,租金也够你维系生活。或许你会觉得我担忧全无必要,但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然后,如果你看到这里,愿意原谅我不告而别的话,如果我没有回来,又或者你从他处获悉我的死讯,你便打开第二封信,我放在你的枕下。我恐怕我无法亲口跟你诉说了。   你的,阿德莉亚·赫德森]   歇洛克呆立在她桌前。   他想去找她,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没有线索,没有方向,他素来灵敏的大脑推测出数种她可能面对的危机与困境,但却束手无策。   她为何只字不提,只独自面对呢?他想要问,可却又知道是为什么。   最糟糕的是,他应当能发现些端倪的,她每次靠近,每次的碰触,他应该注意到的;她甚至隔开了他和赫德森太太,令他根本没从赫德森太太口中得知任何信息;她所获知的信息,恐怕还有不少来自他的那本索引,而他完全没有觉察;她就在起居室里,就令他只顾着关注她,而看不见其他了。   如果多看一眼,如果再看一眼——   我没有原谅你。   他在心里说,却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看见了那封信。   信封看上去被打开过,又被粗糙地封上。   他低垂着眼,重新打开那封信。   [我知道,即便你不原谅我,你也会打开的。不过,倒也不用担心我,我想我最大的可能就是向莫里亚蒂投诚,做他的幕僚为他钻研器官移植的事情。不过你要相信我浑水摸鱼的技巧,我会尽量保全自己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以使自己配得上你,等我熟悉环境之后,一定会想办法给你递消息的。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你,再商量怎么做,但我深知,即便有萨缪尔的帮助,我甚至都没有任何指认莫里亚蒂的证据,哪怕贸然将他送上法庭,也只是平添你我的危险,又给你造就麻烦。不过你倒也不需要有负担,这些麻烦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不怕危险,也不怕麻烦,但我同样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会担心你。   当离别的日期十分确切的时候,我无法回避自己对你的情愫,管他未来是怎样,至少此刻我就是想要向你靠近,说起来,我有时候内心还在谴责自己,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坐在你那张单人沙发上学你的样子翻阅案卷,尝试了你最近喜爱的烟草,你在的时候呢,我尽可能地与你挨得近一些,期待一些巧合的碰触,甚至主动地拥抱——我觉得我有些过分了,但我确实就想腻在你身边,尤其喜欢拥抱。   我没办法抗拒你,我忍不住关注你的一切,又相信你的一切,你说得对,我的未来的设计之中有你,那一开始是一个巧合,但是我承诺,之后的一切都只出自于爱。我独自一人时反复思索我是何时爱上你的,但我的答案只能是比我自己所想的可能要早一些。啊,说这些话好像有些太直白肉麻了,但我又忍不住。你主动向我表明心迹的时候,我是慌乱的,你恐怕很难理解一个离群索居之人心中藏着汹涌的情感,又害怕这份情感唐突了你的那种为难。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因为巧合住在贝克街221B,走在路上你恐怕不会施予我一个眼神,因为我其实是个糟糕的人。我想了许多你会不喜欢我的理由,但你又是那样坚定地肯定了我、鼓舞着我,我又在想,如果是和你在一起,或许我也可以变得很好,因为你真的很好。   我还想说很多很多关于我辗转反侧时候的胡思乱想,又担心你全然了解之后对我厌烦,不如就保留一些吧。如果重逢的话,即便可能过很久,能再给我一个无所顾忌的拥抱吗?]   歇洛克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然后他静默地将信件翻到背面——这一部分显然是匆匆写就了,恐怕就是今天早上。   [啊,我实在是太勇敢了,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今天早晨起来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使我更加渴求碰触——算了,不解释了,总之我是爱你的。   以及,有些担心我不在之后你变本加厉地吸烟,作息颠倒,又或者采用比尼古丁更激烈的方法磨损你的健康,请你务必保重自己的身体,至少若能重逢,我不会看到你手臂上的针眼。”   我想我早就爱上您了。   再见!]   然后又匆匆地写了一段,这段显然是拿着他桌上的笔写的:   [少抽点烟!别碰那些对你的健康有害的东西,我刚刚无意间看见你房间里的注射器了,你要是敢碰□□你就死定了。   再见!]   从信中,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早晨送他出门之后,在屋里折腾,把早早准备好的信添几句,又添几句的样子。   他双手捧着信,险些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嘴角却慢慢撇了下来。   见了鬼的再见。   可她真的就从这里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往何处去,便贸然离开了,而他错过了告别的前奏,现在呢,又一分线索都获取不了。   有失控的念头在他内心嘶鸣,他的腿却似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她说或许会重逢,可她甚至立好了遗嘱,连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也就留在了这里。   他突然听到了马蹄声,以为是她回来,顾不上分析便匆匆下楼,却看见的是老熟人,雷斯垂德探员——这令他胸口疼痛,雷斯垂德是她引荐给他的。雷斯垂德的面色沉重,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骤然升起。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大概是面色如常的:“如果是阿德里安的事情,我们能否换个地方说,以免惊扰了赫德森太太?”   雷斯垂德倒也不介意:“正好我想邀请你去现场。”   他伸手扶了一把看上去有些苍白的侦探。   “我本来想差使个探员来找你的,但想了想还是亲自来了,”雷斯垂德同歇洛克并肩坐在马车上,“你看到瑞瓦尔俱乐部的火灾那个新闻吗?媒体小报的嗅觉比狗都快。”   歇洛克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只是普通意外的火灾,我不会找你的,但是,”他停了停,语气带上了些困惑和沉重,“我们在大厅发现了一个行李箱,没被烈火波及,那个行李箱恐怕属于赫德森先生。”   “你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现了他了吗?”   他甚至不敢说发现了尸体。   “翻阅了访客登记本,他应当是去了地下室的某个房间,那个房间根据我们初步探查,即是火灾的初发地,”他侧目观察了自己侦探朋友的表情,“但那个房间只有一具女尸。”   雷斯垂德认为歇洛克或许会稍微放下心来,但是他没有。   “我想去看看。”他的语气如冬风般寒冷。   雷斯垂德耸了耸肩,他本来还想说赫德森险些被指控为纵火者,但此刻他明智地咽了下去:“毕竟没有找到赫德森先生的遗体,或许他离开了也说不定,往好处想想。”   歇洛克面无表情,完全听不进旁人的话,雷斯垂德体贴地未再说什么。   他们抵达了那个泰晤士河旁边的小旅馆,歇洛克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如同以往每一个经手的委托一般,提前下了车,沿着道路走到旅馆门口,将这幢被烧毁的建筑收入眼底。他记得报童说的话,死伤数十人,所以现在有许多苏格兰场的人来来往往,清点物品。他无暇顾及许多,甚至懒得批评他们如此破坏现场,他想的只有一件事情。   找到她。   之后的一切好像失去了声音与色彩,他在一片烟灰阴暗之中找到了那个房间,房间白净的墙壁已经被烧至乌黑,灵敏的鼻子完全被焦糊的气味蒙蔽。   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了。   他从未感受过这种疼痛,像是同她一起经历了烈火烧灼,他像是一个婴儿一般重新认识自己的躯体感受,才知道原来这种感受便叫做疼痛。   他隐约意识到,这样的感情不会再有第二次,而伤痛却会长久地跟随着他,在每一个不为人知的时分,显出后遗症来。   他的阁楼,塌陷了一角。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搞个生日番外,但摸了半天没想出思路,紧赶慢赶写完这一章,写了这第二封情书的就当作给老福的生贺了。   and大家要不许愿一下番外?我琢磨琢磨,我估计大概虐个四五章吧,中间可以调剂一下。   祝永远的咨询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生日快乐!感谢在2022-01-0420:23:38~2022-01-0523: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与海、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rmos、崔丝塔娜娜娜娜10瓶;大包整多两笼5瓶;雨停江南2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第88章   研究人类,最好还是要从具体的人着手。   约翰·华生觉得自己合租的室友不难相处,并不符合他在圣巴罗米医院所听到的古怪传言,但华生又时常发觉他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据说他是个孤僻的人,过去倒还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现在却只做个独行者,即便是帮助他获取这份工作的斯蒂尔顿医生,也难以从他那获得几分好脸色。   他搬来时,福尔摩斯本住在另一间屋中,但就在他要将行囊搬入之时,福尔摩斯又改变了主意。   “我愿意承担多一些租金,”福尔摩斯说,“但是我恐怕我想要换个屋子,这个房间对我来说恐怕小了一些。”   对于华生而言,少些租金也是件美事,于是耽误了几天,他搬进了本来福尔摩斯住的那个小房间。   回到伦敦之后,华生时常感觉到生活无聊透顶,毫无疑问,这一名室友给他带来了很多生活中观察的乐趣。   他试探对方的知识范畴,试图敲出室友的过去,最令他觉得有意思的,是时常有些似乎是三教九流的人士找上门来,他们有的傲慢,有的谦卑,而一旦回访,都变成一种奇妙的敬佩。   有一名叫雷斯垂德的人似乎来得比较频繁,多的时候一周能来四次,他的到来有时令室友十分高兴,有的时候又令他情绪暴躁,还有的时候,是低落。   这一切也能从他的小提琴中体现出来——他对琴曲似乎没有特殊的偏好,至少华生没有总结出特别的规律,除了偶尔会在黄昏时拉上《流浪者之歌》中令人心肝摧折的那段缓板之外,没有说谁的曲目更常出现。   最叫人崩溃的是他情绪极差之时会“大兴土木”,好在此后又会拉一些悦耳的曲子稍微抚慰室友受了伤害的耳朵。   他养了一只金毛犬叫先令,又或者是原来的住客养的,他若是无事,晚餐过后便牵着它散步,有时候会散很久。华生还发现这只机灵的狗狗训练十分得当,除了会普通的坐下握手,还会听着指令跑跳,甚至会装死。有时候他牵着干净漂亮的狗出门,回来变得脏兮兮的,他好像也懒得清理。可到了半夜,他会突然起床,把熟睡的先令弄起来清洗。   他无意中瞥见这位室友似乎是在写文章,列举了一些狗的用途,不过他没好意思仔细看。   最令人觉得奇怪的举动是,有时候,他进他自己的房间,会敲门——华生不止一次看到这个动作,有时候只是抬手又放下,有时候没注意,甚至敲了上去。   华生甚至感觉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是雀跃的,却又带着些难以捉摸的悲伤。   他同样目睹了这位朋友与圣巴罗米医院的医生,斯蒂尔顿医生的争执,从他们口中他听见了另外一个名字,阿德里安·赫德森,与房东太太同姓氏,华生试探着问了可亲的房东太太,得到了答案是那是她的侄子,目前似乎是在布鲁塞尔留学,也是一名医生,现在还寄信回来呢。   从不同的人口中转述,华生渐渐构建了这一名医生的形象,他在医学上恐怕颇有造诣,却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阻碍了他的职业前途,终于在去年决定重新起航,去布鲁塞尔的医院精进一番技术。   而那个争执发生过后的晚上,福尔摩斯也不似往常,他既不做实验,也不拉小提琴,一个人,倚靠在长沙发上,手臂搭在一侧,就好像旁边有个人坐着同他聊天一般。华生判断他眼中或许有一些茫然若失的神色,在那时候即便华生弄出些什么动静,也无法引起这位室友的任何一点注意。   华生仍记得搬进来的时候,这位古怪的室友说过,在他安静思考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但他那天受了房东太太的委托,非得要他吃上晚餐不可,只能贸然打扰了。   “你不吃些东西吗?”他问道。   室友的鹰钩鼻使他显得机警又果断,但在暮色昏暗的时候,模糊了某些他的特性,使他看上去感性起来。   “我是应当规律进食的,”他莫名地笑了一下,“尤其是我的室友是一名医生的情况下。”   华生意识到这或许是个了解他过去的机会,自然地接了下去:“看来你对于同医生当朋友颇有心得。”   他并不对他会说些什么十分抱希望,但或许是早晨的争执勾起了这位室友的一些回忆,他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是的,恐怕没人比我更加经验丰富,”他说道,“因为……旁边总该有个医生。”   “什么?”华生没有听清他中间跳过的那个词,隐约听出或许是d开头的某个单词。   “我已经记不得他是何时离开的了,”他提高了音量,“或许已经很久了,我都快忘了如何识别医生的字迹,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学会。”   “呃,也不是所有医生的字迹都难以捉摸,大多情况下或许懂得一些拉丁语会有所帮助?”华生不确定地说。   “我看你总是在试探我的知识范畴,不知你得出什么结论没有?”歇洛克没再继续关于医生的话题,他说是要吃些东西,却仍旧在沙发上没有动,“我也猜到你忍耐许久,想知道初次见面时我何故推断你是一名从阿富汗退役的军医。”   “我本来猜测是有人告诉过你,但小斯坦福说他可没说,并赞叹了你,呃,独到的能力。”   “他用的形容词恐怕是荒唐或者古怪,你倒是精通文学及语言的奥义,”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漠然的懒散,却在下一句带了一些温度,“这是医生独有的修饰能力吗?”   华生感觉自己或许是被微妙地嘲讽了一下,因为他在他列的“福尔摩斯知识范畴表”中,文学那一栏填的可是“无”。但他同样注意到,这位室友每次提到医生一词的时候,似乎都有一种特殊的指向性。而基于某种神秘的直觉,他想到了这位是室友的前任室友——或许在他搬来之前,这个小屋里住着另一个同样让旁人摸不着头脑的神秘人。   “你指的是赫德森医生吗?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样的人,”华生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你似乎又有访客,需要我将起居室让给你吗?”   “如果你确实对我的工作好奇的话,我愿意邀请你参与其中一部分,”歇洛克没有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我想你会很愿意旁听,我想这次的信息会有些趣味,雷斯垂德已经忙到无法亲自上门求助了。”   尽管他说着有趣,但华生回过头,却发现他的表情仍旧带着久久不去的忧郁。   合租的这段时间,他见过许多他不同的表情,有时候他就在屋子里做实验,试验成功后甚至手舞足蹈,只是几乎所有的高兴到最后都会有一个茫然的收束,和此刻的忧郁相仿。   好在当他真正跑起来、思索起来之后,他的忧郁便一扫而空,体现出一些活跃的特质。尽管只有三天,这桩发生在劳斯礼顿花园街的案子就结束了,但探险过程中给华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与乐趣。   他翻开那天的回声报,发现,果如这位“业余猎犬”所说,报上将功劳完全归给了雷斯垂德和葛莱森。   侦探坐在沙发上,并不抗拒医生的提问,将他的思考过程条分缕析地说明。   “事实上一切便是如此简单,”他分析完他的思路之后,又变得兴致缺缺,给了个乏味的总结,“当我说出来我的思考过程,你恐怕只会说,这并不比一加一等于二复杂多少。”   “你实在太过谦逊了——实在精彩,我是说你的思考实在精彩——实话说,我这几天也记录了不少所见所闻,但我怎么就无法得出你的结论?”华生忍不住惊叹,“你的这些本领应当公布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一下——你应当发表这个案件,如果你无暇顾及的话,我可以替你发表。”   “这只是个简单的案件而已,”歇洛克对于别人夸奖自己的侦探才能还是受用的,尤其是对方如此真诚的情况下,“这不过是微末的工作——我并不需要更多的人认可我的才能。”   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很慢,目光停留在起居室的书架上。   “不过若你愿意的话,那便写吧,我人生计划中本来包括拥有一本自己的传记,”他从沙发底摸出他的小提琴,“完成它正好需要一名作家。”   可他突然又放下了琴:“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我能否看看你的笔记本?”   华生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一切本就是记录了他的想法。   他并没有从头翻到尾,只粗略看了看关于这个案件的部分,良久他笑出了声,很轻很低,然后将笔记本归还,重新拿出他的琴,将之架在肩上,于是优美悲伤的音乐从他的琴弓之下流淌而出。   是《流浪者之歌》。   作者有话说:   中间的这个案子是血字的研究,应该看得出哈。   然后不知道这样的写法如何,啊,写这本确实了却了我的一些心愿(安详)   ps,要说狠,还是得评论区刀得狠(大拇指),我这点文字不值一提。感谢在2022-01-0523:51:43~2022-01-0622: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第89章   经得侦探允许之后,华生将这篇名为《血字的研究》的文章投给了报纸。   歇洛克拒绝了阅读华生的手稿,但是当报纸刊登之后,他还是读了读这篇以自己为主人公的文章,他看着这名军医对自己的描述,简直要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阿德莉亚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她又会如何下笔?   她恐怕会像写论文一样,说不定还有几句刻薄话……那个时候的她多抗拒旁人的靠近啊。可又想起她终于对世界打开自己,却又走向了这个结局……   恍惚间,他想到,若是能使她回来,那么,三流爱情小说的主人公也不是不可。   回到贝克街,他将报童找零的硬币投进他桌角的储蓄罐中,然后弯下身,抚摸先令毛茸茸的脑袋。   “不会再有便士了。”他对着先令说。   当歇洛克意识到这篇文章给自己带来了超乎想象的声名的时候,他没忍住,在阿德莉亚离开后第一次去了史密斯的裁缝铺。   “稀客,大侦探,”史密斯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沉浸在他的设计之中,只是丧失了一名模特,“你是来给我做模特的吗?我恐怕我支付不起你的酬金呢。”   “马斯格雷夫的典礼,”他直接进入了正题,“她是不是放在你这里了?”   史密斯愣了愣:“我以为你拥有传记作家之后,不需要她的文章了呢。”   他没有推辞,从匣子里取了出来,就像是递一张普通的白纸一般随手给了歇洛克。   歇洛克双手接过,他的目光不可抑制地看向了那个匣子,他知道里面放着她准备好的信。   “那些信,够用多久?”他问。   “怎么着,三四年还是可以的,”史密斯长叹了一口气,“实话讲,她的文笔确实不怎么样,真要成为你的传记作家,恐怕你也无法如此快速地拥有此时的声名。”   “我不在乎那些。”他道。   “你在乎谜题和探案。”史密斯回答。   他还在乎她,歇洛克将文章妥帖地收入怀中:“我总觉得你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这让你看起来像是上帝视角的旁观者。”   史密斯重新地、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侦探先生:“我确实知道,我还知道你将成为大不列颠最有才干、最富盛名的侦探,就如同我和她谈天时所说的那样。”   侦探的脑海中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刻画出她说这番话的模样,她在他面前的称赞总是有些别扭的,但对着别人又显得如此坦诚。   抱着阿德莉亚的手稿,歇洛克回到221B,他点亮了桌前的灯,先阅读了从史密斯那里拿来的手稿,整整齐齐,拿出了她当学生时候的认真态度。他逐词阅读她的文章,读着读着嘴角便浮出笑意——亏她成天骄傲自己是满分学员,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文学课上收获佳绩的。   然后,他终于从抽屉里拿出他收藏许久却从未翻开的、她的笔记本。他从来笑她写的字像蝌蚪,东摇西摆乱七八糟,但他也知道其实只是她的速记符号罢了。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多追问里面的内容,此刻的破译更显得困难。   但她思考的碎片又那么可爱——他最先破译的,是先令的体重表,然后在下面他费了些劲辨识那个S恐怕指代的是他,却没看懂她偷偷批评自己什么了。往后翻一翻,又看见简单的速写,画的是他,这样的图有好几张,不同时候的,画得有些潦草,或许是不想让他发现。   一个个他在她的笔下,可他眼前看见的却是她……他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来,终于泄露了几分悲伤。   从时间大概推断这些插图大概是在哪个场合画下,他几乎拿出破译密码的态度,去钻研她写下的是什么,可越是往下看,便越无法看下去。   她时常被偏头痛困扰,却固执地拒绝了止痛片或兴奋|剂;她每一次失眠都伴着数不清的噩梦;他看见她的挣扎,又看见了她的爱。笔记本越往后,S的痕迹便越来越多,他不能完全看懂,又或者他对看懂这件事,害怕等同于期望。不通音乐的她认真地记录了几个他喜欢的提琴手的名字,又将他所念过的诗句摘抄,等待找到出处,她记录了他出去探险时需要些什么,提醒自己要记得带上。   需要一些尼古丁,可想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的时候又想起,他将火柴盒放在她的外套口袋里——他搬入她过去房间时候,仍旧挂在原位的她的外套。他想去拿,却又蜷缩着,无法动弹。   最开始那是他塞进去的,后来她便笑着拿走了他的香烟,然后往自己的大衣里装进了许多他可能需要的东西。   他直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就在最后的两周,她一个人在家,翻着索引寻找来要她命的恶徒之时内心该如何不安;她每次低头在他怀中时又是如何表情;她会被噩梦困扰吗?她每次看着自己时,又该是如何心情?   而那最后的一吻……   他被爱情遮住了眼睛,痛快地放弃了思考,错过了她的害怕——然后,失去了她。   这是惩罚。   窗帘是拉开的,窗外是敞亮的,过去这样的场合,她往往坐在那边的沙发上,或许是翻他的手稿,或许是读一些医学的专业书,安安静静地,直到被他打扰。只有窗帘拉上,暮色昏沉,她才无所顾忌地赖在他边上,露出些独属于他的娇态。   此刻,他抬眼,她好像还在那里,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她歪歪头,疑惑地对他笑笑。   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开视线,也不敢长久凝视。   谁又能抓得住泡影呢。   而现在,她不会再来。   “福尔摩斯,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华生推开门,看见侦探似乎是慌里慌张将什么收入抽屉,然后倚靠著书桌看向窗外的样子,心中不免产生了些疑惑。   “总不会是最新的委托和谜题。”他的声音像枯柴般。   “倒也不是我带来的,赫德森太太今天去取的,说是路过一家烟草店的时候,店长说之前赫德森医生定了一只烟斗,但一直没来取,她就拿回来了,”华生将小木盒放到他的桌前,“就包装来看肯定是好东西。”   当然是,歇洛克在心中说,她从来舍得花钱,慷慨的吝啬鬼。   他重新坐下,正欲打开木匣,却发现自己的新室友期待又好奇的眼神,又改变了主意。   像守财奴一般抱着属于他的来迟的礼物,他回到了房间,重新打开了它。   是彼得森的石楠根烟斗。   上面放着卡片,大概是她委托店员写的,她可写不出那么好看的花体字。   [吸烟有害健康,自阿德莉亚]。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突然尽情大笑,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笑着笑着,他弯下了腰,几乎将肺里空气压榨干净,笑意定格在脸上,却变成了悲伤的形状。许久之后,他从门后挂着的,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火柴盒,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来烟丝。   划亮火柴之时,他忽然想起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案子,她明明什么都不在乎,看着他拙劣的打扮有些无奈,令他拿着火柴,而她在他脸上轻轻描画。   ——那个时候的他,有没有好好地、认真地端详她的面容呢?   他尽量避免回忆她离开的时日,甚至以为自己能淡忘是哪一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着,为她开始了新生活而高兴,雷斯垂德拍着他的肩膀说或许她只是单纯的离开了,麦考夫倒是难得屈尊降贵去了现场,但是他没有给出什么结论。   他探查了现场,找到了她的遗物,那间房屋里的女尸,已经烧得判断不出原形,更遑论辨别她是谁,只有法医模棱两可的一句,周围没有人再见过她,她也没有再出现。   可是,他没有办法相信她活着,也没有办法相信她死去。   她离开之后,他的情感却像那场大火之后的灰烬,久久地阴燃着,一旦风吹过,又能升腾出些许火苗。   他恐怕自己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不管是着西装还是罗裙,恍然发现自己手头竟然没有一张照片。又急匆匆地提起了笔,想写信给特里丹尼克瓦萨的布兰达,索要她唯一留下的那张照片,写着写着,慢慢的,那时候她站在门内,阳光在她脸上,而她对他微笑的模样又十分清晰了,他亲吻烟斗,就如同亲吻她冰凉的手背,而这终于给他带来了些许抚慰。   许久以后,他终于放下笔,将烟斗放在枕边,让大脑放空,不再运转,倦怠地躺在床上,缓缓地将自己蜷了起来。   夜晚摇摇晃晃地降临,温柔的月光终于眷顾了独居一室梦乡之中的人。   模糊的、分不清梦与现实之境,他看见自己站在窗前独奏,一个乐章接一个乐章,就像小说一页接一页翻向结局。   “我在小提琴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趴在沙发背上,微笑着看他,“但我觉得你的演奏比我们今天听的音乐会好听一些。”   他便放下琴,转身看她:“你未免太过抬举我了,那位小提琴手确实有些神思不属,错了一个小节,但我在音乐一道,确实不及他的专业。”   “倒是谦逊起来了。”她挑了挑眉。   “我这只是逻辑学家的习惯——”   “一切事物该是什么样,就让他是什么样,”她懒洋洋地接下他的话,从口袋里摸了摸,扔了个硬币过来,“但我现在觉得你拉得好听,你快继续。”   他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硬币收进储蓄罐:“那作为回报,我恐怕要彻夜演奏才能使你满意。”   于是她也止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她的面容变得模糊,声音也轻远了:“我还以为你是穿上红舞鞋的姑娘,彻夜旋转,停不下来呢。”   他用琴弓远远地点她的额头,她干脆躺倒在沙发上,却举着右手像是上课回答提问的孩子,提要求却那么理直气壮:“我要听贝多芬!”   你能记住几支贝多芬的曲子?他在心里忍不住笑,可琴再次架上肩膀,流淌而出的是那首出名的《春天奏鸣曲》。   一个个音符飞速地流动,曲调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变成了那曲流浪者之歌。   是梦。   “我有时候不愿意醒来,”他仍闭着眼,“睁开眼,她就要散去;拉开窗帘,我便要与她分开。”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老福出去玩,adr花钱,老福找工作,adr介绍,adr死了,还给老福留了遗产。   我淦,老福,你吃软饭!   ps,都说不够刀,我尽力了(抹眼泪,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们来?(放弃挣扎   凌晨两点梦中惊醒又加了一段,我尽力了。   感谢在2022-01-0622:29:38~2022-01-0800:1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钟时分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第90章   (部分见作话)   自从进入九月,歇洛克的情绪就时好时坏,有时候兴致高昂,要去听音乐会;有的时候又沉默寡言,谁喊都不听;糟糕的是这一回,明明接到了感兴趣的委托,他却一大早起来,一个人站在窗边,拉了足足三个小时的琴。   华生勉强听出最开始或许是德国的曲目,后来就乱七八糟难以分辨了,他估计此刻,小提琴的弦恐怕都被拉到冒烟了。   认识歇洛克已经两年多,华生自认尚算了解这位朋友,理论上,有案子可破的他恐怕不会如此暴躁。他自认为机灵地捕捉到了侦探看见委托人时候泄露的异样情感,清了清嗓子,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是他失败了,侦探仍旧没有理睬他。   好吧,或许只能直入正题,戳破这位嘴上说只在乎案件而无所谓情感的侦探。   “足够美丽的,不是吗?”他又掩饰般轻咳了一声,毕竟在背后议论女士可不是十分绅士的行为,“我是说,那位斯托纳女士。”   侦探才恍若梦中惊醒一般:“啊,你是说那位女医生。”   “你看了人家那么久,又如此耐心安慰,怎么会没记住她的名字?”华生调侃道,劝自己的朋友放下无用的伪装,“我敢打赌,她恐怕对你也颇有好感——她的不安在与你对视时都完全散去了,只可惜她要结婚了。”   华生本以为这样的表述会令他感觉到开心,又或者恼羞成怒的否决。   可是他的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忧郁的神色,就像黄昏时他常常拉的琴曲。   “我对不安这一情绪向来缺乏感知,甚至因此铸就大错,”他的声音低沉,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像某位故人。”   “你的前女友?”华生本来只是开玩笑地随口一提,不成想却见到了他的朋友点头。   他本来准备说完这句就去楼下找点吃的,这下他顾不上吃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我们都不会同旁人去说,”他很平静,就像是觉得或许是时候谈谈这个话题,“勇敢,聪慧,美丽,我也会学她试图堆砌些褒义词,但我没有办法把她描述得更仔细了,我很难去描述她。”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   “因为她的存在本就无人知晓。”   “我有些难以想象这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   “我同样没有对她说过,”他怅然若失地坐在沙发上,“而她也不会听到了。”   敏感地察觉这名女士恐怕要么离开很远,要么死亡,华生安静地没再说话,他悄然打量了一番侦探的神色,终于为侦探平日里古怪的情绪找到了缘由。   可是侦探或许是难得燃起了倾诉欲,他含着烟斗,深吸一口气,又取了下来:“在接到这个委托之后,我是说,昨天晚上,我梦见她了,我其实不太喜欢做梦的感觉,因为那不能以理性分析。”   华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话了:“呃,或许你知道最近流行的梦的解析?”   “弗洛伊德?”他嗤笑了一声,“我确实信奉联想的科学,但不包括这个。”   他坐在自己制造的烟雾之中,抽屉里还放着那张吸烟有害健康。   “那没办法解释我总是梦不见她,也没办法解释我梦见的她,”他的语气冷静如同做学术研讨,“她在梦里理直气壮地指示我,让我帮帮这名可怜的女医生、安慰一个不安的委托人,这样我才不至于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可是她说话的语气不全然是她,说出来的话也不全然是她能说的。”   他半垂眼睑,她总劝他对委托人态度好些,要适当注意他们彷徨的情绪,可她呢?   “我又在想,我是了解她的,我甚至能模拟出她如果说出类似的话应当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   “她一贯喜欢作不在意、没关系的情态,既擅长与人交往,又躲避交往。”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就如同她对自己的态度。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华生道。   “是的,我确信我是爱她的,正如她所说,早在不知不觉中,比想象中早一些。”烟草气味在他喉腔横冲直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涩,“我宽慰完可怜伤心的委托人的时候,也总会想起她,有时觉得或许我都没来得及完整确切地告诉她什么,她是否仍旧是彷徨离开。”   他复又抬起头,看向那张长沙发,想起那天早上,在那个位置亲吻的他们,她冰凉的手遮住他的眼睛,就像是陷在泥泞之中的人,想被拯救,却不愿意他看见她一丝丝狼狈的地方。   如果他当时看见了她的不安,如果他发现她频频翻动他的索引,如果他——   他闭上眼,起居室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在脑海之中。   如果,她亲吻他之后,大声地告诉他她的一切不安,告诉他她在面临怎样的抉择。   或者再早一些的时候,在马车上,她坐在他旁边,她告诉他她的困惑与迷惘,郁郁寡欢的情绪漩涡。   他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消沉,至少表面上如此:“说回这个案子。”   “按照她的描述,房间是个纯然的密室,”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理性的思考又被短暂地打断,过去与她探讨的种种重新出现在耳边,他开始有些讨厌九月了,“口哨声,带子,金属的声音,越是不寻常的东西越能给予思路。”   意识到坐在此处空想恐怕于事实无益,歇洛克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不愿意说出更多结论了,在说出来之前我都能感觉到其中漏洞重重,走吧,我们去趟案发地点,或者夜晚的庄园能够给我们一些启示。”   他捡起拨火棒,猛一用力,将那铁棒恢复了原型。   “实话讲,就目前出场的人物来看,这位继父,啊,罗伊洛特医生,恐怕是最可疑的,可怜的女士没有戒心,让这暴脾气的大块头给跟踪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你要知道,钱财从来容易诱惑人——我去了一趟律师公会查了过世妻子的遗嘱,她留下的财产大约还余七百五十英镑,而每一个女儿结婚都能分到二百五十英镑,这对这位老医生可真是致命打击。”   他短促地笑了笑:“华生,我们出门吧,带上你的左.轮,说不定委托人的拜访加速了这位继父的进程——尽管我还没搞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尽管暮色四垂,但湿润泥土的气息能让人心情愉悦,歇洛克在马车上的时候一直垂着头思考,直到被华生打断。   “看,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房子?”   歇洛克用手杖捣了捣车门,车夫便停下。他们沿着路慢慢往那灰石头盖的房子走,这房子也符合委托人的陈述,确实落魄了些。外面装了脚手架,确实是要装修的感觉。或许是通过斯托纳小姐的描述,歇洛克并不困难地锁定了斯托纳小姐及其继父的房间,还有斯托纳小姐可怜的姐姐的房间,他在几个房间的窗台前仔细探查了一番。尽管他们看的是同样的景象,华生也确信歇洛克就是能看出不同的东西来,这是他一贯的本领。   他们敲了敲门,早晨的委托人高兴地接待了他们。   或许是听了歇洛克说他与他那位女友的往事,华生看着他同委托人的交流忍不住又带了一些遐想。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的交流十分有礼,歇洛克甚至连多一句寒暄都没有,便直接要求去房间勘察。   三个并排的房间,中间那个是案发现场。歇洛克的眼睛仿佛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照相机,扫描般打量这个房子里的一切。   “你说,你的姐姐闻到了烟味?”他问。   “是的,是父亲常抽的印度雪茄。”   “铃绳是新装的,”他拉了拉,“但看起来可没有铃啊。”   “是父亲说可以拉铃叫管家,但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接错了地方,不过我和姐姐都很少用这个。”   “也是他让你搬到这个房间来的?”他回头灼灼地盯着这位女士。   “是的,因为我那头的房间正好在装修。”   即便是华生也从他的提问中揣摩到了些许思路,不出意外,委托人的继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自己的继女弄到这个曾经的凶案现场来,但具体是怎么做的,他还摸不着头脑。   歇洛克向他伸手,似乎是讨要什么东西。   “你是需要什么?”华生问道。   他却突然收了手:“我忘了,放大镜在我自己这里。”   他弯着腰检查这个房间的窗台,拿着放大镜仔细扫描是否有外人入侵的痕迹。检查完了斯托纳小姐的屋子,在她的指引下他们甚至悄悄探查了没回来的继父的房间。直到一切结束,歇洛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他叮嘱委托人晚上的时候悄悄回到原来的房间去,将窗户打开放他们进来。   夜里,聪明的委托人学会了他们的暗号,将他们放进来之后,自己悄悄离开。华生和歇洛克坐在窗旁,安静地等待是否会有意外发生。   华生不明白为何歇洛克如此着急,就仿佛笃定晚上一定会有什么一样。   “你在女士的房间里呆着,倒是没有一点不自在。”华生默默地用气声说。   歇洛克横他一眼,示意他安静。   但过了许久他又像是耐不住寂寞般,说:“我若说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一定又要大惊小怪。”   凌晨三点,通风口闪过亮光,两位探险者警惕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华生的夜视能力不如专门训练过的歇洛克,那一道亮光刺着他的眼睛了。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口哨声,在黑夜中令人毛骨悚然。   “斑点带子!”歇洛克低而急促道,同时挥起了手中的藤编,华生勉强辨认他一直在甩那个铃绳。   歇洛克停下之后,隔壁传来一声惨叫。   他们匆匆走出房间,正好撞上了斯托纳小姐。   斯托纳小姐面色苍白地扑进了歇洛克怀中,歇洛克只匆匆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将她交给了华生,自己打开了罗伊洛特的房间门。   他举着枪,但那好像没有用了。   “罗伊洛特死了,”他嘲弄道,“训蛇人总会被蛇咬,华生,看这叫人胆寒的毒蛇。”   >>>>>>>>>>>>>>>>>>>>>>>.   ps:想搞一点丧偶文学,但没有案子的话有点撑不起来,援引原着了。案件来自于《斑点带子》,做了改动。   华生:“你在女士的房间里呆着,倒是没有一点不自在。”   老福:我一直在adr房间里感谢在2022-01-0800:17:10~2022-01-0822:2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Shermos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第91章   斑点带子一案之后,歇洛克和华生受邀参与斯托纳小姐的婚礼。原本铁了心拒绝的歇洛克最终却改了主意,与华生同往。   罗伊洛特的死亡被当地警方认为是逗弄宠物蛇所致,那条可怖的斑点带子也被焚烧至死。   华生和歇洛克是不具名的客人,他们坐在女方的亲友之中,为这位不幸、却又终究抓住一些幸运的姑娘献上祝福。   新娘往身后抛掷捧花,几名未婚的姑娘娇笑着去接。   一名绿裙子的姑娘拔得头筹,在其他女孩羡慕的目光之中红了脸颊。华生回头看看自己的朋友,发现他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没有兴趣,只顾着发呆。华生默默观察了一番,确定他的目光终点大概是那位绿裙子姑娘,但又好像不尽然,他不确定他是单纯的发着呆,还是又从某处看到了“她”的影子。   离开之前,斯托纳小姐带着她的新婚丈夫专程向他们道谢,并提供了酬金。歇洛克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拒绝了。   华生隐约感觉到他拒绝的缘由,但是却无法清晰地陈述。   在回程的马车上,歇洛克突然道:“我预料到今晚恐怕要被梦境困扰。”   他不知道,侦探隐没不说的后半句是:却又害怕梦境不来。   回到贝克街,华生迫不及待地伏案桌前,要将斑点带子一案的结局写上,他的朋友呢,则是从书柜最底下,拖出了一个灰尘扑扑的箱子。   即便专注写作,华生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看歇洛克在干什么——他拿起了一个笔记本,细心地翻开,比他翻任何一页卷宗都要仔细,然后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到一旁,然后就盘腿坐在地上,点燃他的烟斗,慢慢翻阅着,有一些脆弱的纸张,他拿的很是小心。   华生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时间是傲慢的,它不容拒绝地以摧朽拉枯之势轰然而过,歇洛克按了按眼眶,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寻常,寻常到他每一天都能在每个角落唤起那些微妙而深重的记忆。他以为他能依赖时间忘却的,但他却不敢忘却。   因为如果他不记住,她就真正地消失了。   “福尔摩斯,这次的案件你要看看吗?”华生放下笔,看向盘坐在地上的朋友。   歇洛克手上正拿着阿德莉亚的手稿,看看自己真正的传记作家,又看了看虚假的传记作家的文章,他突然觉得好笑。他本来没有太大兴趣,但还是接了过来。   歇洛克很少看华生的手稿,事实上这回歇洛克愿意接过去也出乎他的意料。这让华生感觉回到了小时候,将自己的作文给老师批改的感觉,要命的是题目写的还是《我的老师》,判卷的人呢,也是老师。   他会提出什么问题呢?或许是嘲讽他过于夸张的描述与称赞,又或者是对细节的疏漏,还有就是他一贯不喜欢的文学性叙述,以及设立悬念却被看作卖关子的结构?   可是他却说:“你的脑袋没那么灵光,但你的称赞比某人真诚的多。”   他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将烟丝已经尽了的烟斗放到一旁,歇洛克将手稿交还给华生。   “或许是为了小说更具戏剧性,我看到你有些描述的颠倒,但是既然已写完,那便如此吧。”他重新拿起了匣子里的文稿。   华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那个匣子,总想问那是什么,可歇洛克好像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只能抓心挠肝地想,那些到底是什么。   良久,侦探或许是坐累了,将其中一些纸张总结归置好拿出了匣子,而另一些又原原本本地放了回去,上了一把小锁。   而那一叠,他就摆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华生揣测了一番这位古怪室友的想法,又微妙地领悟了他的脑回路:“那是你以前的案件吗?”   “是的,”侦探回答,“你搬进来之前。”   “我想,或许你不介意给我参考一番?”他试探道。   “就文学性而言,恐怕没什么好参考的,但是案件倒是各有各的趣处。”他短暂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手压在那一叠文件之上,轻轻地敲了敲。   “如果你愿意发表我同她之间的案子,那便发表吧,尽管我私人更愿意珍藏,但我也是理解的,”他沉默了许久,又补充了一句,“和这个案子一般,再等一等吧,即便写了,还是晚些发表吧——我记得你答应斯托纳女士暂时先保密的。”   等到歇洛克回到房间去后,华生第一时间拿起了那几份手稿。   有一些笔记十分凌乱,是典型的医生字体,而有一些则工工整整,他认真读完了那几个案子,有些是歇洛克独自破获,而有一些是同“她”一起,或许那个时候那位女士便负责了整理歇洛克的案件的工作。   粗略翻完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她”,恐怕是阿德里安·赫德森——赫德森太太的侄子,斯蒂尔顿的朋友,远去布鲁塞尔的医生?这个发现令他惊愕地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无意中在歇洛克放枪的抽屉里那张照片,那个腼腆笑着的女人。   《四签名》一案后,华生因结婚搬出贝克街,他告诉歇洛克,自己将会在附近开个诊所。   “地点在牛津街,我打算租下那间公寓。”他的脸上还带着新婚的喜悦,却又但有些担心朋友不能接受。   歇洛克听到这个消息倒也不意外,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是后来斯托纳小姐非要送来的报酬,我本意是不需要的,但我觉得或许你需要这笔钱。”   “我没想到你如此支持。”华生倒不在乎这笔钱,和歇洛克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   歇洛克想开口解释,却又放弃了——牛津街的诊所,那是她未竟的遗愿。   “这本身就是我们共同的工作,你拿着倒也无可厚非——我就住在这里,不需要这些,工作本身就是我的报酬。”他看着华生收下支票,便又转过身看向窗外。   许久之前就是这个位置,他和阿德莉亚发现有不轨之人的盯梢。   “你在金钱上如此慷慨大方,但我还有一点疑问,”华生笑道,“你那桌上的储蓄罐,我既未见你存过钱,又未见你从中取出过,找你要个硬币应急,你还死活不肯,我都快搬出去了,你能解答我的小困惑吗?”   歇洛克回过头,看向桌上那个其貌不扬的储蓄罐,提了提唇角:“不能。”   尽管有了自己的家庭,也开起了诊所,但华生仍时常回到贝克街看看他的咨询侦探朋友。也许是结了婚之后更加看不下去朋友孤家寡人地坐在窗前,华生偶尔也劝他出去散散心,放个假,但显然,这一切都徒劳无功,歇洛克除了偶尔带着先令出门散步,便只因为侦探活动而出门。在他搬出的几个月后,先令突然生病,病死了,于是侦探更加懒于出门,连散步都不散了,除了案件,再没有什么能把侦探从房间里挖出来。   先令的离世让侦探消沉了一段时间,而赫德森太太收到的侄子寄来的信和钱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华生知道,那位赫德森先生,或者女士,已经死去了,而现在的信开始由自己的侦探朋友伪造。或许,每一次模仿她的字迹,信件里每一句她口吻所写就的话,对他而言,都是苦难。   华生试图劝说这位侦探再找一位可人的女士做恋人,这样至少他不会如此冰冷,甚至试着将玛丽一位朋友隐晦地介绍给了他。   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愤怒的侦探。   他严正地告诉医生:“我必须告诉你,感情与绝对的理智相悖,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华生有些理亏,没有说话。   侦探却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用他往常抽丝剥茧、分析案情时的理智腔调说出冷漠无情的话来:“我绝不恋爱,朋友,我憎恨情感,它像仪器里的沙砾,镜片上的裂痕——我是因为爱她我才失去她的。”   他重重地坐下,手肘撑着椅背,反手指向自己:“我毫不怀疑我自己是凶手。”   他的指尖颤了一下,而那颤抖很快消失。   那以后,华生也不再提类似的话题。   而一切的转机发生在下一个春天。   那天他诊所没有什么病人,恰巧他的妻子玛丽也不在家,他便去贝克街探望他的朋友。   门没有关,他便直接推开了,却看见歇洛克在会客,是年轻有为的霍普金斯探长,他最近在伦敦侦探界积聚了一些名气,很被人看好。   “我打扰你们了吗?”华生想着要不自己还是离开。   “不不不,你来得刚好,”歇洛克推开门邀请他进屋,“这位你也认识,我们的老朋友,霍普金斯探员,他已经接替了格林探长。”   “啊,华生医生,许久不见。”霍普金斯热情地伸出了手,同他交握。   霍普金斯重新转向歇洛克:“案情我已经同你说过了,还有几点需要补充的。”   歇洛克抬手示意他继续。   “如果你还记得当时那位,呃,牧师的话,他已经死了,死后留下的遗言是‘揭穿我者,必将接替我。’;然后还有你一直追问的那个康塞托,我从一个案卷中找到了他的痕迹,他死了,看上去是个意外。”   歇洛克猛然睁大了双眼。   “我知道你追他很久了,这是我帮你借出的文件,祝你一切顺利。”霍普金斯脱帽向他致意。   作者有话说:   好!推一推剧情!准备汇合了(搓手(明天好像就能破30w字了)   实话讲剧情差不多弹尽粮绝了,有点重逢之后就完结的想法,争取这个月完结(握拳   老福这个男人该死的有魅力啊,每天他妈的上班完还要拼命码字,这本把想发的刀子想撒的糖撒完我就可以安详了。但又在某一刻有种开个预收吧万一我哪天又他妈重蹈覆辙梅开二度的感觉。老福你好大的魅力(暴言   ps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看到一些老朋友刚入坑,在俺热情将尽之时,有点感动。尽管感觉自己又滑向了案件开局恋爱为主的结局有些羞惭……感谢在2022-01-0822:22:09~2022-01-0918:3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VioletP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oletP30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第92章   “赫斯顿小姐!”   阿德莉亚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回声报叠好收好才回头看向对方:“小胖,你多少也是勋爵的儿子,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金色卷发的青年,莱伯恩·布拉肯斯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在看报纸吗?这一期我已经看过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他的好搭档再破奇案。”   阿德莉亚笑了笑,没有评价什么。   不得不说,真正的华生医生的文笔可比她好得多,想到这一点的她总有些羞窘,自己留的那一大把手稿也不知道歇洛克最后怎么处理了,可千万别给别人看见了。   “对了,父亲说有一封给你的信寄到了我家里,可是我忘记带了,不如你来拿一趟?”莱伯恩的言辞在舌尖打转,终于鼓起勇气,“是梅拉斯先生的。”   阿德莉亚内心略微感觉到惊讶,自从她和奥瑟拉一同经营诊所之后,麦考夫的信一直都是寄到诊所去的,怎么突然又寄到了爵士那里?   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简单地答应了。   莱伯恩很喜欢同瑞亚·赫斯顿小姐一同散步,她同城里乏味单调的淑女小姐完全不同,而且是她帮助他,摆脱了曾经那个令人望而生厌的自己。   想到父母的反对,莱伯恩内心多少有些沮丧,但是他仍旧忍不住被她吸引。   阿德莉亚刚认识莱伯恩的时候,他还是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如今在她帮助下瘦下来显出轮廓,还算得上是帅哥呢。   “爵士同夫人的身体还好吗?”她没什么意义地寒暄。   “他们都很好,”莱伯恩腼腆地笑了笑,“我听说你和奥瑟拉医生又做了一台大手术,解救了那个时常肚子痛、整个都变黄了的人?”   提及手术,阿德莉亚稍微提起了兴致:“其实有些冒险,甚至我想过或许就不做?但是病因实在太明确了,我和奥瑟拉反复思考,仔细决策,终于还是动手了——虽然他少了个胆,但他基本能够告别疼痛了。”   “那实在太神奇了——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症结在胆呢?”   阿德莉亚并不避讳向这位自己曾经的病人,现在的朋友讲述医学相关的知识,她细心地分析黄疸的症状,又说明了她的推断。   莱伯恩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倾听喜欢姑娘的讲解。   渐渐地,他们靠近了格兰其庄园。阿德莉亚顺其自然地结束了话题。   她的信就放在门童处,她取完信便同莱伯恩告别,准备回到她的住所。她没有回头,故而也不知道心怀春意的小伙一直在后头注视她的背影。   回到住处,阿德莉亚打开梅拉斯——或者说,以梅拉斯的名字发来的麦考夫的信。   [你的医疗事业过于红火了,女士,他们又注意到你了。]   阿德莉亚忍不住嗤笑一声,她没意识到这个表情和那位侦探又多么相似。   ——那便放马过来吧,她在心里嘲弄道。   这都快四年了,史密斯那里的信件恐怕也用完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拿出信纸,斟酌片刻,写下回信。   另一边,贝克街。   “我是否同你说过莫里亚蒂?”歇洛克在屋内反复踱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扯出了之前一直存着的报纸。   “是谁?”   “莫里亚蒂教授,犯罪界国王般的存在,”他的语气说不上是讽刺还是什么,“我好几次碰到了他的冰山一角,但那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力量仍在膨胀……”   “我一直在大大小小的案件里寻找他的痕迹,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放弃这个课题,”歇洛克神经质般快速地翻着以前积攒的报纸,把房间翻得一团乱,“华生,我恐怕这次的时间相当紧迫,我有个恳求。”   “愿意为您效劳?”   “我希望这两件事情同时进行,我恳求你去一趟肯特郡,尽你所能探查关于康塞托死亡的原因——康塞托在我的索引之中有记录,还有照片。我还需要在伦敦调查一些东西才可出发。我想你的诊所大概没那么忙碌吧?”   “最近正好病人不多,”感觉到自己的朋友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下,华生毫无推辞之意,“我今天同玛丽告别,明天就可以出发。”   “那可太好不过了。”歇洛克飞速地提了提嘴角,又很快放下来,满腹心思放到了报纸之上。   “你在找什么?”华生看着乱七八糟的报纸,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有关于器官的新闻。”他头也不抬道。   “你这个范围也太大了,”华生认命地蹲下来帮忙,将歇洛克已经看过的报纸归位,这样的话才不会太凌乱,“按照医学的定义来说,皮肤、血液也算是器官。”   “等等——华生,医学上来讲,目前输血有什么用途?”他猛地抬头。   “有过一段时间认为是对人体有益的,对于失血过多的患者,输血也是一种法子,”华生不是太确定具体的时间,“但一百多来这个方法无人问津。”   “发生什么事情了?”歇洛克问道。   “具体我记不得了,大概是输血的时候弄出了人命,病人受血后出现了黑色的尿,不久就死亡了,所以现在英国也禁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真蠢——真的,我蠢透了,”他低声咒骂,“不是新闻,是卷宗——我想起来了!”   他哗地把报纸一推,跳了起来:“华生,你看看索引关于康塞托的描述吧!康塞托、约翰·克莱、莫兰、萨缪尔——记牢些!我得稍微收拾一下,以便我更好地打听消息,请你到了肯特郡之后发信给我,这样我能联系上你。”   他几乎是跳进房间的,然后从衣柜里开始疯狂地翻衣服,于是他的房间很快也不能看了。   想起房东太太说,阿德里安·赫德森住在这里时起居室尚能维持一定整洁,华生就忍不住对这位前住客、也是福尔摩斯的女友表达深深的敬佩,到底是怎样伟大的女人才能容忍他这乱七八糟的毛病?   歇洛克·福尔摩斯孤身一人,潜入了伦敦西区;而他的朋友华生同妻子玛丽告别之后,独自坐上了去往肯特郡的列车。   华生坐在车上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肯特郡最近出了一名医生,手术十分在行,甚至将“胆大”的托尼的“胆”给割掉了,而托尼现在还好好的呢。   不得不说,华生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偷偷听了许久,只隐约记住了奥瑟拉这个名字,还不太确定是怎么拼。到达肯特郡之后,华生谨记朋友破案的法则,最好不要令别人知晓他的真实目的,他在酒馆混迹了一天,才去看案卷上所写的康塞托意外跌落坠崖的地点,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什么痕迹。暂时没有什么思路的华生想起了关于胆囊、关于器官的问题,干脆转移方向,去找奥瑟拉——不费什么力气,他找到了那个奥瑟拉诊所。   “我是一名医生,我听说你们这里开展了一例胆囊切除术特地过来拜访,”见到这位奥瑟拉医生,华生连忙站了起来,“我是约翰·华生。”   奥瑟拉医生头发已经白了,看上去却精力充沛,只有笑起来时眼角的痕迹泄露了他的年龄。   “久仰大名先生——你是军医对不对?我的搭档经常读你的故事,”奥瑟拉爽朗地笑了笑,“你的模样和你文章中的描述也相符,我记得你最新一篇文章说你自己开诊所了?”   华生没想到自己的名气竟散播到这里,有些不太好意思:“是的,不过治些小病,我的名声只是借了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的光,我的成就不值一提。”   奥瑟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他的眼光并不令人感到冒犯:“我相信您在医学上也一定有所成就,不过是为了衬托福尔摩斯先生才将自己描写得愚钝了些。”   “奥瑟拉医生。”   一道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   声音温和冷漠,如同冰凌的雪川,华生先入为主猜测是护士,但是对方走出来之后迅速改变了想法。   “这位是?”阿德莉亚脸上还有些彻夜不眠的倦怠,她拂了拂裙摆,这才看向来客。   “约翰·华生医生,就是你总是读的报纸上那个。”奥瑟拉风趣地介绍。   华生不得不费些笔墨描述这个女人的外貌,实际上,看到她第一眼华生就觉得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她的长相十分难得,黑玉般的头发,却是深绿色的眼睛,表情清冷又颓废,眉宇间透露出温和的倦懒,她绝对称得上是一名美人,但是第一眼看她的时候却不会注意到她的相貌,而是气质——她的肩背笔直,动作挥出坚毅果敢的气质,眼神中的洞察,他讲不清楚到底是哪项元素构成了她的气质,又为何她站在那里就有种令人镇定信服的感觉,但他甚至不需要福尔摩斯的神奇推理能力,也能说这是一名外科医生——即便她是一名女性。   阿德莉亚愣了愣,认认真真打量了他一番:“华生医生?”   “啊,是的。”华生心里有点打鼓,总觉得这位女士的话里有别的含义。   “是这里发生了什么案子,大侦探派遣你来么?”阿德莉亚熟稔地挂起了笑容,她终究压住了复杂的思绪,遮掩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隐隐羡慕的眼神,主动伸出了手,“瑞亚·赫斯顿,医生。”   “不是,我只是听说这边进行了一场胆囊切除术,我对此很感兴趣。”华生道。他注意到这位女士的手十分柔嫩,却又在指节有一些茧,他来不及辨认。   麦考夫给她的信可没提华生或者歇洛克的事情啊,阿德莉亚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那个名字牵动,有些飘忽了:他会到来吗?他看到自己,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有些不敢见歇洛克。   ——第一年,她因为贝克街一直有人盯着,她又病着,加之换了几个地方,一直没来得及寄信;第二年,大侦探福尔摩斯声名大噪,她迟疑了许久才寄出了一封简短的信,署名写的赫斯顿,寻找丢失的宠物狗,或许是被他忽略了;后来她又寄了一封这样的信,但是附页第二页是她真正写的内容。   再后来,阿德莉亚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她写了许多信,但一封也没寄出。   她每次主动碰触之时都忍不住幻想分手的模样,她害怕无法掌控自己,又害怕终究被放弃。   他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奇妙案件,有了真正的传记作者和灵魂友人——或许,就这样是最合适的。   作者有话说:   好的,重逢失败(x   你们可能不知道,一开始我设置先令是准备呼应血字的研究里后来试药的那只狗狗……但是突然觉得有点太刀了……就这样了。我不是人。我忏悔。   adr寄的信说狗狗丢了,列举了福文章里侦探工作中狗的用途,但是谁知道她说的是某猎犬还是真的狗狗呢(。   感谢在2022-01-0918:38:06~2022-01-1019: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差三斤二两七钱、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呀呀10瓶;大包整多两笼5瓶;入梦难醒、晚秋的rai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第93章   [……我到肯特郡已经三天,在此处有了些见闻,不知是否对你有益。   康塞托一案我恐怕调查不出更多消息了,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康塞托,无论如何打听,也只探听到是一位外地人,来此处寻医,不幸在山崖边跌死了。   ……   还有一些或许与案情无关,但涉及到你关心的“器官”一词,我想或许需要说明一番:这里有一个奥瑟拉诊所,由奥瑟拉医生同赫斯顿医生共同经营,这一个月,他们进行了一场胆囊切除手术,在这个小地方很是引起轰动。我拜访了诊所的主人,确信手术的主刀者是赫斯顿医生,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果敢的赫斯顿医生是一名美丽的女子,我想你估计不感兴趣,便不花时间描述她的美貌,但不得不说,她身上具备许多男子都不曾拥有的优秀品质,我沾了你的光,她允许我参观其中一台手术。她对于卫生要求很高,所有进入手术间的衣服都经过严密消毒,我遵从她的要求,严格地洗了足足三分多钟手,还拿刷子刷了许久,又在消毒水里泡过,她才允许我上台,她还有一些比如手应当摆在什么位置之类的奇怪要求,我大概明白是为了不将细菌带给病人。   诊所里有许多奇怪的设备,我也一一了解,后来询问才知是布拉肯斯托爵士给予了不少资金,而这一切设备都出于赫斯顿医生天才的构想(尽管她本人否认)。我预计爵士的儿子恐怕对这名女医生怀有别样的心思,时常见到他在诊所附近打转,像位忠诚的骑士,在赫斯顿医生没看见的地方打发走那些不怀好意者,不过你恐怕不想了解这些八卦,我就不说更多了。   还有一点说来恐怕令你发笑,我同她说话之时总能找到些你的影子,包括偶尔她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姿势,偶尔嘲讽病人的神情(并不比你嘲讽你可怜的委托人时温和多少),她还有一双和你款式相仿的波斯拖鞋呢。   ……   有一部分因为诊所开展的手术,我听居民说,最近这个地方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些求医的陌生人,但我并没有看到你那天逼迫我记下来的索引中的那几个人。   ……]   歇洛克在西区混了好些天,终于探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此刻终于有空坐下来翻一翻来信,自从出名之后,信箱里总能堆砌乱七八糟的信件,他没有耐心一一阅读,有些看个开头便弃至一旁,有些劳烦房东太太或者华生帮忙读一点,听到一半就喊停丢掉——他对丢失的小狗小猫、出轨的丈夫、失踪的情人并不感兴趣。他这次预料华生的信恐怕不会有更多线索,但仍旧拆开。   他从抽屉里拿出石楠根烟斗时又看见了她的照片,关上抽屉的动作便慢了半拍。   现在可没人管他抽不抽烟了,他将烟斗含在口中,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女医生,他又怎么能不联想到她呢。   如果她还活着,恐怕就同斯托纳女士,又或者华生信中的这名女医生一般吧。   还说看出了他的痕迹,华生总是有眼力不好的时候。   他放下信,睁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输血,卖|血,器官移植。   他在口中反复咀嚼莫里亚蒂的名字。   他无法回忆当时他是以何种心境寻找她失踪的线索,狡猾的康塞托短暂出现在英国又逃脱,而莫兰,就在那个俱乐部里,他没有证据。那场火灾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大火毁灭了一切。   此刻,阿德莉亚从睡梦中惊醒。   距离那场火灾已经五年,至今她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她披衣而起,院内还有些模糊的月光,她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一封寄不出去的信,就像之前的每次一样。   可是这次又不一样。   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担心每一句解释像是狡辩,又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愁绪落在纸上变成牢骚。时间匆匆,她从一篇篇文章中发觉自己或许不应该出现在他身边,却又在一次次提笔之时意识到自己想要在他身边。她无法抒写更多自己的情感,只担心成为累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偏头痛已经很久没找上门来,而这也有那位侦探的功劳。   或许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侦探不应当有什么感情纠葛,她想。   她将信纸烧掉,又重新提笔,决定去信给麦考夫。   她斟酌许久,落笔写道:   [……离开对我来说全无益处,若他要来,便让他来吧,我不相信他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带走——况且,以我为饵,不也是你的计划吗?]   市中心,扑克牌俱乐部。   “肯特郡出了个大新闻,”阿戴尔勋爵一边出牌,一边闲聊道,“那边的一个医生摘除了病人的胆囊,治好了他的腹痛症呢。”   “噢,这么神奇——”莫兰看了一眼勋爵出的牌,“没有了胆囊,还能活着?”   阿戴尔耸了耸肩:“我没多问,只偶尔听了一耳朵,好像说那个病人胆囊里都是石头哩!”   莫兰握着牌的手紧了紧,却还笑道:“你可得看清你的牌,不要又输给了我!”   第欧根尼俱乐部。   麦考夫拆开了阿德莉亚的信。   以她为饵,麦考夫慢悠悠地将方糖加入咖啡,一块又一块。   钓上来的恐怕还得有歇洛克。   有人敲门进入,麦考夫不紧不慢地将信件扔入炉火之中,一边安静地听对方的汇报,听完后,他交代几句,令对方去一趟贝克街。   有一个爱冒险的弟弟实在让人操心,他躺回安乐椅上,心中感叹自己逃脱不了人至中年还得为倒霉弟弟东奔西跑的命运——他早就预见此刻的情境了。   次日,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刚才看到有个人被你拒之门外了,”歇洛克关上门脱下大衣,“难得。”   “我若说出他的名字你就不会有困惑了,”麦考夫半阖双眼,“CAM。”   歇洛克有些不解:“你又在卖关子。”   “啊……我总是忘记你在上流社会之中的调查会比我慢半拍,”麦考夫悠悠地笑了笑,“等你调查到的时候,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助力。”   “那么你恐怕也知道我为何而来。”歇洛克决定直入主题。   “我本来想试探你会不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麦考夫晃了晃手上的信件,“一位可怜的政界高官失去了生命,错过这次你恐怕还要等很久才能摸到CAM的尾巴。”   “勒索,自杀……屡见不鲜的消息,”他淡淡道,“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它。”   “耐心点,歇洛克,耐心点,”麦考夫终于睁开眼睛,稍微坐直了一点,“等过了这个案子,CAM一定会成为你的重点关注对象。”   “既然你如此关注上流世界的绯闻,那么你也知道前段时间输血的流行?”歇洛克决定直接提问。   “莫里亚蒂确实找到了一个新的工具,很好用,”麦考夫叹了口气,“他破译了之前工作的剩下部分,开拓性地提出了血型的意义,这可是当初那位写论文的威尔逊医生怎么都没想出来的。”   “他恐怕不止有研究的头脑,还有些宣传的妙想,”麦考夫讽刺道,“不同的血型有不同的人格特征,通过补充该型血,可以让人的性格得到完善。”   “无稽之谈。”   “是啊,但不妨碍贵族兴起了这样的买卖,尽管是在暗地里,”麦考夫打了个哈欠,“这给莫里亚蒂带来了不少利益,但你我都知道,莫里亚蒂所图,可不只是这点利益。”   “我知道,”歇洛克的目光不错过自家兄长的表情,“康塞托一案是布拉德探长结的。”   “啊。”小官员微微一笑。   “其中有你的授意。”   小官员的笑如同刻在脸上:“怎么会呢?”   “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伦敦前途无量的大探长,怎么会跑去肯特郡的山崖调查这么一桩无厘头的案子?”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布拉德呢?”   “你明明知道他不会说。”歇洛克对自己这位兄长都要有些咬牙切齿了。   “盯梢莫兰的人告诉我,他最近似乎计划去肯特郡,”麦考夫终于吐露了一些消息,“如果你要去的话,记得替我拜访一下布拉肯斯托爵士,他的儿子不日将要订婚,记得帮我为这对未婚夫妻送上祝福。”   确定麦考夫不会再透露更多信息,歇洛克失去耐心,准备离开。   “还有件事,”麦考夫在他推门之前叫住了他,“我需要提醒你。”   “你吃过一次受感情蒙蔽的苦头了,歇洛克——感情,或者,爱情会影响理智,”他拉长语调,“它与冷静思考相悖。”   “也只有她了,不会有别人了。”他说。   麦考夫为难地叹了口气,所以他才说自己的弟弟已经完全被感情蒙蔽了:“不如坐下来,我们来聊聊阿德莉亚?啊,我是说赫德森小姐。”   果然,歇洛克开门的动作停了停,隐忍着怒气重新坐了回来:“如果你只是想卖关子,我今天确实情绪不佳。”   “瑞瓦尔俱乐部,距离大河之房很近,”麦考夫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那场火灾烧死的,有些是我们的内线,萨缪尔本应也在其中。”   “过时。”歇洛克评价。   “但是在起火前,纵火者之一发现有人逃跑,提前开了枪,所以有个别神经敏感的内线提前逃了,”他微笑着说,“给了我一些莫里亚蒂的情报,我也因此获益。”   “比如说?”他挑了挑眉。   “比如说,他们都认为赫德森小姐没有死。”他紧紧地盯着弟弟的表情,令他有些惊讶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更多情绪波动。   “如果说是因为没有发现尸体,那可真是新鲜结论。”歇洛克反讽道。   “也是,如果她没死的话,至少你该收到她的信,”麦考夫装模作样思考一番,“不过也不好说,以她那种和人群的割裂习惯来看,她放弃追逐你了也说不定,毕竟你现在扬名立万、生活多姿多彩,没有她的余地。”   歇洛克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假设,皱着眉否定:“是我在追逐她。”   “是吗?”麦考夫说着说着,眼睛慢慢地闭上,就像是困到睡着了一样,打着哈欠说出最后一句,“算了,我不说更多了,肯特郡有些人是我派的,动手之前分清敌友。”   “哈,那你的指示可是相当明晰。”歇洛克短促地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为什么又抱有希望。再次确定对方没有更多要说的了,他干脆地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重逢失败x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章老福必去肯特郡(握拳   亿点点伏笔。感谢在2022-01-1019:50:22~2022-01-1122: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曼35瓶;雨停江南7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第94章   华生收到歇洛克来信之时,正好坐在奥瑟拉诊所。小童清脆地报给他:“是贝克街的来信,先生。”   华生没注意到本来侃侃而谈的女医生突然卡了壳,接过信之后想了想,也没有在这里拆开。   奥瑟拉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心中更加确定了某个猜测。   “是大侦探的信件吗?如果要紧的话,我们可以先回避一下,”奥瑟拉爽快地笑道,“是不是召他的传记作家一同探险?”   阿德莉亚心道,恐怕是的。她甚至能猜到他的口吻。   华生摸了摸鼻子:“谁知道呢,他确实会想一出是一出。”   麦考夫告诉她莫兰可能到来,也没有这个名字更加能撩拨她的心弦,莫里亚蒂要来,她都没有什么逃的想法,但福尔摩斯要来,她却像是罪犯般想要躲起来,不在他的视线里。   真是糟糕,她的心脏不安地跳动,她一想到她离别时留下的那篇文笔活泼的信,就更加有退却之意。   他的故事里,本不该有她的。可她自作主张地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传记作家,从他那寻找一些生活的意义,又躲避了他的感情,最过分的是她自顾自地表达完自己就那样告别——她其实设想过重逢,甚至想过乔装回一趟贝克街,但一切都被打断了。   或许,他身边本来就不该有她。   她没办法设想重逢时候她会怎么做,他又会如何看待。   “瑞亚,你在发什么呆?”奥瑟拉将她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啊,我在想,要做胆囊手术可能需要更确切的指征,”阿德莉亚往常般笑了笑,“手术本身对人体就是一种打击,我们必须得确定利大于弊。”   奥瑟拉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拆穿她。   华生走后,奥瑟拉敲了敲阿德莉亚的桌子。   “我现在能问问你在想什么了吗?”   阿德莉亚并不太愿意倾诉这一切,尽管奥瑟拉算是半个知情人士,奥瑟拉曾经是政府某官员的私人医生,也是麦考夫的私交,他大概知道莫里亚蒂的事情,也大概了解阿德莉亚的来历。   “没什么特别的。”   对于阿德莉亚而言,奥瑟拉既像老师,又像朋友,但她没有将感情之事向他人倾诉的习惯。   “那你会回去吗?我是说,贝克街。”奥瑟拉一针见血地提问。   “奥瑟拉医生,您是医生,可不是侦探。”阿德莉亚苦笑道。   “啊,可能年纪大了,喜欢八卦,”奥瑟拉摘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又戴上,“我还记得当时你在诊室里,看到那篇血字的研究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呢。”   阿德莉亚默然片刻:“我只是高兴。”   然后她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又有一些怅然罢了。”   奥瑟拉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私事,但是呢,作为你的朋友,我得多说几句,瑞亚,你其实平常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很勇敢,不是吗?”   阿德莉亚张口欲辩,却又没了声音。   她的勇敢许多都来自他的肯定,可她偏偏不敢见他。既怕他变了,又怕他没变。   歇洛克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到达的肯特郡,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戴了一顶鸭舌帽,这令他在人群中也并不突出。他曾经也因为案件来过此处,对这里不算陌生。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酒馆,轻而易举地融入了进去——他太擅长从酒鬼嘴里套话了,只要伪装自己也是一名酒鬼。   看到吧台那瓶龙舌兰之时,他的思绪短暂地飘忽了一下——他讨厌酒鬼,除了那一个。   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凑过来,小声告诉他:“你打听奥瑟拉诊所?别人我都不告诉的,其实啊,真正动手术的不是奥瑟拉医生,是那个女的——那可真是个辣娘们”。   话题逐渐往下流的方向奔去,歇洛克遮掩了自己的不适,他正打算转移话题,却被他们的谈论吸引。   “你可别对赫斯顿那臭娘们动心,”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显然是喝高了,他的整张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她可是拿枪将她的追求者逼出诊所的!”   于是酒馆里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那位追求者该不是你自己的调侃。   歇洛克似乎抓住了什么,找了一位大嘴巴的客人,故作不经意地说:“这位赫斯顿小姐可真是位泼辣女。”   于是那个客人小声地回答他:“他们都在猜,先生,之前有个过来求医的人,跌死在山崖下,他们都在猜是不是赫斯顿——”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手比出枪的姿势。   歇洛克为他续上酒,他便满意地继续往下说。   “不过,我看布拉肯斯托爵士恐怕要失望了,他那个好不容易瘦下来恢复健康的儿子,一整颗心都挂在她身上哟。”   他睁着一双浑浊的醉眼,说话时哈出令人不悦的酒气,从怀里掏出了破破烂烂的烟盒,歇洛克又很是殷勤地帮他点上。   “外乡人,你倒是识时务——”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向了酒馆之外某处,“看,那是赫斯顿。”   黄昏的集市,人群熙熙攘攘,四涌而来,哗然而去,而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可爱的人,因为阳光在这一天最后的温柔滞留在她身上。   她在那里,就在眼前。   可眨眨眼,她又消失了。   他想追出去,但腿像是被捆住般动弹不得,醉汉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幅和他哥俩好的模样,歇洛克知道他恐怕只是想让他多请客吃杯酒。   而此刻,无需要伪装,歇洛克在想,或许他就是醉汉,更要命的是,他甚至觉得那就是她。   直到烈酒灼得他喉口发痛,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幻觉,他摇晃着故作醉态,结账之后第一时间冲向了方才他看见她的地方,她去往的方向。   一家铁匠店。   她不在。   “我来问问,”他一副醉得不轻模样,“林肯旅馆往哪走?”   “斜对面,醉鬼,你走错了。”老板没好气道。   直到他走后,铁匠铺老板才翻了个白眼,继续登记他的账本。   又是追赫斯顿来的醉鬼,他鄙薄道。   作者有话说:   不行了,卡死我了,摸个甜点的番外吧。捂脸。本来想摸个abo,但看得太少摸不出来,又想摸个老年福,想了想最近已经很虐了就不发刀了。目前写了一半了,华生视角if线,正文无关,这个其实是一开始初版的大纲,adr上午女子身份打字员,但下午男装当医生,目测就是撒点糖,试试原着华生视角,第一人称。不感兴趣就不要买啦!(划重点)感谢在2022-01-1122:25:37~2022-01-1220: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世界龙最可爱、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第95章   四月一日早晨。   我起床的时候还有一些起床气,正情绪不佳地坐在桌前慢慢吃着早饭,而我的室友,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现在仍然神采奕奕地看着报纸。   “华生,我要结婚了。”福尔摩斯突然开口。   “嗯,什么新闻——”我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   “我说,我要结婚了,可能赶在你前面,我定在五月一日。”他将报纸往下移了移,露出他的眼睛,而笑意从中流露出来。   “我的朋友,恭喜你!和谁?我从来没见过你有哪个暧昧对象?”实话讲,我都快从桌上跳起来了。   “倒也不必如此惊讶,实际上你还算得上相当敏感哩,”歇洛克干脆将报纸放到一旁,“还记得阿德莉亚·赫德森吗?”   “房东太太的侄女?”我立刻回答。   “上次她背着房东太太委托我处理那个好赌的表弟之事,我恐怕你还记得,”他微微地笑着,“我记得当时我还夸赞她勇敢。”   “是的,这对你可不多见,”我可真是一下就清醒了,可突然瞥到台历,“这不是愚人节玩笑吧?”   “你问了和她一样的话,”福尔摩斯有些无奈,“为什么你们会相信我愿意过愚人节?这只是不巧罢了。”   “毕竟你看上去也不是要结婚的人。”我回答。   “是、是的,特别是在你发表波希米亚丑闻一案之后,更加断绝了我和感情一词的关联,”他笑着点上了雪茄,分了我一支,“我想我得珍惜最后一个月的单身时光,她已经提前开始管束我的尼古丁了。”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是乐不可支。要知道,我的这位朋友甚至沉迷过比尼古丁更恶劣的精神刺激之中,他总是如此,没有工作的时候常作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但也因此,我对赫德森小姐更加好奇,我承认她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子,眉宇间总带着一些清冷的忧愁,但这可不能吸引我的朋友,一个冷酷无情的推理机器。   不过这么回忆起来,当时赫德森小姐上门委托之时,福尔摩斯待她确实特殊,他不但殷勤地帮忙把帽子挂好,还将被雨淋湿的女士引到壁炉旁,为她倒了热水、又将手套烘干呢。   “可是赫德森小姐上门的次数又不多,你们是如何——呃,相处的?”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事实上,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早些,”他像是难得有了讲述的兴致,“仔细想想,我确实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包括你,暴露她的身份,她表面上是一名公司的打字员,其实她是一名医生——我是通过斯蒂尔顿医生认识他,也就是她的男性身份的。你恐怕难以想象当斯蒂尔顿引荐我们两人的时候,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滑稽模样。”   “等等,福尔摩斯,这信息量也太大了,”我都惊得一愣一愣的,“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常常提到的赫斯顿医生?”   “我说,你还是满灵敏的。”他笑道。   我怎么能没反应过来?当时《血字的研究》一案,他举着那个毒药,还说要给赫斯顿医生看看;还有一次,是《皮肤变白的军人》一案,他将那个军人也引荐给了那个医生。即便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也确信这位赫斯顿医生恐怕在专业上十分精通,对毒理学、法医学也颇有涉猎,这才投了我这位脾气古怪的侦探朋友的胃口。   当时我还想过,平日里不管是探员还是什么委托人,福尔摩斯从未避讳过我,唯独这位赫斯顿医生,频频出现在聊天之中,我却从未见过呢!   谁又能想到,这位在医院里同样以古怪脾气闻名的外科医生竟是个女人呢?   等等,医院里?   不得不说,我的脑袋瓜在推理上不如我的朋友灵光,但是偶尔八卦起来,就如我朋友所说,还是满灵敏的。   “那么你有的时候去化验室、解剖室——”   “唔,有的时候,确实是和她在一起,”说到此处,侦探也有些赧然,“一开始确实只是为了钻研,但是……”   他顿了顿:“我很难说是哪一时刻我产生了别样的情感,不过,她不打算结婚,我也不打算结婚,本来一切都刚好。”   “那么我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呢?”我忍不住追根究底。   “啊,委托人来了,”他却狡猾地转移了话题,“看,华生,毫无疑问,一名海军中士,退役恐怕不满一年——”   “福尔摩斯,我现在可一点听你精妙绝伦的推理的心情都没有。”   “啊,那真遗憾。”他却若无其事道。   即便案子十分有趣,在破案过程中,福尔摩斯也发挥了他一贯的能力,但我还是忍不住见缝插针问问他的八卦,直把我的朋友弄得烦不胜烦。好在我的好奇心终于在案件结束之后得到了解决,为了商议婚礼,赫德森小姐还有赫德森太太在221B等待呢。   赫德森小姐显然是一名可爱的女士,和我对她印象里的忧愁相比,此刻她好像活力了许多。她面对福尔摩斯的时候还有些许的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她的家长就在旁边。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你可真行,”赫德森太太有些恼火,“大晚上,十一点跑到一个独、居、淑、女的家里求婚,然后一大早又跑去破案!你可真行,先生!”   她从来就敢和福尔摩斯对着干,我忍不住偷着乐,毕竟能制住这个肆意的侦探的人不多。   福尔摩斯难得有了理亏的样子,将目光投向了赫德森小姐,可惜赫德森小姐似乎不打算救他,微微抿着嘴把眼神移到了一边。   “赫德森太太,”他殷勤地请房东坐下,“您要理解,毕竟您昨天下午告诉我她恐怕不日要结婚,我总得想想办法。”   房东太太显然还是不太高兴,但到底坐下了。   “我听说你想五月一日结婚?”她问道,然后又瞪了一眼她的侄女,“你就听他的了?”   赫德森小姐坐到房东太太旁边,不太熟练地撒娇道:“昨天太晚了,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然您定?”   这话大概是惹了侦探不高兴,但是赫德森小姐眼神一扫,郁郁的侦探只好住了口。   “还拖!再拖你就要成老姑娘了!嫁妆都要发霉了!”赫德森越想越不对劲,“等等,福尔摩斯先生,请问您开始准备婚礼相关事宜了吗?你只给了她一个月!”   接下来是赫德森太太的单方面输出,未婚夫妻排排坐着,被霸道又可爱的房东太太耳提面命婚礼需要注意什么,我就在旁边乐不可支地看他们的笑话——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福尔摩斯的笑话。   可惜我也没能开心多久,就被房东太太的炮火所波及。   “华生医生,您也是快要结婚的人了,管管你的朋友,你的婚期比他晚,做伴郎也要学不少东西的!”   不过房东太太交代完之后,还是主动下楼准备晚餐了。   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在犹豫要不要下楼给他们留点空间,但暂时还没找到道别的机会。然后我看见我的朋友小声问他的未婚妻:“我能介绍你是我的未婚妻吗?”   ——其实也不是很小声,我听得很清楚,甚至想把玛丽带来介绍一番。   赫德森小姐微微点了点头,面上还有些抹不去的羞怯。   “亲爱的华生,我想我该为你介绍这或许是我唯一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妻子。”他说话的语气是往常少有的温柔。   那位看上去很是柔顺的姑娘轻声回答:“我想他或许不是是我唯一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丈夫。”   我是真的忍不住笑——我就知道我的朋友这一贯的“逻辑学家的说话方式”总有一天会遭遇滑铁卢,特别是碰上了不讲原则、不讲逻辑的感情。   福尔摩斯被他的未来妻子噎了一句,终于无奈地笑了:“我说,我只是出于严谨——不,出于我往常说话的习惯才说了‘或许’,但你相信,不可能有别人了。”   啊。果然,我在心里想,我现在需要玛丽在身旁。   作者有话说:   好!很有精神!   假设adr没有经历那么多生死,只是个快乐的女扮男装小大夫。且时间线乱七八糟随心而写   好想写出原着那种feel但是失败了好像(挠头)感谢在2022-01-1220:08:10~2022-01-1314: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世界龙最可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世界龙最可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第96章   自从歇洛克来信让华生可暂缓调查,华生就更加理所应当地每天往奥瑟拉诊所跑了,不得不说,同行之间的交流总是令人愉快,尤其是在两位天赋和努力兼备的医生对比下,华生都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疏忽了医术的精进,更加刻苦起来,好多次都要忘了来到此处的目的。   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女子风貌同伦敦的全不一样,她们对于赫斯顿有一种近乎崇拜的信服,护士、女工,她们流露出同样的对于知识和工作的渴望。赫斯顿一两周会讲一次课,教授她们一些临床的基本知识,她们都很积极,也都学得很好。甚至赫斯顿还带着一个女学生乔安娜,据说她本来是格兰其庄园的女仆,现在甚至可以偶尔充当奥瑟拉的一助。   只不过让华生有些不解的是,偶尔赫斯顿医生看着他的时候,会露出一些近似于羡慕的表情,又或许有些怅然?可他看回去的时候,又全都消失。   这天,他照常大清早来到了奥瑟拉诊所,奥瑟拉尚且没有起床,赫斯顿却已经开始工作了。华生有听说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故而大多数时候清早就起床工作。这天也是一样,年轻时髦的女士坐在她对面,絮絮叨叨地表述自己的烦恼——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是情感上的。   作为外科大夫,能对如此繁琐的内科症状保持耐心,这是十分难得的。华生判断从屏风之后和这位女医生对上眼神,毫无障碍地领会了对方想要逃脱的意思。   故而他清了清嗓子,敲敲门。   女士的抱怨戛然而止。   这位似乎不会被感情困扰的女医生终于有空插话:“萨瑟兰小姐,您还未领悟我的含义:他不告诉你地址,不告诉你工作,即便他理由繁多,我也只认为是不真诚不诚恳的体现,要我说,您的症状只需分手就能全部解决。”   说出这番话的她显得过于冷漠无情了些,可她偏偏还给了这位病人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约了华生医生共同探讨一个疑难病例,若您无事,请回吧,”赫斯顿送萨瑟兰小姐到门口,绅士地比了个请的姿势,“我这里有些女护士,她们都很活泼热情,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她们也愿意同你来往。”   将萨瑟兰小姐送走,赫斯顿这才转向华生,她的微笑松懈下来,替成一种无奈地疲倦:“你的到来救了我,不然我都没办法从她密密麻麻的讲述中挑出一个空隙请她离开。”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内科医生就是这样,除了开药,总得作各种各样的心理辅导——我呢,暂时还摆脱不了内科的工作。”   华生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你的耐心比我想象中充足。”   赫斯顿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走到水池边洗了洗手:“或许我也一直被感情困扰,所以想听听旁人的困扰是怎么样的吧。”   “真的吗?那可真出乎我意料,”华生都笑出声了,“我以为你早已修炼了一身无情的本事。”   他不知道,面前的医生心里想,她若是真说出来她的苦恼,恐怕得吓他一大跳。   说讨论病例不全是借口,奥瑟拉诊所确实又有一名可能需要做胆囊切除的病人,病人本人还在伦敦没有赶来,但是由外院整理过的病历小结已经到了。   赫斯顿将门虚掩,将位置让给华生,自己另外拖了张椅子,一边等今天来看诊的病人,一边同华生谈论。   华生又一次感叹,他实在太愿意同这样的医生进行专业交流了,她谈起病情来从不考虑病人的身份性格,对病例中的要点总能一眼捕捉,最简单的描述里也能提取信息,这令他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室友。   “这里面还有一张纸——粘在信封里。”华生突然发现,将信封递还给赫斯顿。   赫斯顿这才发现,小心地摸了摸信封,打开那封信,脸色似乎突然僵硬了一下。   “怎么了?”华生关切地问道。   赫斯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如同往常般微笑:“没想到这位病人是我的……旧识所接诊的,怪不得推荐到我这里来。”   她将信收入自己的口袋。   之后他们再交谈,赫斯顿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或许是同侦探呆久了,华生产生了一种敏锐的直觉——那封信肯定有问题,但他却并不方便刺探对方的隐私。   “我想起我今天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赫斯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会儿奥瑟拉就该来了,能不能劳烦您帮我看一会儿,直到奥瑟拉来呢?”   华生确定眼前的女医生有些魂不守舍:“当然可以——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赫斯顿快速地提了提嘴角笑了笑又很快放下——不得不说在华生眼中这是一个十足福尔摩斯式的笑容。   “感谢您的好意,华生医生,”她语气温和道,“一些私事罢了。”   说罢,她便匆匆出了门。   华生刚坐下,准备再翻翻那个病例,门在这个时候却被突然推开,不大不小的吱呀一声。   华生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戴着贝雷帽的大个子工人。   “赫斯顿医生正好有事,您需要什么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工人一张口却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她的信呢?”   “福尔摩斯?”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看见她的信了吗?”歇洛克语气十分急促。   华生绞尽脑汁也只回忆起:“我真没注意,那个信是封死的……”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她出门带枪了吗?”   “她随身携带。”华生立刻回答。   “她又这样……她怎么能……”歇洛克想把帽子摘了狠狠地扔在地上,但是他没有,他深重地喘了几口气,“门口有盯梢的人,听着,华生,这次的事情同你没有分毫关系,但是与我个人却十分有关——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些忙?我恐怕你会因此遭遇些危险。”   “当然没有问题。”华生尽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率先忠诚地肯定。   “太好了,不然我……我不能再面对一次了,”他的声音极低,又很快振作起来,“你还记得莫兰吗?你应当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知道。”   歇洛克绕到屏风之后,就像是真正的病人一般,然后他贴在窗户旁边,极其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你站到窗前来,华生,你能看见草丛里还有别人吗?”   华生依言假作自然地站在窗前,嘴唇几乎不动地说话:“应当没有。”   “是——是的,猎物已经走了,捕猎者都应当跟随而上,”歇洛克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紧张,“华生,我吃过一次受感情蒙蔽理智的苦头,我必须保持冷静。”   可是他的手神经质般抖着。   “你还记得康塞托跌落的山崖吗?”他问。   “记得。”   “去格兰其庄园,布拉肯斯托爵士欠了麦考夫的人情,去叫人帮忙,一定要能听指挥的,带上枪,去那个山崖,”他的语速极快,“我看见约翰·克莱了,他出来了,如果你看见他,可以直接开枪。”   华生记得这个人,在歇洛克的索引上有记录。他郑重地对朋友点了点头,然后他的朋友将帽子压了压,重新出门去了。   阿德莉亚独自乘马车,到了山崖之下,然后将车夫打发走,独自一人爬上了山。   她一边攀爬,一边想着当时康塞托是如何在她枪下死去——她拿起枪威胁过对她不轨者,也开枪打伤过罪犯的大腿,但是杀人,那是第一次。   她知道即便上了法庭,恐怕也是正当防卫,但她没有跨过自己心里那关,现在拿起枪,仍然心有余悸。   远远望去,山峦连绵起伏,带着清新的绿意,树木郁郁葱葱,可她不知道绿荫之下庇护了什么。   她提着裙摆,走到了山崖边上,这里有座凉亭,她就是在此处反击了康塞托的。   “你倒是很有勇气,女士,单刀赴会,”莫兰已经坐在此处等候了,他擦拭着手上的气|枪,语气闲适,“如果不是你站在令人乏味的善良一方,我简直不能更加欣赏你。”   “那我或许还需要感谢你的夸奖。”阿德莉亚冷静道。   下一秒,莫兰突然暴起,拿着枪指着阿德莉亚——阿德莉亚却纹丝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这是医生的心理素质?你不愿意为教授所用,实在可惜。”莫兰却突然笑了,重新放下了枪。   “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教授一直格外青睐我,我不过普通医生罢了。”阿德莉亚出了一手冷汗,她都怀疑如果一会儿需要开枪,她还能不能握住枪托。   “那你未免太谦虚了,医生,”莫兰叹了口气,“我本来应该直接杀了你的,就像你解决康塞托那样,但教授总是惜才的,而我呢,对美丽的女子总有些怜悯之情,加上你从我的抢下逃过一次,也是缘分。”   他毒蛇般的眼神缠上了她。   “瑞瓦尔俱乐部,果然是你啊。”她道,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输血、移植器官,”阿德莉亚笑了笑,“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何不亲自问问他呢?”莫兰回以同样的微笑,“只要你点头,你就有了同伴,没有人会指责你开膛破肚的残忍,相反,我们对此十分欣赏。”   “四年前,那场火灾死了多少人。”阿德莉亚突然道。   “记不清了,都是些叛徒,可能有那么几个不是吧,”莫兰打了个哈欠,“你确定要和我探讨如此乏味的事情?”   “我看你们不是有了一位理查德医生吗?我看他的病例写得还不错。”她寒暄般提起。   “女士,你该对自己自信一些,如果教授确切要进行这个计划,你更合适……相信自己,你和我们流淌一样的血液。”   阿德莉亚紧张地权衡着,终于,她远远地望着莫兰的身后,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   “在我投诚之前,我有几件事情想问。”她看上去很松弛,就像和朋友交谈那般,完全忘记了当时是这个人把她逼得跳下泰晤士河。   >>>>>>>>>>   沿着车辙找到阿德莉亚的去向,这并不难,但困难的是他必须避过盯梢者的耳目,就他目前所知的,为她而来的有莫兰、约翰·克莱,还有几个暗处身份不明者。   他现在来不及思索她是如何脱逃、为何隐瞒,又来不及考虑麦考夫的安排,全心全意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她不能死在他的面前了。   而就当他艰难地爬上山坡,准备拔枪之时,却看到令他心肝摧折的一幕。   她将□□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而她对面站着莫兰。   他来不及考虑是不是还有人盯梢,几乎就要莽撞地冲到她身旁之时、将自己暴露于敌人之前时——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作者有话说:   萨瑟兰小姐是来自《身份案》,她的继父伪装成年轻男子骗她嫁妆。   也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但是字数确实到了(。   可写死我了(哀嚎   麻了,昨天写完都十二点多了,存稿箱日期设成明天了。赶紧发   感谢在2022-01-1314:31:54~2022-01-1323: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酒辞5瓶;晚秋的rain、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第97章   华生去格兰其庄园之后,出乎意料地顺利见到了爵士。   更令人吃惊的是,爵士好像对此事早有准备。   “麦考夫·福尔摩斯,就是那个大侦探的哥哥早已告知我一切,”爵士的头发夹杂着银丝,眼神中放出与他儿子截然不同的精明,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戒指,“我已经为赫德森打扫一次残局了,那是还福尔摩斯的人情,这次算是还她为我儿子治病的人情。”   “等等,您的意思是……?”华生怎么都没反应过来是这个走向。   “如果你的朋友足够冷静,而赫德森女士也能保持她一贯的作风,我想她应该十分安全。”   华生还有些没明白,只向爵士借了马车,准备去山崖找歇洛克。   “华生医生!”   华生回头,看见了快步追上来一脸担忧的莱伯恩。   即便匆忙,这位年轻的绅士也没有忘记向他行礼,然后匆匆开口:“是瑞亚——我是说,赫斯顿医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结束了。   阿德莉亚将枪重新指向莫兰——指向自己那不过是个信号罢了,提示对面的人可以开枪。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先生,你对自己恐怕太自信了些。”   莫兰的右臂已经中枪,而他的枪.支被阿德莉亚踩在脚下:“好样的,赫德森,好样的。”   “让我来教你一课吧,莫兰上校,”阿德莉亚挑了挑眉,“你所谓的开膛破肚——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不会拿起手术刀的。”   “瑞亚!”   她听见有人远远地高呼。   啊,是莱伯恩的声音,她有些无奈,恐怕是从爵士那里听来只言片语就匆匆赶来,她看了看地上的莫兰,一时觉得有些棘手。   “你不杀了我吗?是为了在你的追求者面前保持形象?”莫兰尚有心情调侃。   阿德莉亚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随时准备反击,而这次,再让他握住枪,可就大大不妙了,她的脚就那么一踢,莫兰的气.枪就到了他够不到的范围。   阿德莉亚心里暗暗嘀咕,麦考夫的人为何还不来,嘴上仍道:“活着的你恐怕比死了更有用些。”   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单手将其中湿润的手帕拿了出来,小袋就随意的落在了地上,然后她踩上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弯腰捂住了他的口鼻。   ——然后他的眼睛就闭上了,而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手。   独居的女子,身上总得带点东西。   一个戴着贝雷帽的人逐渐往这边走来,阿德莉亚警惕道:“是谁?”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声音粗莽生涩:“女士,我是福尔摩斯先生派来的。”   在这漫长的几年里,阿德莉亚已经习惯将“福尔摩斯”对应上麦考夫·福尔摩斯而非原来那个,但每次说起这个名字,她还是会有些恍惚。   那个人帽子压得很低,她看不清楚脸,这也符合麦考夫每次给她派人的习惯。但她总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熟悉感,令她张口要说出他的名字。   直到她看见了他的眼睛。   “歇洛克——”她的嘴唇翕动,几乎拿不稳手里的枪。   可他不回应她,兀自蹲下,将躺在地上的莫兰马甲扯下,当作绳子一般捆住了莫兰的手。   阿德莉亚就眼看着他沉默地抿着唇的侧脸——她想说话,但只能徒劳无功地张了张嘴,一大颗泪珠便滚落下来。   “瑞亚!”是莱伯恩,他终于跑了上来,看见心上人落泪的模样,心中一慌。   可阿德莉亚没有给他回应,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华生紧随莱伯恩之后,眼看着莱伯恩冲上去便将阿德莉亚拥入怀中,他仍喘着气,浅棕色眼睛里藏不住担忧。可她直挺挺的如同木头,没有反应的能力。   歇洛克仿佛旁观者一般,看着这出戏剧。   很快,莱伯恩也注意到阿德莉亚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工人,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迟疑片刻,缓缓松开了手。   现在,她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歇洛克缓慢地闭目,又睁开,确定面前的人真的是她。他是想要开口说话的,不管是庆祝她活着还是责怪她隐瞒——但是许多次,每次,他睁眼之时、出声之时,她便散去了。   华生在后面,拉扯了一下莱伯恩,但莱伯恩仍旧固执地站在阿德莉亚旁边,仿佛忠诚的骑士。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的语气平平,甚至好像没有情绪波动——他记得信中她要求他重逢之时给予她一个拥抱,可现在好像并不适宜,如果她旁边已经有了一名守护者。   她显然也是要开口说什么的,可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可她的眼泪比声音先发出来,她的第一个音节变成了一声隐忍的呜咽,然后她就扔开枪支,像是横冲直撞的小兽一般,撞到他的怀中。   他低头凝视她的发顶,看她瘦弱的肩胛。她与他拥抱时总喜欢找他的颈窝,而此刻那里盈满了她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着说。   他的心脏好像也被她的泪水泡软了,又苦又咸,掩盖着隐隐的痛意。   她本来以为,拥抱他能让她获取安心的感觉,但是他始终没有回应,令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她想问他是不是应该松手——如果他说是,她就马上走开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可她又想解释,她不是没有试图去找他。她说不出话来,简直要就这样死掉。   然后她终于听到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感到耳尖被他轻轻地吻着。   “这不合适,阿德莉亚。”   他摘掉帽子,随手扔掉了假发和胡子,属于歇洛克的面庞便显现出来,但他的表情是华生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   然后他终于按住她,将她压到怀抱最深处。   华生站在此处,感觉自己仿佛一个电灯泡,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他从未见过歇洛克如此神情,也未见过他红了的眼眶。   从草丛里,树上又出现了两三个人,这让华生警惕起来,几欲摆出防备姿态。可是他们并不是冲着唯一的女士来的,而是静默地押走了地上那个昏迷状态的人。   而另一个人带着古怪的鸭舌帽,似乎看不明白现在的情景:“那么,莫兰和约翰·克莱,我们就都带走了,赫斯顿女士,您暂且是安全的。”   他也不等回应,直接离开。   如果都安全了——华生拉了拉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他们也可以不做电灯泡了。   当然,他恐怕还得安抚一下这位失恋者。   察觉到怀中姑娘的战栗终于稍微停止,歇洛克想松手,可却被搂得更紧。他知道她的不安,可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此刻情境,索性重新顺着心意将她抱得更紧——至少他能确定,她还活着。   “我只想给你擦擦眼泪。”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不要看我——那太狼狈了。”   是的,她从来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所以亲吻的时候,也要遮住他的眼睛。   她这么说,他反而松手,颇为强硬地使她抬起头来,她便闭着眼睛,一抽一抽的,柔软的手还抱着他的后颈。   他捧住她哭得湿漉漉的脸,大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我从来不哭的。”她说。   他肯定道:“我知道。”   然后他又将姑娘搂回怀里,安抚地拍拍。   好一会儿,他才从这些情绪之中抽离,叫了一声东张西望又偷偷瞄他们的那位朋友:“华生!你们是坐马车来的吗?”   华生看了一眼莱伯恩:“我们是坐布拉肯斯托家的马车来的。”   他怀中的姑娘抽抽嗒嗒道:“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歇洛克沉默片刻:“你同布拉肯斯托家是什么关系?”   她小声回答:“我给小胖治病,病好之后我们算得上朋友。”   说到一半,还打了个哭嗝,眼睛红红的样子,实在可怜。   歇洛克低低地嗯了一声,半拥半扶着阿德莉亚陪她下山,与莱伯恩擦肩之时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华生道:“我先送安妮回家——她有些吓着了。”   阿德莉亚懵懵懂懂地跟着他走了好远,哭音渐歇,她想找手帕,却又想起自己忘带了,只能用袖子粗鲁地在脸上擦了一把,于是她的脸更红了。   歇洛克叹了口气:“你至少对自己该温柔些。”   好在他带了手帕,本来想给她擦擦,却被她拿走了。   阿德莉亚攥着手帕,讷讷地突然问他:“安妮是谁?”   侦探一时语塞,却又强作无事般:“谁知道呢,可能是阿德里安的意思吧。”   他们走到山下,车夫已经坐在马上等他们许久了。   歇洛克率先上了车,然后双手拉着阿德莉亚扶她上车。她刚上车,又迫不及待地腻在他的身上了,这一点令他有些好笑又无奈。   就像是流浪猫,你给她几口吃的、给她一些温暖,她就矜持地在你旁边,勉强接受了你,一开始她不许你碰触,只偶尔翻翻肚皮给你看,后来就能主动地将头塞到你手下。明明每天都在的,却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转身离开,好像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再次见面时,又好像亲亲热热地凑了上来。   可他就是觉得她过得不好。   她双手冰凉,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于是他也认真地回握。   “我能要一个吻吗?”她小声说。   他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是快乐多些,还是责难多些:“已经快四年了,姑娘,你是不是该想想应当对我说些什么?”   于是她又不安地不说话。   许久之后,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触碰,才道:“车上不太方便。”   作者有话说:   啊,算了算进度,不知不觉居然写了快半年了呀……真是贝克街的奇妙旅途。旅半年了。   老福震怒:什么你居然叫她“瑞亚”?   转头看adr:安妮,我送你回家。   adr:谁是安妮?   ps,打脸了,开了个卷福的预收,有兴趣可以康康。然后这本完结之后找个时间开吧(。   于是华生决定跳槽[综]   感谢在2022-01-1323:43:08~2022-01-1418: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非鱼e10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第98章   “我给你寄过信,”她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寄过两回,但是没等到回信。”   歇洛克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地凝视着她:“信里写了什么?”   这里是她的新家,同贝克街不一样,这里有更多她的生活痕迹,桌面上的解剖图谱,画架,花朵,人体模型,报纸,还有一身骑装挂在门后。   这下阿德莉亚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来了:“我说我家里的金毛犬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但是我不方便去找他。”   “你给我的提示也太吝啬了些。”他低声道。   “可是我发了第二封信,写了一些我的近况,你也没有回。”她小小声地说。   她没说的是那甚至算得上一封鲁莽的情书。   她想问问他们现在算是什么?是算在一起,还是什么?可是她又不好问出口——那也太让人难为情了一些。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又问她。   如果他追问自己,她会有些语无伦次,但若如此冷静不去追究,她又有些慌乱。这一瞬间阿德莉亚心中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她感觉自己或许像是他的某个委托人,又在某一瞬间觉得对方有些陌生。   明明她说过爱他——明明她是爱的。   “我去了之后,康塞托就用枪指着我,然后我就和他聊了几句试探他的目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掀翻、又用□□把他放倒了,然后我就穿着他的衣服走了,可刚出旅馆就被莫兰发现了,莫兰发现我不是康塞托,就向我开枪,我一时情急,就跳了泰晤士。”   ——她与麦考夫复盘的时候断定康塞托或许被命令与莫兰有暗号交接,加之莫兰知道他的模样,这才轻易暴露。   当时情况惊险,阿德莉亚好险躲过了第一枪,几乎是瞬间判断自己恐怕很难逃脱之后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她跳下了泰晤士河。   感恩这个年代的热武器没有那么发达,感恩泰晤士河河水污浊,感恩追击自己的人视力也没好到能看见她在河里的位置,感恩她还没彻底忘记游泳——她的耳朵从轰隆隆的水声中辨别出了几声枪响,阿德莉亚憋着气往下潜,顺着河水流向不知道漂了多久,才顺利上岸。   即便现在回想这一切,阿德莉亚仍旧手心冰凉。   她坐在椅子上,他靠在桌边,于是他伸手,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试图给她一些体温。他的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描摹出当时惊险的情境,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手也是凉的。   “上岸之后,我没敢马虎,怕附近仍有莫里亚蒂的耳目,随便找了一家农户,农户家有个女儿,我花了点钱请求他收留,并且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踪迹,农户留了我一晚上,并给了我一套干净的裙子和一片面纱。”   那时候她考虑,泰晤士河畔恐怕是不安全的,尽管这个年代的跟踪、搜索没有后世那么发达,但阿德莉亚对莫里亚蒂的势力有了初步了解,行事自然十分谨慎。她恢复女装之后一直带着面纱。长时间在河水中浸泡令她身体虚弱,她甚至有心情感叹得亏自己没有感染上霍乱,这已经算是幸事了。   “我就到处遮遮掩掩地跑,后来落脚在布莱顿,”她那时甚至神经敏感到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恶人,“莫兰知道我没死,我不敢联系贝克街,后来我想起来希腊译员一案。”   她心里感叹,幸运女神还是眷顾了她,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把哑火进水的枪,还有一笔现金——谢天谢地,她的现金足够她买点药,租个小公寓短暂落脚。   说到这里,歇洛克大概就知道了——麦考夫当时为了给梅拉斯帮忙,在报纸上刊登了他的地址,阿德莉亚恐怕是废了功夫从图书馆找到了那段时间的报纸,这才成功将信寄了出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麦考夫找来之前她便已生病,反复的发热、咳嗽,而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对阿德莉亚来说未免太过难熬,等待的那一周她险些将最后的钱花光,好在她没有白等。   “我一开始总是生病,清醒的时间也不多,”她的眼睛酸酸的,“都用来跟麦考夫交代莫里亚蒂的情报了,后来冬天了,我的病拖拖拉拉总也不好,麦考夫觉得我的身体可能扛不太过去,就把我转移到了肯特郡,这边天气好些,布拉肯斯托爵士又欠他人情愿意帮忙照看些,他还认识奥瑟拉医生,我也能过得舒服些。”   “后来布拉肯斯托爵士的儿子,也就是莱伯恩,他总是在吃饭之前低血糖——”   可他的手指突然抵住了她的嘴唇,让她停下。   “阿德莉亚,我记得在车上时,”他的声音稍微断了断,像是没酝酿好下一句的措辞,“你是要讨一个吻。”   她抬着头,望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在凝望星空。   而他望着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换回女装的模样只比他想象中更为曼丽,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她慢慢变得活泼、不再遮掩自己的光彩。而他没有看见,而他全数错过。她的头发长了一些,盘了个低低的可爱发髻,却在刚才被那个粗鲁的少爷给弄乱了,此刻在他眼中有些刺。   他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他的姑娘又有些不安了。   “我今天早上听见你开导萨瑟兰小姐,”他微笑道,“隐瞒也要分手,迟到也要分手,不告而别也要分手——你对我会是如此吗?”   她笨拙地想要解释,却在下一刻被他堵住唇舌。   这是他们第二次如此深入的亲吻——上一次的吻对他们而言也太痛了一些。他的手不知何时拆乱了她的头发,五指深深陷入发间,两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感官留在相触的地方。   他的鼻息间充满了她的味道,他嗅出了清新的草木、酸甜的柠檬,他尝到了微醺的美酒、可口的糖果。于是他贪婪地掠夺她的一切,直到她喘不上气、直到她完全把自己交付融化在他怀里。   他怎么能不爱她的每一个反应。   她那么注重距离感,与旁人的接触从来点到即止,尽量回避肢体接触,可是却放任自己,在他的怀中渴求最大面积的紧贴。   他触碰她的腰肢、后颈,总能激起她短暂的战栗,却尽力克制自己的闪躲,大胆地靠他更近。   将快背过气却也没主动退开的姑娘放开,将柔软的她拢在怀中,听她轻细的喘,他闷闷地笑出了声,一下一下地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   “我不会再被眼前的感情蒙蔽了,阿德莉亚,”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我不能容忍你不在我的视线里。”   他的两句话乍听起来没有关联,那只是他思考中摘取的两句宣言。   尽管现在看起来过得不错,但歇洛克不难推测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别的不说,就说现在,抱她在怀中,都能感觉出她瘦了不少。秋天的泰晤士河,她得漂多久才能上岸,又是怎样在惊慌失措之中四处寻找庇护之所呢?随身携带的枪支、乙|醚手帕,乡野之人对她的鄙薄——她险些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死去,又常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她试图用三言两语轻易带过她的苦难与恐慌,但他却能从她克制的叙述中察觉到疼痛.   阿德莉亚心乱如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莫兰这次来,是自作主张,但是莫里亚蒂肯定很快就能知道,”他仍旧温柔地抱着她,说的话却恢复那个冷静理智的大侦探了,“他肯定会盯上你,这也是你和麦考夫的目的?”   阿德莉亚过了好一会儿,瓮声瓮气道:“你也会这么做的。”   蓦地,歇洛克突然想起华生给他的信上说,他看见的那个医生言语举止中有他的痕迹,这句话在此刻令他有些高兴起来,却又因为她的擅自将自己推向危险之中而感到苦恼。   “那么,请赫斯顿医生告知我她的计划,”如果不是她还在他怀里,侦探的模样真就正经得如同面对每个普通的委托人了,“我权当收受了一项委托——为我的意中人铲除危险。”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阿德莉亚的脸又不自抑地发烫,要推推他,可刚推开又被他的唇俘获。   “瑞亚,我听说你——”奥瑟拉的声音传来,他几乎是敷衍地敲了敲门,见门没关紧便直接推开,“噢我的天呐!抱歉!”   这位处变不惊的医生难得被吓到大力地把门关上,关门的声音才终于分开了这对久别重逢的爱人。   “我的形象完蛋了。”她嘟囔道——刚才她下意识躲到他怀里去。   “啊,事实上,”他慢吞吞地说,“我也不敢想象华生会如何在文章里描写你我。”   看着阿德莉亚呆呆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毕竟不久前我才告诉他,我憎恨情感,并下定决心永不恋爱、绝不结婚。”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奥瑟拉轻轻的敲门声:“里面的那对,虽然我无意打扰,但是梅拉斯先生的信,似乎十分着急?”   阿德莉亚想把头发绑上,却手忙脚乱怎么都弄不好,他就低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也不帮忙,于是得了她嗔怪的一眼。阿德莉亚不知道自己的嘴唇被某人吮舐得微肿,眼眶还有些红红的,就要去开门见人了。   反而是歇洛克,从门后掏了个有一截面纱的帽子出来,扣在了她头上。   阿德莉亚有些不解。   “稍微理解一下,你现在不太适合被别人看到。”   作者有话说:   好啊,亲上了!(大拇指   PS预收开的卷福(再次:福你好大的魅力(虽然还没想好啥时候开(看人多不多吧   这一本成绩特别不行其实本来准备佛系更,但是一看都是饿着的孩子咬咬牙居然日更到现在了,我真牛逼(大拇指),开坑的时候一直跟朋友还有在第一章就说好是最后一本了不想这么累了结果,我淦。   算了不说了。   我觉得我要保持高冷(。   我小伙伴说作者每条评论都回复的样子好像舔狗   我淦,被重伤了。   感谢在2022-01-1418:35:33~2022-01-1521: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甜片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侦探小王、月下西楼10瓶;雨停江南6瓶;辛西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第99章   乍一看到带帽子面纱的阿德莉亚,奥瑟拉吓了一跳:“请问是本人吗?”   歇洛克还穿着工装,但他的气质告诉奥瑟拉,这恐怕不是简单工人,他就站在阿德莉亚身后,一副占有姿态。   阿德莉亚稳了稳声音,试图让自己和往常一样:“头发乱七八糟的弄不好,不太方便。”   奥瑟拉不适应地抖了抖:“你能不能捋直舌头说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歇洛克:“这是你那个魂牵梦萦的大侦探?”   阿德莉亚哪敢出声,只有帽子微不可见地晃了晃,或许是点头了。   歇洛克主动伸出手:“歇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   奥瑟拉又打量了一番,这才伸出了手:“您看起来也真够狼狈的,莫朗蒂·奥瑟拉,你叫我奥瑟拉医生就行。”   然后他转向阿德莉亚,将信给她:“顺带一提,莱伯恩和华生都还在诊所等着呢,我建议你好好同莱伯恩聊聊,咱们诊所还有他爹的投资呢。”   长辈的眼中露出促狭的笑,看见歇洛克若有所思的目光之后又收敛一番,恢复往常正经模样,告了别便离开了。   阿德莉亚摘下帽子,拿着信晃了晃:“我们一起读?”   歇洛克扬眉:“我能读吗?”   阿德莉亚看看手里的信:“反正来自你的兄长。”   她干脆利落地拆开之后,确信麦考夫果然是料到两人恐怕一起读这封信。   [十分抱歉,我有很多事情需要想在前面,甚至做了一些冒犯隐私的事情。   赫德森小姐的第二封信被忽略之后,我把它弄来了,并以此与CAM做了个生意,换了一个信息,部署匆忙,没来得及征求同意,我先道歉。但为了加大我的筹码。烦请赫德森小姐再提供几封。   我同布拉肯斯托爵士商议,小范围放出消息说赫斯顿要与他儿子莱伯恩订婚,时间在一个月之后,然后将情书交予CAM,换取了他们手术活动的地点。之后CAM或许会上门敲诈,望你们做好准备。具体部署,待歇洛克回到伦敦再做商议。]   阿德莉亚本来是读出声来的,看到第二段之后默默地噤声了,这反而引起歇洛克的注意,他拿过信,草草读了之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很显然,他想起了他离开伦敦之前他兄长暧昧不清的言辞:什么他会对CAM感兴趣,什么未婚夫妇——后者尤其让他脸色难看。   “麦考夫从来不说多余的话,”歇洛克好似是褒奖他的兄长,可话里说不清有多少不悦的情绪,“简直胡闹!”   他从口袋摸了摸想把烟盒掏出来,可点烟的时候又看到了面前的姑娘。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将视线撇到一边,假作没有看到。   于是当时和麦考夫所谈及的一切涌入脑海。他将香烟拿开,左手扶住她的脸颊,迫使她的目光不要回避。   她的声音堵在喉口,什么话都没有说,而他却握住她的手,如同第一次亲吻时候一般,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让她明白——那里仍旧因为她而鼓噪。   然后他轻轻地吻了下去,比露水从草叶上划过更加轻盈。   “华生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描述你有多少追求者,”他的喉头滚了滚,“并妄自揣测我对这些话题没有兴趣,说一半,留一半。”   亲吻已经结束,可他仍旧在离她很近很近的位置,抬头踮脚往前稍微一靠,她就又落入他的怀中,获取他的亲吻了——这个距离简直比亲吻更让人焦灼,可他的手还在她的颈后,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揉着,简直痒到人要蜷缩起来。   她的眼神闪烁,慢慢蒙上雾气。   “哪有什么追求者啊,”她小声道,“我都快让人闻风丧胆了,都说我是开膛破肚的屠夫。”   听见她轻声似嗔似怨的话,他反而笑了出来:“唔,那正好与我古怪的名声相配。”   他又轻轻尝了一口他的糖果,得了她不好意思的一眼,又将他推开坐回梳妆镜前。他拿过她的梳子,在她身后,为她梳着头发,动作仔细又小心。   她的头发长了不少,因为总是盘着,自然带出了些温婉的卷曲,微微撩起来,便能看见她洁白细腻的后颈——明明她短发之时他也常常看见,但在此刻又有不同的意味。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明知故问。   “我的伪装尚未涉及到女性。”他回答。   镜子里的她促狭地看他:“那你要学习吗?”   歇洛克耸了耸肩:“我的职业生涯大概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不过我倒是愿意偶尔为你打理一番头发。”   于是促狭的笑容又变回了羞恼——阿德莉亚往前一坐不许他再碰自己的头发,自己闷声盘着头发。   华生和莱伯恩在奥瑟拉诊所的一间休息室等待。   莱伯恩的表情简直令人心碎,他本就在父母宠爱之下长大,并不太会遮掩自己的表情,他的声音好像快哭出来,又极力维持镇定:“我其实知道她不喜欢我,我是说,恋人那种。”   结婚也才没到一年的华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呃,其实他们之间有一点……纠葛?有的时候可能就是你出现的时间没那么合适,并不是你不够优秀。”   “你不知道,我认识她的时候,我是个二百多磅的大胖子,甚至都奔着三百磅去了,”他想起那段时间,心中又苦又甜,“然后我总是在吃饭之前头晕心慌,但吃点东西就能好,父母总说我可能吃少了要多补补。”   华生默默地,不作声。   “她正好那段时间借住在我们家养病,听到之后就制止了,”他想起那段时间,忍不住笑了笑,“她就问我的父母,有没有糖尿病,然后又详细地问了我症状,我有些记不得了,但是她非常明确地告诉我,如果不减肥,我可能染上糖尿病,并且已经有一些前驱的症状了。”   他的表情慢慢变得忧郁又温柔:   “我当时特别讨厌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了我父母,就逼着我天天吃她的食谱,又要跑步,又要做一些奇怪的锻炼动作。   “最累的时候,晚上躺在床上,恨不得啃床板。   “她那个时候身体也不好,我总不服气,但是她当时也陪我,我跑步,她就骑自行车跟着——你不知道她有多少奇言妙语,什么肯特郡最靓的小伙,什么管住嘴迈开腿,什么女神就在前面等我,乱七八糟的。   “我本来真的很烦她,每天都逼着我吃食谱,又逼我运动。   “但是我真的瘦下来了,也没有过低血糖,而且,我开始慢慢发现运动的乐趣,自然的乐趣了。”   他深深地呼吸,她就像林间的阳光空气。   “您很有毅力,”华生简直惊叹,从他现在的模样来看,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样子,“我是说,这真的很不容易。”   莱伯恩腼腆地笑了笑:“她那个时候每天叫我小胖嘲笑我,我说,‘你那小身板,我一拳就可以把你锤到泰晤士里去’,她就说,那可不要,她好不容易才从泰晤士里爬上来活过来的。”   “其实,或许你可以试试看看外面的世界,”华生委婉地暗示,虽然他觉得这位小伙看起来说不定比他的室友更可靠,但是他也是亲眼见到室友失魂落魄的时候,自然不会给朋友扯后腿,“我是说,你家财万贯,面容英俊,想必不乏真心爱慕的追求者。”   莱伯恩的笑就这样淡下来了:“我——”   门突然打开,正是他们所聊的人,他喜欢的姑娘,手自然地环在另一个人手臂上,就像做过千百次一样,而更令这位绅士心碎的是,她看向他根本没有什么要避忌或者心虚的眼神,她从来没感知到他的爱意。   华生轻轻咳了咳,眼前的女医生眉眼弯弯,顶顶的温柔可爱,而扫空了初见时清冷颓废的印象——或许爱情果然是有魔力的。他在心里为朋友祝福,又为刚认识的朋友惋惜。   “我想,赫斯顿医生,你可能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华生笑道。   阿德莉亚看了看歇洛克,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其实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时机也不太合适。”   她松开了挽着歇洛克的手。   “阿德莉亚·赫德森,也是221B的前住户阿德里安·赫德森,”她伸手,“前研究员,现在是医生。”   “以及我死去的女友。”歇洛克看着两人握手,慢吞吞地补充。   尽管他没有看向自己,但莱伯恩清楚这句话恐怕是对自己说的。   阿德莉亚转向莱伯恩:“小胖是不是有些吓到了,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爵士恐怕没告诉过你我到肯特郡的原因。”   她的眼神满含歉意,可这让他更加不好受,他强迫自己提起了个笑容:“我听父亲说过你之前遇到了一些危险,我还以为结束了呢。”   阿德莉亚倒是没想太多,莱伯恩一直都有一些多愁善感,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正如以前他练得气喘吁吁死活不爬起来不愿意继续时候的鼓励:“好啦,不用太担心我,”她笑了笑,“我现在这还有个大侦探收受了我的委托呢。”   歇洛克的眼光定格在她的手上,突然就觉得她身上是不是少了些标识物,比如戒指之类的。听到自己被提及,他挑了挑眉,看向这位构不成什么威胁又格外碍眼的情敌。   “应该的。”他说。   作者有话说:   餐前低血糖可能是糖尿病的前兆噢,说明胰岛素分泌高峰提前。在血糖没有达到诊断标准但高于正常的时候,饮食和运动是有可能控制住的。这里主要是小胖莫得家族史,adr的判断是饮食运动明显相关的,再加上是个前兆,所以通过改变生活方式来控制。一个比较理想化的案例。   怎么感觉一重逢直接老夫老妻状态(不是   福:差一枚戒指(若有所思   adr:想看女装(暴言   感谢在2022-01-1521:23:43~2022-01-1623: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拉文克劳玛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王七七本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つの团子67瓶;Simon8瓶;大包整多两笼5瓶;小橘子、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第100章   几个人在休息室里随便聊了几句,看到莱伯恩的状态实在不好,阿德莉亚也没出口提假订婚的事情,盘算着何时再找爵士聊一聊——在麦考夫说这件事情之前,她也并不知情,但提到CAM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可临走之时,莱伯恩突然又回头问她:“你会离开吗?”   阿德莉亚愣了愣。   于是莱伯恩认真地重复:“我是说,你的诊所,你的心血都在这里,器材和手术室刚齐全,护士们也刚刚培养好,乔安娜还没有能顶替你的能力,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工作,还是离开呢?”   他很难否认自己的心里还抱有一些希望。   这也戳中了阿德莉亚心中犹豫的点,她自觉即便回到伦敦,恐怕也没有她的位置——不管是说医院,还是说他身边。至于婶婶,麦考夫一直都有告诉婶婶她还活着的事情,事情解决之后接来肯特郡也未尝不可。   她还没回答,莱伯恩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啊,我回去还有事,这个事情你可以再想想!”   他戴上帽子匆匆忙忙告别了。   “你不愿意回伦敦。”待莱伯恩走后,歇洛克突然道。   阿德莉亚的眼神有些回避:“只是他说的没错,这边刚走上正途,可能没那么快。”   “哈,”他冷不丁笑了一声,自发找了休息室的沙发坐下,“所以,麦考夫知道你活着,赫德森太太知道你活着,连布拉德都知道你活着——只有我不知道?”   阿德莉亚嗫嚅道:“史密斯和斯蒂尔顿也不知道。”   华生感觉自己恐怕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伦理故事现场,而他一贯无情的室友正在为了他的感情连番诘问。   “那我应该感到高兴,”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什么意思,“然后现在我还被迫得知你将要与对你心怀不轨者假订婚,他还叫你瑞亚,阿德莉亚。”   阿德莉亚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这里。   华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   华生:“呃,我在想,要不我把空间留给你们两个人?”   “不用!”歇洛克否决,“毕竟我们要谈正事。”   华生看了看表情又恢复冷漠的阿德莉亚,还有突然有点脾气的侦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真觉得还不如追出去安慰失恋少男呢。   阿德莉亚语气生硬道:“那既然如此,你回伦敦去吧,正好麦考夫说许多部署要你回去之后才能推进。”   华生:如果福尔摩斯对待女士是这个态度那么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要分手了。   “阿德莉亚!”歇洛克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又在下一秒看见她的表情时哑声。   她回避了他的眼神,自顾自地坐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随手拿起她的笔记本。   “你坐这边。”他道。   “不用,”她回答,“毕竟我只是委托人。”   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华生只觉得头要炸了:“要不我还是直接走吧?”   这次否定的是阿德莉亚,她露出了一种手术台上才有的表情,看上去是恢复了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不用了,正如他所说,全是正事。”   她翻了翻本子,真就开始说正事了:“首先,华生医生,您应该对五年前福尔摩斯参与的那起器官移植案有所了解?”   华生看了看自己的室友:“嗯,我看了你写的记录。”   “那么我就直接说了,那位牧师的助手萨姆,全名叫萨姆·康塞托,那次被逮捕之后又越狱了,此后仍在教授的手下活动,但不全在英国,直到三年多前,他再次接到教授的任务,邀请我参与他们的宏图大业,但他本人和莫兰并不看好这项事业,所以他们决心把我处理掉。”   “我大致揣测了莫里亚蒂的心思,他想留住自己的大脑,”阿德莉亚飞快地提起唇角笑了笑,又放下,“那场火灾之后,康塞托再次离开了英国,直到一个月前才回来,他一直觉得我没死,好巧不巧,他听到了我们这边做了一台阑尾手术的消息,就独自一人来了,然后失手杀了他,告诉麦考夫了,麦考夫派布拉德协助处理了这件事情,伪造成跌落山崖,就敷衍过去了。但麦考夫手里关于康塞托的线就断了。”   “然后从莫兰还有康塞托那里的消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莫里亚蒂现在把器官移植的规模扩大了,目前的核心人物是理查德博士,但他的团队恐怕至少十人以上,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轨迹一直很难捉摸,理查德也并不好追踪,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手术的场所。顺带一提,理查德很受贵族追捧,他成功地给病人输了血,至少明面上,他是个不错的私人医生。”   “我在肯特郡没有更多他们的消息了,”阿德莉亚把笔记本一合,放到桌上,“麦考夫说的CAM,如果我没弄错应该说的是米尔沃顿,在埃尔普多,他是个敲诈犯,顺便贩卖点情报。”   华生没敢坐到歇洛克旁边,那个位置大概是留给他的女友——呃,或者,前女友的。尽管此刻双方都面如冰霜,但华生敢肯定他们都绝对不是心中毫无私事。   “麦考夫叫我回去也是因为情报,”歇洛克语气平静,“他恐怕知道了他们手术的场所,要我回去商榷潜入的方法。”   “麦考夫的意思大概是我和莱伯恩假订婚,造一些势,这样的话他手里的你没收到的那封——信,就有了价格,我要是能多弄几封,他就能谈条件,把地址套出来,”阿德莉亚沉默了片刻,“至于之后的,无非就是米尔沃顿上门敲诈让我给钱,以使订婚顺利进行,但是订婚不过是假订婚,所以我不受影响,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把他的老巢端掉。”   “你的脑袋倒是灵光,”歇洛克嘲讽了一句,“麦考夫才说这么几句,你就又都明白了?”   “是啊,你猜到的恐怕比我更多。”她回。   “我只是推测,比如麦考夫的打算也是要我回到伦敦,暂时和你分头行动,”歇洛克定定地看着她,“还有就是,你不需要再写,你手里还有很多想要给我的信。”   华生:你们这是谈正事?   他感觉到有些牙疼,简直想推门而出。   好在有人来解救他。   “请进。”阿德莉亚冷声道。   进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的乔安娜稍微有些惊讶,但并不拘谨,也没有什么打探的意图:“有个阑尾炎的病人,奥瑟拉医生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上台。”   阑尾切除术才刚开始发展没多久,这几年也没做几台,阿德莉亚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能做的很完美,更不用说直接交噎埖给别人。   她看了一眼歇洛克,对方没有给眼神回应。   “我先去看看病人,”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掠过侦探,“你们在这里呆着就行。”   她顿了顿:“乔安娜,你收拾一下,今天给我做一助。”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将手中那封将她约出去的信要递给歇洛克,但歇洛克转头没有看她,她便转手给了华生,之后从门后取下白衣,对他们略略点了头,转身就走,好像披上白衣的瞬间,她就把私人情感置之脑后了。   “她不相信莱伯恩对她心怀不轨。”歇洛克缓声道。   “年轻男性的仰慕,倒也不算心怀不轨。”华生试图挣扎一下,然后得了侦探的一瞪。   “如果已经成为了她的朋友,她就不会考虑这些了。”他模糊地说了一句,华生有些没听明白。   歇洛克太清楚阿德莉亚的心理了,如果半生不熟的朋友,一旦有什么感情的变化,如同布拉德,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拉开距离,但如果已经成为了朋友,她就从来不考虑距离感,也不担心友情变质。   他就是这样捕捉她的。   侦探有些不悦地从华生手里将那封信拿过来。   “平平无奇的信封,出自你我都熟悉的圣巴罗米医院,”他缓缓抚摸信封的表面,又认真端详字迹,这才拿出信纸,“病例讨论的这一页显然和信封是同一来源,为了让她确信是从医院转诊而来的病人,这个字迹刻意伪造过,几处字母体现了不同的书写习惯——内容,你和她都评价过,相当专业的病例,落款理查德,常见的名字,无怪乎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华生看着室友转头好像又把感情抛到脑后的样子,只觉得这两个人配绝了。   “第二封信,就是你错过的那封——华生,我想即便是你都能看出来不妥当来,”歇洛克反复拿着纸看了几遍,又拿着放大镜不知道在看什么,“再读来我听听。”   他将信纸转手给华生。   华生拿过信,上下扫了一眼:   [亲爱的阿德里安·赫德森先生,或瑞亚·赫斯顿女士,   很高兴听到你再次大放异彩的消息,你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佩服。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一位优秀医生加入我们的团队,故而再次向你发函。具体事宜,我将在旧人坠落之处向您交代。见信速至,我时刻关注着您。   你的旧友,M]   “这个字迹,和前面理查德的不一样,而且看上去,好像整体都往左歪斜,”华生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更多的不妥当,“时刻关注的意思是被跟踪了?”   他尝试应用福尔摩斯的方法,但似乎不算成功。   歇洛克将信重新拿了回来:“很显然,也是刻意掩盖了字迹,正如你所说的,向左歪斜。纸质十分轻薄,很是廉价,所以阿德莉亚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种纸很接近曾经在帕克诊所时候的处方笺,同样提示它可能出自医院——当然,你我都知道,不属于圣巴罗米医院。”   “但你看,信是从圣巴罗米医院发出的,”他提了提嘴角,“这位理查德医生恐怕不欲暴露自己的真正地址,但他又在医院有些熟人,足以伪造这样一封信,这样一个病例。哈,我想我知道我的方向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冷静的人吵架(不是   老福还是在意自己被隐瞒的,他其实都知道,就是adr总憋着他有点不高兴。   就是苦了华生了:   华生: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tm的叫正事!?   老福震怒:好啊你个莱伯恩,居然想抄我的攻略追adr?   一百章撒花!   感谢在2022-01-1623:21:24~2022-01-1723: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菜同志30瓶;阿镯2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10瓶;差三斤二两七钱3瓶;入梦难醒、折大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第101章   阿德莉亚习惯在手术之前一定亲眼见一见病人,确定对方的生命体征。在这个无菌观念不严格、抢救措施不齐全的年代,贸然上手术台有时更加致命。   不过,这个病人确实表现典型,转移性的右下腹痛,麦氏点压痛、反跳痛等等,指向相当明确,无怪乎乔安娜都说得那么笃定。   阿德莉亚和奥瑟拉一道问过病史查完体之后,交代他们做术前准备。   “你能行吗?”奥瑟拉例行问候般关怀了一下阿德莉亚的情绪,“不然我来?”   “我不至于被这点事情影响,”阿德莉亚回答,“让他们先做术前准备吧,一会儿乔安娜给我做一助。”   于是奥瑟拉大概明白阿德莉亚是想在培训培训乔安娜了。他倒也不差这一次手术机会,正好他也可以再看看她的手术。他们这边设置了一个窗口,可以从二楼看见手术情况,这也是为了手术间人不要太多,又令有心者有学习机会。   这个年代没有术前八项,阿德莉亚每次手术都十分小心,甚至会带上平光镜。   从歇洛克旁边走开,到了熟悉的、完全由自己心意布置的、自己在此处拥有绝对主导权的手术间,阿德莉亚稍微松弛了一些,一边自己刷手,一边还看看乔安娜。   乔安娜这会儿才偷摸开始八卦:“瑞亚医生,今天那个,和华生医生一起来的工人是谁呀?”   她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他怎么那么霸道,感觉把您的休息室变成了他的似的。”   她说的不甚清楚,阿德莉亚甚至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歇洛克今天一直作工人打扮,听了都忍不住笑出来:“他一直都那样,他不是工人。”   “是您以前的老朋友吗?”乔安娜试探地提问,她隐约知道自己的老师有一段感情史。   “或许就是你想的那样,”阿德莉亚叹了口气,“我不告而别,然后我们偶然在此相遇。”   如果歇洛克听到恐怕要反驳,只要他们走在一条路上,就总会相遇,而这绝非偶然。   乔安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又不想表现得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支支吾吾了一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那您会跟他走吗?”   阿德莉亚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手已经消毒过了,只能作罢:“其实我也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走的话,我倒是愿意带几个人一起去伦敦,但是对你们来说会比较困难,怎么说呢,医学界,女性本来就颇受排挤,更别说在伦敦的医学界了——他们早已壁垒分明。”   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伪装显得没那么必要,歇洛克换回浅灰色的西装呢衣,才要求想参观阿德莉亚的手术。   他一边打着领结一边同华生说:“我从前总劝她继续行医,实不相瞒,我确实没怎么见过她职业化的模样。”   华生忍不住笑了出来:“赫斯顿——呃,赫德森医生手术时的风采,折服了肯特郡所有的女人。”   “是的,我有关注到这一点,我也很高兴看到这一点,”歇洛克带上他的猎鹿帽,他到乡下的时候往往不太戴着他的礼帽,“庸俗的人嘲讽她泼辣狠毒,但我知道,总有人发现她的闪光点,只要她稍稍不那么压抑自己,向往光的人总会向她靠近。”   “我能斗胆问问这就是你爱慕她的原因吗?”   “原因之一。”他坦率地承认。   华生实在有些惊奇这对,或许可以说是情侣的相处方式。明明前一秒好像还在冷战,转过头去他的朋友竟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肯定他的爱意,又要去看她的手术。但是太细致的呢,他也不太好问,只能任劳任怨地当当工具人,领他去阿德莉亚的手术间。   华生这些天已经同诊所里的人混熟了,他要带人去参观,倒也没受什么阻拦,他们到的时候,奥瑟拉医生已经在了。   “你们来的正好,瑞亚刚好准备下刀呢,”奥瑟拉同他们打了个招呼,语气亲和仿如同老朋友的寒暄,“啊,福尔摩斯先生,您确实同华生在故事里写的一模一样。”   歇洛克笑了笑:“阿德莉亚承蒙您的照顾。”   奥瑟拉医生挑了挑眉,眼里多了些打趣的笑:“倒也算是,她第一年来的时候,我花了不少功夫劝她休养,她还坚称自己是医生,不需要照顾呢。”   即便是华生也听出来,奥瑟拉是在告诉歇洛克现在看上去很好的阿德莉亚过去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歇洛克的表情没变,眼神从窗户往外。   这个房间的设计同样出自阿德莉亚,她同奥瑟拉还有设计师做了商议,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术室的动态。   尽管大家都戴着一样的帽子,穿一样的衣服,都带着棉布口罩,歇洛克还是轻易地认出了戴着眼镜的她。   她在病人右手边,正中间,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有时会突然伸手向别的护士要器具,如果对方拿错了,她就不动,歇洛克听不清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但他估计也得有几句刻薄话。这是她的领地,他意识到,在这里她是绝对的权威。   “在这里,没有人在乎性别,”奥瑟拉看着阿德莉亚将手中的器械转交给乔安娜,“谁优秀,谁就能上手术,而她在这之中像是国王。”   他说的不是女王。   歇洛克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安静得不同寻常。   直到乔安娜缝合完毕,他看着她的姑娘离开了手术间,才终于出声:“这些都是你们打造的吗?”   奥瑟拉耸了耸肩:“瑞亚是最在乎干净的医生,很多都是她提出的——她没有什么金钱的掣肘之后,就更加肆意起来,所有的衣服进过一次手术间,必须经过严格的消毒,再说手套,到现在,大多数诊所医院仍旧是裸手进行手术,但她情愿浪费、奢侈,也绝不这么干,与之相对的,我们的手术术后感染的情况绝对领先于大多数医院,她有许多理念,都在这里执行了。”   “这里是她的乌托邦。”歇洛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由衷的慨叹。   手术室里的男女,他们带着差不多的丑丑的帽子,穿着肥大不合身的一片布料似的衣服,口罩掩住他们的面容,但他们都在发光。   大概是阿德莉亚走出手术间没一会儿,一个男护士跑过来:“奥瑟拉医生,赫斯顿医生找您。”   奥瑟拉向他们示意:“你们要一起过去吗?”   两人当然没什么拒绝的。   三个人一道去了阿德莉亚的办公室,她刚好已经换回便装,正在桌前写什么。   “在写手术记录?”奥瑟拉问道。   阿德莉亚抬头,看见侦探的时候眼神微滞,突然在想刚才戴帽子会不会把头发压得很丑很难看,裙子和衣领又是否整理好。   然后她把视线移开看向华生:“你们刚刚在一块儿?”   回答的却是歇洛克:“有幸旁观了一台十分利落的手术。”   “有什么利落的,满手是血,我也不是什么创新者。”阿德莉亚有些难为情道,至少在她看来,她前世其实动手的机会很少很少,尽管看过很多手术视频、旁观了很多手术,但是真正做起来会遇到的困难她并不十分清楚。   在这个一切都尚待开拓的时代,她不过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阿德莉亚将手上的术后注意事项交给奥瑟拉:“我方才和乔安娜聊了聊,这个病人年纪还是大了点,我们稍微增加了几点注意事项,您看看合不合适。”   “你快逼死同行了,姑娘,”奥瑟拉戴上单片眼镜,调侃道,“手术已经做得这么漂亮,出院建议还得写一大页,这让别的医生怎么过日子。”   阿德莉亚失笑。   说起来这也是内科的习惯没丢掉,更何况这个年代本来就缺乏药物手术等直接的治疗,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就显得格外重要。   “我没有更多要补充的了,”奥瑟拉认真读完,“我想我们得把这些东西编成手册,以便年轻人快速成长。”   “我觉得还不够成熟。”阿德莉亚迟疑了一下。   “从无到有吧,”奥瑟拉坚持道,“不然所有的东西每次都从头讲,太浪费时间精力了,得让他们自己学,你把这些材料整理出来,他们肯定特别愿意做汇集的工作,到时候我们再把把关审校一下。”   “我是说,这些都是小样本——”阿德莉亚对于编书一事总是踌躇。   “先提出来,我们不怕批驳。”奥瑟拉温和地坚持。   华生知道关于编书一事两个人一直有不同看法,开玩笑说:“如果要编书的话,倒是可以问问福尔摩斯的意见,他已经发了好几篇论文,他最近还在写《逻辑的艺术》呢!”   “华生,你又翻了我的草稿!”歇洛克不悦道。   “你指责他干嘛,”阿德莉亚立刻想到了当时的同居时光,“你每天就摆在桌上,不想看都要跑进眼睛的。”   华生这下开心了:“你看,福尔摩斯,总有人制裁你。”   作者有话说:   老福:她为什么不帮我说话!感谢在2022-01-1723:42:57~2022-01-1819: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20瓶;林楠笙15瓶;钟时分5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第102章   一直到吃完晚餐,歇洛克和阿德莉亚都没有机会好好地谈一谈。华生揣测可能是一直没找到独处的机会。可直到两个人告别要回旅馆去,这位美丽智慧又独立、看上去不是很需要歇洛克的女医生也没有任何挽留的话。华生思索着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到底是谁爱谁更多一些呢?   两个人在黄昏之中散步。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散步了,”歇洛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很少有这样的心情。”   “如果她还活着,你少了很多的遗憾,想必又重新拥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了,”华生笑道,“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在故事中描述你们了。”   “怎么描述都不够贴切,说是深重,但不过是寻常的情感,或者说,微妙却又珍贵,”歇洛克有他特殊的一套描述方式,“就如你以前的故事一样吧,故事完结之前不要有记录。”   “那你要怎么定义故事完结?”华生其实并没有打算写侦探罗曼史,只不过侦探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他也有心情开开玩笑。   “啊,是啊,”歇洛克突然道,“我得回去一趟,我想起我还没告诉她先令的事情。”   华生就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了。他在原地目送了一番朋友远去,心中甚至是有一些幸灾乐祸的。   爱情本就是不讲逻辑、不讲道理的,而这位深谙逻辑艺术的侦探,大概要吃些苦头的。华生想到此处忍不住在原地笑了出来,他想:他们该不会真的在赫斯顿,哦不,赫德森医生的小黑板上写回到伦敦的利与弊吧?   阿德莉亚刚到肯特郡的时候借住在格兰其庄园,奥瑟拉诊所开起来之后,她在诊所给自己留了个房间,平常就住在这里。   这天也是一样,工作结束后,她将自己有些疲惫的身躯扔在了沙发上,难得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她本来有些想问问歇洛克还要不要对她说些什么,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张口,索性不提。她想,为什么感情不能有评分呢,就像房颤要有评分,肝功能、意识状态也要有评分一样,为什么爱情不能有个客观指征,让她知道能不能坚持,又该不该放弃。   她本来对爱情就没有更多的幻想,她告诉自己,或许他只是突然知道自己还活着,一时的情绪冲动,而她也不过是——也不过是——   她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但是匣子里那积攒的许多信却不容她解释。   麦考夫说得对,她根本不需要再多写几封,随便哪封信给米尔沃顿,都足够米尔沃顿摧毁她和任何人的婚礼。   她忍不住自嘲。   她想说或许对于他们两来说,慢慢淡化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但她没办法骗过自己。   门外有人敲门。   阿德莉亚看了看时间,估计是晚餐送到了,她却没有力气整理自己的表情,只空白着脸,没什么防备地打开了门。   “福尔摩斯?”她怔愣道。   “你都管我的兄长叫麦考夫了,”他自然不会错过她的憔悴与空茫,却只是摘下帽子,自然地调侃,“却还在称呼我的姓氏?”   阿德莉亚本以为自己会有点拘谨,想控制控制表情,可眼睛已经弯出了弧度,笑容不自主地表现了出来。   这让她有一些挫败感。   她将门关上,替他把帽子和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他就静静地看着她把他们的衣服放在一起,自己的痕迹入侵她的居室。   “茶,牛奶,咖啡,水?”阿德莉亚这里从来不缺各种饮品。   “我选酒精。”他自在地坐在长沙发上,习惯地开始推断:很显然,这里很少招待客人,最多最多也就是奥瑟拉或者乔安娜,还有几个小护士可能来过。尽管就在诊所里,但恐怕没有人会来此处。   “戒了。”阿德莉亚否决。   “我就不信没有病人给你们送酒。”歇洛克答。   “但是我戒掉了。”阿德莉亚再次强调。   两人一站一坐,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我还没戒掉烟,”歇洛克将烟盒从怀中掏出来,“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的话呢?”她也就顺着他说些无聊的话。   “那就管束我。”   烟盒在他手中转了个圈,轻轻飘飘的。   阿德莉亚被他短短几个词说的想哭又想笑,她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轻声道:“我以为我们的第一个矛盾,会是我一直没去找你。”   “我不太喜欢追究过去的事情,我更在乎眼下的和可抓住的未来,”歇洛克站了起来,主动将烟盒塞到她的手里,手仍然握着她的手,“阿德莉亚,你总不会无情地再次留我一人。”   “你有你的同伴。”   “他结婚了。”   “那再找一个。”   歇洛克不语,只静静凝视着她。   阿德莉亚以为自己会从他眼中看到冷漠或不悦地神色,但是没有,他甚至微笑着。即便是在她熟悉的环境,这一刻她仍旧感觉自己由他主导。   “你看,我们彼此都介意各自缺席的几年,那我们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在下一个三年、四年、五年后,再去计较那些错过的时光呢?”他温声道。   阿德莉亚的内心剧烈地动摇着,但是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努力地凝视着他。四年过去,他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变化,那双灰色的眼睛比此前更洞明、更深邃,而她总能认出他的眼睛。   她的眼睫轻颤,说出了和当时相同又不同的话:“先生,我不通文学、不懂音乐、不会女红,讲不好其他的语言,对历史、法律、政治、哲学甚至算得上是不学无术的,唯独医学上收获了些粗浅的成就。”   他的目光以那样的包容停在她的身上。   原来她的身影在他眼里小小一个,全又能占满他的视野。   “我从你的身上吸取了意义,然后找到了我的事业,”她停了一停,“但与你比起来,我算得上是枯燥、无趣,有时又显得不那么讲究、邋遢,恐怕不是太好的、可以相伴一生的人选——我知你的世界广阔,未来可以遇见更多更好的人。”   和今天手术室里的她相比,此刻的她简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可他却如此喜欢她的每一面。   “你的下一句总不是你不够坚强、乐观、勇敢、善良?”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笑出声来,“你告诉我,你的自轻到底是因为一直如此,还是仅仅在我面前?”   她在他的目光之下很难说谎:“我一直觉得我其实平平无奇,只是我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但是她在乎他眼里的她某一天失去了色彩。   “上次我没有以言辞坚定地否定你的自贬,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绝非你口中那般不堪,”他给予绝对的肯定,“你说你不够坚强勇敢,但你扛住了肯特郡那些庸俗者的风言风语,扛住了残酷血腥的手术现场,扛住了导师死在眼前的悲痛;你说你冷漠,却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就陪着我一起去陌生的实验室冒险,在马车上为我修正打扮;你说你不够聪明果敢——我的姑娘,一时之间我脑海里例子实在太多了,我简直不知道挑选哪个来驳斥你更合适了。”   “诸种美好的特质在你身上闪耀光辉,你却还告诉我你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鹅卵石,你也太欺负人了,”他说着说着笑出声来,“眼神不要躲,看着我。”   于是他们的眼神就如磁石一般紧紧地吸附在一起。   “一个老烟枪,如果没有你的制止差点滑入兴|奋|剂的深渊的人,一个不懂得欣赏旁人珍贵情感的、时常恶语伤人、尖酸刻薄的人——”   “你没有——”她急急地反驳,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如此。   “那么,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他靠她更近了一些,“你为何要用不了解的人对你的评价,来擅自描黑你在我眼中的模样呢?”   “下一句话说起来,我还挺不喜欢的,但是我得说。   “爱情本就不是依靠这样的条分缕析,彼此评判是否般配,至少我不是这样。   “它与我往常的信条相悖,它之中不纯然是理智,但我也绝不因为一时冲动贸然付出感情。”   窗外,夕阳逐渐下沉。   白日熄灭了,夜晚的消沉浸在她的瞳孔之中,他非想给她唤醒,要她一直如同此时此刻般注视自己。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他的喉头滚动,“你不在的时刻,我时常感到窒息,我……”   他注视她的眼睛:“我被缓慢的生命流失的感觉扼住了,直到我见到你,你要知道,我愿意你介入我的生活,我恨不得时刻把你绑在我视野里。”   他试图轻描淡写,但他的心跳无比热烈。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跳出去、迫不及待地同他纠缠了,她躲不掉,不愿意躲,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我害怕我辜负你的期望,你或许不能理解,我不在乎大多数人的眼光,但我害怕辜负你的期望,我怕我……”   “你是不信任爱,还是不信任我,或者我的爱?”   他明明将爱挂在嘴边,明明心跳热烈如舞蹈,但语气竟像是在破获一桩令他不解的谜题一般,那样自然地列出了三个选项,要她去选择。   可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着急得要哭出来。   “我可能短期内,回不了伦敦。”她的语气有些委屈。   发觉阿德莉亚是真心为这件事情而担忧,歇洛克反而笑出声。   阿德莉亚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胸膛,有了些情绪。可他却什么都不说,只笑着,把她揽进了怀中。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自然而柔顺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亲爱的安妮,你或许意识不到,这也是你能吸引我的地方之一,”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声音藏着他自己未曾发现的缱绻,“回伦敦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实在不行,我们俩就两地跑跑,或者我来肯特郡,但是,不要着急拒绝。”   阿德莉亚简直要把整个人窝起来了,   她爱他的什么呢?   是他的圆顶礼帽还是西装马甲;是他的金色表链还是石楠烟斗?   是他的言语还是言语之中流露的智慧;是他的关怀还是没有隔阂的拥抱?   她爱他本身,她是确信的。   “这次我要是坐上长沙发——你总不会弃我而去,坐另一张沙发吧?”他明知故问道。   “那你恐怕逃不开我了,先生,你就算坐在单人沙发上,我都会黏在你的大腿上。”   他闷闷地笑出声:“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说:   卧槽写死我了,我这一辈子的酸话情诗都贡献给这本了。   写死我了。   实话讲我觉得原着福很有可能也是肉食系,因为他的性格特质的一部分是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这么说来其实应该更明艳的、跳脱也会很吸引他?我也不知道我胡乱叭叭的。   8过纵观原着,老福在乎才华与品行,而且我感觉他还蛮能挖掘旁人的闪光点的,虽然有一张有时候刻薄的嘴(x)。   ——都给爷留言!感谢在2022-01-1819:00:39~2022-01-1923:1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川流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第103章   华生起床时一直有些起床气,这一点在婚后稍微有了些改正;而他的朋友如无要事,通常起得晚些。   这天在旅店的餐厅,他却看见了他的朋友神清气爽地读着报纸。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华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确切的说,是今天凌晨,”他微笑道,“毕竟我们在肯特郡待不了太久,我肯定得争分夺秒。”   “噢,我的天哪,这话简直不像你嘴里说出来的。”华生想表现出更多惊讶,但是这几天已经惊讶到麻木了,除非此刻两人在他面前接吻,其余场合他确信自己都能面不改色。   “你看上去适应得很快。”没有造成吃惊的效果,歇洛克稍稍有点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们本身就有着契合的气场。   “那什么时候回伦敦?”华生简直都懒得问,紧接着问,“我怕再不回去,我的邻居就要彻底接管诊所了。”   “我今天清早给麦考夫拍了电报,啊——我是不是还没介绍过,麦考夫是我的哥哥,”歇洛克不急不缓地打了个补丁,“大概等两三天吧,待订婚的新闻小范围散播,我就可以功成身退。”   他的嘴角微微弯了弯,想到昨天他的姑娘在他怀中严词拒绝提前将信给他——那本来就是写给他看的。   “所以你接受了她可能要订婚的事情?”华生一时不知道该八卦一番自己的朋友怎么还有个哥哥,还是抓住另一个重点。   “啊,确实心里有些膈应,”侦探在此刻十分率直,“不过她已经许诺我够多的了,我不能再得寸进尺。”   他停了停:“我的朋友,你有意向一会儿陪我去一趟格兰其庄园吗?”   华生看了一眼表:“我想没有哪个爵士欢迎大早上八点到来的客人,我情愿去奥瑟拉诊所学术交流。”   “华生医生,我感觉你颇有些怨气。”歇洛克明知故问。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是的,”华生没好气地肯定,“如果你记得的话,我也才新婚不久,而我现在已经离家快两周了。”   “啊,我从未如同此刻般理解你的心情,”侦探耸了耸肩,“我承诺,最多三天我们可以一起回到伦敦,追踪案子的后半段,这三天正好够你和奥瑟拉医生好好交流。”   “是吗,可是我恐怕更期待赫斯顿医生的临床经验。”他故意挑拨。   “那很遗憾,朋友,这三天她属于我。”侦探微笑着回答,表情带着得逞的欢悦。   闲谈归闲谈,到了九点,华生还是同意了朋友拜访格兰其庄园的请求。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的心情颇为放松,甚至能欣赏其格兰其庄园的景色了。别墅不高,但面积特别大,正面看去极富意大利风情,两旁的榆树带着新春的绿意,老树也该在这个季节发出新芽,空气中充满了泥土润泽的气息,一切都很美妙。   这次他们仍旧顺利地见到了爵士。   布拉肯斯托爵士在歇洛克面前显然比单独见华生那回显得没那么高傲。   “我受家兄所托,特来拜访,”歇洛克真正践行起礼仪来,可从来不出差错,“希望庄园的事务一切顺利。”   “一切尚好,”布拉肯斯托主动伸出右手,“令兄最近似乎是越发忙碌?我从朋友那听见了他升迁的消息。”   歇洛克心道,我都没问过他的职级变更呢。   “不过承蒙首相看重,”他替他的哥哥谦逊道,“他得以发挥一些小聪明。”   布拉肯斯托笑了起来:“你同令兄不完全相同,但我又能看出你们出自一脉的痕迹。”   他的笑容带上了长辈般的包容:“我知晓赫德森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她独居此处吃了不少苦头,莱伯恩对她的关怀稍稍过了界,我提前道歉。”   提到这个话题,华生小心地侧目看了一眼朋友,但歇洛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爵士您为她的事业提供了那么多资金,平日照料些也没什么大碍,”他将这种照料定义为投资之后的关怀,“还需感谢您给安妮提供的帮助,这些对她来说很重要。”   “是的,赫德森小姐在医学上颇有才能,”布拉肯斯托显然听出了他的画外之音,“我本意为赠与,但她带来的收益比我想象中大,而她本人如此不贪图钱财、只精进治病救人的技术。”   说到此处,爵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您恐怕不知道,我这满屋子的女仆心都飞到了她的诊所,希望像乔安娜那样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歇洛克微笑的弧度比之前扩大了一分,他怎么能不为她而骄傲呢。   “是的,安妮一贯如此——”他停了停,“如此迷人。”   爵士看了看这位年轻的侦探:“我在报纸上读过你的故事,这么一看,你们倒确实般配。”   他生出了些感慨:“你很幸运,拥有热爱的事业,美好的未婚妻,还有一名忠诚的朋友。”   歇洛克并不否认或谦逊,恭维了一两句他的事业,这令爵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关于订婚礼的事情——”爵士貌似不经意地问。   华生悄悄看了一眼朋友的表情,但朋友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   “照常筹备就行,”歇洛克从容道,“我会在那之前回来——定在五月一日,是么?”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一杯红茶也见了底,爵士才慵懒地起身:“我都忘了,赫德森小姐正好在同莱伯恩谈些诊所的事宜,就在花园那边,我让女仆引你们过去?”   歇洛克倒也不意外,点头肯定。   等女仆走了,华生才小声问歇洛克:“你是不是早知道赫德森小姐在这里?”   歇洛克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对探访爵士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不远处的莱伯恩和阿德莉亚,虽然已经知道了阿德莉亚是来拒绝的,但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悦。   “所以为什么我也要来?”华生发出灵魂质问。   “只是他们在散步,只有我一个人跟着,会有点奇怪。”歇洛克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莱伯恩一早看见阿德莉亚的时候,心情有些忐忑,总担心她是来道别的,可他偷偷听了一会儿父亲和她的谈话,她还在聊诊所的事项,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可后来,阿德莉亚主动提出同他散散步的时候,他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   往日很喜爱的花园景色在他眼中黯然无光,他和他喜欢的姑娘就在此中慢慢地散着步,他想让她挽住自己的胳膊,却又怕唐突,他清楚她从来很是不喜欢肢体接触。   除了那次她主动扑入别人的怀中,又挽着他的手到他面前。   想到这里,他是有些低落的。   阿德莉亚也在酝酿措辞。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绕着小花园转了许久,莱伯恩甚至希望这样的安静不要有尽头,她不挽着他也可以——只要她不要拒绝他,不要离开。   “我们已经安静半个小时了,小胖,”阿德莉亚温和道,“看起来那段时间的锻炼没有白费,要是以前,你这会儿该坐在地上求我不要走了。”   莱伯恩心道,我现在也想坐在地上,求你不要走。   可他没办法说出口。只含糊地肯定。   阿德莉亚正愁着下句话该怎么说呢,他却主动开口了。   “其实我挺期望回到那个时候的。”他的声音很小,在她面前,他总是有些失去底气。   “那也太累了些,我就算骑自行车,我都觉得累,”阿德莉亚扑哧地笑出了声,“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你会留在肯特郡吗?”他心中又升腾了些许希望。   阿德莉亚现在才相信昨天歇洛克说了半天的小胖的不轨之心确实是真的。她对身边朋友的情感变化总欠些敏感,因为足够熟悉,所以也足够自然。更何况最开始两人的身份定位算是医患,她更难以去猜测那方面的变化。   “莱伯恩,”她言辞恳切道,“我很抱歉没有发现你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感情变化,我从未意识到你会对我有些,爱情方面的追求。”   莱伯恩局促地笑了笑,可眼角下垂得仿佛伤心的小狗,即便是阿德莉亚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瑞亚,”他叫她的名字,他已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名,但那是属于他的名字,“没有人能靠近你之后不爱上你。”   “莱伯恩,不是所有的情感,男女之间的情感都是爱情,”她诚恳道,“我只是恰好陪你走过人生中困难的一段而已,而你的未来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我愿意作为朋友为你祝福。”   莱伯恩金色的头发也要和嘴角一般,悲伤地耷拉下来,他侧了侧头,可以看见他喜欢的姑娘正在琢磨如何不伤害他的情感的情况下拒绝他。   “是我的喜欢给你带来烦恼了吗?”他轻声问道。   “准确地说,是有些困惑,”阿德莉亚谨慎地用词,“喜欢啊,爱啊,本身就是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命题,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她并不居高临下地拒绝,又或者定义什么,只是平静地告诉他自己的变化:“是我主动放弃了爱情,我甚至从来欠缺对爱情的幻想——就像小说里常说的小鹿乱撞,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想法。我试图把自己代入女主角的情景,我觉得,啊,换做是我,可能也就是欣赏,或者成为朋友。”   她想了想:“或者不能说是爱情吧,我对于情感本身就是迟钝又抗拒的,我希望一切都是平稳地发展,不要过激,也不要低落。”   谁让那位侦探总要拽着她,刺激她的感官,逼她一道活跃呢,她想到此处,又有些无奈。   “所以他打动了你?”   “是的,简直霸道。”笑意自然而然从她眼里流出。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有了些胡乱的想法,甜蜜的怡人的,不安的嫉妒的,甚或下流的,”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真切的有些难为情了,但她终究选择坦率,“我享受在他身边每一刻的时光,尽管彼时彼刻我们之所想不全是彼此,但我想,我确信我们之间只有彼此。”   “那你为什么不回到他身旁?”他看向他爱慕的,却将爱牵挂在别人身上的姑娘。   “我会回去的——只是暂时没到时候。”她微笑道。   莱伯恩低下了头,胡乱地抓了抓自己本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他在心里说,可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她看起来和以前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而这一切属于另一个人。   眼前的绅士小姐又慢慢地踱起来,他们似乎还在谈天,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侦探。   华生无奈,也只能跟着侦探一道散步,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忍不住低声抱怨:“你想听他们说话你也不至于如此,在这里根本就听不清。”   福尔摩斯竖起食指让他安静。   许久之后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听得清。”   作者有话说:   老福:耳朵灵,勿cue   接下来就甜一路吧,躺平,已经不想写案子了,米尔沃顿是谁啊我不认识(不是)   感谢在2022-01-1923:13:52~2022-01-2022: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忆雨15瓶;酸菜同志、入梦难醒10瓶;伊漮7瓶;差三斤二两七钱3瓶;Caius、艺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第104章   “他在你身后。“莱伯恩突然道。   阿德莉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莱伯恩说的是谁,她回过头,才看见歇洛克和华生。   莱伯恩早就看见了歇洛克,但他一直不想告诉她,因为他知道,一旦告诉她,她就要离开了。但是——   他抿了抿嘴角。   这样偷来的片刻时光,总是要归还的。   他喜欢的姑娘对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歉意的微笑。他想,明明喜欢她、为她造成了困扰的人是他,为什么她要道歉呢,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那位侦探慢慢地往他们这里走近。   “你们聊完了?”歇洛克矜持地笑着,注视他的姑娘。   阿德莉亚有些责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还带着华生医生一起来了。”   ——明明他昨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跟来,居心实在太过明确了。   “啊,主要是为了感谢布拉肯斯托爵士对我们的帮助——以及对你的照顾和投资。”他说得像模像样。   再说真一点我就真信了,华生腹诽,但到底没有给侦探拆台,只保持沉默的美德。   莱伯恩突然打断道:“你还没正式向我介绍过他呢。”   阿德莉亚怔了怔,缓缓地笑了起来:“这位是莱伯恩·布拉肯斯托,我的朋友,在肯特郡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我的——”   “未婚夫。”歇洛克伸出了手。   莱伯恩心如刀绞,但到底伸手握了握,仓促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其实几人都心知肚明,由着他点了点头后仓皇离开。   阿德莉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还有些怅然的感慨,她其实自己还弄不明白爱情呢,说不定和她一起的侦探对爱情一词也不是太明白。   “你这是心软了?”侦探闲适地开口,两步走到她旁边。   华生:我就知道我该带着玛丽一起来。   阿德莉亚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不懂爱情,也不懂婚姻。”   婚姻一词她说的很小声,明显是在暗暗责怪他怎么就说出未婚夫了。   “唔,我也不太懂,”歇洛克回答,“婚姻的话,或许得等我求婚之后我们再做探讨。”   他注意到阿德莉亚又回头看了一眼莱伯恩的背影,无奈道:“不用看了。”   他拉住了她,同样注视着那个方向,然后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这天中午之后,开始出现了阿德莉亚要和莱伯恩订婚的消息。   歇洛克正如自己所说,要在最后这两天争分夺秒同阿德莉亚相处,他也着实践行了。华生在短短两天里看过他四套装束了——参观诊所的医生,帮忙招待病人的助手,修理水管的工人,到了晚上,他甚至还扮成了小偷。   华生本来觉得被朋友抛弃的自己很惨,但看了看莱伯恩,又觉得还是莱伯恩更可怜些。因为假订婚一事,莱伯恩总得去诊所呆一呆,坐实订婚的传言,但大多时候,他过去之后反而要亲眼见到喜欢之人和旁人的相处,甚至主动创造机会,让快要别离的情侣相处。光是想一想,华生都替他感觉到痛苦。   到了离别当天,歇洛克和华生一大清早就该坐火车回伦敦去,华生本以为自己的朋友还会再拖延一会儿,但是歇洛克离开得十分干脆,而赫德森医生也没有来送。   “你心里是不是在期待我们难舍难分的离别?”歇洛克或许也因分别而稍有些情绪低落。   “我得说,稍微有一点儿,”华生很是诚实,“但是这几天我感觉我已经麻木了。”   歇洛克想了想这两天自己做的荒唐事,还有他的姑娘每次都被吓一跳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什么办法,谁让她不愿意回伦敦。”   “所以她会一直在肯特郡?恋人分处两地可并不好受。”华生惊讶道。   “华生,你向来擅长发掘女人的闪光点,”他的话说不出算不算嘲讽,“那你恐怕不难看出,若我非逼着她放弃肯特郡的一切,同我回伦敦去,我就是个将钻石当砖头的蠢蛋。”   华生很难否认他说的是对的,可是情感上,他又觉得有些惋惜——他亲眼见到朋友消沉颓唐的模样,又目睹他在她面前的清新率直。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莫里亚蒂的基地捣毁掉,虽然我推测这次恐怕仍旧很难找到指向他的明确证据,”讲到此处,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莫里亚蒂,米尔沃顿,华生,这座浓雾掩罩的英格兰岛,处处都藏着意想不到的阴暗呢。”   回到伦敦之后,歇洛克第一件事情就是坐下来打开阿德莉亚给他的信。   想到昨天夜里她将信塞给他,凶巴巴地不许他看、又要求他必须回信的模样,他忍不住有些好笑。   [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先生,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忘记头痛,与你居于同一屋檐之下时我能安然入梦。可分别和疾病让我又与梦魇重逢。我本以为我是被疾病折磨,可待我痊愈时,我仍旧难以入眠。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的心常常无法安宁,脑海里总会想起伦敦。我因为你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义,却在这样充实的生活之中时时刻刻想起你,而感受到莫大的空虚。]   [我同史密斯说过,我担心你会发现我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好、那么优秀,真正行医之后反而打破了你的期待,甚至有些害怕与你真正共事。现在我在这里工作,有时候会想,我得做得更好一点,一面为了对病人有所交代,一面也想着,或许等到重逢的时候,你能有些赞许和认可。   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幼稚?]   [她们今天抱怨我在手术台上简直像个暴君,我都有些哭笑不得,手术是不容出差错的,及时纠正她们的错误才能更快进步,我倒是不在乎这些风评,但希望你听到之后不要被我吓到,我怕我会有一点感到受伤。]   [恢复女身行医确实会面临许多的困扰,我本来也没有那么多事业上的追求,能得到爵士和奥瑟拉医生的支持改造了手术间,能做手术就很不错了。想着要是太麻烦了,要不就男装行医算了,但看了看那些因为我而聚集在诊所里的女孩子,因为我而点亮了一些些光芒的护士、女仆,我又没办法将这样偷懒、很颓废的话说出来了。我鼓舞过她们爱情和家庭不是人生的唯一选项,鼓舞她们可以从事被男人占领优势高地的事业,而我因为个人的怠惰就放弃,那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今天被难缠的病人说了很不好的话,但我没有哭,我在乔安娜她们面前坚持住了,将他赶走了,奥瑟拉医生安慰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流泪。但是此刻给你写信,想到若要在你面前诉说,我的眼睛就酸涩了。希望你见到我的时候,不要感觉我好像变脆弱了。]   [啊,一个人好累哦,需要一个长达十分钟的拥抱。]   [今天晚上又梦到了好多,醒来的时候枕头是湿的,忘记梦了什么了。但我记得是你把我拉出来的。]   他知道这些信要交出去,但他现在舍不得。他从字字句句里去找她的情感流露,开始后悔这短暂的几天没有拥抱得更紧、更用力一些。   如果他在她身边——他的脑海里浮现她在更深露重之时,披衣而起,安静地写一封不会寄出、不会被读到的信的影子。   如果那时候他在她身边——他一定会触碰那个失眠的、被梦境纠缠的她。   想要提笔写信,但一时竟然不知道写些什么,歇洛克烦闷地将笔扔下,甚至想要坐着火车回到她身边去。   狡猾的爱情,他离开她不过一天,便如此煎熬。   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许久没听到了,但还是熟悉,他有些不耐烦地喊:“直接进来吧麦考夫!”   门推开,果然是麦考夫。   他的哥哥在这短短一周多的时间胖了至少三磅,下巴都多了一层。   “我本来是想约你到第欧根尼俱乐部的,”麦考夫将门合上,弯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但我仔细想想,若是阿德莉亚要将信让你带回来,你肯定舍不得给我,又要耽误时间。”   “是啊,我不但不想给你,还想把原来那封拿回来。”歇洛克冷着声音道。   “对自己的兄长能不能稍微客气点,”麦考夫叹了口气,“我可帮了你大忙。”   “帮忙不告诉我她还活着。”   “帮忙保全她,帮你再次接触到那个漩涡中心,那还不够吗?”麦考夫又露出了他习惯的微笑,“更何况,如果你能解决CAM,我想,支撑她在伦敦开一个诊所,恐怕也十分轻松。”   歇洛克猛地扫向他。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稍稍在女王面前引荐了一番,”麦考夫矜持地收了收下颌,“现在,信给我,我们继续聊聊CAM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一些情书(x   持续发糖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定义故事的结局了,老福啊你快告诉我   感谢在2022-01-2022:15:56~2022-01-2114: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包整多两笼5瓶;披着凉皮的米线、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第105章   “不先聊聊器官移植吗?”歇洛克不情愿地将信交出。   “同步进行,”麦考夫道,“器官移植之事不用我敦促,你也会处理,CAM恐怕不是。”   所以说,麦考夫从来都料事如神。   “所以,又是订婚,又是情书,生怕我不动起来。”歇洛克忍住了说些不当言辞的冲动。   麦考夫乐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不太好对付,从法律的途径上讲,抓一个这样的敲诈犯有些麻烦,尤其是被他敲诈的人大多都富有声望,宁愿花钱解决,或者宁愿死亡也不愿意曝光自己的信件。”   “除非有被害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声名。”歇洛克低声道。   “是,一直以来,他无往不利,”麦考夫厌恶地动了动勺子,“你不能准备点糖吗?”   “不能。”歇洛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这样的敲诈案算不上歇洛克喜欢处理的那种案子,手法过于粗暴下流,只令人恶心。但是基于他本人的正义感,他无法坐视不理,更何况此刻他的姑娘给他的情书还在对方手上——即便不拿回来,摧毁的是她和别人的订婚礼,但他也不可能坐视她的名声坍塌。   “委托人出了很大一笔钱,我个人加码的是一个引荐机会,一个足以令她回到伦敦的理由,”麦考夫微笑道,“筹码已经摆上桌了,你真该感谢我。”   “感谢至极!”他大声而没好气道,勉强从一个抽屉里拿出放糖的罐子。   看着兄长得逞的笑容,歇洛克心中攒了些郁气,总是落他一步、踩在他的算计之中。但是不得不承认,麦考夫确实提供了许多帮助,他又没有道理生气。   “说说米尔沃顿。”他道。   麦考夫递给了他一张名片和一份邀请函:   查尔斯·奥古斯特·米尔沃顿,埃尔普多别墅。   “我想你应该已经探听到一些消息了,他出高价购入权贵人士的私信作他的财富,常常等到价码最高之时抛售,毁灭了几个贵族家庭,还有几位可敬绅士的仕途,至少在我看来,那些瑕疵不过是人年轻时会犯的一些错误,”麦考夫的话并不全是为了委托人开脱,“他一开始只是为了钱,但现在他或许从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别样的乐趣,他折磨别人的灵魂、刺激别人的神经,发出敲诈的威胁之后还总爱去可怜的羔羊面前时时威吓、折磨一番,以人的痛苦为趣。”   “滑腻的毒蛇。”歇洛克辛辣地评价。   “是的,所以,为免意中人受他折磨,为了早点得到莫里亚蒂的人手术的地点,你得努努力,歇洛克。”   歇洛克的表情都不变,他已经看出来自己兄长就是在逼自己保持冷静。   他从抽屉里拿出她给的烟斗,拿在手上,却并不抽:“你套出来地址之后,准备怎么处理。”   “虽然我可以让布拉德跑腿,但若你要参与的话,我可以交给你。”麦考夫可有可无道。   “你早有部署。”歇洛克肯定地说。   麦考夫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我处理米尔沃顿,”歇洛克做出了选择,“米尔沃顿之事了结,我再参与你那边的工作。”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麦考夫将红茶一饮而尽,微微有些遗憾地看着杯底没有融化的糖块:“那么,歇洛克,我就在蓓尔美尔街等你的好消息了。”   他站起来,不怎么留恋地走掉:“不用送。”   也没打算送你,歇洛克心道。   奥瑟拉诊所。   打定主意要回到伦敦的阿德莉亚更加努力地培训诊所里的医生护士,现在她出门诊也都要带着一到两个实习生,这边病人不太多,所以每个病人的问诊查体都十分详细,便于他们学习。   这天她同乔安娜一起,等病人的时候呢,就看看书,讲些临床的知识。   也无怪乎诊所里的人都说她“断情绝爱”,她很少聊临床以外的话题,对近来的八卦也没有参与的兴趣。   门被推开,她们的话题戛然而止。   “女士,十分抱歉我想要打扰一下,”一个满脸堆笑的大脑袋客人客套道,“我有些私事要同赫斯顿医生谈谈。”   乔安娜勇敢地站了起来:“先生,现在是出诊时间,恐怕不太方便。”   这位客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阿德莉亚辨认出他的怀表恐怕是真金,手上的戒指也闪耀着昂贵的光泽。   不知怎么的,从他那暧昧的眼神之中,她突然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歇洛克应该才刚回到伦敦,这位先生就迫不及待来敲诈了吗?   “我这里有一封,啊,委托信,”他卖关子一般拖长语调,将名片递给她,眼神紧盯着她的反应,“今日正好路过这里,所以想同赫斯顿医生谈谈生意。”   阿德莉亚接过他的名片,果然看见米尔沃顿的字样。   ——不知道麦考夫换到地址了没有,她心中也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应对。   乡野之间的医生恐怕都没有听过米尔沃顿的名声,故而阿德莉亚保持住了自己的工作状态:“米尔沃顿先生,如果有事情的话,麻烦您去休息室稍待片刻,我结束门诊之后去找您。”   乔安娜总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太对,表情有些变,她悄悄拽了一下阿德莉亚的白衣,阿德莉亚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示意不要紧。   米尔沃顿慢条斯理地看了看他的怀表:“既然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不如您为我看看我的身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乔安娜,眼神带着露骨的暗示意味。   阿德莉亚心里清楚,米尔沃顿一直不贪恋美色,只是觉得乔安娜作为前女仆,手里可能有他想要的资源而已。她站起来,稍微挡在了乔安娜的前面,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那么先生,您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她就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病人一般问诊。   “偶尔会有一点气喘、胸闷吧。”他随口答道。   “乔安娜,你给他简单查个体,”阿德莉亚随口嘱道,“为了方便听诊,米尔沃顿先生,麻烦您脱下外套。”   米尔沃顿以一种古怪的眼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但阿德莉亚没有什么反应。米尔沃顿圆乎乎的大脑袋微微晃了晃,费力地站起身,脱下了衣服。   阿德莉亚看见衣服里夹杂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一把枪,还有夹着信件的笔记本。   乔安娜有些迟疑地拿着听诊器,按照阿德莉亚所教授她的听诊要点仔细听了听,大概花了一分钟左右。   “乔安娜,不能我光说听诊,你就只听一听心脏,”阿德莉亚耐心道,“气喘、胸闷,可能是心脏的问题,也可能是肺的问题,还有一种可能,对于肥胖的病人,体力耐受差,也可能出现。尽管我没有问,你应该做好考虑的。”   “倒也不用对可爱的小姐如此严苛——”   “先生,她是医生,”阿德莉亚很直接地打断,“乔安娜,你继续。”   乔安娜定了定神,重新询问了一遍,又听了听肺部,最终才放下听诊器。   阿德莉亚撕了一张处方笺给乔安娜,让她来写,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进行修改,低低嘱咐了一些,自己重新写了一份。   “先生,不得不说您的当务之急是控制体重,”阿德莉亚慢条斯理地撕下她手写的处方笺,“许多东西往往盛极则衰。”   她从胸前的口袋将表拽下来看了一眼,确实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乔安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同这位客人在会议室谈谈。”   米尔沃顿精明的眼睛转来转去。   乔安娜的面色似乎不太好,但她看了看阿德莉亚坚定的眼神,终于没说什么,提前离开了。阿德莉亚带着米尔沃顿到了后面的休息室,坐下之后她倒了一杯白水给他。   “您直接说吧,什么事情。”阿德莉亚冷漠道。   “我只是听说了您要通布拉肯斯托爵士的继承人订婚,特地腆着脸来要一份邀请函的,”米尔沃顿露出一种虚假的忠厚老实的微笑,“您确实是一名专业的医生,我是说,没想到您最后没有同那位大侦探走到一起,你对他的感情着实感人肺腑。”   阿德莉亚仍旧坐得笔直:“我不明白您说的。”   “爵士的继承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就我所知——莱伯恩·布拉肯斯托先生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据说他也十分爱慕您,”他慢吞吞地说,小心观察着阿德莉亚的反应,“可是我不巧,收到了一封信,言辞活泼,实在叫人看了动心。”   阿德莉亚的视线停在他的领结上,是个相当繁复的温莎结,她短暂地走了神,想着歇洛克好像平常打领结还是蛮朴素的,常常将带子收在领子里。   她只短暂地出了一下神:“所以您想表达什么?”   “我这里有几封信,”米尔沃顿也不绕圈子了,“一千二百英镑,买断这些信,不然,您的订婚宴就会一团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114:37:32~2022-01-2217: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披着凉皮的米线10瓶;拉不拉拖拉司机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第106章   会议室里,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默地对峙着。   “您又何以证明,那封信属于我呢,”阿德莉亚看似不为所动,“我大可告诉莱伯恩,信件是伪造的。”   “确实如此,”米尔沃顿商业假笑道,“小布拉肯斯托还年轻,或许会相信,但就我所知,布拉肯斯托爵士恐怕不太喜欢您、也并不支持这场婚事,不然,以你们的年龄而言,应该是结婚仪式而不是订婚宴。”   “我需要看看这封信。”她平静道。   “我当然不会愚蠢到将原件交给您,”米尔沃顿将一份手抄件拿了出来,“订婚宴开始前三天,我想我能收到我的酬劳吧?”   米尔沃顿暗示意味十足地看向阿德莉亚。他对这位女医生还有些敬佩了,至少她没有像别的客户一般,惊慌失措,甚至看到他的马车就晕倒。   “地址是名片上的那个?”阿德莉亚确认道。   “当然,随时恭迎您的到来。”米尔沃顿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后,慢动作起身离开。   阿德莉亚目送着这个圆的像球一般的身影滚出她的视线,拿着那封手抄件,叹了口气。她本来考虑要不要演的惊慌失措一点,但是确实不太会演戏,只能面瘫脸了。   所以,一封情书转来转去,除了歇洛克本人,谁都看过一遍似的。   她忍不住觉得又无奈又好笑——这句话她一定要写到信里。   埃尔普多离肯特郡还是有些距离的,想必之后米尔沃顿不会再来,她还是认认真真工作好了。   至于什么公开不公开,除了羞耻一点又有什么坏处呢。实在不行就恢复真名阿德莉亚,瑞亚·赫斯顿的事情和她阿德莉亚·赫德森有什么相关。   贝克街。   好奇米尔沃顿一案应当如何解决的华生傍晚散步时,顺便就回到了221B看望他的老朋友。他的朋友躺在沙发上,拿着烟斗应该是刚抽完,但是暂时没有续上的打算。   “你不会又把烟丝藏在拖鞋里让我拿吧?”华生调侃道。   “啊,你说那个,我扔了,”歇洛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在戒烟。”   华生已经习惯将所有的来自朋友的异常归功于阿德莉亚,他才不自讨没趣开口问呢。他看了看满地的报纸,随手拣起来两份,有几个新闻被标了出来,什么贵族小姐迈尔斯和多尔金上校解除婚姻之类的:“这些都和米尔沃顿有关?”   “我假扮成水管工,潜入了埃尔普多,”歇洛克的声音沙哑,“他给自己造了个牢笼,打探清楚里面的情况可并不容易。”   “你这么说,那我斗胆猜测你恐怕已经有些收获了?”   “不够确切,但可以这么说,”歇洛克猛地坐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潦倒,“我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分觉得我需要感谢上帝,他给了我天赋,而我用于侦破案件而不是创造罪恶,不然伦敦早得完蛋。”   楼下突然传来马车的声音,歇洛克看了一眼时钟:“你来的正好,米尔沃顿要来了,我看上去足够憔悴吗?”   “我毫不怀疑你彻夜未眠。”   歇洛克得意地笑了起来,又在脚步声响起之后收敛,露出颓唐的神采来。   “很意外收到您的消息,福尔摩斯先生,”米尔沃顿不慌不忙地坐下,“我才刚从肯特郡回来——啊,关于淑女的小秘密,你确定方便有人旁听?”   “华生知道一切,而我最近身体恐怕没那么好,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歇洛克倚靠在沙发上蔫蔫地说,“开出你的价码。”   “一千二百英镑,一笔小小的钱——只需要她将婚礼上的钻石换成玻璃。”   歇洛克仍旧是歪倒在沙发上的样子:“她不过是普通医生,拿不出那么多钱。”   米尔沃顿心中也有些拿不准自己的要价了——尤其是他无法判断眼前的侦探究竟是想要毁了这个订婚宴,还是保证它进行。   “她委托了我处理此事,毕竟信件是从我这里流失的,”歇洛克苦涩道,“但你恐怕不难想象,对我来说,错过了那封信导致我们分开。”   米尔沃顿有些末的紧张,但是他掩盖得很好,语气自如道:“那么,您看来是情愿让那封信公之于众的?”   “我又怎么能为了我自己而毁了她呢?”他露出摇摆不定的神色,“您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这一切由我来解决——我最近有个王室的委托,若是完成,恐怕不会缺钱。”   米尔沃顿收了收下巴:“早已听说您的鼎鼎大名,想来这对您并不困难。”   “何时交易?”歇洛克问道。   “订婚宴前三天,四月二十八日,埃尔普多那天晚上会准备您的晚餐。”   歇洛克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躺回沙发上,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示意华生送客。   华生在这旁观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送这位看着就令人不喜欢的圆球出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米尔沃顿突然问道:“我能否了解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最近忙于哪位王储的委托?”   华生有点紧张,福尔摩斯还没告诉他该怎么说呢。他只能语焉不详道:“这些高贵人士的委托,我们从来要保持秘密。”   米尔沃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假笑,转身爬上了他的马车。   华生回到楼上,发现他的朋友复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啊,华生,和他打交道是不是让人很不愉悦?他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恶心,他问你什么了吗?”   “他问我你忙于什么委托,我说我们要保持秘密,但我觉得他不太信。”   “他就是不信,”歇洛克把烟斗收回抽屉,拿出纸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写完之后又匆匆扔下笔,“他觉得我不想让订婚宴进行,所以他意识到找我的意义不大,而曝光阿德莉亚的信,一笔一千二百英镑的钱财也不是多好的反面例子,最近他暂时没有新的生意,所以,他一定会再去肯特郡找阿德莉亚——既然如此,那便好办得多了。”   “福尔摩斯先生,肯特郡的来信——”赫德森太太打开门。   “啊,太感谢您了,赫德森太太,”歇洛克跳过沙发过来接了信,亲吻了一下房东太太的手背,“肯特郡的信如果我不在麻烦您帮我收到抽屉里,不要让别人看了,如果有找小猫小狗的委托——算了,找小狗的委托,也一定放好,我最近可太喜欢了。”   赫德森太太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她和华生视线对上,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睛里好像在说“你可看看他”。然而华生却不是特别能共情,只想问问可爱的房东太太,您知道您的侄女已经要和这位不着边际的侦探跑了吗?   尽管心里清楚订婚是假的,但布拉肯斯托爵士仍旧尽职尽责地做了部署,阿德莉亚闲时不得不时常去格兰其庄园坐坐。不过,在这里倒也有点好处,她同麦考夫的通信更加方便快捷了。   麦考夫告诉她,莫里亚蒂手下之人做手术的地方恰好就是曾经的威尔逊开的诊所,萨利区那个,他们将整栋公寓盘了下来,但只用其中两层做诊所。但苦于没有正当理由,没有搜查令,他们暂且没有打草惊蛇。信件里详细注明了长期从这进出的工作人员,出诊的几个医生,问阿德莉亚有没有什么想法。   阿德莉亚认真地画下了当时威尔逊给她看过的诊所平面图,并粗略地写了几笔移植手术过程中所需要的注意事项——就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而言,很有可能供体和受体要同时进行手术。她在信中写道:   [我不是侦探,从医生角度而言:首先,在他们不确定器官保存条件的情况下,或许需要同时给受体和供体进行手术,也就是说,会有两个病人同时进入手术间;其次,如果手术失当,或术后出现排异患者死亡,尸体的去处是哪里;然后,理查德对病例的把握算是同侪之间佼佼者,他一定会有所记录,这一切又是莫里亚蒂主导,那么会不会有人抄送给他?最后如果这里一直平稳营业,那么是什么样的病人愿意冒着生命风险做手术,还是干脆就是骗来的?我看了你给的可疑尸体的资料,我建议可以观察这些年轻力壮的男性为何出现在这个诊所,或许他们是被利益诓骗。]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想了想,又去信一封给威尔逊,询问他的近况。两封信由格兰其庄园忠诚的信使送出。至于给歇洛克的信?唔,收着吧,等大侦探何时给她来信了,她才会回呢。   同往常一般,她准备骑自行车回诊所,却意外地看到了乔安娜的自行车。阿德莉亚询问了一番管家,管家道乔安娜似乎是来找朋友聊天了。阿德莉亚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等她骑车到庄园门口,才看到一副心不在焉模样的乔安娜。   “乔安娜!”她稍微提高声音喊她。   乔安娜有些受惊模样,看见是她之后笑了笑:“赫斯顿医生,您今天也在呀。”   阿德莉亚有些困惑,一般不在病人面前,乔安娜都是叫自己瑞亚的:“你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怎么了么?”   乔安娜不自然地笑笑,手捂了捂肚子:“我就是,有点不舒服,然后今天在诊所,米尔沃顿又来找您了,我告诉他您不在,他说他最近都在肯特郡,您方便时他还会上门。”   阿德莉亚皱了皱眉:“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及时跟我说。”   乔安娜点了点头,笑了笑:“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呢,我给她带了点零食。”   作者有话说:   忘记带电脑充电器了,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到……如果不能到的话我就请一天假,提前做个预警   我也不知道orz   拜托别人帮我寄了。   那个啥我感觉好像重逢之后大家都疲软(x)了,然后我们就这样平滑过渡到完结吧……我也有些疲惫了。   但还是感谢投雷滴和评论滴小天使哦,么么哒-333-感谢在2022-01-2217:00:34~2022-01-2323: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镜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第107章   阿德莉亚自知自己不在主战场,躺平得很是愉快,一如往常地上着班,只是乔安娜说最近有些私事要处理,阿德莉亚便改为带了一名男学生罗伊,正是那天和莫兰对峙之后把莫兰扛走的、麦考夫派来的人。   这天晚餐后,阿德莉亚如同往常,在会议室里整理当日的门诊病例资料。奥瑟拉则是出门散步。   门被慌慌张张的乔安娜推开。   “赫斯顿医生!”乔安娜苍白着脸,看了看后面没有人,把门锁上,又把窗户关上。   “怎么回事?”阿德莉亚皱了皱眉,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   “我那天听到了米尔沃顿威胁您,”乔安娜直接切入正题,“我知道这个人,您知道的,女仆总能得到消息,尤其是他努力想从仆人佣人中获得消息。”   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像是害怕自己后悔般一口气说完:“我曾经和他交易过,我知道他把信藏在哪里。”   阿德莉亚差点就惊得站了起来,她握了握拳压下了自己的感情变化,但仍旧有几分不可置信从眼神泄露。   “我知道您可能会对我的感官破灭,赫斯顿医生,但是,”乔安娜泫然欲泣,“我知道他肯定是嗅着订婚礼的味道来的,他要毁了你,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阿德莉亚深深地呼吸,站起来,想把脆弱的姑娘引到座位上让她坐下,她却固执地站着。   “您会原谅我吗?”乔安娜显然还有些慌张,她的眼神闪烁,害怕被否认。   “我不知道你的行为伤害过谁,”阿德莉亚谨慎地措辞,“我无法替他、或者她原谅你,但是我会为你对我的坦诚而感动。”   “那就足够了,赫斯顿医生,”她抽噎了一声,“我弄到了一个布拉肯斯托爵士的信封,骗米尔沃顿里面有一封比您的信更有价值的信件,我去见了他两次,将价格抬到了五百英镑,今天下午我又去见了他,我偷到了他的钥匙。”   阿德莉亚被这个姑娘的大胆震住了。   她花了一点时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在法律上,不能被接受。”   她停了停:“你有点冒险,这会给你招上麻烦的。”   她强硬地令乔安娜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实际上,对于米尔沃顿这种恶棍,或许我们是该采取些特别手段,”阿德莉亚抿了抿嘴,她顿了顿,“你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吧。”   乔安娜点了点头。   阿德莉亚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乔安娜的身形,然后拽了一张纸写了几句话带给赫德森太太。   “你现在,换上我的男装,还来得及赶上回伦敦的末班车,立刻去,到了之后叫马车去贝克街221B,说找歇洛克·福尔摩斯,他不一定在家,然后你问她,是不是赫德森太太,一个圆圆脸很和善的太太,那是我婶婶,”她快速地笑了笑,“把这张纸给她,婶婶会收留你的。”   乔安娜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乔安娜,我是信任你的,”阿德莉亚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把布拉肯斯托爵士的信封给我,将钥匙,将埃尔普多的情况,如实告诉歇洛克,然后歇洛克会把你安排在我以前的一处房产,你先稍微躲一躲,等米尔沃顿离开肯特郡,我会发信叫你回来。”   “米尔沃顿会不会来找您麻烦?”乔安娜仔细记下来所有的安排,准备出门又回头问她。   “可能会,麻烦你把这一点也告诉那位侦探,让他速战速决,”阿德莉亚倒是十分平静,她口袋里还剩些零钱,还有两枚金币,一口气给了乔安娜,又带着乔安娜去了自己的房间取了压箱底的男装出来供她换上。   直到乔安娜走了,阿德莉亚才松了口气。她倒是有钱,但是暂时支取不出来——她在屋内来回踱步,贸然相信乔安娜未必正确,但是她在工作中还是信赖乔安娜的品行的。希望这件事情能够顺利。   ——轮到她去拜访米尔沃顿,给乔安娜争取些时间了。   一千二百英镑的敲诈金额,至少要有三百英镑的定金,才能算得上诚意吧。   她快步拉开抽屉,有一本支票簿,城郊银行的。   她写上了数字,又签了瑞亚·赫斯顿的名字,然后找到平常就在诊所的另一名马车夫,让他帮忙把米尔沃顿叫来。   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她有些焦躁,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平复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吸气呼气,试图把那种焦灼和怠惰赶跑。   >>>>>>>>>>   贝克街。   歇洛克在外头忙碌,晚上十点才回到寓所,准备换一身夜行装再出门,难得的,赫德森太太竟然还没有去睡觉,而是在等待他。   “楼上来了位姑娘,是阿德里安叫她来的,”赫德森太太把纸条给他,“你看看,前半句我能看懂,后面实在是乱七八糟。”   [婶婶,劳烦您留住乔安娜,让她有处可去,至歇洛克回来。告诉歇洛克,她拥有他需要的钥匙。]   后面还有一排鬼画符似的字,歇洛克尽管忙碌一天,此刻也忍不住笑,好在他熟读她的笔记本,能轻易破译:   [她拥有米尔沃顿的钥匙,将她找一处安置,保护起来至米尔沃顿之事结束。我尽量将米尔沃顿拖在肯特郡。对了,往我账户里打三百英镑,我没钱,城郊银行,账户见背面。你动作快点。A.H.]   “赫德森太太,您帮上大忙了,”歇洛克亲吻房东太太的手背,三步作两步走回到了房间,拉开门,果然看见脸色苍白的、阿德莉亚的助手,“阿德莉亚——我是说,瑞亚她叫你乔安娜?”   乔安娜惨白着脸笑了笑:“乔安娜·伯德,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如同往常般发挥了他的能力,但并没有表现给这位小姐看,只稍作安抚,重新询问了一番经过。他判断出她的话语都是可信的。   “那么,伯德小姐,请您稍待片刻,米尔沃顿来过此处,恐怕这里不太安全,我得带你去帕丁顿区我的朋友,啊,你认识的,华生医生那里,”歇洛克立刻做了决定,回到他的房间翻了一通,收了个皮箱出来,又换了一身深黑色的正装,简直就像是要出门看演出,他站在窗口大喊了一声,“比利!”   “不用太担心,我会叫华生来贝克街休息的,只是得麻烦玛丽,也就是他的夫人稍微照料您一番,您看起来不太好。”   乔安娜抿了抿唇:“您准备什么时候处理米尔沃顿的事情,我不想瑞亚医生因为那个恶棍而有丝毫的名誉受损,还有就是瑞亚医生是真的要订婚吗?我知道你们……”   她没有说完。   歇洛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米尔沃顿的事情,伯德小姐,你已经十分勇敢了,接下来还是交给我来吧,你都告诉我东西在哪,房间布局,钥匙都拿来了,我若无法解决,在你心里我恐怕都配不上她——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至于订婚,”歇洛克压抑了一下自己的笑意,“当然是,只不过,男主人公恐怕是我。”   乔安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帕丁顿区。   华生正好在同玛丽聊这些天在肯特郡的见闻。   “你倒是把福尔摩斯讲得过于古怪了一些,他还是具备一些侠义精神和绅士风度的,”玛丽调侃道,“有些罗曼蒂克的情怀也不足为奇。”   “唉,你还是不相信我写的东西真的不全是夸张。”华生叹了口气。   “我当然信,”玛丽忍不住笑了出来,“单凭他常常不分时间场合把你叫去帮忙——”   “是不是有人敲门,是急诊吗?”玛丽突然道。   华生皱了皱眉,打开房门:“福尔摩斯——你这是?”   他又惊又笑,回头看他的夫人:“你看,简直像召唤一样,刚提起他就来了。”   “华生老兄,很抱歉打扰你和夫人的独处时光,啊,玛丽,好久不见。”   玛丽坐在灯光下对他点了点头。   “我本无意打扰的,”歇洛克道,“不过这个时间点,我要去的地方来说我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玛丽,我想你不介意暂时出借一下您忠诚的丈夫,以帮助我一点点小忙,为了使我的订婚宴能顺利进行?”   “订婚宴,这么快?”玛丽挑了挑眉。   华生道:“你看,我说他都以未婚夫自居了,你还不信。”   歇洛克不再搭理夫妻之间的调侃,将身后的乔安娜推了过来。   “乔安娜?”华生愣了愣。   “呃,打扰了,华生医生,华生夫人。”乔安娜有些不在状况。   “乔安娜在这件事情里帮了大忙,我想恳请您收留她一晚上——一晚就够了,华生,你方便今天晚上到贝克街休息吗?”   华生有些不太能理解安排,但他知道这位朋友常常格外有用意,他看了看玛丽。玛丽只觉得他们俩好笑得紧,走过来温柔地拉住乔安娜的手。   “我听约翰说过了,你是赫德森小姐的助手是吗?”玛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引导至沙发坐下,“正好今天晚上我可以同你聊聊赫德森小姐,我对她太好奇了。”   她显然不阻拦丈夫的冒险,眼神温和又包容。   歇洛克的视线微微回避了一下,又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夫妻二人的相处。   ——啧,他和阿德莉亚肯定更加亲密。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orz   我算了算应该在过年的时候可以完结了!(安详)   其实本意想写器官移植的案子,和第一个案子的铺垫呼应起来,后来发现自己写飞了,把这个事情弄得又是贵族又是什么的,麦考夫插手之后吧有些安排不动了。   我就佛了,可能我注定写不出有意思的大案子吧(叹气)   祝大家小年快乐~   感谢在2022-01-2323:55:23~2022-01-2512: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小姐爱吃鱼火锅50瓶;忆雨15瓶;披着凉皮的米线6瓶;入梦难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第108章   华生吻别夫人,才同歇洛克一道坐上马车。   “等等,你怎么还拎着箱子?”   “显然,我们暂时不回贝克街,”歇洛克言简意赅道,“我需要做一些,嗯,法律上恐怕会把我们判定为重罪犯的事情,但是此举我保证出于高尚的目的——尽管有一部分私情,但不全是。”   他将乔安娜的情报尽数告知,然后总结道:“为了避免米尔沃顿发现异常,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动身,深夜的时候他忠心耿耿的秘书恰好不会靠近他的房间,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我要是错过了我就是傻子——我连他们家的狗都混熟了。”   华生不免有些惊吓:“我就这么去?”   歇洛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当然不是,你还得从窗户里回到房间,不要让乔安娜看见,换上夜行装,最好穿上轻便的没什么声响的鞋子,如果方便的话,给玛丽留个信,尽量不要让乔安娜单独行动。”   “你并不信任乔安娜。”   “我相信阿德莉亚的眼光,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歇洛克耸了耸肩,“但是,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不难推测阿德莉亚为何突然需要钱,她一定是在与米尔沃顿周旋,不拿出足够的价码,不足够留住那条毒蛇。他能勉强同意如此行动,还是因为麦考夫在肯特郡仍有人手,他能确保阿德莉亚的安全。   “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吧。”   埃尔普多的主人不在,忠心耿耿的秘书睡着之后便很难唤醒,偌大的囚牢般的城堡便成了仆人们的地盘。两个“大盗”在深重的夜色中潜伏。   华生这是第一次来埃尔普多,一切对他都带着一种陌生的恐怖,但他的朋友显得十分自如。   “我本来打算从花房进去,但是既然获得了钥匙,一切就变得简单了,”歇洛克小声道,他已经用他卓绝的推理能力分析清楚了几把钥匙的用途,毫无疑问,保险柜和卧室一定是这个狡猾的胖子最常用的,“除了那位秘书,其他的仆役们都不会来,但我们仍旧要注意些。”   有东西朝着他们冲来,华生的心脏都要吓得跳出去了,但歇洛克显得很是从容地逗引了一番,掏了个肉干喂它。   “感谢先令,”他低声说,“我太能应对这些中型犬了。”   这只恶犬在歇洛克手中就好像是乖巧的宠物,黑夜中尾巴都快摇出了残影。华生不比歇洛克能在黑暗中将一切看得很清楚,他被留在一个长廊的入口处帮忙望风,一旦有人来,就立刻拴上,从花房那边的窗户离开。   歇洛克甚至花了一秒钟感叹自己没弄用上自己开保险柜的功夫,如此轻易地找到地方让他的心中兴奋又不安,直到保险箱“咔哒”一声彻底打开,他才稍微松了口气,掏出他的遮光提灯,约略看了一眼,很轻易确定了阿德莉亚的字迹。将那几份额外揣在怀中,抓起一个布兜子将所有信件打包,迅速而轻巧地关上了柜门。   华生清楚,那是许多贵族绅士小姐们性命相关的索命符。   一切简直顺利地不可思议。两个人从花房之中逃脱。他们没敢让比利在这里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在黑暗之中沿着荒野离开。   走了许久许久,歇洛克突然道:“贝克街的炉火恐怕得烧整整一夜,才能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   他们终于走到灯火稍微明亮之处,才摘了面罩喊了马车。   “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华生长长地出了口气。   “罪恶的行为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虽然地上所有的泥土把它们遮掩,”歇洛克轻声道,“我们有钥匙,所以没有撬锁的痕迹,在米尔沃顿本人回来之前,我想我们是安全的。不过他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但是米尔沃顿是不是会继续从事这一事业?”华生问道。   “只要放出去他失却了这些信的消息,你猜猜有多少恨到眼睛通红的人会来报复他?”歇洛克道。   两人回到贝克街,歇洛克点燃炉火,和华生一同一封一封信地烧毁。   可真热,歇洛克想,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想读一读他错失的那封信。   >>>>>>>   次日早,十点半。   阿德莉亚没有手术,没有门诊,在休息室再次接待了米尔沃顿——他看上去休息得不太好,眼下青黑有了些憔悴。   “女士,我看到订婚礼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你不至于拿你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吧。”他故作轻松诙谐地说,笑意却有些勉强。   “我知道,”阿德莉亚将支票从口袋中拿了出来,做出微微有些纠结的模样,“正如我昨天所说,我筹集了三百英镑,请求您宽限时间至订婚前一天。”   米尔沃顿精明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位医生,接过了支票,他看得出这名医生交出这部分钱的挣扎与纠结:“好、很好,我实在喜欢同您这种识时务的人打交道,您以后一定不会缺乏英镑和几尼的。”   阿德莉亚回以一个假笑:“借您吉言。”   “今日您怎么只有一个人。”米尔沃顿将支票放进包里,故作不经意问道。   “乔安娜好像这几天不舒服,总请假,”阿德莉亚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又不高兴,“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她敷衍地送走米尔沃顿,眼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然后叫了罗伊。   “他一会儿肯定要回伦敦去,”阿德莉亚低声嘱咐,“你带着我的这封信,到他的旅馆门口等着,他肯定吃完饭才走,你算着时间看他好像要出发了,就把信给他,说此事十分着急,令他来诊所找我。”   她不知道歇洛克他们的活动进行到哪一步骤了,但是能多拖一天肯定更好,她准备拿布拉肯斯托爵士的信做诱饵,再同他讨价还价一番,看能不能让米尔沃顿再晚一点再离开。   可是根本不需要罗伊出面,下午三点的时候米尔沃顿怒气冲冲地直接来了诊室。   阿德莉亚正在出诊,给一个病人摸脉搏的时候,他猛然推门,光头大脑门在此刻看来格外的喜感。   “我说,乔安娜那个□□养的呢!”他失控地咆哮。   “如果不能遵守诊所的规矩,就给我滚出去。”阿德莉亚语气十分温和,米尔沃顿的失控反而让她放下心来,她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作废支票了。   患者正是铁匠老板,最近感觉有些腰痛,因为是男患者,阿德莉亚常规找了个男助手在旁边,此刻受威胁的阿德莉亚还坐着,两个男人同时站了起来对着米尔沃顿目露凶光。   “是你的计划是不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你和你的那个姘头——福尔摩斯是不是?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他哆哆嗦嗦的手就要拿枪,他掀开衣服就被铁匠老板一个猛力给挥开了:“这位外乡人,我建议您礼貌些。”   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阿德莉亚这才终于起身,几步走到了那只枪边,捡了起来,她端详了一番:“先生,没想到您已经上膛了——小心些,别走火了。”   她慢条斯理地把子弹卸了下来:“报警吧,持枪暴力闯入诊所。”   米尔沃顿气极反笑:“好!好得很!”   他,连枪也顾不上拿了,大力将门摔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阿德莉亚心里舒了口气:“谢谢您,史密斯先生,您说我和姓史密斯的绅士都颇为有缘,您帮上大忙了。”   铁匠老板也姓史密斯,他收了收凶悍的气质,露出了个热情的笑:“赫斯顿医生太客气了,我总不能看着您被外乡的地痞流氓欺负了。”   阿德莉亚笑了笑,心道,米尔沃顿穿金戴银,生活奢侈无度,但是本质上,不过地痞流氓尔尔。铁匠老板说得对。   她很快将无关的心思撇去,重新投入工作之中,教导助手对于腰痛的病人应当如何查体。   她还教了他几个锻炼的动作,让他能稍微保护保护自己的腰椎。   与之同时,贝克街。   歇洛克正写完给阿德莉亚的回信,听见了匆忙的脚步声,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判断那是布拉德。   “稀奇,”歇洛克头也没回,“什么风把大探长吹到了贝克街来?”   “埃尔普多报案说夜晚有人闯入,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布拉德在阿德莉亚不在的时候,都懒得同歇洛克寒暄,“福尔摩斯先生说你在调查米尔沃顿。”   “闯入?是有人受伤,还是有东西被盗?”他懒洋洋地转头,腿不慎礼貌地架在了扶手之上,“我确实感兴趣——如果受伤的是米尔沃顿,我一定拍手称快。”   布拉德定定地看着这位侦探:“你知道内情。”   “我不知道。”他耸了耸肩。   “仆人已经告诉了米尔沃顿,他今天就会从肯特郡回到埃尔普多,”布拉德不再逼问,反而隐晦道,“还会有人受他的威胁吗?”   “反正我不会,”歇洛克扬了扬手上的信件,“这封信是给阿德莉亚的,我和她的订婚宴正在筹备中,就在十天后,大概过两天我就去肯特郡了,不知道探长是否有空拨冗前来?”   布拉德已经过了需要胡子伪装年龄的阶段了,但没有胡子之后,他下颌的紧绷被侦探一览无余。   “当然,如果你愿意发邀请函的话。”他平静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枯竭了。   老福,你到处宣传自己要订婚了,但是你的未婚妻还不知道啊!感谢在2022-01-2512:58:51~2022-01-2700: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包整多两笼、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第109章   [我终于找回了错过的信,安妮,我本以为其中言辞会更加热烈一些,但是你未免也太过含蓄,怪不得米尔沃顿只开出了一千二百英镑的价格,他恐怕是担心即便公布也无法达成他的目的。   我十分想要向你示范一番情书正确的书写模式,可笔落在纸上,又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本想抄写莎翁的十四行诗,将你比作可爱温婉的夏天,反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同春天更加契合,有丽日高悬空中,赋予宜人的温度;有微风轻拂新叶,奏起沙沙的轻响;而我竟拥有这等幸运,发现了黎明的露珠、破晓的云雀;厄运险些成功,将你我彻底分离。此刻,我拥有机会向你陈述关于爱的辞令,却又像初次登场的话剧演员,忘记了唱词,但你要确信我对你的一切情感,你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本来并不欣赏爱情,是你倾注了它意趣。   我还是留些话见面时当面告诉你吧,我尽量在一周之内赶去肯特郡找你,希望我去的时候能少几位虎视眈眈的情敌。]   阿德莉亚有些好笑,可心里忍不住泛上了些许甜蜜,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傻笑了许久,拿起笔又放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哪是侦探,分明是强盗,蛮不讲理地夺走了她的理智,把她变成了一个傻姑娘。   不再去看那封令人脸热的来信,阿德莉亚翻开笔记本,想做些正事,可随手一翻,才发现自己的某个夹页里画着那天他们重逢时穿着工人服装的他。   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将这一页工整地撕了下来,落下她的名字,又从书架上找了本莎士比亚翻了半天。   [我想我比你更加幸运,我的眼睛享有你外表的仪态,我的心呢,占有你内心的爱]   她将这句话工整地摘录在这副小小的速写之后,待他来时,再亲手给他,顺便听听他留着见面时再说的话。   >>>>>>>>   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的天,你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频繁地找过我。”麦考夫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似真似假地抱怨。   “我都快订婚了,我的兄长,”歇洛克舒适地将自己陷进沙发里,“来联系联系兄弟感情又怎么了?”   “影响我办公了。”麦考夫道。   “哎,冷漠的单身汉。”歇洛克叹。   麦考夫决定不纵容弟弟的此番行径,将这几年他与阿德莉亚的通信全部拿了出来,里面有许多关于莫里亚蒂以及莫兰等等的讨论。   他揉了揉额头:“哎呀,我都忘了,给你也没什么用,你的未婚妻在信里可一句都没提你。”   歇洛克本来闲适扬起的嘴角下降了一个度:“因为她写在给我的信中了。”   “真遗憾,”麦考夫耸了耸肩,“我读过,米尔沃顿读过,就你没读过。”   “我读过。”歇洛克反驳。   麦考夫从抽屉里翻啊翻,翻啊翻:“啊……这一封,我想想,是当时赫德森小姐托我移交给你的——我拒绝了哦。”   歇洛克一下子坐了起来,把信拿到手中——火漆封得严实,没有拆开过。   麦考夫还挂着高深莫测却又人畜无害的笑容,显然,这场兄弟之间的战争,歇洛克不幸落于下风。   不过——   “倒也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同我诉说,”歇洛克把信慢条斯理地塞进怀里,“不过兄长,你需要一个人稍微管束一下你了,包括你的体重。”   “所以呢,你心甘情愿被管束,现在是戒烟,之后说不定还得管你吃饭喝水,”麦考夫道,“希望未来你不要和她吵架之后就到我这里来。”   歇洛克挑眉:“我们彼此理解。”   “爱情是感性的东西,它是理性的天敌,你已经意识到了。”麦考夫换了个姿势。   “是的,我知道。”   兄弟两相似的灰眼睛彼此注目着,许久之后是麦考夫先移开了视线。   “米尔沃顿一案,那位委托人十分满意,”麦考夫委婉道,“他表示一定要给你些许物质上的酬劳,以补贴你冒着身败名裂之风险为正义而出手的行为。”   歇洛克并不认为此事有多光彩,本想就此揭过,但话到舌尖又转了个弯:“我确实还差一枚戒指。”   麦考夫本来都想好了推辞的话,不料弟弟却说出了让她措手不及的答案,他很快反应过来:“求婚的话是不是得对戒?”   “是的,当然,”歇洛克还真想了一下,看见麦考夫吧他时常会联想到布拉德,想到情敌忽然又想起了莱伯恩,他甚至还追加了一个要求,“稍微显眼一点,就是戴手上明显一点的那种。”   麦考夫很难得地,有一次从自己的弟弟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无语的感觉,于是他决定把话题岔开:“布拉德的人深度调查了诊所既往请过的几个建筑公司,一个简单的诊所,开张三年时间,换过六个公司做修缮。”   “因为他们不想让任何一方获得全部的设计。”歇洛克自然道。   “确实如此,我们拼凑了一下设计图,不全,但是勉强能用。”麦考夫把设计图给他。   歇洛克仔细端详了一番:“就这些都能看出好几处密道,还有一些奇怪的通气管道连通做手术的地方,如果他们是通过麻醉药的话,那恐怕还得获取相对大量的药品,”   “我需要提一提的是,这位理查德医生似乎是你那位未婚妻的粉丝,”麦考夫晃了晃腿,“他很早就发现了她,还弄到了一些她在奥瑟拉诊所出诊的文书,甚至钻研了她的毕业论文。”   “最有意思的是,似乎是他保护了赫德森小姐,没让她暴露在莫里亚蒂面前。”   歇洛克有点烦躁地啧了一声,当一个人的科学水平超前之时,不免有些黑暗中的目光窥伺觊觎。他客观道:“他也不一定是刻意保护,或许是不想让她夺去莫里亚蒂的视线,令自己失去当下的位置。”   “距离你订婚只有十天,我想问两件事情。”   “你说。”   “你还打算介入这起案子吗?”   “为什么不?”   “但你戒指也没到位,甚至还没求婚?”   歇洛克沉默了一下:“她不会拒绝的。”   麦考夫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反而不再问了,继续同他探讨案情:“赫德森小姐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的线人传出了消息,你还记得前段时间输血的事情吗?他们招募了卖血的健康人,或者以诓骗的手段,或者强制地关押,把人弄到手术台上做手术,两台手术同时进行,互换肝脏,然而每个病人都坚持不了多久,最长的一个也才三天。”   “他们显然已经罔顾人命了,理查德简直不配为医生。”歇洛克厌恶道。   “理查德前段时间甚至妄想更换心脏,他认为肝脏上脂肪遍布,并不洁净,”麦考夫耻笑一声,“即便我不太懂医学,我也知道他的想法不靠谱,实话讲,赫德森小姐,哎,我还是叫她赫德森医生好了,她对于这些手术总有一套科学的看法,我询问她这样的手术能否行得通,她说当下的医学技术绝无可能,列举了一番排异反应以及循环衰竭的例子,我甚至都想拿给理查德看看,如果他真的是医生,就会停手的。”   “他是杀人犯。”歇洛克强调,并不愿意听见将理查德和阿德莉亚混为一谈的说法。   “我本来不想让你参与这次行动,毕竟这次我们投入了一些警力,如果你贸然参与反而不美,不过呢,有一处方便你着手,”麦考夫道,“有一位绅士,接受了输血治疗后染上了梅毒,他试图告发理查德,但是被——自杀了,消息都在今天的晨报上,当然,晨报不可不会提及梅毒的事情。我想不用一天雷斯垂德就会去找你,我想,你能在三天之内解决,赶去肯特郡求婚吧?”   “当然,”歇洛克不作迟疑,“我倒是信任你,不过你确定苏格兰场没有他们的内线?”   “莫里亚蒂之事我还是相当谨慎的,”麦考夫有些不虞,这个名字令他稍微有些厌烦,“全都是靠得住的人——哪怕你潜入,都分不出他们是不是内线的水平。”   “那最好是。”   从第欧根尼俱乐部出来,歇洛克随便找了个报童买了早上的报纸,果然看见了新闻,贵族子弟罗纳德·阿戴尔自尽而亡,事件引起了伦敦的轰动。   独居的时候偶尔确实会错过些消息,歇洛克心道,不过再过段时间他就不会有这类困扰了,总有人会替他留意些犯罪的消息。   报纸上说,他深夜时在家里饮弹而亡,屋内没有闯入的痕迹。目前推断死亡时间时四月十九日晚十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当天晚上他的母亲在家,但是没有人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仆役们说虽然最近阿戴尔情绪稍有低落,不过当天他在扑克牌俱乐部打牌大获全胜,心情愉悦,没有自杀的征象。目前由雷斯垂德探长侦办此案。   歇洛克找了找地址,就在公园街,与牛津街毗邻,房子与大街只隔了一层矮矮的栅栏,闯入倒也算不上困难,他背着手在门口徜徉了一会儿,初步判断一楼都是仆役的房间,而二楼东头可以看到几个苏格兰场的帽子的,是阿戴尔的房间。窗户外面倒是没有什么能协助攀爬的东西,能够轻易进入那个房间。   他看了看那个房间在街对面相对的屋子,心里有了些考量。   这一切结束之后,他才敲开了房门,去找他的合作伙伴。   雷斯垂德看上去有些焦躁,难得没有先阴阳怪气几句:“你来得正好,再晚些我可能还得过去找你。”   “现场现在如何?”歇洛克问道。   “都没动过,想请你亲眼看一看,”雷斯垂德下颌紧缩,“伯爵夫人不堪刺激,暂时没住在这里,阿戴尔的妹妹倒是愿意配合我们调查,可是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那天晚上没有人听到异响?”   “完全没有,哪怕就在楼下的仆役。”   “仆役从来就听不见。”歇洛克冷漠道,大步走到楼梯上,扶着栏杆后退地着向上走了几阶,又转身径直上楼,有一个探员守在门口,也是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便放他进去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突然想到,阿德莉亚最近的洁癖似乎越发严重,若是她在旁边,一定会嫌弃地给他递来一块沾上了酒精或者消毒液的手帕。   作者有话说:   人越来越少了orz,不过我会完结的。   之前许诺过投了深水的焦虑君一个加更,但好像对方没有看文了,再不加更就完结了,所以冲了!争取明天或者后天写到求婚!   感谢在2022-01-2700:16:12~2022-01-2716: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咚咚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第110章   真是天塌下来了,歇洛克心道,雷斯垂德居然难得将现场保护的如此之好,完美到几乎他看上一眼,便有无数信息蜂拥而入。   阿戴尔躺在床上,手松松地握着枪,枪口伸进口中,枕后鲜血淋漓,几乎是一击致命。歇洛克取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枪支取出,枪托下刻有阿戴尔的缩写,毫无疑问正是他本人的枪支。   “子弹找到了吗?”歇洛克高声问道。   “找到了,在床底下,是左.轮,可能属于这把枪,”雷斯垂德示意探员拿给歇洛克看,“子弹将可怜的绅士击穿了。”   歇洛克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枚子弹,肯定了雷斯垂德的说法:“我很高兴你用了可能,但是显然,这不是同样的枪,如果确切来自这把枪,晚上绝不可能毫无动静,我恐怕会是特殊改造过足以消音的枪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但我还不好说伪装成自杀究竟是蓄意还是临时起意。”   他转向死者的遗体,小心地捧着死者的脑袋,将之移开,看了一眼枕下的状况,又看了一眼其衣装,虽睡袍有些凌乱,但稍微掀开来看,并没有发现争执或暴力的痕迹。麦考夫说这位可怜的绅士不幸染上梅毒,他果然找到了梅毒疹的痕迹——他还记得阿德莉亚一眼就看见格林探长的疹子,对屋子里的大消毒呢。他也须得稍微减少些接触,免得被嫌弃。   忽而,地毯上一个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地后退,然后趴在地上掏出他的软尺测量了一番,之后轻巧地起身,找到了第二个脚印,再是第三个,直接到达了窗边。   他看了看窗台,忽然有了些想法。   雷斯垂德就在他的脚步之后,狐疑又仔细地看了看地毯上的印子:“我看到过这个脚印,不属于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过我暂时对外宣称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这样的话或许凶手会放松警惕。”   “噢,那可真是聪明。”歇洛克显然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并不很想搭理他。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询问:“那天晚上阿戴尔关窗了吗?”   雷斯垂德忍了忍,还是回答了他:“他怕热,如果晚上不吵的话常常不关。”   歇洛克走到门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多余的仆人,这才回过头看雷斯垂德:“我想见见当晚在屋子里的仆人。”   他用干帕擦了擦手,重新戴上帽子。   “我以为你心情好点,会愿意在侦察过程中告诉我些细节呢。”雷斯垂德没好气地调侃。   “我记得我还没给你发邀请函?”歇洛克难得聊些题外话。   “是啊,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雷斯垂德吐槽了一句,出门把仆人都叫了过来。   歇洛克看着面前的一位管家、两名男仆和四名女仆,不着急问话,而是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甚至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握了手,这落在雷斯垂德眼中简直有些神经兮兮。   “对了,雷斯垂德,你听说过莫兰上校吗?”歇洛克突然道。   “我知道,他不是不久前在肯特郡被捕了吗?”雷斯垂德还是关注的,“谋杀未遂。”   “他可是个神枪手,拥有一把改良过的气|枪,开枪时无声无息,却能令目标顷刻之间丧命,”歇洛克和雷斯垂德说话时候却并不看着雷斯垂德,而是仍旧在仆人面前走来走去,“如果不是他的目标足够机智,让他错过了开枪时机争取了时间,那可就不是未遂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来,但若阿德莉亚在,多少能感受到几分咬牙切齿。   雷斯垂德无语:“说这个也是白搭,他在牢里呢。”   “是、是的,”歇洛克懒散道,“我只是想起他曾经在扑克牌俱乐部与阿戴尔先生是牌友呢,我是不是有些发散思维了?”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嘲讽意味十足。   他锁定了嫌疑人:“您说是吗,这位——啊,这位威廉先生?”   威廉的个子比他矮半个头,但是出乎意料地拥有强有力的臂膀:“是的,我曾听主家说过莫兰上校的名字,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叫威廉?”   “是啊,我还知道你穿的鞋是十英寸,”歇洛克快速地耸了耸肩,“或许搜查你的房间,能发现一双十二英寸的鞋子呢。”   雷斯垂德饶是跟不上歇洛克的思路,但是他已经在长期的工作中习惯了先相信歇洛克的判断,他示意一个探员去搜查这位威廉的房间,然后和歇洛克一起盯着他。   其他的仆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显然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威廉也一副困惑又惊慌的样子:“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是怀疑我是凶手吗?我来这都三个年头了!”   “正是因为三个年头,才能在屋内自由穿行而不被怀疑的,”歇洛克平静道,“在屋内留下了十二英寸的鞋印,但步幅与鞋码并不符合,并且,如果真是从外界闯入,怎么会只有离开的鞋印,而没有进屋的痕迹呢?外面可是花园,潮湿的泥土总不可能不粘在鞋上。”   歇洛克握住他的手腕:“并且虎口的茧,可不是一个仆人该有的。”   威廉似乎已经放弃辩解,猛地伸手就想甩脱歇洛克,但是歇洛克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卡着他无法动摇。   雷斯垂德眼疾手快地掏出手铐直接将这位仆人铐住。   威廉紧绷的肩膀好像突然松垮了下来,他似乎对入狱一事感到麻木无所谓。   “莫兰说得不错,次次坏事儿都有你的痕迹,”他仿佛机械般没有感情,“不过,你总会付出代价的。”   两名探员前来把他押走,而另一位去找鞋子的探员惊疑不定地拎了一双大号皮鞋进来:“神了,探长,真的有一双鞋,还是新的呢。”   歇洛克却懒得听商业的恭维赞扬:“我只有一个要求,晚些你们审讯之前,让我去单独会会他。”   然后他的动作停了停,同雷斯垂德点头示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园街。   订婚宴前一周。   米尔沃顿死亡的消息只在报纸上占了小小的一角,这个邪恶的混球给数以百计的人带来了毁灭和伤痛,当他失去了倚仗的信件,消息灵敏的复仇者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埃尔普多。   他溏淉篜里的面容被硫酸灼烧,他的口舌被皮鞋践踏,他的心脏被子弹洞穿。   报纸以耸人听闻的笔触描写米尔沃顿的死状,但没有人会同情这个恶棍,显然包括阿德莉亚。   消息是乔安娜带回来的,收到这个消息的阿德莉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她终于可以去格兰其庄园要求停止这一个滑稽的订婚礼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诊所交给奥瑟拉,便独自一人去往了格兰其庄园。   可等她到达格兰其庄园,布兰肯斯陀爵士看天看地、谈这谈那,偏不讲停止仪式筹备的事情。   阿德莉亚耐着性子寒暄闲扯了一番,可对方实在是装聋作哑,她终于无奈地开口:“爵士,您明明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   爵士保持着面具般的礼仪微笑:“如果是谈诊所后续相关事宜——”   “我是说,米尔沃顿的威胁已然消失,订婚宴可以终止了吧?”阿德莉亚干脆道,“您知道我同莱伯恩没有可能,您也不会允许他娶我这么个平凡姑娘的。”   “赫斯顿医生,您千万别妄自菲薄,我十分敬佩您的成就,”爵士面色如常,心里却道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的弟弟到底靠不靠谱,该不会想要弃婚而逃,“你足以配上世上任何一位绅士。”   两个人心里都暗暗叫苦。   阿德莉亚正在心中整理措辞,却有人敲了门。   该不会没机会开口吧,阿德莉亚有些烦躁。   爵士却感觉到了解脱,赶紧让人进来。进门的是一位仆人,他看了看阿德莉亚,凑在爵士耳边说了句什么,爵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关于订婚之事宜,会有人再来同你商讨,不过我现在很忙——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再劳您拜访?”爵士送客送得很干脆。   阿德莉亚稀里糊涂就被带出了庄园:“等等,我要去骑我的自行车——”   仆人遗憾道:“实在抱歉,方才我们替您的车胎打气时不小心爆胎了,但您明天来的时候能获得一个全新的轮胎——我们为您安排了马车,您不用担心。”   果然,庄园门口有一辆马车在等待她。   阿德莉亚心理犹然半信半疑,但对方如此说,她也只能听从,只是心里都做好了一旦有不对立刻跳车逃跑的准备。怀着这样的心思她走到车前,看到了那位车夫——   “嗨,阿德莉亚,”他抬了抬他常戴的圆筒礼帽,“不同你的车夫打个招呼吗?”   温暖的阳光抚爱他的脸庞,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小翻领竖起,半藏着领结,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气势却仿佛庄园之主。   她想说什么,笑意比言语更快到达嘴角,戒备的表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歇洛克翻身下马,向她伸出右手,她便接受命运的牵引,轻轻将手放入他掌心。   他们回忆起了同一个场景,他便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要跟我走吗?”他问。   “你确定要在别人的庄园、别人的马车旁讨论这个话题?”她却煞风景道。   侦探露出了一个有些不悦的神色,可四目相接之时,两个人默契地笑出声来。   他搀扶他的姑娘上车,而阿德莉亚在上车前在他耳边道:“需要酬金吗?我可没有零钱。”   作者有话说:   确实是呼应了groroom   以及其实章节名没分123,但是感觉少了数字吧就有点不整齐,还是写个1吧,毕竟我是个大猛1(x)   感谢在2022-01-2716:11:36~2022-01-2800: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披着凉皮的米线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第111章   天光明丽,春风吹开了花朵的蓓蕾,阿德莉亚坐在车中,突然想不起是何时开始,她能注意到风与花,又愿意抓住春天的时光了。她往外望,能看见他从不畏缩、宽大足以使人倚靠的肩背,看着歇洛克把她带往另外的、陌生的方向。   她却不问,就随着他走。   马车停在一片花园之前,风吹着紫色可爱的花朵,飘拂而来天赐的芳香,阿德莉亚说不出这属于什么花,只是觉得熏得人有些醉意陶陶。   他停车下马,衣摆翻动,转身搀扶她下车:“你都不问我要将你带去哪里。”   “看在你不会将我卖了的份上。”她轻轻斜了他一眼。   “上帝作证,我怎么可能舍得。”他弯起胳膊,好教她挽上。   他的话逗得她面颊泛出了玫瑰的色彩,她有些羞于回应,拘谨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地、安静地往花园去。   花朵缀在绿叶之间,似乎没到盛放的时节,有的含苞,有的微绽,只有少数急急地露出了骄傲盛放的模样。   “这是什么花?”她问。   “我算是确信你对植物的麻木与不了解了,”歇洛克调侃道,“丁香,花期通常是五月,这里开放得早了些,我的运气不错。”   找到了这么个好地方,而花朵也愿意配合。   两人在树下驻足,阿德莉亚轻轻仰头,便能清晰地嗅到花的味道,是甜蜜的。   “了解这些花朵,也是你钻研侦探学时的收获吗?”她怎么都不觉得歇洛克是个愿意了解鲜花的人——那恐怕不算是有用的知识,在她看来不会比地球围着太阳转有用。   “不全是,”歇洛克看着她,随手掐下一朵,“主要是我中学时候学校里有不少,我还曾经尝过。”   阿德莉亚想到那个场景,想象有些青涩的他,觉得有些好笑:“你有那时的照片吗?我还蛮好奇的。”   “我那时候在德国科隆居住,”他捻动花茎,但眼睛顾不上花朵,“家里人长期在那里定居,若有照片,应当也存在那里——等你陪我过去之后,我可以找给你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问为何要陪他过去,只刻意转移话题:“我都可以想见你中学时候好奇心旺盛、上蹿下跳的模样。”   “看来你心中我的形象不足够沉稳,”他大概明白她的心情,总愿意顺着她转移话题,手指轻松地将花蕊挑出,“你要尝尝吗?花瓣是苦的,但是花蕊是甜的。”   “我才不呢,”她斜他一眼,不怎么坚定地拒绝,走几步到前面去,可过了一会儿回过头,又问他,“真的是甜的?”   “我总不会骗你。”歇洛克失笑。   “谁知道呢,”她犹豫了一下,“要是苦,我就自己骑马走,留你一个人。”   “相当严重的威胁。”他温柔地注视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咬他手上那朵,便干脆在树上找了一朵看上去没那么完美的丁香,伸手掐着它的枝条,没有摘下来,小小地咬下来一点。   她仰头之时脖颈较天鹅更优美,面庞比花朵更娇美——她是鲜花,是繁星,是诗歌,是童话。   “是甜的吗?”他哑着声音问。   她还在感受奇异的口感:“有一点点。”   她想抱怨一下,直接食用这些花朵可不符合她做医生的习惯,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只有一点吗?”他笑着看她,“我能尝尝吗?”   她微微颦眉,似乎还有些困惑,可他已经靠近,臂膀温柔地围住了她,轻易便从她的口中采撷花朵,品尝甜蜜。   他们在山坡林缘之处久久亲吻,已经分不清那丝若有若无的甜究竟来自于丁香还是来自于彼此,那样柔软的温暖究竟是来自于春天还是来自于彼此。   随着指针在表盘上静默潜行,她终于在他怀中败下阵来,揪了揪他的衣领才终于让这位侦探稍微退开,可他的指尖仍在她的左耳之后,慢悠悠地滑着,像是伤口上的痂皮快要脱落的痒,让人手指微缩。   她在他颈间平稳呼吸,听彼此鼓噪的心跳。   “我以前没发觉你如此热爱……”她想说亲吻,但那也太羞人了些,“肢体接触。”   “我对肢体接触没什么热爱,”花朵、青草的气息呼吸入肺,他从中辨别她的味道并定义为春天,“我只是对你——”   “你闭嘴。”她恼羞成怒。   于是他尽情大笑,笑到他的姑娘都要推开他了。   “你笑够了没有。”她不怎么严厉地质问。   “够了,”他的话音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掩藏了他那些许的忐忑,“其实我还准备了许多情话要讲的,但是你难为情得都快烧红了。”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以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目光相望。   她的眼睫不安地轻颤,像是有了些预感,慢慢浮现水光。   大拇指轻轻按在她右眼眼角的那颗小痣:“我今天是来求婚的。”   “我试图抄些诗,找点文雅精巧的措辞,但是我认输了,”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我们两恐怕都不是什么文学的好素材。”   她也忍不住笑。   可笑着笑着,两人都安静下来,他们静默地凝视对方,仿佛不知道时间的流动——恋人的眼睛里从来只有彼此的肖像和心脏。   良久,他执起她地右手,放在他的心口处——他从来用最忠诚的生命体征向她剖白。于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因热情而发烫,心脏为她而鼓噪,他无法控制他的一切为她而响应。   “爱情、婚姻,对我们来说都是崭新的命题,”他温声道,“我们重逢还没有太久,我不知道怎样劝你接受,但我必须先抓住你,阿德莉亚,我感觉到我必须抓住你,但我没有办法逼迫你,只能告诉你我的坚定,打消你的不安。”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慢吐出,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他准备好的戒指,那算是他的、他们共同的功勋之一:“你要确信你是被爱着的,我的姑娘,只要你真的想要我的爱,你就会发现它在等着你。”   她没注意到自己落了一滴泪,颤着声音道:“这是求婚吗?”   “是的。”   “假使我无法回到伦敦,无法时时陪伴你左右?”   他凝视着她:“是的。”   “假使我在相处之中暴露出自私、嫉妒、懒惰的真正面目?”   “我早已下定决心,接受全部的你。”   钻石每一个棱面,都闪耀它的光泽。   她的手掌仍然紧贴他的胸膛,眼神不因为钻石的光芒而错过他的目光,她坚定地回视着他:“我有许多不坚定的话要讲,但是我没办法拒绝你,你知道的,我没办法拒绝你。”   他就知道。   嘴角挂上了压不住的笑,他动作轻柔地执起她贴着他的那只手,将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之上,如他所料地合适——然后他握住她的手,亲吻戒指。   她呀,嘴上总说有许多不坚定的话,可是她从来都那样坚韧。   “这样,一周后的订婚礼,女主人公总不会缺席了。”他的心情同样激荡,却还能开出玩笑。   阿德莉亚终于在此刻反应过来原来某人早就打着这个主意:“所以订婚礼上是你而不是莱伯——”   “不要提别人的名字,”他的拇指压上她的唇瓣,目光包容又有些责怪,“当然是我,只能是我。”   她又气又好笑,只觉得自己的担心和着急全都在这人的掌控之中:“你就不怕我拒绝,在订婚礼的前一天逃跑?”   “那我可真是完蛋了,”他故作抱怨道,“我已经发出了一百封邀请函了。”   阿德莉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开怀地笑,又故作正经地收敛:“好吧,没有一百份。”   于是阿德莉亚稍微松了口气。   “只有九十九份。”   “歇洛克!”她又羞又恼,“你不要捉弄我了!”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又去寻找她的嘴唇,她故意躲开要推他,可她哪能敌过年轻的侦探、兼拳击手呢?她又哪是真正的抗拒呢?   他的掌心贴上她的手腕,她就放弃了抵抗,往后一退便要撞上树干,却又被他护住。他贴上她的唇之时她痒得发笑。   “先生,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逼迫我。”   那分明是甜蜜的控诉。   “往后这样的时刻还多着呢。”他稍微离开,认真道,然后再次吻了上去。   毕竟,她将属于他。   他在吻她——于是他们的爱情带给了丁香、暖风和春天。   互诉情意的男女自然是片刻都分不开,即便已经离开花园,走到马车旁,要上车之时还要歪缠几句,厮磨一些时分。   “这些年学会骑马了么?”他问她。   “自行车就很好,”她眼神飘忽,试图狡辩,“我不是不会,我就是嫌骑马不舒服。”   “娇气。”他笑着道,将套好的马车卸下。   明明她才不娇气,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这么说她。   “你能骑上去吗,安妮?”他故意亲昵地喊她,“我牵着你,我们可以慢慢回去。”   不会骑马还爬不上去吗?阿德莉亚嘟囔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只是穿裙子不太方便。”   “确实如此。”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握着缰绳踩上脚踏,洒脱地跨上了马背,然后朝她伸手。   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到底交出了手,小心翼翼地踩上脚踏,没想好怎么爬上去呢,被侦探弯着腰拦腰抱起。   一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她险些惊呼出声,等终于落到马背上她才终于敢出声指责吓唬她的人:“你要吓死我了。”   他牢牢地握住缰绳,令她侧坐在自己怀中:“你最好抱紧我,不然指不定还得被我吓上一吓。”   “你在威胁我,”她好似不情不愿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这个姿势怪别扭的。”   他甩了甩缰绳,马便乖巧地走了起来,不快,但有微微颠簸的感觉,令阿德莉亚感觉有些不适应:“这样坐安全吗,我感觉我总要滑下去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脑袋靠在他身上:“马车就放着,不要了?”   “即便我缺乏浪漫细胞,但是,女士,你好像更加不解风情。”歇洛克无奈道。   “男人,”她在他怀中轻哼,“刚到手就开始嫌弃了,这可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一贯冷静,此刻想做出撒娇情态,又有些不伦不类的可爱:“该不会福尔摩斯先生的喜欢,坚持不到订婚宴吧。”   他被她逗得笑出声:“不好说,或许坚持不到回诊所的时候。”   他故弄玄虚地停顿,感受到姑娘将他抱得更紧:“除非某人能一直不松手,坚持到那个时候。”   作者有话说:   绝了……   写死我了。我giao。   以前也写过福(原着/卷)剖白心意,但是这里又有区别。这个地方的爱就是爱,两个人一起沉沦。两个人的位置也相对平等(尽管adr本人有些自闭但两个人是平等的)。不需要福去解释自己的诸多动机。感觉比以前写的双向纵容还是进步了的。希望是进步了orz。虽然酸话还是好多……   感谢星宝的长评,么么哒-333-   ps我都36w字了我不配当大猛1吗!!!!   感谢在2022-01-2800:18:43~2022-01-2816: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辞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第112章   阿德莉亚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诊所——倒不是坐着难受,主要是眼看着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要打趣她,面皮薄的姑娘确实顶不住,她都恨不得连人带马一起挥别自己单独回去。   歇洛克在这样的场合反而十分坦然,甚至很自然地能同不熟悉的路人打招呼,俨然反客为主的模样。这个时候是他觉出意思了,故意拖延,仿佛肯特郡的新晋交际花。   于是阿德莉亚又后悔了——还不如骑着马回去呢,至少她能把脸藏在他的颈间。   好不容易要到诊所了,可奥瑟拉医生都带着病人,两个人趴在诊所外面看。   “哟,这不是我们赫斯顿医生吗?”奥瑟拉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阿德莉亚看见病人总要端正自己的严谨形象,但是奥瑟拉医生都带头不做人了,她也没办法端形象了。   “奥瑟拉医生,您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带着病人出来看热闹算什么呀!”她试图严厉地指责。   “热闹好看,热闹好看,”淳朴的病人嘿嘿一笑,“大家都是朋友,不要那么严谨,谈恋爱是好事嘛。”   奥瑟拉故作不闻,很是自然地同歇洛克打招呼:“嗨,侦探,看来是求婚成功?”   阿德莉亚都想问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似的?歇洛克告诉了多少人?   忘了自己手上那枚闪光的戒指。   “那当然,”歇洛克的手自然地搭上阿德莉亚的肩膀,这是他们还是友人时候常常的动作,“我都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的。”   阿德莉亚拍拍他的手要他放下来,似乎是抱怨,却挥不去嗔意:“你那是没给我留退路。”   “啊,安妮害羞了,”歇洛克扬眉,语气促狭,“我先同她去休息室了?”   奥瑟拉夸张地摘下帽子行了个礼,为生动活泼的后辈们献上祝福。   “奥瑟拉医生,”那位来门诊聊天的患者悄咪咪八卦道,“赫斯顿的未婚夫不是布拉肯斯托吗?”   “那你的消息过时了啊,”奥瑟拉笑道,“对了,你这次为什么来看病?”   回到房间的阿德莉亚什么都不想管,帽子往衣帽架上一放,自己就扑到了沙发之上,将脸埋在枕头里。歇洛克看着好笑,自发自觉地把外套和帽子放好,坐到她旁边,拍拍她的背。   “你都不招待我。”他故意指责。   “你都已经把自己变成此间的主人了,还要我招待你。”她的声音闷闷的,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歇洛克觉得今天自己笑得太多,脸都快笑僵了,但此刻他还是笑了出来:“好了,你进来就扑沙发,都没看见我带来的玫瑰。”   于是她又坐起来:“在哪儿?”   “啊,我放在你外出的,另一件大衣的口袋里。”   阿德莉亚瞄了他一眼起身去衣帽架那,果然看见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插了一朵拔了刺的玫瑰:“倒是满细心。”   她表扬道,没注意到自己的脸颊此刻比花朵更红。   他走到她身后,将花朵别在她耳旁。   “这样不好看。”她嘀咕,不过也没摘,对着镜子稍微调整了一下。   歇洛克就在她身后,沉默了片刻:“我确实觉得戒指越闪耀越好。”   他深刻意识到戒指确实该大一点、闪一点,这不全是无稽之谈。   “嗯?”   比如能让所有人看到她已有良人。   他没说出来,准备稍微攒一攒以后再说——免得有人没过几天就嫌弃他没有意趣。   镜中的他们多么般配。   两个人终于有空聊聊正事。   “后来米尔沃顿你是怎么解决的?”她问他。   “啊,不是太光彩的手段,还是不要告诉你为妙。”歇洛克回避了她的眼神。   阿德莉亚立刻就顺着问:“怎么做的?”   他要躲,这回终于让她抢到了主动权,她就踮了脚逼他对视,可落到他眼中之时她却发现他带着得逞的笑意。   她一瞬间意识到了:“你好烦。”   “是你太可爱了。”他以夸张的咏叹调回应。   可在阿德莉亚再次要因为羞愤回避之后,他就握着她的手,摩挲着戒指,慢悠悠地开始讲述当晚的情况。   “你不知道,”他以一种无奈的语调总结,“华生都快恨上我了。”   “怎么说?”阿德莉亚好奇道。   “打扰了他的夫妻相处的时光,还逼得他和我一道成了重罪犯,”他耸了耸肩,“而且,乔安娜和玛丽呆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聊得玛丽热血沸腾想要来肯特郡找你学习。”   阿德莉亚想了想那个场面,好笑又好气:“好吧,我在想,或许你得给他送送礼物什么的,稍微平缓一下传记作者的怒气。”   “我想想办法吧——我可不是什么擅长挑礼物的人。”他习惯地要从怀中掏烟斗,却遭到了阿德莉亚的凝视。   “我没抽,”他简直要投降,“我只是拿出来。”   “那你当时不是给我和婶婶都挑过礼物吗,发挥下观察力,看看华生医生需要什么。”她都懒得管他的烟斗,毕竟严格意义上她还送了个烟斗,算得上推波助澜。   “那会儿给你挑的其实没费什么心思,照着我的围巾选的。”他还想着戒烟的事有些苦恼,下意识回答。   然后抬头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呃,倒不是那个意思。”   阿德莉亚抿着嘴:“噢。”   “至少我不担心你犯有伤风化罪。”她自己找补了一句,然后急急转移了话题,“那莫里亚蒂,你们怎么处理的?”   “安妮,”他叹了口气,“我完全能接受你发点小脾气。”   “但是能自我开解,也是我的性格会做的事情,”她眨了眨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他亲吻她的指尖,“只是觉得和你给我的一切比起来,我的礼物稍显敷衍。”   阿德莉亚低头看见他的发顶,罪恶的手特别想弄乱他整齐的头发,只可惜她的双手都在他手掌之中,暂且舍不得抽离。她心道他给她的不是围巾,是足以鼓舞她走过冬天的火焰,但她不会告诉今天已经春风得意的绅士,要记下以后留给情书——某人嫌弃她的情书缺少感情呢。   “你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把那些事情处理完?”她仍然问。   “确实,莫里亚蒂……打败他没那么轻松,”他说到此事,多少还有些不甘心,“他这次涉及到了某个贵族,用了不洁的血感染上梅毒,中间又涉及了一些阴私的事情,没人委托我,我暂时不便插手。”   “你真甘心就此放过?”阿德莉亚不太信。   歇洛克心道,就说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无法放过莫里亚蒂,更别说他本身就对这位犯罪帝国中潜行的国王充满挑战欲。   但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麦考夫打发我去处理了个小案子,我敢打赌,他都不要到现场都能找到凶手,”他说起来神情还有些郁郁,“毫无技术含量,找到了那个和莫兰勾结的仆人,然后我参与了审讯,但是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察觉到侦探情绪不佳,阿德莉亚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   “嗯?”他不解地看来。   “虽然大侦探评价他的工作毫无技术含量,但是在传记作者不在的时候呢,我很乐意代为记录这些微末的工作,”她的眼睛弯了弯,眸中水光盈盈,“希望侦探不要嫌弃我的文学素养。”   他被她逗笑了。   “当然。”   阿德莉亚又找到了当时同住时听他故事的兴趣,转身从抽屉里找了她新的笔记本出来。   “你看到报纸了么?阿戴尔之死,”歇洛克得到肯定之后才继续说下去,“那是个温和的绅士,平素从不与他人结仇,待人友好——他确实有些运气不佳,如果他不认识莫兰的话,他能一直开开心心地过下去。”   “我知道,他们在扑克牌俱乐部认识,所以说赌博不是好习惯,”阿德莉亚记录下来,“报纸上我记得写好像没有入侵的痕迹?”   “是的,雷斯垂德难得干了件聪明事情,尽管出自傻不愣登的目的,”歇洛克想到此事,笑了一声,“阿戴尔看上去是自杀,但即便是雷斯垂德都能看出异常,他的手都快扣不上扳机了。”   “屋内有一串大概十二英寸的脚印,通向窗台,窗台好像也有奇怪的划痕,”歇洛克道,“但我注意到脚印的痕迹不太对,鞋尖的痕迹很轻,并且更重要的是,步幅不对,十二英寸的脚,步幅怎么会不到二英尺半?”   阿德莉亚连连点头。   “窗外就是花园,脚印又为何如此干净?在我看来只是拙劣的伪装,于是我的考虑范围缩小到了内鬼,”歇洛克很快就给出了结论,“叫了全部的仆人来,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的特征——你知道,我擅长观察。”   “因为你已经知道你要找什么了。”她顺口就补充。   他半阖眼,轻轻笑了笑——她总是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也找到了,”他道,“在知道对方和莫兰有勾连的时候,我甚至很轻易想到了凶器的特征,莫兰对他的气|枪做过特殊的改造,能使声音降到最低,毫无疑问,这位凶手也有这么一样工具,足以他做到杀人于无声之间。虽然凶器藏在哪里我没有线索,但是鞋子,只要他不是神机妙算猜到第二天就要搜他的屋子,又能侥幸发现鞋码的问题,他不需要特殊的藏匿。”   “是的,可是如果没有你的介入,这起案子恐怕就称为疑案了。”她一边听,一边记。   可写着写着,她突然想起华生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   “歇洛克,我觉得我们俩的合作简直糟透了。”   歇洛克不解地看向她。   她的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下巴,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把你精妙的推理过程讲述得平铺直叙、毫无惊喜,”阿德莉亚埋怨道,“我又没有足够好的笔力将它描述得惊险刺激,两个糟糕的叙述者叠加,即便是倒贴给报纸费用也不会有人愿意看的。”   “我的描述自然是我喜欢的方式,”他却不介意,“你写的故事,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第113章第113章   聊完感情,便聊正事,正事聊完,又要谈感情。   “还有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阿德莉亚坐直看他,“你告诉婶婶求婚和订婚的事情没有。”   “我走之前给赫德森太太发了请帖。”歇洛克想到那个场景,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阿德莉亚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吗?”   “我邀请她来肯特郡参加订婚的仪式,她都没看请柬里的内容,就问我是不是要抛弃你了,生气的很,”他都有点无奈,“然后我告诉她是你,我还没求婚,但我已经筹备好仪式了——她差点把我的一叶兰砸到我头上。”   想到那个场面,阿德莉亚乐不可□□是你活该。”   可过了一会儿她缓过劲儿来:“等等,婶婶怎么知道我和你……?”   “啊,”歇洛克的眼神飘移了一下,“华生搬进来之前,我把我的东西搬到你的房间,让华生住我原来的房间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阿德莉亚:“我觉得你有一点点出格了。”   “是,确实是,”歇洛克自暴自弃道,“我总不能让他住你的房间,姑娘,更何况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都分到遗产了,我还帮你伪造寄给赫德森太太的信呢。”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想要道歉,又说不出来。   他也不需要什么道歉。   她垂下眼,收敛了全部的心事。   米尔沃顿死亡后,乔安娜也回来了,阿德莉亚找她再谈了谈之前的问题,乔安娜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不再做出卖主家隐私之事,但这也不是阿德莉亚的目的。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执法人员,对于审判他人也毫无兴趣,她只需要知道对方不会违背成为医生的道德。   尽管马上就要订婚,也答应了求婚,阿德莉亚仍旧还没有什么订婚的实感。钻戒有些影响工作,她也只能摘下来挂在脖子上,好在侦探先生也全然能理解,毕竟他肯定也免不了这样的情况。   住在旅馆离诊所多少有些远,奥瑟拉让歇洛克住在自家书房,白天的时候,歇洛克要么到诊所帮忙,要么去格兰其庄园筹备订婚礼的事宜。   毕竟不是结婚,仪式上相对没有那么隆重,主要是确定有多少来客,还有男女双方的衣着,现场的布置一类,均由布拉肯斯托爵士大方的包办了。   订婚礼前四五天,伦敦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最早来的是赫德森太太,阿德莉亚本想将她安顿在诊所边上,但赫德森太太执意要参与处理订婚礼相关事宜,住到了格兰其庄园。之后华生和玛丽来了。史密斯也来了。紧随其后的是斯蒂尔顿——他的弟弟萨缪尔仍在莫里亚蒂处当内线,自然不便出席。布拉德探长、雷斯垂德是一道来的。   阿德莉亚才稍微停了停自己的工作,将手术交给奥瑟拉和乔安娜,还有新上手的罗伊,每天却还出三个小时的门诊,剩余的时间会到格兰其庄园招待客人。   “恭喜你啊,”史密斯上下扫了一眼他的朋友,“想不到你还活着,果然假死就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经典剧目么?”   “不得已而为之,”阿德莉亚叹了口气,“实话讲,关于订婚之事我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感。”   “确实,你身上看不出什么新娘般的期待,”史密斯同样没什么感觉,朋友的死而复生给他带来的高兴也不过持续几分钟,“不过格兰其爵士给你搞的那个礼服还不错,我还去和设计师交流了一下。”   “人家爵士叫布拉肯斯托,”阿德莉亚有点无奈,“我试了试,那礼服我塞不进去,他们要给我弄束腰什么的,我拒绝了,我还拒绝了高跟鞋,打那以后那个设计师就视我如仇敌,不情不愿地改了尺寸,但那之后我也没见过那条裙子。”   史密斯道:“是的,你的腰围确实有些破坏裙子的美感。”   阿德莉亚想捶人:“我以为设计师是为客人服务的,更何况我已经够瘦了先生。”   “我是为了美服务的,”他很平静,“你确实够不上我心目中模特的标准,不过还凑合吧。”   阿德莉亚:……   两个人无意义地聊了会儿,史密斯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还没想好,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伦敦,”阿德莉亚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我没考虑未来的事情——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考虑。”   “是你的做派,”史密斯沉默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类似婚前心理咨询的工作?”   “不完全因为婚姻,我已经习惯了走一步是一步的生活,不想往远看,不愿意往下想,”阿德莉亚十指相抵,没注意到这是个十足歇洛克的动作,“我就想做好眼下的,每一个门诊,每一台手术,到哪里就算哪里吧,至于婚姻——到了,就到了。”   史密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这也是种生活态度,不过,我更想问问,即将到来的订婚派对,你会跳女步吗?”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的声音打断。   是歇洛克。   “你果然在这,”歇洛克仍旧穿着三件套,他看上去有些怏怏,不知道从哪里脱身,“你就一个人偷懒了。”   史密斯看了看两人,拿起帽子头也不回直接离开,给这对未婚夫妻私人空间。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歇洛克道。   阿德莉亚掀起眼帘:“你看上去也一样。”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先笑的,总归是都笑了出来。   歇洛克将门带上,步履轻盈仿佛一只狩猎的大猫,几步就到阿德莉亚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我是被繁杂的仪式弄得有些心烦——我已经努力将这些事务与你隔开了,但你又是何故烦忧?”   阿德莉亚抬头看看他,终究没办法说出那些恍如轻烟的焦虑,只是笑了笑:“我在想,我不会女步,现在学习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   歇洛克看出她有所隐瞒,倒也不急着问,将她的手收入自己掌心:“确实有点赶,不过我还来得及找铁匠铺订一双铁靴子。”   “我突然觉得你跳女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目光低垂,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   歇洛克却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方才赫德森太太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嗯?”她的指尖轻轻地蜷了一下。   “我应该给你留时间的,是不是?”他耐心地问,“你还没准备好。”   阿德莉亚突然想起,当时在科尼什半岛,她对布兰达说的话:“我……我一直都缺乏对爱情和婚姻的幻想,我也缺乏什么对未来的向往,缺乏某种……嗯,冲动?”   “我直觉爱情或婚姻,都是需要一些冲动的,在你对我剖白心事之事,我几乎是本能地同意,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冲动,也不知道那种冲动褪去之后,你和我之间是不是爱情,又是否适宜走向婚姻。”   阿德莉亚短促地笑了笑:“我没有逃婚的意思,歇洛克,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我得适应一下新角色,比如我得开始跳女步了。”   她有些唾弃自己反复无常不像自己,越发觉得自己被那种许久没侵扰过的沉重感拖住了身体。她不想表露,却又忍不住。   她没注意到侦探脸上露出了包容却又若有所思般的表情。   他跳下沙发,伸手将她拽了起来,猛地拉到自己的怀中。   “反正我也想躲懒,不如同你一道跳舞,”歇洛克扶住她的腰,“没什么困难的——实在不行就踩在我的脚上,这双皮鞋勉强经踩。”   阿德莉亚还有些沉浸在混沌的思绪之中,猛然被拽了一把,思路还没跟上的时候,人已经落在他的怀中,裙摆都要飞起来。她手忙脚乱地试图跟上他的步伐,却总在旋转之时踩上他的脚。   没有音乐,但耳边好像就是静默的圆舞曲。   “幸好我没穿高跟鞋。”阿德莉亚再一次踩到他时,无奈又难为情道。   “是,我也十分感激这一点,”歇洛克托住她地腰肢,“但我更担心的是我的未婚妻体重实在太轻,似乎过于羸弱,在我的足背上都软绵绵的。”   “你逻辑学家的习惯呢,”她的眉梢一翘,显然是在这样的活动之中慢慢又找回了些积极的情绪,“今天晚上可别来找我给你包扎脚趾头。”   她在旋转之中有些晕陶陶的,好像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脚步,轻易听懂了他的每一句简短的提示:该进、该退、该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他。   眼看着她眉宇之间的冰川融化,怠惰又从她的笑容中剥离,歇洛克以最后一个回旋舞步结束了他们的舞蹈。   两个人都有些热意,明明什么要紧的话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一样。   “我做过一个梦,”尽管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算是太长,重逢时间也算不上很久,但是她早已是他最熟悉的课题,他也确信对方同自己一样,细枝末节上总能体现出奇妙的感应,“我梦见你要求我彻夜演奏,就像是穿上红舞鞋的姑娘,不允许停下。”   “那你的琴弦怕是都要冒出火花。”她低声道。   “即便这样我也同意了,”歇洛克伸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现在,说你爱我。”   作者有话说:   看了看营养液4000了加个更。其实不太知道这个有啥用,但是十分感谢大家通过它表达对这篇文的喜爱,还挺惊讶的,总共才4000收藏,营养液还挺多的,这篇快要完结啦,大家可以投给其他喜欢的文文哈!   然后,谢谢大家来吃我做的饭饭!今天晚上看看能不能一口气到完结明天发,应该差不多了,争取不让大家把旧文留到新年(笑。   开坑的时候目标是收藏破个万打破一下记录,写了几章之后目标是8000,写到一个月前目标是5000,但现在5000都没到(擦汗。整个一月对我来说挺难捱的,花的时间是最多的,却眼看着评论、点击都逐步减少,甚至收藏都出现过负增长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写崩了,中间大概有N次想放弃,写的东西怎么都不满意,每一章发出来之前word里改一遍存稿箱里改一遍早上九点前还得抽着时间手机端再改,心情越改越躁,有时候都想要不就算了。每天只能刷微博一样看看大家的评论找点慰藉。   其实开坑的时候是一腔热血但写着写着总是会被这些数字影响,这种疾病好像每写一本就越加严重(也可能是一本数据烂过一本的原因)。不过终于还是要走到结局了,姑且算是对得起大家了也对得起自己了。   那本开的神夏预收现在又有点纠结了,先放着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写,我感觉神夏好像也很冷,为了避免心态一口气崩塌,先放放吧orz。   以前一直不敢写原着福的同人,感觉用上歇洛克这个名字好像打破了自己的童年滤镜一样,怎么说呢,人越大恋爱脑越大(不是),一开始只敢柏拉图一下现在已经莽起来了。也或许是随着长大,在我心里老福慢慢从神坛上走下来,变成了一个人,又体会到他对那个时代的女人的尊重和怜悯,(再加上自己的恋爱脑),忍不住设想老福这样的人和爱情的碰撞。诸种动机促使我完成了大约七十万字,创造了两个不同的角色。不过应该也就到这啦!也算是给自己的偶像留了点纪念品——虽然他本人可能不喜欢……   提前一两天多絮叨一点,完结当天就不说了,大家应该都放假了,我也要上今年最后一个班啦!祝大家心情愉快~阅读愉快!感谢在2022-01-2816:56:37~2022-01-2915: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流水照夜明85瓶;Beatrice.M.H30瓶;墨箫、小z、j20瓶;镜子、陈川流、雨停江南10瓶;披着凉皮的米线、DoloresL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第114章   尽管是冬天,回到贝克街就是温暖的。   歇洛克不太喜欢在冬天出差,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的妻子。   ——他已经同阿德莉亚结婚一年了,好险能及时赶回来,没有错过他们婚后第一个圣诞节。   赫德森太太为他摘下帽子和围巾,习以为常地嘟囔了他几句,说他来去匆忙,憔悴又凌乱。   “我现在简直容光焕发,”他好笑地否认了赫德森太太的说法,“阿德莉亚怎么样?”   赫德森太太促狭地笑了笑:“她能怎样,天天地往诊所跑,你们俩一个模样,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歇洛克吻了吻赫德森太太的额头,明智地不为她说话,不然一会儿赫德森太太的炮火定要转向他:“她在干什么呢?”   “浴室呢,”赫德森太太暗示地挑了挑眉,“我可管不着你们。”   她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找补了一句:“我晚上出门有聚会,你们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吧。”   歇洛克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关键是他还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轻轻咳了咳:“圣诞快乐,赫德森太太。”   “圣诞快乐。”   歇洛克稍微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几步迈上了楼梯,走到门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反手锁上。他灵敏的耳朵自然不会错过浴室里的水声。像是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环视了房间,确定他不在的这一个月,阿德莉亚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习惯——除了沙发上多了条毯子,单人沙发被拖到离壁炉更近一点的位置,没有更多新的痕迹。   可每次她如此整洁、一丝不苟的时候,他就分外想要弄乱。   将西装外套挂在门后,行李箱放在地上,随脚踢掉皮鞋,他踩在地毯上,脚步很轻。   拉开浴室门的时候,他明智地躲在了门后只露了双眼睛。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阿德莉亚又惊又羞,连名带姓地喊。   她整个人都滑进浴缸之中,将自己藏在泡沫之下。   歇洛克这才坦然走进,甚至就胳膊就撑在浴缸旁边:“我想起你以前多次拒绝我去土耳其浴。”   “我能答应才有鬼——歇洛克,你确定你已经沦落到进浴室都不敲门了吗?”   “我的家,我的妻子,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将袖子捋到肘弯之上,这才伸手,轻轻理了理她湿漉漉的头发,“我建议你的动作不要太激烈——若是我的衬衫湿透,我们很难制止赫德森太太的想象力。”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可羽睫仍旧不安地颤了颤。   ——毫无疑问,她也是想念他的。   她高高仰着头,为了承接他的吻,肩膀堪堪露出水面,又因为冷而缩了回去,水波微漾,拨得人心微漾。   “我要被你拉下水了,安妮。”他终于放过她的呼吸,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耳后的水珠。   “我才没有拉你下水,”她整个人都痒得要蜷缩起来了,最要命的是她甚至不敢伸手出来,“分明是你非要——”   她的话又被堵住了。   他就那样贴着她的唇瓣问:“你出来吗?”   她含糊地拒绝。   于是亲吻停止,他随手扯开领结和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你说得对,我是自愿下水的。”   胡闹完之后把人捞出来,浴缸里的水都已经凉了。   “我隐约记得你答应过我,好好装扮一下家里,”歇洛克将他的妻子团在被褥里,“可我看你除了沙发上多了条毯子,一分力都没出。”   “昂,”她迷迷瞪瞪的,却不否认,“帮我擦头发。”   “转移话题。”他不轻不重地指责,到底拿了毛巾过来。   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本来是要剪短的,他投了反对票,但被阿德莉亚反对了,结果临出门前被赫德森太太严词拒绝了,理由也十分充分——她已经看了十几年短发的阿德莉亚了。   间接达到目的的歇洛克只能“割地赔款”,答应帮她擦擦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本来就疲倦的阿德莉亚轻易陷入了睡眠,歇洛克想叫她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可看了看她眼下青黑,恐怕前段时间也没少工作,到底没忍心将她唤醒,索性就一道躺下睡着了。   冬天的阿德莉亚容易陷入忧郁的情绪,常常需要陪伴或者工作。他坠入梦乡之前想,以后若是冬天的出差,不是特别要紧的,还是拒绝为宜。   醒时发现怀中是空的。歇洛克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身边,却摸了个空。   大脑从混沌中挣脱,他睁开眼,视野中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这是他最开始搬进贝克街时候住的那个房间,连装饰都没怎么变。   是圣诞惊喜吗?他猛然起身,心中隐隐产生了些不妙的直觉,又或者如若梦境的恍惚感。   “阿德莉亚?”他试探地喊了一声,但无人回应。   推开门,华生才吃完早餐,正抽着烟,神情有些恹恹:“你在房间里是不是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歇洛克简直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震惊,他面前的起居室与他的记忆截然不同,到处充满了歇洛克式的凌乱,满天飞的报纸,叠得乱七八糟的文件,随手插在桌面上的刀,还有拖鞋里的烟丝——如果让阿德莉亚知道,她会把拖鞋连着他一起塞进壁炉的!   出于侦探的本能,他没有直接提问,明明是在自己家,他却像是看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的嘴角下垂,显得心情不是很好,也没空叫早餐,默不作声地开始整理报纸。   “福尔摩斯,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华生本来翘着腿看报呢,这会儿都放下来了,“你居然想着要整理整理了,我的天。”   歇洛克很想自如地回一句玩笑话,但他说不出来,只安静地试图从报纸中找到他所想要的信息,只是越看他的表情越差。   这是米尔沃顿案时期前后的报纸。这是怎么回事?   侦探的大脑有些乱了,他竟然提取不出半分关于她的痕迹与线索。   “她还在肯特郡吗?”他突然问。   “谁?”华生简直摸不着头脑。   “阿德莉亚·赫德森,瑞亚·赫斯顿,或者阿德里安,随便哪个名字,”他的下颌崩得很紧,“她在哪?”   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抬眼猛然发现,桌上的储蓄罐消失了,他的心跳几乎停了半拍,几乎几步就越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她的照片没了,笔记本不见了,就连烟斗——烟斗还在,但是包装盒同她那句调侃的“吸烟有害健康”消失了。   她不见了。   他该问谁?   精密的头脑第一次彻底停止运转,仿佛荒弃的火车、停摆的钟表。他怔愣地看着茫然的华生,又无意识地将视线转回陌生又熟悉的抽屉,一时竟然空空落落,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敲门,他不想迎接。   华生感觉到自己的朋友早晨的状态似乎不太对,理论上昨夜米尔沃顿死亡之后他应当有所放松,但他看上去更加紧绷。或许是新的谜题,或许是未尽的事宜,华生在心里揣测了一番,但仍旧保有作为朋友的体贴,不干扰歇洛克的遐思。   但宁静的早晨总要被破坏,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大驾光临。   不得不说,华生内心是有一些紧张的——若是真被人揭穿,他和福尔摩斯不仅要摊上入室|抢|劫之重罪,说不定连米尔沃顿的死都得算在他们头上。   “早上好,福尔摩斯先生,在忙吗?”雷斯垂德已经很熟练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歇洛克抬头,看向这个年轻了几岁的雷斯垂德:“勉强有空。”   “你应当知道行勒索之事的米尔沃顿,他昨天在他家里被杀害了,但是他敲诈勒索的信件已然被罪犯们全部烧毁。”雷斯垂德精要道。   不——不是这样的?他内心有个声音说。他明明是信件丢失后被杀害的,而且信件是被带回来烧毁的——   “罪犯们?看来你有充分的线索。”他却说。   “两个,差点就当场抓住了,第一个家伙动作敏捷,溜得快,第二个呢被园丁抓住,挣扎了一番才逃脱,中等身材、体格健壮,方下巴、粗脖子,八字胡,戴了面罩。”   歇洛克眼神似不经意地扫过华生:“嗯?你说的好像是华生?”   雷斯垂德也被这个玩笑逗乐,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侦探打断。   “你听说过阿德里安·赫德森吗?”歇洛克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紧张。   “没有……?”雷斯垂德不解道,“是你新关注的罪犯吗?”   歇洛克张了张口,却没办法解释,他花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对米尔沃顿有所了解,对他之所为深恶痛绝,我不会接这个案子的,请回吧。”   华生本以为回绝了雷斯垂德之后,自己的室友就该吃早餐了——但是他没有。他不知道从何处拖出了一个箱子,把里面的文件翻得乱七八糟。他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有些糟糕,哪怕再迟钝也应该发现。   “福尔摩斯,你看起来不太好,”华生关切道,“或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歇洛克的手上正拿着那份马斯格雷夫典礼的记录,上面完完全全,没有她的痕迹。   他的目光空空,声音仿佛未曾醒来。   “我在梦境和现实边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已经分不清了。”   他几乎是头一回产生了一种胆怯的情绪。   害怕一切都与他的记忆不同,又害怕除了她有关的一切以外处处相同。   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发现。   只想找有她的那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发个糖果发把刀~   btw冬奥会开幕真好看啊!感谢在2022-01-3023:58:20~2022-02-0421: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林楠笙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eatrice.M.H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谷布谷布谷2个;小咚咚、王七七本七、不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atrice.M.H66瓶;艾尔莫49瓶;今天也没自杀成功、□□20瓶;游辞4瓶;艺艺3瓶;DoloresL、披着凉皮的米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第115章   如果没有她。   歇洛克有的时候开始分不清“她”的存在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他几乎是麻木地走过那些他曾走过的案件,而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在细枝末节处越发确信她的存在并非幻想。   疯了就疯了。   他独自一人去完好无损的瑞瓦尔俱乐部时这么想;沿着泰晤士河一路往下游徒步时候这么想;乘去往布莱顿的马车时这么想;坐上去肯特郡的列车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路上的景色他无比熟悉,处处焕发出春的生机,在他眼中却只是嘈杂的风与枯燥的绿,过去他曾在伦敦和肯特郡中往返数回,没有哪一次如同此时此刻般令他厌烦。   报纸上载的是红发会一案,他听见正好在看此报的乘客闲聊,提及性情古怪的侦探和他聪明的大脑,他想出声告诉他们,这之中应当还有她的存在——但是他没有证据。   他无法证明她的存在。   那样空茫的疼痛折磨着他,他无法为她发出哪怕一个字的声音,也无法为自己说出任何一个字符。   站在奥瑟拉诊所门口的时候,他知道,如果他在这里也找不到她,或许她就真正的消失了。   他正准备抬手敲开诊室的门时,突然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萨瑟兰小姐,您还未领悟我的含义:他不告诉你地址,不告诉你工作,即便他理由繁多,我也只认为是不真诚不诚恳的体现,要我说,您的症状只需分手就能全部解决。”   他几乎是在她说出的第一个单词时就捕获了她的声音,他几乎要弯腰捧腹大笑。   是她,他无比确信是她。   冷漠又友好的刻薄调,全世界除了阿德莉亚没有其他的人。   那一瞬间的欣喜如同洪流席卷了他的心脏,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冲进去,亲吻她。但终究理智占据高地,他抬手敲了敲门,稍待片刻才将门推开。   他看见她了,他如愿以偿地重新拥有了凝望她的机会。她的乌发被她随意对待,很是简单盘了发髻,她不施妆容却眉目清丽,或许是昨夜睡眠不佳,眼神总流露出些温和的倦怠。   她站起来的时候裙摆挂住了抽屉的把手,她浑不在意地抚开:“我这里还有一名病人,若您无事,请回吧——这里有些女护士,她们都很活泼热情,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她们也愿意同你来往。”   她甚至堪称绅士地将萨瑟兰小姐送到门口,隐晦地吐了口气,舒缓自己的情绪,才抬眸招待下一个病人。   可对上他深邃的灰眸之后,她却突然张不了口了。   他就对她微笑着,眼神深邃而新奇——她应该没见过他的,可是这一幕无比熟悉,以至于她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这里的医生吗?”他主动开了口,缓解了沉默。   阿德莉亚这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对着病人出了神:“啊,是的,阿德莉亚·赫斯顿,你可以叫我赫斯顿医生——”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呃,我这边接待女病人更多一些,如果您在意的话,奥瑟拉医生在旁边诊室。”   她难得说话都有些磕巴,脸颊浮上了薄薄的粉色。   如果她一开始,就心无旁骛地走上这条路的话,会是这样的吗?歇洛克几乎同样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不,女士——嗯,赫斯顿医生,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阿德莉亚几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这位奇怪的先生一走进来,就好像变成了这间诊室的主人一般,仿佛她才是来看病的。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她简直有些唾弃自己的职业素养了,直到握住听诊器才找回了些许理智:“您有什么不舒服?”   歇洛克本打算编一个病症,可心跳就在耳边,他几乎不用费力去想:“胸闷、心慌。”   阿德莉亚皱了皱眉,很快找回了职业的状态:“你看上去很年轻?现在觉得难受吗?”   歇洛克简直要笑出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阿德莉亚最讨厌的那种病人,来门诊胡搅蛮缠来了。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现在有些心悸。”他神态自若,除了嘴角控制不住。   阿德莉亚绕到他身后,听诊器往背上一贴就听见了这位先生鼓噪的心跳——其实她自觉自己的心跳也有些快,害怕被错觉迷惑,认真地对着时间数了一会儿。   她似乎是嘀咕了一句确实有点快。   “时常发作吗?”她摘下听诊器问。   “并不。”他一本正经回答。   阿德莉亚再次挂上听诊器,伸手摸到他的脖子。   她的指尖,温暖的,干燥的,落在他的颈动脉,轻轻地施加了一些压力,过了一会儿又松开。   “可能是活动过后或者情绪激动后引起的窦性心动过速——”她说到专业名词之后皱了皱眉,改变了自己的表达方式,“总归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用太紧张,不过要注意戒烟戒酒戒咖啡,避免一些诱因。”   那有些糟糕,毕竟诱因正是你。   歇洛克甚至想要伸手重新将她纳入自己的掌心。但他知道不能这样唐突她。   好在他从来能保持自己的理智与克制,不然她应当已经在他怀中。   他凝视着她坐回她的座位,嘀嘀咕咕地念了几句听不清的可爱话,然后抬头问他:“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他微微笑着,“咨询侦探。”   是他们一同创造的工作。   她的笔停了停,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她压在桌板下的报纸:“从报纸上跑下来的那个?”   他快压不住他的笑意了:“或许是,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性情古怪别扭孤僻的——”   “福尔摩斯先生!”阿德莉亚出言打断了他,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确信对方确实同报纸上的描述十分相近,尤其是那鹰钩的鼻子,“我不知道您是开玩笑还是妄自菲薄,如果您真是报纸上写的那个,我倒要好好称赞一番您的才华呢。”   她在处方笺上快速写了几笔:“没什么药,就是些注意事项——看在你是大侦探的份上,送你一个门诊。”   可惜了,怎么没多夸几句。侦探内心有些微遗憾,还没有出门呢,便开始盘算下次要找什么理由来见她了。   可是侦探的脑子难得停转,直到走到门口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好在他随身带着他的名片,转身的时候郑重地交到她的手里。   “我的姓名、地址、我的工作,”他润了润喉,认真地注视着她,“我全然可以告诉你,以展现我的真诚与诚恳,那么,赫斯顿女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明天还能过来吗?”   她几乎吓到手一松把名片弄掉,本来有些困倦的眼睛睁得圆圆,碧绿色的眼睛如同以往般倒映他的模样。   那是他最熟悉的眼睛。   “我——”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持|枪威胁自己的追求者滚出诊所的,难得露出了些羞态,“你——”   她清了清嗓子:“正常的来看病,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他太熟悉她关于不安的动作,她的眼睫颤得如此可爱,让他想要亲吻一番。   “确实如此,”他哑声道,“我无法克制每一次的心动过速。”   看着他的姑娘还有些懵懂的模样,他无奈又好笑地添了一句:“我是说,面对你的时候。”   这次他成功地握住了她的手,亲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他确信他的影子亲吻了她,有着和那一天相仿的琴音余韵。   她许是恼羞成怒,可到底没说出拒绝他来的话,只于事无补地说了一句:“不许干涉正常医疗秩序。”   她转身回到诊室前,含怒睇他一眼。   他终于笑出了声,是他从那个白天醒来之后前所未有的快活。   她还在就还好——毕竟不管重来几次,他们不会拒绝彼此。   太好了,他望着春天的丽日,纤毫毕现的青草,风中飘荡的都是她的影子。   太好了。   这个世界上,是有她的。   >>>>>>>>>   “歇洛克?”   他皱了皱眉,伸手握住那只捣乱的手。   “快起来——”她拖长了语调,仿佛恶作剧的孩子。   他猛然睁开眼,恰好看见了他所思所想的面孔。   感觉像是同时经历了两次失而复得,他长舒了口气,声音还带着困顿的鼻音:“我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怎么了?”她被他长臂一伸,困在怀中。   “我梦见了我们的另一种开始,”他确信她在自己怀中后,重新闭上眼睛,“我正准备看故事的后半段该如何发展呢。”   “我不知道故事的后半段如何发展,但是我知道你的妻子饿了,”阿德莉亚闷在他的颈窝之中,“并且,你要是再不起床,平安夜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赫德森太太不在家。”歇洛克突然道。   阿德莉亚懒懒地嗯了一声,正准备理直气壮地要求歇洛克下厨,才想起某人那惨绝人寰的厨艺,痛苦地捂住眼睛:“我不想起床——不想出门——”   “唔,阔别一月,我也有些想念罗彻斯特餐厅的嫩鸡肉了,安妮——阿德莉亚,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赏光陪我去享用一番?”   “我如果拒绝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他把她从沙发上扛起来扔到房间,迫她去陪自己听音乐会的场景。他伸手,将她的手拿下来,微笑地看着她。   “那我便只能完成上一次未完成的动作了,比如直接扛着你出门,我们一起上明天的泰晤士报头条。”   作者有话说:   庆祝短道速滑混合接力首枚金牌!中国队牛逼!!!!!(破音   关于老福的厨艺:巴斯克维尔猎犬那一集老福那一坨糊糊可以证明(趁热吃更好吃简直笑死我   还想再摸一个番外,但是没有什么灵感,abo和哨向我确实涉猎太少了感觉有点摸不出来,大过年的也不打算写adr的死亡if线,不想刀子。我再琢磨琢磨。没有就算了。   然后今天初五迎财神,恭喜发财呀!感谢在2022-02-0421:52:21~2022-02-0522: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atrice.M.H30瓶;林楠笙10瓶;大包整多两笼、披着凉皮的米线、差三斤二两七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第116章   福尔摩斯先生已去乡下养蜂几年了,他早前便自称侦探生涯已经结束,要退出江湖,但有时候又无法推脱一些能为伦敦、为大不列颠做出贡献的工作,复出了几次。   这次,他十分坚定地告诉我,关于他的侦探故事应当结束了,他该享受生活的其他意趣了。为他祝贺的同时,想到以后恐怕不能在伦敦看见这位侦探的身影,我也难免有些感伤的情绪。我想起我曾询问他该如何定义故事结束,何时能公开一些其他的有趣的细节,或许,现在正是时候了。   尽管福尔摩斯拒绝承认,他在感情生活方面向来有些炫耀心态,但我想许多读者都记得那天泰晤士报占据了四分之一版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阿德莉亚·赫德森女士的婚讯。当时不少读者去信编辑部,询问那是否为我的朋友。当时我苦于朋友要求,无法正面回复,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了,那正是我的朋友。   仔细说来,阿德莉亚·赫德森,现在该叫和阿德莉亚·福尔摩斯,才是福尔摩斯的第一任传记作者。用她本人的话说,她在整理资料上颇有天赋,但是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文字贫乏无趣。诸君应当也读过马斯格雷夫的典礼,我并不赞同她的说法,虽然她确实会欠缺些文学的描述,但她十分擅长讲清楚一个故事。   因为种种原因,她整理了福尔摩斯早期的各项案卷,但从未考虑发表。我所发表的福尔摩斯早期的一些案件,基本都是依赖于她的记录。后来出版社集结出版福尔摩斯的故事,插图也多为她的手笔。   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写的故事里,她以福尔摩斯的夫人、助手身份出现,但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赫德森医生,有着不逊于福尔摩斯的光芒。身为同行,我更加需要向大家肯定她在医学上的才华与付出。应该许多人听过她的名字,医学成就而言,她走在外科手术的前沿,参与修订了解剖图谱,教授了许多学生,其中不乏为我们所知的安德森教授等等;她还参与推动了女性注册医师的议案,鼓励女性从业者在她的诊所工作。   我现在有些想写的东西,但又有些发愁,因为那些东西说起来其实不过些琐事,没有明确线索串联,只是在最后给大家一些交代,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满足一番读者的好奇心。写出来的东西呢,我也不知道哪些不至于令我的朋友抱怨偏离现实过甚。   我的朋友曾轻蔑地表达过对女人的看法,而他之所行却并非如此。他曾抱怨一头栽进感情、面对铁证而不思悔改的女性,被简单骗局蒙骗却执迷不悟的委托人,但他毫无疑问,对于大多数女性总是怜悯又包容的。他还曾言辞凿凿地拒绝情感扰乱他的思路,宣称绝不恋爱、永不结婚。并多次嘲笑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轻男女。   在我见过他与他的夫人相处之后,这一切言论变得幽默起来,我只能说,爱情面前,哪怕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能免俗。   就我所知,两人的订婚几乎是福尔摩斯一力促成——他提前预备了订婚礼,直到订婚前几天才匆匆求了婚,戒指还是一位委托人的馈赠。因为此事他没少受福尔摩斯夫人的挑剔,以至于他正式要结婚的时候,受了赫德森太太一番不小的刁难。两人彼时均已在伦敦社交界声名鹊起,福尔摩斯夫人身后更是不乏追求者,这令那时候的侦探有些紧张了,甚至还有一次,侦探在案件结束后询问了女性委托人喜欢怎样的求婚,吓得那位女士连连说明自己已有心上人,我当时正在旁边,简直要笑破贝克街的窗户玻璃。   还有一次,我同他路过唐人街时,我亲眼见着这位“头脑清楚,不陷入消费主义陷阱”的侦探在促销员巧舌如簧的介绍下临时起意买下了一大堆奇怪的小饰品。就我所知,买回去之后他自觉有些送不出手,不过我倒是真切见到过福尔摩斯夫人佩戴它们。   关于福尔摩斯求婚的过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福尔摩斯夫人在小小为难侦探几次之后便答应了求婚。福尔摩斯本来写了十几封请柬邀请他的情敌,被夫人果断地挡回,最终是亲朋之间的小型婚礼,但就你们所见,他还是买了报纸的版面宣告——这一点赫德森太太是全力支持的。   只可惜因为福尔摩斯侦探身份,若是在故事里说得太明白,怕福尔摩斯夫人因此遭些罪犯盯上,我只能在故事里隐没她的名字。   他们结婚以后,福尔摩斯夫人因为工作特殊性,并不常常参与福尔摩斯的冒险。但有时我同福尔摩斯探险的过程中,她若是休息,也听一听我们的讲述,聊一些想法。我曾在故事里提及,福尔摩斯总说女人不按逻辑做事,但他也有的时候会不情不愿地承认女性委托者所说的直觉常常玄而又玄地符合事实。这一点在面对他那位直觉精确的夫人时,更加明显。   曾经在福尔摩斯夫人那看过病的、忧郁的萨瑟兰小姐因为她神秘的未婚夫前来委托福尔摩斯,而福尔摩斯夫人几乎凭着直觉就猜测那位小姐的继父有问题,在最初还被福尔摩斯否认,结果正如你们所见,福尔摩斯夫人大获全胜。后来又有几次类似的场景,不得不令福尔摩斯甘拜下风,尽管他私下同我抱怨,这样的直觉实在没有道理、不讲逻辑,但在他夫人面前,他只能勉强愿意承认女人直觉的准确性。实话说,我每次见他吃瘪,都忍不住感觉畅快,这让我时常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来只有他福尔摩斯让别人吃瘪的份,但在爱人面前,就连福尔摩斯也得低头。   ——哦对,福尔摩斯是这么解释的:因为两人长期在一起,他的夫人恐怕也具备了一些观察的能力,只是在思考还没彻底清晰的时候便得到了结论。   他在夫人面前大肆夸奖她的才能,又多次背地里暗暗想,没有充足证据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好在福尔摩斯夫人不是侦探,她有一位愿意寻找证据的侦探丈夫。   说起来,两个人都面临过以为对方死亡的情况。   厄运将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中,福尔摩斯曾有一次险些将手伸向那只罪恶的注射器。但后来却转向了一瓶藏在阁楼里许久的烈酒,是那时候还在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夫人留下的。那是我头一回见他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他说他没有办法接受她离开的现实,只有半睡半醒的时候,才能在床边望见她的幻影。他每一次模仿她的口吻之时,都在想,或许她正在某个角落借他的手说话。   而莱辛巴赫瀑布一案之后,赫德森医生足足一个月没能拿起手术刀,我去探望的时候,她封闭又沉默,就仿佛他只是短暂地出差。   我还想替他们记录些什么写点什么,但仔细想想,其实不过是寻常夫妻。   不寻常的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任,远超我所见的任何一对夫妻。认识他们几十年,我从未见过他们吵架,我曾同玛丽讨论,说福尔摩斯夫人恐怕须得在生活中处处包容些,可后来发现,福尔摩斯对她的包容更甚,再后来又觉得,也没有谁包容谁更多一些,爱是相互的。   我本来以为两人并不打算拥有一个孩子,所以当我听说福尔摩斯夫人有身孕时吓了一跳,按年龄来说,他们过了最佳生育的时期,对福尔摩斯夫人来说甚至是有些危险的。她没有告诉福尔摩斯这一点,但福尔摩斯显然清楚,那段时间的福尔摩斯几乎是有些焦虑,常常拿出烟斗或者雪茄香烟,想抽却又极力忍耐,到她孕晚期时,工作都无法缓解侦探的焦虑。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拥有了一个小福尔摩斯。   小福尔摩斯几乎从小就展现出了他的非凡之处,他同时具备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表现了他在音乐上的天赋,作为父亲的福尔摩斯闲暇的时候便教教他小提琴。   值得一提的是,福尔摩斯夫人也试图学习,但结果就是,现在小提琴已经被列为福尔摩斯夫人唯一触碰不得的禁物了——用福尔摩斯的话说,她再多练几天,他们一家人都得忍痛放弃小提琴了。   许多读者肯定要问,这位小福尔摩斯是否继承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衣钵,成为一名侦探?为何侦探界未曾听闻他的名字?   他四五岁的时候,福尔摩斯就带他去过几次案发现场,他竟也不哭不闹,能着父亲的提示认真思考。小福尔摩斯拥有极强的逻辑思维和观察能力,在他中学时期就令他远超于普通的成年人。他的性格偏向母亲,且受母亲熏陶,他在医学一途上颇有天赋。理论上确实是侦探的好苗子,但遗憾的是,他的兴趣并不在此。   至于他真正的事业,或许有些人已经注意到那位学术界有些名气的福尔摩斯先生了,而待几日后那本足以轰动英国的论着发表,我想你们就能真正认识小福尔摩斯的名字了——请容我在此处卖个关子。   写到这里又想起了以前的几个案子,但这篇就不展开描述了。   现在,侦探同医生都退休了。我呢,也只能拿笔随便写点什么,以怀念年轻的日子,也谈谈私人的一些感触。   衰老,死亡是人类不可避免的话题。   我曾同福尔摩斯谈论过关于时间的话题,他并不否认他对于衰老是有些恐慌的,这种恐慌不在于死亡,而在于大脑的逐步停摆,是以即便宣布退休,他也没有懈怠于工作——既往案卷的整理,街头巷尾的观察训练——他本来还想要给他的妻子当当医学上的助手,但福尔摩斯夫人很果断地拒绝了,她已经凭着热诚在临床工作了三十余年,反而更享受放松的时光。我去乡下拜访他们之时,常常看见她同福尔摩斯学习一些基本的钢琴(就算不得要领也不会产生她拉小提琴时候的噪声),当福尔摩斯开始摆弄他的蜜蜂时,她陪着当地的孩子玩耍,教他们拿着炭笔画点简单的图案,有时做些手工。   有一次我去乡下探访,正好撞见他们要去教堂里一起听音乐会,福尔摩斯对他的夫人小声说着什么,而她挽着他的手,说了几句后微恼着笑了,将硬币放到他马甲的口袋里。   就像他们还在贝克街散步的时候。   福尔摩斯承认他确实老了,思维不如从前。   但我却觉得,时间到底还是厚待这位侦探同他的爱人,他们永不褪色。   作者有话说: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这篇番外了,基本上就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了。   其实我不太能get到老年生活的点,但写着写着突然又有点能理解了。我此前一直是拒绝考虑福尔摩斯会老、会死这件事的。就像我看Jeremy福的时候总是不敢想他的结局。   福尔摩斯的结局道尔爵士已经写下了。而adr和老福,就让他们童话般生活、老去吧。   感谢大家一直看到这里,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朋友们后会有期!   我永远爱歇洛克·福尔摩斯!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